李叔同作品及墨寶集:索性做了和尚 李叔同

 

前 言

 李叔同,"由翩翩公子一變而為留學生,又變而為教師,三變而為道人,四變而為和尚。每做一種人,都做得十分像樣。好比全能的優伶: 起青衣像個青衣,起老生像個老生,起大面又像個大面"(豐子愷語)。

  都說李叔同做人做得太完美,風骨、才骨、傲骨一樣不少,作詩作得雅,起文起得正,又會書畫又懂篆印,編曲演戲樣樣在行。在中國,如此面面俱到之奇人罕有,而才子卻於中年頓悟佛門之精妙,決絕入空門專心研佛,其一生恍若兩世。

  現今,大師之天津故居已湮沒於房地產開發熱潮中,是時候重撿精神糧草,向物質的無限蔓延說暫停了。編者欲以此書讓很多人得一點清淨、寧靜和澄靜,讓我們不致忘了曾經的禪燈夢影依然還在某處隱隱著。

我在西湖出家的經過

杭州這個地方實堪稱為佛地,因為寺廟之多約有兩千餘所,可想見杭州佛法之盛了!

  最近《越風》社要出關於《西湖》的增刊,由黃居士黃居士: 即杭州《越風》雜志編輯黃萍蓀。來函,要我做一篇《西湖與佛教之因緣》。我覺得這個題目的范圍太廣泛了,而且又無參考書在手,於短期間內是不能做成的;所以,現在就將我從前在西湖居住時,把那些值得追味的幾件事情來說一說,也算是紀念我出家的經過。

  一

  我第一次到杭州是光緒二十八年(1902)七月(按: 本篇所記的年月皆依農曆)。在杭州住了約一個月光景,但是並沒有到寺院裏去過。只記得有一次到湧金門外去吃過一回茶,同時也就把西湖的風景稍微看了一下。

  第二次到杭州是民國元年的七月。這回到杭州倒住得很久,一直住了近十年,可以說是很久的了。我的住處在錢塘門內,離西湖很近,只兩裏路光景。在錢塘門外,靠西湖邊有一所小茶館名景春園。我常常一個人出門,獨自到景春園的樓上去吃茶。

  民國初年,西湖的情形完全與現在兩樣——那時候還有城牆及很多柳樹,都是很好看的。除了春秋兩季的香會之外,西湖邊的人總是很少;而錢塘門外更是冷靜了。

  在景春園樓下,有許多茶客都是那些搖船抬轎的勞動者居多;而在樓上吃茶的就只有我一個人了。所以,我常常一個人在上面吃茶,同時還憑欄看著西湖的風景。

  在茶館的附近,就是那有名的大寺院——昭慶寺了。我吃茶之後,也常常順便到那裏去看一看。

  民國二年夏天,我曾在西湖的廣化寺裏住了好幾天。但是住的地方卻不在出家人的范圍之內,是在該寺的旁邊,有一所叫做痘神祠的樓上。

  痘神祠是廣化寺專門為著要給那些在家的客人住的。我住在裏面的時候,有時也曾到出家人所住的地方去看看,心裏卻感覺很有意思呢!

  記得那時我亦常常坐船到湖心亭去吃茶。

  曾有一次,學校裏有一位名人來演講,我和夏尊夏尊(1886—1946),浙江上虞人。中國著名作家、出版家。原名鑄,字勉旃,號悶庵。早年留學日本,1907年歸國,曾任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舍監。與李叔同為同事,結為終生摯友。其後任白馬湖春暉中學教師、上海立達學園教師、暨南大學教授等職。晚年出任上海開明書店總編輯。著有《平屋雜文》,譯作有《愛的教育》等。居士卻出門躲避,到湖心亭上去吃茶呢!當時夏尊對我說:"像我們這種人,出家做和尚倒是很好的。"我聽到這句話,就覺得很有意思。這可以說是我後來出家的一個遠因了。

  二

  到了民國五年的夏天,我因為看到日本雜志中有說及關於斷食可以原第263頁圖放4頁後李叔同1916年冬斷食後照片(37歲)

  治療各種疾病,當時我就起了一種好奇心,想來斷食一下。因為我那時患有神經衰弱症,若實行斷食後,或者可以痊愈亦未可知。要行斷食時,須於寒冷的季候方宜。所以,我便預定十一月來作斷食的時間。

  至於斷食的地點須先考慮一下,似覺總要有個很幽靜的地方才好。當時我就和西泠印社的葉品三葉品三: 即葉為銘,杭州人,為西泠印社的創始人之一。君來商量,結果他說在西湖附近的虎跑寺可作為斷食的地點。我就問他:"既要到虎跑寺去,總要有人來介紹才對。究竟要請誰呢?"他說:"有一位丁輔之丁輔之: 即丁仁,西泠印社的創始人之一,中國近代著名金石家。是虎跑的大護法,可以請他去說一說。"於是他便寫信請丁輔之代為介紹了。

  因為從前的虎跑不像現在這樣熱鬧,而是遊客很少,且十分冷靜的地方啊,若用來作為我斷食的地點,可以說是最相宜的了。

  到了十一月,我還不曾親自到過。於是我便托人到虎跑寺那邊去走一趟,看看在哪一間房裏住好。回來後,他說在方丈樓下的地方倒很幽靜的。因為那邊的房子很多,且平常時候都是關著,客人是不能走進去的;而在方丈樓上,則只有一位出家人住著,此外並沒有什么人居住。

  等到十一月底,我到了虎跑寺,就住在方丈樓下的那間屋子裏。我住進去以後,常看見一位出家人在我的窗前經過(即是住在樓上的那一位)。我看到他卻十分的歡喜呢!因此,就時常和他談話;同時,他也拿佛經來給我看。

  我以前從五歲時,即時常和出家人見面,時常看見出家人到我的家裏念經及拜懺。於十二三歲時,也曾學了放焰口。可是並沒有和有道德的出家人住在一起,同時,也不知道寺院中的內容是怎樣的,以及出家人的生活又是如何。

  這回到虎跑去住,看到他們那種生活,卻很歡喜而且羨慕起來了。

  我雖然只住了半個多月,但心裏卻十分地愉快,而且對於他們所吃的菜蔬,更是歡喜吃。及回到學校以後,我就請用人依照他們那樣的菜煮來吃。

  這一次我到虎跑寺去斷食,可以說是我出家的近因了。

  原第193頁圖放5頁弘一大師1919年在西湖玉泉寺

  三

  到了民國六年的下半年,我就發心吃素了。

  在冬天的時候,即請了許多的經,如《普賢行願品》、《楞嚴經》及《大乘起信論》等很多的佛經。自己的房裏,也供起佛像來,如地藏菩薩、觀世音菩薩等的像。於是亦天天燒香了。

  到了這一年放年假的時候,我並沒有回家去,而到虎跑寺裏面去過年。我仍住在方丈樓下。那個時候,則更感覺得有興味了,於是就發心出家。同時就想拜那位住在方丈樓上的出家人做師父。

  他的名字是弘詳師弘詳師父即虎跑寺的退居僧了悟法師。。可是他不肯我去拜他,而介紹我拜他的師父。他的師父是在松木場護國寺裏居住。於是他就請他的師父回到虎跑寺來,而我也就於民國七年正月十五日受三皈依了。

  我打算於此年的暑假入山,預先在寺裏住了一年後再實行出家的。當這個時候,我就做了一件海青,及學習兩堂功課。

  弘一法師—李叔同(攝於1937年)

  二月初五日那天,是我母親的忌日,於是我就先於兩天前到虎跑去,誦了三天的《地藏經》,為我的母親回向。

  到了五月底,我就提前先考試。考試之後,即到虎跑寺入山了。到了寺中一日以後,即穿出家人的衣裳,而預備轉年再剃度。

  及至七月初,夏尊居士來。他看到我穿出家人的衣裳但還未出家,他就對我說:"既住在寺裏面,並且穿了出家人的衣裳,而不出家,那是沒有什么意思的。所以還是趕緊剃度好!"

  我本來是想轉年再出家的,但是承他的勸,於是就趕緊出家了。七月十三日那一天,相傳是大勢至菩薩的聖誕,所以就在那天落發。

  落發以後仍須受戒的,於是由林同莊林同莊: 浙江瑞安人。早年和李叔同是同學,民國時曾任浙江水利局局長。君原第48頁圖放7頁李叔同受業蔡元培門下時之論文手跡

  介紹,到靈隱寺去受戒了。

  靈隱寺是杭州規模最大的寺院,我一向是很歡喜的。我出家以後,曾到各處的大寺院看過,但是總沒有像靈隱寺那么好!

  原第202頁圖放7頁一九八五年西泠印社出版

  《李叔同常用印集》

  八月底,我就到靈隱寺去,寺中的方丈和尚很客氣,叫我住在客堂後面芸香閣的樓上。當時是由慧明法師做大師父的。有一天,我在客堂裏遇到這位法師了。他看到我時就說:"既系來受戒的,為什么不進戒堂呢?雖然你在家的時候是讀書人,但是讀書人就能這樣地隨便嗎?就是在家時是一個皇帝,我也是一樣看待的!"那時方丈和尚仍是要我住在客堂樓上,而於戒堂裏有了緊要的佛事時,方去參加一兩回的。

  那時候,我雖然不能和慧明法師時常見面,但是看到他那樣的忠厚篤實,卻是令我佩服不已的!

  受戒以後,我就住在虎跑寺內。到了十二月,即搬到玉泉寺去住。此後即常常到別處去,沒有久住在西湖了。

改過實驗談

 今值舊曆新年,請觀廈門全市之中,新氣象充滿,門戶貼新春聯,人多著新衣,口言"恭賀新禧"、"新年大吉"等。我等素信佛法之人,當此萬象更新時,亦應一新乃可。我等所謂"新"者何?亦如常人貼新春聯、著新衣等以為"新"乎?曰: 不然。我等所謂"新"者,乃是改過自新也。但"改過自新"四字范圍太廣,若欲演講,不知從何說起。今且就餘五十年來修省改過所實驗者,略舉數端為諸君言之。

  餘於講說之前,有須預陳者,即是以下所引諸書,雖多出於儒書,而實合於佛法。因談玄說妙,修證次第,自以佛書最為詳盡。而我等初學之人,持躬敦品、處事接物等法,雖佛書中亦有說者,但儒書所說,尤為明白詳盡,適於初學。故今多引之,以為吾等學佛法者之一助焉。以下分為總論、別示二門。

  一

  總論者,即是說明改過之次第:

  ① 學須先多讀佛書儒書,詳知善惡之區別及改過遷善之法。倘因佛儒諸書浩如煙海,無力遍讀,而亦難於了解者,可以先讀《格言聯璧》一部。餘自兒時,即讀此書,歸信佛法以後,亦常常翻閱,甚覺其親切而有味也。此書佛學書局有排印本,甚精。

  ② 省既已學矣,即須常常自己省察,所有一言一動,為善歟,為惡歟?若為惡者,即當痛改。除時時注意改過之外,又於每日臨睡時,再將一日所行之事,詳細思之。能每日寫錄日記,尤善。

  ③ 改省察以後,若知是過,即力改之。諸君應知改過之事,乃是十分光明磊落,足以表示偉大之人格。故子貢雲:"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又古人雲:"過而能知,可以謂明。知而能改,可以即聖。"諸君可不勉乎!

  二

  別示者,即是分別說明餘五十年來改過遷善之事。但其事甚多,不可勝舉。今且舉十條為常人所不甚注意者,先與諸君言之。

  《華嚴經》中皆用"十"之數目,乃是用"十"以表示無盡之意。今餘說改過之事,僅舉十條,亦爾;正以示餘之過失甚多,實無盡也。此次講說時間甚短,每條之中僅略明大意,未能詳言;若欲知者,且俟他日面談耳。

  ① 虛心常人不解善惡,不畏因果,決不承認自己有過,更何論改?但古聖賢則不然。今舉數例,孔子曰:"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又曰:"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蘧伯玉為當時之賢人,彼使人於孔子。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夫子何為?"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聖賢尚如此虛心,我等可以貢高自滿乎?  一九二年弘一法師

  為《美育》雜志題字

  ② 慎獨吾等凡有所作所為,起念動心,佛菩薩乃至諸鬼神等,無不盡知盡見。若時時作如是想,自不敢胡作非為。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又引詩雲:"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此數語為餘所常常憶念不忘者也。

  ③ 寬厚造物所忌,曰刻曰巧。聖賢處事,惟寬惟厚。古訓甚多,今不詳錄。

  ④ 吃虧古人雲:"我不識何等為君子,但看每事肯吃虧的便是。我不識何等為小人,但看每事好便宜的便是。"古時有賢人某臨終,子孫請遺訓,賢人曰:"無他言,爾等只要學吃虧。"

  ⑤ 寡言此事最為緊要。孔子雲:"駟不及舌。"可畏哉!古訓甚多,今不詳錄。

  ⑥ 不說人過古人雲:"時時檢點自己且不暇,豈有工夫檢點他人。"孔子亦雲:"躬自厚而薄責於人。"以上數語,餘常不敢忘。

  ⑦ 不文己過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我眾須知文過乃是最可恥之事。

  ⑧ 不覆己過我等倘有得罪他人之處,即須發大慚愧,生大恐懼。發露陳謝,懺悔前愆。萬不可顧惜體面,隱忍不言,自誑自欺。

  ⑨ 聞謗不辯古人雲:"何以息謗?曰: 無辯。"又雲:"吃得小虧,則不至於吃大虧。"餘三十年來屢次經驗,深信此數語真實不虛。

  ⑩ 不嗔嗔習最不易除。古賢雲:"二十年治一'怒'字,尚未消磨得盡。"但我等亦不可不盡力對治也。《華嚴經》雲:"一念嗔心,能開百萬障門。"可不畏哉!

  1911年李叔同在直隸工業學堂任教時書贈周嘯麟的字屏

  三

  因限於時間,以上所言者殊略,但亦可知改過之大意。最後,餘尚有數言,願為諸君陳者: 改過之事,言之似易,行之甚難。故有屢改而屢犯,自己未能強作主宰者,實由無始宿業所致也。

  務請諸君更須常常持誦阿彌陀佛名號,觀世音、地藏諸大菩薩名號,至誠至敬,懇切懺悔無始宿業,冥冥中自有不可思議之感應。承佛菩薩慈力加被,業消智朗,則改過自新之事,庶幾可以圓滿成就;現生優入聖賢之域,命終往生極樂之邦,此可為諸君預賀者也。

  弘一法師書法

  常人於新年時,彼此晤面,皆雲"恭喜",所以賀其將得名利。餘此次於新年時,與諸君晤面,亦雲"恭喜",所以賀諸君將能真實改過,不久將為賢為聖;不久決定往生極樂,速成佛道,分身十方,普能利益一切眾生耳。

  本文系弘一大師一九三三年一月二十六日(農曆春節)在廈門妙釋寺所講。

人生之最後

 原第205頁圖放14頁晚年的弘一大師(之一)

  歲次壬申十二月,廈門妙釋寺念佛會請餘講演,錄寫此稿。於時了識律師臥病不起,日夜愁苦。見此講稿,悲欣交集,遂放下身心,屏棄醫藥,努力念佛。並扶病起,禮大悲懺,吭聲唱誦,長跽經時,勇猛精進,超勝常人。見者聞者,靡不為之驚喜贊歎,謂感動之力有如是劇且大耶。餘因念此稿雖僅數紙,而皆撮錄古今嘉言及自所經驗,樂簡略者或有所取。乃為治定,付刊流布焉。

  弘一演音記。

  第一章 緒言

  古詩雲:"我見他人死,我心熱如火;不是熱他人,看看輪到我。"

  人生最後一段大事,豈可須臾忘耶!今為講述,次分六章,如下所列。

  第二章 病重時

  當病重時,應將一切家事及自己身體悉皆放下。專意念佛,一心希冀往生西方。能如是者,如壽已盡,決定往生;如壽未盡,雖求往生而病反能速愈,因心至專誠,故能滅除宿世惡業也。倘不如是放下一切專意念佛者,如壽已盡,決定不能往生,因自己專求病愈不求往生,無由往生故;如弘一法師所書之字幅

  壽未盡,因其一心希望病愈,妄生憂怖,不惟不能速愈,反更增加病苦耳。

  病未重時,亦可服藥,但仍須精進念佛,勿作服藥愈病之想。病既重時,可以不服藥也。餘昔臥病石室,有勸延醫服藥者,說偈謝雲:"阿彌陀佛,無上醫王,舍此不求,是謂癡狂。一句彌陀,阿伽陀藥,舍此不服,是謂大錯。"因平日既信淨土法門,諄諄為人講說;今自患病,何反舍此而求醫藥,可不謂為癡狂大錯耶!

  若病重時,痛苦甚劇者,切勿驚惶。因此病苦,乃宿世業障。或亦是轉未來三途惡道之苦,於今生輕受,以速了償也。

  自己所有衣服諸物,宜於病重之時,即施他人。若依《地藏菩薩本願經·如來贊歎品》所言供養經像等,則彌善矣。

  若病重時,神識猶清,應請善知識為之說法,盡力安慰。舉病者今生所修善業,一一詳言而贊歎之,令病者心生歡喜,無有疑慮,自知命終之後,承斯善業,決定生西。

  第三章 臨終時

  臨終之際,切勿詢問遺囑,亦勿閑談雜話。恐彼牽動愛情,貪戀世間,有礙往生耳。若欲留遺囑者,應於康健時書寫,付人保藏。

  倘自言欲沐浴更衣者,則可順其所欲而試為之。若言不欲,或噤口不能言者,皆不須強為。因常人命終之前,身體不免痛苦。倘強為移動沐浴更衣,則痛苦將更加劇。世有發願生西之人,臨終為眷屬等移動擾亂,破壞其正念,遂致不能往生者,甚多甚多。又有臨終可生善道,乃為他人誤觸,遂起嗔心,而牽入惡道者,如經所載: 阿耆達王死墮蛇身,豈不可畏。

  臨終時,或坐或臥,皆隨其意,未宜勉強。若自覺氣力衰弱者,盡可臥床,勿求好看勉力坐起。臥時,本應面西右脅側臥。若因身體痛苦,改為仰臥,或面東左脅側臥者,亦任其自然,不可強制。

  大眾助念佛時,應請阿彌陀佛接引像,供於病人臥室,令彼矚視。

  助念之人,多少不拘。人多者,宜輪班念,相續不斷。或念六字,或念四字,或快或慢,皆須預問病人,隨其平日習慣及好樂者念之,病人乃能相隨默念。今見助念者皆隨己意,不問病人,既已違其平日習慣及好樂,何能相隨默念。餘願自今以後,凡任助念者,於此一事,切宜留意。原第10頁圖放於17頁弘一大師1927年 48歲時在上海江灣豐子愷家門口

  又尋常助念者,皆用引磬小木魚。以餘經驗言之,神經衰弱者,病時甚畏引磬及小木魚聲,因其聲尖銳,刺激神經,反令心神不寧。若依餘意,應免除引磬小木魚,僅用音聲助念,最為妥當。或改為大鍾、大磬、大木魚,其聲宏壯,聞者能起肅敬之念,實勝於引磬小木魚也。但人之所好,各有不同。此事必須預先向病人詳細問明,隨其所好而試行之。或有未宜,盡可隨時改變,萬勿固執。

  第四章 經命終後一日

  既已命終,最切要者,不可急忙移動。雖身染便穢,亦勿即為洗滌。必須經過八小時後,乃能浴身更衣。常人皆不注意此事,而最要緊。惟望廣勸同人,依此謹慎行之。

  命終前後,家人萬不可哭。哭有何益?能盡力幫助念佛乃於亡者有實益耳。若必欲哭者,須俟命終八小時後。

  頂門溫暖之說,雖有所據,然亦不可固執。但能平日信願真切,臨終正念分明者,即可證其往生。

  命終之後,念佛已畢,即鎖房門,深防他人入內,誤觸亡者。必須經過八小時後,乃能浴身更衣(前文已言,今再諄囑,切記切記)。因八小時內若移動者,亡人雖不能言,亦覺痛苦。

  八小時後著衣,若手足關節硬,不能轉動者,應以熱水淋洗。用布攪熱水,圍於臂肘膝彎,不久即可活動,有如生人。

  殮衣宜用舊物,不用新者。其新衣應布施他人,能令亡者獲福。原第14頁圖放19頁弘一法師手繪佛像原第169頁圖放19頁弘一法師手書偈語原第45、46頁圖放20頁弘一法師手書衛生四條屏

  不宜用好棺木,亦不宜做大墳。此等奢侈事,皆不利於亡人。

  第五章 薦亡等事

  七七日內,欲延僧眾薦亡,以念佛為主。若誦經、拜懺、焰口、水陸等事,雖有不可思議功德,然現今僧眾視為具文,敷衍了事,不能如法,罕有實益。《印光法師文鈔》中屢斥誡之,謂其惟屬場面,徒作虛套。若專念佛,則人人能念,最為切實,能獲莫大之利矣。

  如請僧眾念佛時,家族亦應隨念。但女眾宜在自室或布帳之內,免生譏議。

  凡念佛等一切功德,皆宜回向普及法界眾生,則其功德乃能廣大,而亡者所獲利益亦更因之增長。

  開吊時,宜用素齋,萬勿用葷,致殺害生命,大不利於亡人。

  出喪儀文,切勿鋪張。毋圖生者好看,應為亡者惜福也。

  七七以後,亦應常行追薦以盡孝思。蓮池大師謂年中常須追薦先亡。不得謂已得解脫,遂不舉行耳。

  第六章 勸請發起臨終助念會

  此事最為切要。應於城鄉各地,多多設立。《飭終津梁》中有詳細章程,宜檢閱之。

  第七章結語

  殘年將盡,不久即是臘月三十日,為一年最後。若未將錢財預備穩妥,則債主紛來,如何抵擋。吾人臨命終時,乃是一生之臘月三十日,為人生最後。若未將往生資糧預備穩妥,必致手忙腳亂呼爺叫娘,多生惡業一齊現前,如何擺脫。臨終雖恃他人助念,諸事如法,但自己亦須平日修持,乃可臨終自在。奉勸諸仁者,總要及早預備才好。

  由李叔同主編的《文美》雜志的一頁

  本文系弘一大師一九三三年一月在廈門妙釋寺所講。

敬三寶

 三寶者,佛、法、僧也。其義甚廣,今惟舉其少分之義耳。

  今言佛者,且約佛像而言,如木、石等所雕塑及紙畫者也。

  今言法者,且約經、律、論等書冊而言,或印刷或書寫也。

  今言僧者,且約當世凡夫僧而言,因菩薩、羅漢等附入敬佛門也。

  第一敬佛(略舉常人所應注意者數條)

  禮佛時宜洗手、漱口,至誠恭敬,緩緩而拜,不可急忙,寧可少拜,不可草率。

  佛幾清潔,供香端直。供佛之物,以烹調精美、人所能食者為宜。今多以食物之原料及罐頭而供佛者,殊為不敬。益大師《大悲咒行法》中,曾痛斥之。又供佛宜在午前,不宜過午也。供水果亦宜午前。供水宜捧奉式。供花,花瓶水宜常換。

  紙畫之佛像,不可僅以綾裱,恐染蠅糞等穢物也(少蠅者或可)。宜裝入玻璃鏡中。

  木、石等雕塑者,小者應入玻璃龕中,大者應做寶蓋罩之,並須常拂拭原第25頁圖放敬三寶第一頁後即23頁弘一法師手繪佛像原第43、44頁圖放23頁李叔同(字息霜)手書四條屏(節錄淮源廟碑)

  像上之塵土。

  凡大殿及供佛之室中,皆不宜踞坐笑談。如對於國王、大臣乃至賓客之前尚應恭敬,慎護威儀,何況對佛像耶?不可佛前曬衣服,宜偏側。不得在大殿前用夜壺水澆花。若臥室中供佛像者,眠時應以淨布遮障。

  第二敬法(略舉常人所應注意者數條)

  讀經之時,必須洗手、漱口、拭幾,衣服整齊,威儀嚴肅,與禮佛時無異。益大師雲:"展卷如對活佛,收卷如在目前,千遍萬遍,寤寐不忘。"如是乃能獲讀經之實益也。

  對於經典,應十分恭敬護持,萬不可令其汙損。又翻篇時,宜以指腹輕輕翻之,不可以指爪劃,又不應折角。若欲記志,以紙片夾入可也。

  若經典殘缺者亦不可燒。臥室中幾上置經典者,眠時應以淨布蓋之。附: 每日誦經時儀式禮佛多少不拘。

  贊佛經偈或"天上天下無如佛"等,"阿彌陀

  佛身金色"等。"爐香乍熱"不是佛贊。供養"願此香華雲"等。讀經回向不拘,或用"我此普賢殊勝行"等。

  第三敬僧(略舉常人所應注意者數條)

  原第216頁圖放24頁弘一大師在紹興留影

  凡剃發披袈裟者,皆是釋迦佛子,在家人見之,應一例生恭敬心,不可分別持戒、破戒。

  若皈依三寶時,禮一出家人為師而作證明者,不可妄雲"皈依某人"。因所皈依者為僧,非皈依某一人。應於一切僧眾,若賢若愚,生平等心,至誠恭敬,尊之為師,自稱弟子,則與皈依僧伽之義,乃符合矣。

  供養僧者亦爾。不可專供有德者,應於一切僧生平等心,普遍供之,乃可獲極大之功德也。專贈一人功德小,供眾者功德大。

  出家人若有過失,在家人聞之,萬不可輕言。此為佛所痛誡者,最宜慎之。

  以上已略言敬三寶義竟。茲附有告者,廈門、泉州神廟甚多,在家人敬神,每用豬雞等物。豈知神皆好善而惡殺,今殺豬雞等物而供神,神不受享,又安能降福而消災耶?惟願自今以後,痛革此種習慣,凡敬神時,亦一例改用素食,則至善矣。本文系弘一大師一九三三年六月七日在泉州大開元寺所講。

  由李叔同主編的《文美》雜志刊載之畫作與印章

放生與殺生之果報

今日與諸君相見。先問諸君: (一) 欲延壽否?(二) 欲愈病否?(三) 欲免難否?(四) 欲得子否?(五) 欲生西否?

  倘願者,今有一最簡便易行之法奉告,即是放生也。

  古今來,關於放生能延壽等之果報事跡甚多。今每門各舉一事,為諸君言之。

  一、 延壽

  張從善,幼年,嘗持活魚,刺指痛甚。自念:"我傷一指,痛楚如是。群魚剔腮剖腹,斷尾剖鱗,其痛如何?特不能言耳。"遂盡放之溪中,自此不複傷一物,享年九十有八。

  二、 愈病

  杭州葉洪五,九歲時,得惡夢,驚寤,嘔血滿床,久治不愈。先是彼甚聰穎,家人皆愛之,多與之錢,已積數千緡。至是,其祖母指錢曰:"病至不李叔同作漫畫《存吳氏之面相種種》

  原第125頁圖放27頁後豐子愷1933年題弘一大師像,廣洽法師存

  起,欲此何為?"盡其所有,買物放生,及錢盡,病遂全愈矣。

  三、 免難

  嘉興孔某,至一親戚家。留午餐,將殺雞供饌。孔力止之,繼以誓,遂止。是夕宿其家,正搗米,懸石杵於朽梁之上。孔臥其下。更餘、已眠。忽有雞來啄其頭,驅去複來,如是者三。孔不勝其擾,遂起覓火逐之。甫離席,而杵墜,正在其首臥處。孔遂悟雞報恩也。每舉以告人,勸勿殺生。

  四、 得子

  杭州楊墅廟,甚有靈感。紹興人倪玉樹,赴廟求子。願得子日,殺豬羊雞鵝等謝神。夜夢神告曰:"汝欲生子,乃立殺願何耶?"倪叩首乞示。神曰:"爾欲有子,物亦欲有子也。物之多子者莫如魚蝦螺等,爾盍放之!"倪自是見魚蝦螺等,即買而投之江。後果連產五子。

  五、 生西

  湖南張居士,舊業屠,每早宰豬,聽鄰寺曉鍾聲為准。一日忽無聲。張問之,僧雲:"夜夢十一人乞命,謂不鳴鍾可免也。"張念所欲宰之豬,適有十一子。遂乃感悟。棄屠業,皈依佛法。勤修十餘年,已得神通,知去來事。預告命終之日,端坐而逝。經謂上品往生,須慈心不殺。張居士因戒殺而得往生西方,決無疑矣。

  以上所言,且據放生之人今生所得之果報。若據究竟而言,當來決定成佛。因佛心者,大慈悲是,今能放生,即具慈悲之心,能植成佛之因也。

  放生之功德如此。則殺生所應得之惡報,可想而知,無須再舉。因殺生之人,現生即短命、多病、多難、無子及不得生西也。命終之後,先墮地獄、餓鬼、畜生,經無量劫,備受眾苦。地獄、餓鬼之苦,人皆知之。至生於畜生中,即常常有怨仇返報之事。昔日殺牛羊豬雞鴨魚蝦等之人,即自變為牛羊豬雞鴨魚蝦等。昔日被殺之牛羊豬雞鴨魚蝦等,或變為人,而返殺害之。此是因果報應之理,決定無疑,而不能幸免者也。

  既經無量劫,生三惡道,受報漸畢。再生人中,依舊短命、多病、多難、無子及不得生西也。以後須再經過多劫,漸種善根,能行放生戒殺諸善事,又能勇猛精勤、懺悔往業,乃能漸離一切苦難也。

  抑餘又有為諸君言者。上所述殺牛羊豬雞鴨魚蝦,乃舉其大者而言。下至極微細之蒼蠅蚊蟲臭蟲跳蚤蜈蚣壁虎蟻子等,亦決不可害損。倘故意殺一蚊蟲,亦決定獲得如上所述之種種苦報。斷不可以其物微細而輕忽之也。

  今日與諸君相見,餘已述放生與殺生之果報如此苦樂不同。惟願諸君自今以後,力行放生之事,痛改殺生之事。餘嘗聞人雲: 泉州近來放生之法會甚多,但殺生之家猶複不少。或有一人茹素,而家中男女等仍買雞鴨魚蝦等之活物任意殺害也。願諸君於此事多多注意。自己既不殺生,亦應勸一切人皆不殺生。況家中男女等,皆自己所親愛之人,豈忍見其故造殺業,行將備受大苦,而不加以勸告阻止耶?諸君勉旃,願悉聽受餘之忠言也。本文系弘一大師一九三三年六月七日在泉州大開元寺所講。

  《李叔同印存》中李澂浠的印章(部分)設計之《太平洋報》廣告

青年佛徒應注意的四項

養正院從開辦到現在,已是一年多了。外面的名譽很好,這因為由瑞今法師主辦,又得各位法師熱心愛護,所以能有這樣的成績。

  我這次到廈門,得來這裏參觀,心裏非常歡喜。各方面的布置都很完美,就是地上也掃得幹幹淨淨的,這樣,在別的地方,很不容易看到。

  我在泉州草庵大病的時候,承諸位寫一封信來——各人都簽了名,慰問我的病狀;並且又承諸位念佛七天,代我懺悔,還有像這樣別的事,都使我感激萬分!

  再過幾個月,我就要到鼓浪嶼日光岩去方便閉關了。時期大約頗長久,怕不能時時會到,所以特地發心來和諸位敘談敘談。

  今天所要和諸位談的,共有四項: 一是惜福,二是習勞,三是持戒,四是自尊——都是青年佛徒應該注意的。

  一惜福

  "惜"是愛惜,"福"是福氣。就是我們縱有福氣,也要加以愛惜,切不可把它浪費。李叔同為津門書法家唐靜岩題簽

  諸位要曉得: 末法時代,人的福氣是很微薄的!若不愛惜,將這很薄的福享盡了,就要受莫大的痛苦。古人所說"樂極生悲",就是這意思啊!我記得從前小孩子的時候,我父親請人寫了一副大對聯,是清朝劉文定公的句子,高高地掛在大廳的抱柱上,上聯是"惜食,惜衣,非為惜財緣惜福"。我的哥哥時常教我念這句子,我念熟了,以後凡是臨到穿衣或是飲食的當兒,我都十分注意,就是一粒米飯,也不敢隨意糟掉;而且我母親也常常教我,身上所穿的衣服當時時小心,不可損壞或汙染。這因為母親和哥哥怕我不愛惜衣食,損失福報以致短命而死,所以常常這樣叮囑著。

  諸位可曉得: 我五歲的時候,父親就不在世了!七歲我練習寫字,拿整張的紙瞎寫,一點不知愛惜,我母親看到,就正顏厲色地說:"孩子!你要知道呀!你父親在世時,莫說這樣大的整張紙不肯糟蹋,就連寸把長的紙條,也不肯隨便丟掉哩!"母親這話,也是惜福的意思啊!

  我因為有這樣的家庭教育,深深地印在腦裏,後來年紀大了,也沒一時不愛惜衣食;就是出家以後,一直到現在,也還保守著這樣的習慣。

  諸位請看: 我腳上穿的一雙黃鞋子,還是一九二年在杭州時候,一位打念七佛的出家人送給我的。又諸位有空,可以到我房間裏來看看,我的棉被面子,還是出家以前所用的;又有一把洋傘,也是一九一一年買的。這些東西,即使有破爛的地方,請人用針線縫縫,仍舊同新的一樣了,簡直可盡我形壽受用著哩!不過,我所穿的小衫褲和羅漢草鞋一類的東西,卻須五六年一換,除此以外,一切衣物,大都是在家時候或是初出家時候制的。

  早年扇面題字

  從前常有人送我好的衣服或別的珍貴之物,但我大半都轉送別人。因為我知道: 我的福薄,好的東西是沒有膽量受用的。又如吃東西,只生病時候吃一些好的,除此以外,從不敢隨便亂買好的東西吃。

  惜福並不是我一個人的主張,就是淨土宗大德——印光老法師也是這樣,有人送他白木耳等補品,他自己總不願意吃,轉送到觀宗寺去供養諦閑法師。

  別人問他:"法師!你為什么不吃好的補品?"

  他說:"我福氣很薄,不堪消受。"

  他老人家——印光法師,性情剛直,平常對人只問理之當不當,情面是不顧的。前幾年有一位皈依弟子,是鼓浪嶼有名的居士,去看望他,和他一道吃飯,這位居士先吃好,老法師見他碗裏剩落了一兩粒米飯,於是就很不客氣地大聲呵斥道:

  "你有多大福氣,可以這樣隨便糟蹋飯粒!你得把它吃光!"

  諸位!以上所說的話,句句都要牢記!要曉得: 我們即使有十分福氣,也只好享受三分,所餘的可以留到以後去享受。諸位或者能發大心,願以我的福氣,布施一切眾生,共同享受,那更好了。

  二習勞

  "習"是練習,"勞"是勞動。現在講講習勞的事情。

  諸位請看看自己的身體,上有兩手,下有兩腳,這原為勞動而生的。若不將它運用習勞,不但有負兩手兩腳,就是對於身體也一定有害無益的。換句話說: 若常常勞動,身體必定康健。而且我們要曉得: 勞動原是人類本分上的事,不唯我們尋常出家人要練習勞動,即使到了佛的地位,也要常常勞動才行。現在我且講講佛的勞動的故事:

  所謂佛,就是釋迦牟尼佛。在平常人想起來,佛在世時,總以為同現在的方丈和尚一樣,有衣缽師、侍者師常常侍候著,佛自己不必做什么,但是不然,有一天,佛看到地下不很清潔,自己就拿起掃帚來掃地,許多大弟子見了,也過來幫掃,不一時,把地掃得十分清潔。佛看了歡喜,隨即到講堂裏去說法,說道:"若人掃地,能得五種功德……"

  又有一個時候,佛和阿難出外遊行,在路上碰到一個喝醉了酒的弟子,已醉得不省人事了。佛就命阿難抬腳,自己抬頭,一直抬到井邊,用桶汲水,叫阿難把他洗濯幹淨。

  有一天,佛看到門前木頭做的橫楣壞了,自己動手去修補。

  有一次,一個弟子生了病,沒有人照應,佛就問他說:"你生了病,為什么沒人照應你?"

  那弟子說:"從前人家有病,我不曾發心去照應他,現在我有病,所以人家也不來照應我了。"

  佛聽了這話,就說:"人家不來照應你,就由我來照應你吧!"就將那病弟子大小便種種汙穢,洗濯得幹幹淨淨。並且還將他的床鋪,理得清清楚楚,然後扶他上床。

  由此可見,佛是怎樣的習勞了。佛決不像現在的人,凡事都要人家服勞,自己坐著享福。這些事實,出於經律,並不是憑空說說的。

  現在我再說兩樁事情,給大家聽聽。李叔同早歲墨跡

  《阿彌陀經》中載著的一位大弟子——阿樓陀,他雙目失明,不能料理自己。佛就替他裁衣服,還叫別的弟子一道幫著做。

  有一次,佛看到一位老年比丘眼睛花了,要穿針縫衣,無奈眼睛看不清楚,嘴裏叫著:

  "誰能替我穿針呀?"

  佛聽了立刻答應說:

  "我來替你穿。"

  以上所舉的例,都足證明佛是常常勞動的。我盼望諸位,也當以佛為模范,凡事自己動手去做,不可依賴別人!

  三持戒

  "持戒"二字的意義,我想諸位總是明白的吧!

  我們不說修到菩薩或佛的地位,就是想來生再做人,最低的限度,也要能持五戒。可惜現在受戒的人雖多,只是掛個名而已,切切實實能持戒的卻很少。要知道: 受戒之後,若不持戒,所犯的罪,比不受戒的人要加倍的大,所以我時常勸人不要隨便受戒。至於現在一般傳戒的情形,看了真痛心,我實在說也不忍說了!我想最好還是隨自己的力量去受戒,萬不可敷衍門面,自尋苦惱。

  戒中最重要的,不用說是殺、盜、淫、妄,此外還有飲酒、食肉,也易惹人譏嫌。至於吃煙,在律中雖無明文,但在我國習慣上,也很容易受人譏嫌的,總以不吃為是。

  四自尊

  "尊"是尊重,"自尊"就是自己尊重自己。可是人都喜歡人家尊重我,而不知我自己尊重自己;不知道要想人家尊重自己,必須從我自己尊重自己做起。

  怎樣尊重自己呢?就是自己時時想著: 我當做一個偉大的人,做一個了不起的人。比如我們想做一位清淨的高僧吧,就拿《高僧傳》來讀,看他們怎樣行,我也怎樣行——所謂"彼既丈夫我亦爾"。又比方我想將來做一位大菩薩,那末,就當依經中所載的菩薩行,隨力行去。這就是自尊。但自尊與貢高不同。貢高是妄自尊大、目空一切的胡亂行為;自尊是自己增進自己的德業,其中並沒有一絲一毫看不起人的意思的。

  諸位萬萬不可以為自己是一個小孩子,是一個小和尚,一切不妨隨便些;也不可說我是一個平常的出家人,哪裏敢希望做高僧、做大菩薩。凡事全在自己做去,能有高尚的志向,沒有做不到的。

  諸位如果作這樣想: 我是不敢希望做高僧、做大菩薩的,那做事就隨隨便便,甚至自暴自棄,走到墮落的路上去了,那不是很危險的么?諸位應當知道: 年紀雖然小,志氣卻不可不高啊!

  我還有一句話,要向大家說,我們現在依佛出家,所處的地位是非常尊貴的,就以剃發、披袈裟的形式而論,也是人天師表,國王和諸天人來禮拜,我們都可端坐而受。你們知道這道理么?自今以後,就當尊重自己,萬萬不可隨便了。

  以上四項,是出家人最當注意的,別的我也不多說了。我不久就要閉關,不能和諸位時常在一塊兒談話,這是很抱歉的。但我還想在關內講講律,每星期約講三四次,諸位碰到例假,不妨來聽聽!今天得和諸位見面,我非常高興。我只希望諸位把我所講的四項,牢記在心,作為永久的紀念!

  時間講得很久了,費諸位的神,抱歉!抱歉!本文系弘一法師一九三六年二月在廈門南普陀寺佛教養正院開學日所講。李叔同入天津縣學課論文手跡

南閩十年之夢影

  我一到南普陀寺,就想來養正院和諸位法師講談講談,原定的題目是"餘之懺悔",說來話長,非十幾小時不能講完。近來因為講律,須得把講稿寫好,總抽不出一個時間來,心裏又怕負了自己的初願,只好抽出很短的時間,來和諸位談談,談我在南閩十年中的幾件事情!

  一

  我第一回到南閩,在一九二八年的十一月,是從上海來的。起初還是在溫州;我在溫州住得很久,差不多有十年光景。

  由溫州到上海,是為著編輯《護生畫集》的事,和朋友商量一切;到十一月底,才把《護生畫集》編好。

  那時我聽人說: 尤惜陰尤惜陰: 江蘇無錫人,李叔同在上海期間的文友。出家後法名演本,號弘如,系弘一大師同門弟子。居士也在上海。他是我舊時很要好的朋友,我就想去看一看他。一天下午,我去看尤居士,居士說要到暹羅國去,第二天一早就要動身的。我聽了覺得很喜歡,於是也想和他一道去。

  我就在十幾小時中,急急地預備著。第二天早晨,天還沒大亮,就趕到輪船碼頭,和尤居士一起動身到暹羅國去了。從上海到暹羅,是要經過廈門的,料不到這就成了我來廈門的因緣。十二月初,到了廈門,承陳敬賢陳敬賢: 著名愛國華僑陳嘉庚胞弟。時主廈門大學校政。居士的招待,也在他們的樓上吃過午飯,後來陳居士就介紹我到南普陀寺來。那時的南普陀,和現在不同,馬路還沒有建築,我是坐著轎子到寺裏來的。

  到了南普陀寺,就在方丈樓上住了幾天。時常來談天的,有性願老法師性願老法師: 法名古志,自號安徽行人,曆任福建各名刹住持,系閩南佛教界長老。、芝峰法師芝峰法師: 浙江溫州人,名象賢。出家後曾受教於諦閑、太虛諸大師,後任閩南佛學院教授、《海潮音》佛刊編輯。……芝峰法師和我同在溫州,雖不曾見過面,卻是很相契的。現在突然在南普陀寺晤見了,真是說不出的高興。

  我本來是要到暹羅去的,因著諸位法師的挽留,就留滯在廈門,不想到暹羅國去了。

  在廈門住了幾天,又到小雲峰那邊去過年。一直到正月半以後才回到廈門,住在閩南佛學院的小樓上,約莫住了三個月工夫。看到院裏面的學僧雖然只有二十幾位,他們的態度都很文雅,而且很有禮貌,和教職員的感情也很不差,我當時很贊美他們。

  這時芝峰法師就談起佛學院裏的課程來。他說:"門類分得很多,時間的分配卻很少,這樣下去,怕沒有什么成績吧?"因此,我表示了一點意見,大約是說:"把英文和算術等刪掉,佛學卻不可減少,而且還得增加,就把騰出來的時間教佛學吧!"他們都很贊成。聽說從此以後,學生們的成績,確比以前好得多了!

  我在佛學院的小樓上,一直住到四月間,怕將來的天氣更會熱起來,於是又回到溫州去。

  第二回到南閩,是在一九二九年十月。起初在南普陀寺住了幾天,以後因為寺裏要做水陸,又搬到太平岩去住。等到水陸圓滿,又回到寺裏,在前面的老功德樓住著。

  當時閩南佛學院的學生,忽然增加了兩倍多,約有六十多位,管理方面不免感到困難。雖然竭力地整頓,終不能恢複以前的樣子。不久,我又到小雪峰去過年,正月半才到承天寺來。

  那時性願老法師也在承天寺,在起草章程,說是想辦什么研究社。

  不久,研究社成立了,景象很好,真所謂"人才濟濟",很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盛況。現在妙釋寺的善契師,南山寺的傳證師,以及已故南普陀寺的廣究師……都是那時候的學僧哩!

  研究社初辦的幾個月間,常住的經懺很少,每天有工夫上課,所以成績卓著,為別處所少有。當時我也在那邊教了兩回寫字的方法,遇有閑空,又拿寺裏那些古版的藏經來整理整理,後來還編成目錄,至今留在那邊。這樣在寺裏約莫住了三個月,到四月,怕天氣要熱起來,又回到溫州去。

  一九三一年九月,廣洽法師廣洽法師: 名照潤,又名普潤,福建南安人。早年曾任南普陀副寺。1933年,入廈門南山佛學院,從弘一法師學習律學,第二年被弘一法師推薦任閩南佛教養正院監學。抗戰爆發後赴新加坡,後一直在此弘法。寫信來,說很盼望我到廈門去。當時我就從溫州動身到上海,預備再到廈門;但許多朋友都說: 時局不大安定,遠行頗不相宜,於是我只好仍回溫州。直到轉年(即一九三二年)十月,到了廈門,計算起來,已是第三回了!

  到廈門之後,由性願老法師介紹,到山邊岩去住;但其間妙釋寺也去住了幾天。那時我雖然沒有到南普陀來住;但佛學院的學僧和教職員,卻是常常來妙釋寺談天的。

  一九三三年正月廿一日,我開始在妙釋寺講律。

  這年五月,又移到開元寺去。

  當時許多學律的僧眾,都能勇猛精進,一天到晚地用功,從沒有空過的工夫;就是秩序方面也很好,大家都嘖嘖地稱贊著。

  有一天,已是黃昏時候了,我在學僧們宿舍前面的大樹下立著,各房燈火發出很亮的光;誦經之聲,又複朗朗入耳,一時心中覺得有無限的歡慰!可是這種良好的景象,不能長久地繼續下去,恍如曇花一現,不久就消失了。但是當時的景象,卻很深地印在我的腦中,現在回想起來,還如在大樹底下目睹一般。這是永遠不會消滅,永遠不會忘記的啊!

  十一月,我搬到草庵來過年。

  一九三四年二月,又回到南普陀。

  當時舊友大半散了;佛學院中的教職員和學僧,也沒有一位認識的。

  我這一回到南普陀寺來,是准了常惺法師常惺法師: 名寂祥,江蘇如皋人,對華嚴、天台等具有很深造詣。1934年起接任南普陀住持,兼任閩南佛學院院長。的約,來整頓僧教育的。後來我觀察情形,覺得因緣還沒有成熟,要想整頓,一時也無從著手,所以就作罷了。此後並沒有到閩南佛學院去。

  二

  講到這裏,我順便將我個人對於僧教育的意見,說明一下:

  我平時對於佛教是不願意去分別哪一宗、哪一派的,因為我覺得各宗各派,都各有各的長處。

  但是有一點,我以為無論哪一宗哪一派的學僧,卻非深信不可,那就是佛教的基本原則,就是深信善惡因果報應的道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同時還須深信佛菩薩的靈感!這不僅初級的學僧應該這樣,就是升到佛教大學也要這樣!

  善惡因果報應和佛菩薩的靈感道理,雖然很容易懂,可是能徹底相信的卻不多。這所謂信,不是口頭說說的信,是要內心切切實實去信的呀!

  咳!這很容易明白的道理,若要切切實實地去信,卻不容易啊!

  我以為無論如何,必須深信善惡因果報應和諸佛菩薩靈感的道理,才有做佛教徒的資格!

  須知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種因果報應,是絲毫不爽的!又須知我們一個人所有的行為,一舉一動,以至起心動念,諸佛菩薩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個人若能這樣十分決定地信著,他的品行道德,自然會一天比一天地高起來!原第53頁圖放52頁前李叔同夫人俞氏像

  要曉得我們出家人(就所謂僧寶),在俗家人之上,地位是很高的。所以品行道德,也要在俗家人之上才行!

  倘品行道德僅能和俗家人相等,那已經難為情了!何況不如?又何況十分的不如呢?……咳!這樣他們看出家人就要十分地輕慢,十分地鄙視,種種譏笑的話,也接連地來了。

  記得我將要出家的時候,有一位在北京的老朋友寫信來勸告我,你知道他勸告的是什么?他說:"聽到你要不做人,要做僧去……"咳!我們聽到了這話,該是怎樣的痛心啊!他以為做僧的,都不是人,簡直把僧不當人看了!你想,這句話多么厲害呀!

  出家人何以不是人?為什么被人輕慢到這地步?我們都得自己反省一下!我想: 這原因都由於我們出家人做人太隨便的緣故;種種太隨便了,就鬧出這樣的話柄來了。

  至於為什么會隨便呢?那就是由於不能深信善惡因果報應和諸佛菩薩靈感的道理的緣故。倘若我們能夠真正生信,十分決定的信,我想就是把你的腦袋斫掉,也不肯隨便的了!

  以上所說,並不是單單養正院的學僧應該牢記,就是佛教大學的學僧也應該牢記,相信善惡因果報應和諸佛菩薩靈感不爽的道理!

  就我個人而論,已經是將近六十的人了,出家已有二十年,但我依舊喜歡看這類的書——記載善惡因果報應和佛菩薩靈感的書。

  我近來省察自己,覺得自己越弄越不像了!所以我要常常研究這一類的書: 希望我的品行道德,一天高尚一天;希望能夠改過遷善,做一個好人;又因為我想做一個好人,同時我也希望諸位都做好人!

  這一段話,雖然是我勉勵我自己的,但我很希望諸位也能照樣去實行!

  關於善惡因果報應和佛菩薩靈感的書,印光老法師在蘇州所辦的弘化社那邊印得很多,定價也很低廉;諸位若要看的話,可托廣洽法師寫信去購請,或者他們會贈送也未可知。

  三

  以上是我個人對於僧教育的一點意見。下面我再來說幾樣事情:

  我於一九三五年到惠安淨峰寺去住。到十一月,忽然生了一場大病,所以我就搬到草庵來養病。

  這一回的大病,可以說是我一生的大紀念!

  我於一九三六年的正月,扶病到南普陀寺來。在病床上有一只鍾,比其他的鍾總要慢兩刻,別人看到了,總是說:"這個鍾不准。"我說:"這是草庵鍾!"別人聽了"草庵鍾"三字還是不懂: 難道天下的鍾也有許多不同的么?現在就讓我詳詳細細地來說個明白:

  我那一回大病,在草庵住了一個多月。擺在病床上的鍾,是以草庵的鍾為標准的。而草庵的鍾,總比一般的鍾要慢半點。

  我以後雖然移到南普陀,但我的鍾還是那個樣子,比平常的鍾慢兩刻,所以"草庵鍾"就成了一個名詞了。這件事由別人看來,也許以為是很好笑的吧!但我覺得很有意思!因為我看到這個鍾,就想到我在草庵生大病的情形了,往往使我發大慚愧,慚愧我德薄業重。

  書贈劉質平之扇面

  我要自己時時發大慚愧,我總是故意地把鍾改慢兩刻,照草庵那鍾的樣子;不止當時如此,到現在還是如此,而且願盡形壽,常常如此。

  以後在南普陀住了幾個月,於五月間,才到鼓浪嶼日光岩去。十二月仍回南普陀。

  到今年,一九三七年,我在閩南居住,算起來,首尾已是十年了。

  回想我在這十年之中,在閩南所做的事情,成功的卻是很少很少,殘缺破碎的居其大半,所以我常常自己反省,覺得自己的德行,實在十分欠缺!

  因此近來我自己起了一個名字,叫"二一老人"。什么叫"二一老人"呢?這有我自己的根據。

  記得古人有句詩:"一事無成人漸老。"清初吳梅村(偉業)臨終的絕命詞有:"一錢不值何消說。"這兩句詩的開頭都是"一"字,所以我用來做自己的名字,叫做"二一老人"。

  因此我十年來在閩南所做的事,雖然不完滿,而我也不怎樣地去求他完滿了!諸位要曉得: 我的性情是很特別的,我只希望我的事情失敗,因為事情失敗、不完滿,這才使我常常發大慚愧!能夠曉得自己的德行欠缺,自己的修善不足,那我才可努力用功,努力改過遷善!

  一個人如果事情做完滿了,那么這個人就會心滿意足,洋洋得意,反而增長他貢高我慢的念頭,生出種種的過失來!所以還是不去希望完滿的好!

  不論什么事,總希望他失敗,失敗才會發大慚愧!倘若因成功而得意,那就不得了啦!

  我近來,每每想到"二一老人"這個名字,覺得很有意味!

  這"二一老人"的名字,也可以算是我在閩南居住了十年的一個最好的紀念!本文系弘一大師一九三七年三月二十八日在南普陀寺佛教養正院所講。

最後之□□

  佛教養正院已辦有四年了。諸位同學初來的時候,身體很小,經過四年之久,身體皆大起來了,有的和我也差不多。啊!光陰很快。人生在世,自幼年至中年,自中年至老年,雖然經過幾十年之光景,實與一會兒差不多。就我自己而論,我的年紀將到六十了,回想從小孩子的時候起到現在,種種經過如在目前。啊!我想我以往經過的情形,只有一句話可以對諸位說,就是"不堪回首"而已。

  我常自己來想: 啊!我是一個禽獸嗎?好像不是,因為我還是一個人身;我的天良喪盡了嗎?好像還沒有,因為我尚有一線天良常常想念自己的過失;我從小孩子起一直到現在都埋頭造惡嗎?好像也不是,因為我小孩子的時候,常行袁了凡袁了凡: 即袁黃,浙江嘉善人,明代萬曆年間進士,曾任寶坻知縣、兵部主事等職。文理諸學皆通,首創用"功過格"記錄善惡,尤負盛名。的功過格,三十歲以後,很注意於修養,初出家時,也不是沒有道心。雖然如此,但出家以後一直到現在,便大不同了: 因為出家以後二十年之中,一天比一天墮落,身體雖然不是禽獸,而心則與禽獸差不多;天良雖然沒有完全喪盡,但是昏憒糊塗,一天比一天厲害,抑或與天良喪盡也差不多了。講到埋頭造惡的一句話,我自從出家以後,惡念一天比一天增加,善念一天比一天退失,一直到現在,可以說是醇乎其醇的一個埋頭造惡的人,這個也無須客氣、也無須謙讓了。

  就以上所說看起來,我從出家後已經墮落到這種地步,真可令人驚歎;其中到閩南以後十年的工夫,尤其是墮落的墮落。去年春間曾經在養正院講過一次,所講的題目,就是"南閩十年之夢影"。那一次所講的,字字之中,都可以看到我的淚痕,諸位應當還記得吧。

  可是到了今年,比去年更不像樣子了。自從正月二十到泉州,這兩個月之中,弄得不知所雲。不只我自己看不過去,就是我的朋友也說我以前如閑雲野鶴,獨往獨來,隨意棲止,何以近來竟大改常度,到處演講,常常見客,時時宴會,簡直變成一個"應酬的和尚"了。這是我的朋友所講的。啊!"應酬的和尚"這五個字,我想我自己近來倒很有幾分相像。

  如是在泉州住了兩個月以後,又到惠安到廈門到漳州,都是繼續前稿: 除了利養,還是名聞,除了名聞,還是利養。日常生活,總不在名聞利養之外。雖在瑞竹岩住了兩個月,稍少閑靜,但是不久,又到祈保亭冒充善知識,受了許多的善男信女的禮拜供養,可以說是慚愧已極了。

  九月又到安海,住了一個月,十分的熱鬧。近來再到泉州,雖然時常起一種恐懼厭離的心,但是仍不免向這一條名聞利養的路上前進。可是近來也有件可慶幸的事,因為我近來得到永春十五歲小孩子永春十五歲小孩子: 即李芳遠,福建永春人。早慧多才,少時即詩詞書畫俱能,深得弘一大師之器重。的原第230頁圖放61頁後弘一大師晚年書寫的對聯

  一封信。他勸我以後不可常常宴會,要養靜用功;信中又說起他近來的生活,如吟詩、賞月、看花、靜坐等,洋洋千言的一封信。啊!他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孩子,竟有如此高尚的思想、正當的見解;我看到他這一封信,真是慚愧萬分了。我自從得到他的信以後,就以十分堅決的心,謝絕宴會,雖然得罪了別人,也不管它,這個也可算是近來一件可慶幸的事了。

  雖然是如此,但我的過失也太多了,可以說是從頭至足,沒有一處無過失,豈只謝絕宴會就算了結了嗎?尤其是今年幾個月之中,極力冒充善知識,實在是太為佛門丟臉。別人或者能夠原諒我;但我對我自己,絕不能夠原諒,斷不能如此馬馬虎虎地過去。所以我近來對人講話的時候,絕不顧惜情面,決定趕快料理沒有了結的事情,將"法師"、"老法師"、"律師"等名目,一概取消,將學人、侍者等一概辭謝;孑然一身,遂我初服,這個或者亦是我一生的大結束了。

  啊!再過一個多月,我的年紀要到六十了。像我出家以來,既然是無慚無愧,埋頭造惡,所以到現在所做的事,大半支離破碎不能圓滿,這個也是份所當然。只有對於養正院諸位同學,相處四年之久,有點不能忘情。我很盼望養正院從此以後,能夠複興起來,為全國模范的僧學院。可是我的年紀老了,又沒有道德學問,我以後對於養正院,也只可說"愛莫能助"了。

  啊!與諸位同學談得時間也太久了,且用古人的詩來作臨別贈言。詩雲:   □□□□□□□此句在《晚晴老人講演錄》中空植,原詩系清代龔自珍所做,首名為"末濟終焉心飄渺"。,

  萬事都從缺陷好;

  吟到夕陽山外山,

  古今誰免餘情繞。  本文系弘一大師一九三八年二月十三日在南普陀寺佛教養正院同學會席上所講,瑞今記。收入《晚晴老人講演錄》時,標題後二字空植,根據弘一大師本意及通篇主旨,這兩字當作"懺悔"為是,意在表明其"悔過自新"之意。李叔同《題夢仙花卉橫幅》墨跡

佛法大意

我至貴地,可謂奇巧因緣。本擬住半月返廈;因變住此,得與諸群相晤,甚可喜。

  先略說佛法大意。

  佛法以大菩提心為主。菩提心者,即是利益眾生之心。故信佛法者,須常抱積極之大悲心,發救濟一切眾生之大願,努力做利益眾生之種種慈善事業,乃不愧為佛教徒之名稱!

  若專修淨土法門者,尤應先發大菩提心,否則,他人謂佛法是消極的、厭世的、送死的。若發此心者,自無此誤會。

  至於做慈善事業——尤要!既為佛教徒,即應努力做利益社會之種種事業,乃能令他人了解佛教是救世的、積極的,不起誤會。

  或疑經中常言"空"義,豈不與前說相反?今案大菩提心實具有"悲"、"智"二義——"悲"者如前所說;"智"者不執著我相,故曰"空"也。即是以無我之偉大精神,而做種種之利生事業。

  若解此意,而知常人執著我相而利益眾生者,其能力薄,范圍小,時不久,不徹底;若欲能力強,范圍大,時間久,最徹底者,必須學習佛法,了解"悲"、"智"之意。如是所做利生事業乃能十分圓滿也。弘一大師書贈夏尊勉其一心念佛

  故知所謂"空"者,即是於常人所執著之我見,打破消滅,一掃而空,然後以無我之精神,努力切實做種種之事業。亦猶世間行事,先將不良之習慣等一一推翻,良好建設乃得實現也。

  今能了解佛法之全系統及其真精神所在,則常人謂佛教是迷信、是消極者,固可因此而知其不當。即謂佛教為世界一切宗教中最高尚之宗教,或謂佛法為世界一切哲學中最玄妙之哲學者,亦未為盡理。

  因佛法是真能說明人生宇宙之所以然。

  破除世間一切謬見,而與以正見。

  迷信,而與以正信。

  惡行,而與以正行。

  幻覺,而與以正覺。

  包括世間各教各學之長處,而補其不足。

  廣被一切眾生之機,而無所遺漏。

  不僅中國,現今如歐美諸國人,正在熱烈地研究及提倡,出版之佛教書籍及雜志等甚多。故望已為佛教徒者,須徹底研究佛法之真理,而努力實行,俾不愧為佛教徒之名。其未信佛法者,亦宜虛心下氣,盡力研究,然後於佛法再加以評論。此為餘所希望者。

  以上略說佛法大意畢。

  又當地信士因今日為菩薩誕,欲請解釋"南無觀世音菩薩"之義。茲以時間無多,惟略說之。

  南無者,梵語,即歸依義;菩薩者,梵語,為菩提薩之省文——菩提者,覺;薩者,眾生。因菩薩以智上求佛法,以悲下化眾生,故稱為菩提薩。弘一大師書贈夏尊佛號軸

  以此"悲"、"智"二義解釋,與前同也。

  觀世音者,為此菩薩之名,亦可以"悲"、"智"二義分釋。如《楞嚴經》雲:"由我觀聽十方圓明,故觀音名遍十方界。"——約智言也;如《法華經》雲:"苦惱眾生一心稱名,菩薩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超脫,以是名觀世音。"——約悲言也。

  本文系弘一大師一九三八年七月十六日在漳州七寶寺所做講演。其時,弘一大師受漳州各方邀請,於一九三八年五月七日抵達漳州,四天之後,日寇即侵占廈門。弘一大師因此滯留於漳州弘法。

佛法十疑略釋

 欲挽救今日之世道人心,人皆知推崇佛法,但對於佛法而起之疑問,亦複不少。故學習佛法者,必先解釋此種疑問,然後乃能著手學習。

  以下所舉十疑及解釋,大半采取近人之說而敘述之,非是講者之創論,所疑固不限此,今且舉此十端耳。

  一佛法非迷信

  近來,知識分子多批評佛法,謂之迷信。

  我輩詳觀各地寺廟,確有特別之習慣及通俗之儀式,又將神仙鬼怪等混入佛法之內,謂是佛法正宗。即有如此奇異之現象,也難怪他人謂佛法是迷信。但佛法本來面目則不如此,決無崇拜神仙鬼怪等事。其儀式莊嚴,規矩整齊,實超出他種宗教之上。

  又佛法能破除世間一切迷信,而與以正信,豈有佛法即是迷信之理?!故知他人謂佛法為迷信者,實由誤會。倘能詳察,自不至有此批評。二佛法非宗教

  或有人疑佛法為一種宗教。此說不然。

  佛法與宗教不同,近人著作中常言之,茲不詳述。應知佛法實不在宗教范圍之內也。

  三佛法非哲學

  或有人疑佛法為一種哲學。此說不然。

  哲學之要求在求真理,以其理智所推測而得之某種條件,即謂為真理。其結果有一元、二元、唯心、唯物種種之說。甲以為理在此,乙以為理在彼,紛紜擾攘,相非相謗。但彼等無論如何盡力推測,總不出於錯覺一途。譬如盲人摸象,其生平未曾見象之形狀,因其所摸得象之一部分,即謂是為象之全體,故或摸其尾,便謂象如繩;或摸其背,便謂象如床;或摸其胸,便謂象如地。雖因所摸處不同而感覺互異,總而言之,皆是迷惑顛倒之見而已。

  若佛法則不然。

  譬如明眼人能親見全象,十分清楚,與前所謂盲人摸象者迥然不同。因佛法須親證"真如",了無所疑,決不同哲學家之虛妄測度也。

  何謂"真如"之意義?

  真真實實,平等一如,無妄情,無偏執,離於意想分別,即是哲學家所欲了知之宇宙萬有之真相及本體也。夫哲學家欲發明宇宙萬有之真象及本體,其志誠為可嘉;第太無方法,致罔廢心力,而終不能達到耳。

  以上所說之佛法非宗教及哲學,僅略舉其大概。若欲詳知者,有南京支那內學院出版之《佛法非宗教非哲學》一卷,可自詳研,即能洞明其奧義也。

  四佛法非違背於科學

  常人以為佛法重玄想,科學重實驗,遂謂佛法違背於科學。此說不然。

  近代科學家持實驗主義者,有兩種意義:

  一是根據眼前之經驗,彼如何,即還彼如何——毫不加以玄想。

  二是防經驗不足恃,即用人力改進,以補通常經驗之不足。

  佛家之態度亦爾。彼之"戒"、"定"、"慧"三無漏學,皆是改進通常之經驗。但科學之改進經驗重在客觀之物件,佛法之改進經驗重在主觀之心識。

  如人患目病,不良於視,科學只知多方移置其物,以求一辨;佛法則努力醫治其眼,以求複明。兩者雖同為實驗,但在治標治本上有不同耳。

  關於佛法與科學之比較,若欲詳知者,乞閱上海開明書店代售之《佛法與科學之比較研究》。著者王小徐,曾留學英國,在理工專科上迭有發見,為世界學者所推重,近以其研究理工之方法,創立新理論,解釋佛學,因著此書也。原第58頁圖放於73頁李叔同書贈夏尊以為祝嘏

  五佛法非厭世

  常人見學佛法者,多居住山林之中,與世人罕有往來,遂疑佛法為消極的、厭世的。此說不然。

  學佛法者,固不應迷戀塵世,以貪求榮華富貴,但亦決非是冷淡之厭世者。因學佛法之人,皆須發"大菩提心",以一般人之苦樂為苦樂,抱熱心救世之弘願。不唯非消極,乃是積極中之積極者。雖居住山林中,亦非貪享山林之清福,乃是勤修"戒"、"定"、"慧"三學,以預備將來出山救世之資具耳,與世俗青年學子在學校讀書,為將來任事之准備者甚相似。

  由是可知,謂佛法為消極厭世者,實屬誤會。

  六佛法非不宜於國家之興盛

  近來,愛國之青年信仰佛法者少,彼等謂: 佛法傳自印度,而印度因此衰亡,遂疑佛法與愛國之行動相妨礙。此說不然。佛法實能輔助國家,令其興盛,未嘗與愛國之行動相妨礙。

  印度古代有最信仰佛法之國王,如阿育王、戒日王等,以信佛故,而統一興盛其國家。其後婆羅門等舊教複興,佛法漸無勢力,而印度國家乃隨之衰亡——其明證也。

  七佛法非能滅種

  常人見僧尼不婚不嫁,遂疑人人皆信佛法,必致滅種。此說不然。

  信佛法而出家者,乃為僧尼,此實極少之數。此外大多數之在家信佛法者,仍可婚嫁如常。

  佛法中之僧尼,與他教之牧師相似,非是信徒皆應為牧師也。

  八佛法非廢棄慈善事業

  常人見僧尼唯知弘揚佛法,而於建立大規模之學校、醫院、善堂等利益社會之事未能努力,遂疑學佛法者廢棄慈善事業。此說不然。

  依佛經所載,布施有二種: 一曰財施,二曰法施。

  出家之佛徒,以法施為主,故應多致力於弘揚佛法,而以餘力提倡他種慈善事業。

  若在家之佛徒,則財施與法施並重,故在家居士多努力做種種慈善事業。

  近年以來,各地所發起建立之佛教學校、慈兒院、醫院、善堂、修橋、造涼亭,乃至施米、施衣、施錢、施棺等事,皆時有所聞,但不如他教仗外國慈善家之財力,所經營者規模闊大耳。

  九佛法非是分利

  近今經濟學者,謂"人人能生利,則人類生活發達,乃可共享幸福"。因專注重於生利,遂疑信仰佛法者,唯是分利而不生利,殊有害於人類。此說亦不免誤會。

  若在家人信仰佛法者,不礙於職業,士、農、工、商皆可為之。此理易明,可毋庸疑。若出家之僧尼,常人觀之,似為極端分利而不生利之寄生蟲。但僧尼亦何嘗無事業?!僧尼之事業,即是弘法利生。倘能教化世人,增上道德,其間接直接有真實大利益於人群者正無量矣!

  十佛法非說空以滅人世

  常人因佛經中說"五蘊皆空"、"無常若空"等,因疑佛法只一味說空,若信佛法者多,將來人世必因之而消滅。此說不然。

  大乘佛法,皆說"空"及"不空"兩方面。雖有專說"空"時,其實亦含有"不空"之義。故須兼說"空"與"不空"兩方面,其義乃為完足。

  何謂"空"及"不空"?

  "空"者是無我;"不空"者是救世之事業。雖知無我,而能努力做救世之事業,故"空"而"不空";雖努力做救世之事業,而決不執著有我,故"不空"而"空"。如是真實了解,乃能以無我之偉大精神,而做種種之事業無有障礙也。

  又若能解此義,即知常人執著我相而做種種救世事業者,其能力薄,范圍小,時間促,不徹底;若欲能力強,范圍大,時間久,最徹底者,必須於佛法之"空"義十分了解。如是所做救世事業乃能圓滿成就也。

  故知所謂"空"者,即是於常人所執著之我見,打破消滅,一掃而空,然後以無我之精神,努力切實做種種之事業。亦猶世間行事,先將不良之習慣等,一一推翻,然後良好之建設乃得實現。信能如此,若雲犧牲,必定真能犧牲;若雲救世,必定真能救世。由是堅堅實實,勇猛精進而做去,乃可謂偉大,乃可謂徹底。

  所以真正之佛法,先須向"空"上立腳,而再向"不空"上做去,豈是一味說"空"而消滅人世耶?!

  以上所說之十疑及釋義,多是采取近人之說,而敘述其大意。諸君聞此,應可免除種種之誤會。若佛法中之真義,至為繁廣,今未能詳說。惟冀諸君,從此以後,發心研究佛法。請購佛書,隨時閱覽,久之自可洞明其義。是為餘所厚望焉。 本文系弘一大師一九三八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在福建安海金墩宗祠所做講演。

佛法宗派大概

關於佛法之種種疑問,前已略加解釋。諸君既無所疑惑,思欲著手學習,必須先了解佛法之各種宗派乃可。

  原來佛法之目的是求覺悟,本無種種差別。但欲求達到覺悟之目的地以前,必有許多途徑。而在此途徑上,自不妨有種種宗派之不同也。

  佛法在印度古代時,小乘有各種部執,大乘雖亦分"空"、"有"二派,但未別立許多門戶。

  吾國自東漢以後,除將印度所傳來之佛法精神完全承受外,並加以融化光大於中華民族文化之偉大悠遠基礎上,更開展中國佛法之許多特色。至隋唐時,便漸成就大小乘各宗分立之勢。今且舉十宗而略述之。

  一律宗,又名南山宗

  唐代終南山道宣律師所立,依《法華》、《涅》經義,而釋通小乘律,立圓宗戒體,正屬出家人所學,亦明在家五戒、八戒等。

  唐時盛,南宋後衰。今漸興。

  二俱舍宗

  依《俱舍論》而立。

  分別小乘名相甚精,為小乘之相宗。欲學大乘法相宗者,固應先學此論。即學他宗者,亦應以此為根柢。不可以其為小乘而輕忽之也。

  陳隋唐時盛弘,後衰。

  三成實宗

  依《成實論》而立,為小乘之空宗,微似大乘。

  六朝時盛,後衰。唐以後殆罕有學者。

  以上二宗,即依二部論典而形成,並由印度傳於中土。雖號稱宗,然實不過二部論典之傳、持、授、受而已。

  以上二宗屬小乘,以下七宗皆是大乘。律宗則介於大小乘之間。

  原第162頁圖放79頁弘一大師書贈日本友人內山完造之橫披

  四三論宗,又名性宗,又名空宗

  三論者,即《中論》、《百論》、《十二門論》。是三部論皆依《般若經》而造。姚秦時,龜茲國鳩摩羅什三藏法師來此土弘傳。

  唐初猶盛,以後衰。

  原第9頁圖放82頁前1916年李叔同的墨跡

  五 法相宗,又名慈恩宗,又名有宗

  此宗所依之經論,為《解深密經》、《瑜伽師地論》等。

  唐玄奘法師盛弘此宗。又糅合印度十大論師所著之《唯識三十頌之解釋》而編纂成《唯識論》十卷,為此宗著名之典籍。

  此宗最要!無論學何宗者皆應先學此,以為根柢也。

  唐中葉後衰。近複興,學者甚盛。

  以上二宗,印度古代有之。即所謂"空"、"有"二派也。

  六天台宗,又名法華宗

  六朝時此土所立,以《法華經》為正依。至隋智者大師時極盛。其教義較前二宗為玄妙。

  隋唐時盛,至今不衰。

  七華嚴宗,又名賢首宗

  唐初此土所立,以《華嚴經》為依。

  至唐賢首國師時而盛,至清涼國師時而大備。

  此宗最為廣博,在一切經法中稱為教海。

  宋以後衰。今殆罕有學者,至可惜也。

  八禪宗

  梁武帝時,由印度達摩尊者傳至此土。

  斯宗雖不立文字,直明實相之理體。而有時卻假用文字上之教化方便,以弘教法,如《金剛》、《楞伽》二經,即是此宗常所依用者也。

  唐宋時甚盛,今衰。

  九密宗,又名真言宗

  唐玄宗時,由印度善無畏三藏、金剛智三藏先後傳人此土。斯宗以《大日經》、《金剛頂經》、《蘇悉地經》三部為正所依。

  元後即衰。近年再興,甚盛。

  在大乘各宗中,此宗之教法最為高深,修持最為真切。常人未嘗窮研,輒輕肆毀謗,至堪痛歎。

  餘於十數年前,唯閱《密宗儀軌》,亦嘗輕致疑議;以後閱《大日經疏》,乃知密宗教義之高深,因痛自懺悔。

  願諸君不可先閱《儀軌》,應先習經教,則可無諸疑惑矣!

  十淨土宗

  始於晉慧遠大師,依《無量壽經》、《觀無量壽佛經》、《阿彌陀經》而立。三根普被,甚為簡易,極契末法時機。明季時,此宗大盛。至於近世,尤為興盛,超出各宗之上。

  以上略說十宗大概已竟,大半是摘取近人之說以敘述之。

  就此十宗中,有小乘、大乘之別。而大乘之中,複有種種不同。

  吾人於此,萬不可固執成見,而妄生分別。因佛法本來平等無二,無有可說。即佛法之名稱亦不可得,於不可得之中,而建立種種差別佛法者,乃是隨順世間眾生以方便建立。因眾生習染有淺深,覺悟有先後,而佛法亦依之有種種差別,以適應之。譬如世間患病者,其病症千差萬別,須有多種藥品以適應之,其價值亦低昂不等。不得僅尊其貴價者,而廢其他廉價者。所謂藥無貴賤,愈病者良。佛法亦爾。無論大小、權實、漸頓、顯密,能契機者,即是無上妙法也。故法門雖多,吾人宜各擇其與自己根機相契合者而研習之,斯為善矣!本文系弘一大師一九三八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於福建安海金墩宗祠所做講演。

  弘一大師書贈蓮池大師語錄

佛法學習初步

佛法宗派大概,前已略說。

  或謂高深教義,難解難行,非利根上智不能承受。若我輩常人欲學習佛法者,未知有何法門,能使人人易解,人人易行,毫無困難,速獲實益耶?

  按: 佛法寬廣,有淺有深。故古代諸師,皆判"教相"以區別之。依唐圭峰禪師所撰《華嚴原人論》中,判立五教:

  一、 人天教,二、 小乘教,三、 大乘法相教,四、 大乘破相教,五、 一乘顯性教,以此五教,分別淺深。若我輩常人易解易行者,唯有"人天教"也。其他四教,義理高深,甚難了解;即能了解,亦難實行。故欲普及社會,又可補助世法,以挽救世道人心,應以"人天教"最為合宜也。

  人天教由何而立耶?

  常人醉生夢死,謂富貴貧賤、吉凶禍福皆由命定,不解因果報應。或有解因果報應者,亦唯知今生之現報而已。若如是者,現生有惡人富而善人貧,惡人壽而善人夭,惡人多子孫而善人絕嗣,是何故歟?因是佛為此輩人,說三世業報,善惡因果,即是人天教也。今就三世業報及善惡因果分為二章詳述之。原第182頁圖放於85頁後1939年弘一法師書贈豐德律師之聯語原第157頁圖放86頁弘一大師手書以戒為師之條幅

  一三世業報

  三世業報者,現報、生報、後報也。

  一、 現報: 今生作善惡,今生受報。

  二、 生報: 今生作善惡,次一生受報。

  三、 後報: 今生作善惡,次二三生乃至未來多生受報。

  由是而觀,則惡人富、善人貧等,決不足怪。吾人唯應力行善業,即使今生不獲良好之果報,來生、再來生等必能得之。萬勿因行善而反遇逆境,遂妄謂行善無有果報也。

  二善惡因果

  善惡因果者,惡業、善業、不動業此三者是其因,果報有六,即六道也。

  惡業善業,其數甚多,約而言之,各有十種,如下所述。不動業者,即修習上品十善,複能深修禪定也。

  今以三因六果列表如下:   一、 惡業 上品 …… 地獄

  中品 …… 畜生

  下品 …… 鬼

  二、 善業 下品 …… 阿修羅

  中品 …… 人

  上品 …… 欲界天

  三、 不動業  次品 …… 色界天

  上品 …… 無色界天   今複舉惡業、善業別述如下:   惡業有十種。  一、 殺生,二、 偷盜,三、 邪淫,四、 妄言,五、 兩舌,六、 惡口,七、 綺語,八、 慳貪,九、嗔恚,十、 邪見。

  造惡業者,因其造業重輕,而墮地獄、畜生、鬼道之中。受報既盡,幸生人中,猶有餘報。今依《華嚴經》所載者,錄之如下。若諸論中,尚列外境多種,今不別錄。

  一、 殺生……短命、多病

  二、 偷盜……貧窮、其財不得自在

  三、 邪淫……妻不貞良、不得隨意眷屬

  四、 妄言……多被誹謗、為他所誑

  五、 兩舌……眷屬乖離、親族弊惡

  六、 惡口……常聞惡聲、言多諍訟

  七、 綺語……言無人受、語不明了

  八、 慳貪……心不知足、多欲無厭

  九、 嗔恚……常被他人求其長短、恒被於他之所惱害

  十、 邪見……生邪見家、其心諂曲

  善業有十種。下列不殺生等,止惡即名為善。複依此而起十種行善,即救護生命等也。

  一、 不殺生: 救護生命。

  二、 不偷盜: 給施資財。

  三、 不邪淫: 遵修梵行。

  四、 不妄言: 說誠實言。

  五、 不兩舌: 和合彼此。

  六、 不惡口: 善言安慰。

  七、 不綺語: 作利益語。

  八、 不慳貪: 常懷舍心。

  九、 不嗔恚: 恒生慈憫。

  十、 不邪見: 正信因果。

  造善業者,因其造業輕重而生於阿修羅、人道、欲界天中。所感之餘報,與上所列惡業之餘報相反。如不殺生則長壽無病等類推可知。

  由是觀之,吾人欲得諸事順遂,身心安樂之果報者,應先力修善業,以種善因。若唯一心求好果報,而決不肯種少許善因,是為大誤。譬如農夫,欲得米穀,而不種田,人皆知其為愚也。故吾人欲諸事順遂,身心安樂者,須努力培植善因。將來或遲或早,必得良好之果報。古人雲:"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即是此意也。

  三

  以上所說,乃人天教之大義。

  唯修人天教者,雖較易行,然報限人天,非是出世。故古今諸大善知識,盡力提倡"淨土法門",即前所說之佛法宗派大概中之"淨土宗"。令無論習何教者,皆兼學此"淨土法門",即能獲得最大之利益。

  "淨土法門"雖隨宜判為"一乘圓教",但深者見深,淺者見淺,即唯修人天教者亦可兼學,所謂"三根普被"也。

  在此講說三日已竟。以此功德,惟願世界安寧,眾生歡樂,佛日增輝,法輪常轉。本文系弘一大師一九三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在安海金墩宗祠所講。

佛教之簡易修持法

我到永春的因緣,最初發起,在三年之前。性願老法師常常勸我到此地來,又常提起普濟寺是如何如何的好。

  兩年以前的春天,我在南普陀講律圓滿以後,妙慧師便到廈門請我到此地來。那時因為學律的人要隨行的太多,而普濟寺中設備未廣,不能夠收容,不得已而中止。是為第一次欲來未果。

  是年的冬天,有位善興師,他持著永春諸善友一張請帖,到廈門萬石岩去,要接我來永春。那時因為已先應了泉州草庵之請,故不能來永春。是為第二次欲來未果。

  去年的冬天,妙慧師再到草庵來接。本想隨請前來,不意過泉州時,又承諸善友挽留,不得已而延期至今春。是為第三次欲來未果。

  直至今年半個月以前,妙慧師又到泉州勸請,是為第四次。因大眾既然有如此的盛意,故不得不來。其時在泉州各地講經,很是忙碌,因此又延擱了半個多月。今得來到貴處,和諸位善友相見,我心中非常地歡喜。自三年前就想到此地來,屢次受了事情所阻,現在得來,滿其多年的夙願,更可說是十分地歡喜了。

  今天承諸位善友請我演講,我以為談玄說妙,雖然極為高尚,但於現在行持終覺了不相涉。所以今天我所講的,且就常人現在即能實行的,約略說之。

  因為專尚談玄說妙,譬如那饑餓的人,來研究食譜,雖山珍海饌之名,縱橫滿紙,如何能夠充饑?倒不如現在得到幾種普通的食品,即可入口。得充一飽,才於實事有濟。

  以下所講的,分為三段。

  一深信因果

  因果之法,雖為佛法入門的初步,但是非常的重要,無論何人皆須深信。何謂因果?因者好比種子,下在田中,將來可以長成為果實。果者譬如果實,自種子發芽,漸漸地開花結果。

  我們一生所作所為,有善有惡,將來報應不出下列:   桃李種長成為桃李作善報善

  荊棘種長成為荊棘作惡報惡所以我們要避凶得吉,消災得福,必須要厚植善因,努力改過遷善,將來才能夠獲得吉祥福德之好果。如果常作惡因,而要想免除凶禍災難,哪裏能夠得到呢?

  所以第一要勸大眾深信因果,了知善惡報應一絲一毫也不會差的。

  二發菩提心

  "菩提"二字是印度的梵語,翻譯為"覺",也就是成佛的意思。發者,是發起,故發菩提心者,便是發起成佛的心。為什么要成佛呢?為利益一切眾生。須如何修持乃能成佛呢?須廣修一切善行。以上所說的,要廣修一切善行,利益一切眾生,但須如何才能夠徹底呢?須不著我相。所以發菩提心的人,應發以下之三種心:

  一、 大智心: 不著我相。此心雖非凡夫所能發,亦應隨分觀察。

  二、 大願心: 廣修善行。

  三、 大悲心: 救眾生苦。

  又發菩提心者,須發以下所記之四弘誓願:

  一、 眾生無邊誓願度: 菩提心以大悲為體,所以先說度生。

  二、 煩惱無盡誓願斷: 願一切眾生,皆能斷無盡之煩惱。

  三、 法門無量誓願學: 願一切眾生,皆能學無量之法門。

  四、 佛道無上誓願成: 願一切眾生,皆能成無上之佛道。

  或疑煩惱以下之三願,皆為我而發,如何說是願一切眾生?這裏有兩種解釋: 一就淺來說,我也就是眾生中的一人,現在所說的眾生,我也在其內。再進一步言,真發菩提心的,必須徹悟法性平等,決不見我與眾生有什么差別,如是才能夠真實和菩提心相應。所以現在發願,說願一切眾生,有何妨耶!

  三專修淨土

  既然已經發了菩提心,就應該努力地修持。但是佛所說的法門很多,深淺難易,種種不同。若修持的法門與根器不相契合的,用力多而收效少。倘與根器相契合的,用力少而收效多。在這末法之時,大多數眾生的根器,和哪一種法門最相契合呢?說起來只有淨土宗。因為泛泛修其他法門的,在這五濁惡世、無佛應現之時,很是困難。若果專修淨土法門,則依佛大慈大悲之力,往生極樂世界,見佛聞法,速證菩提,比較容易得多。所以龍樹菩薩曾說,前為難行道,後為易行道,前如陸路步行,後如水道乘船。

  關於淨土法門的書籍,可以首先閱覽者,《初機淨業指南》、《印光法師嘉言錄》、《印光法師文鈔》等。依此就可略知淨土法門的門徑。

  近幾個月以來,我在泉州各地方講經,身體和精神都非常的疲勞。這次到貴處來,匆促演講,不及預備,所以本說的未能詳盡。希望大眾原諒。

  本文系弘一大師一九三九年四月十六日在永春桃源殿所講,李芳遠記錄。

嗚呼!詞章!

 本文一九五年秋作於日本東京,後收入李叔同編輯的《音樂小雜志》。

  予到東後,稍涉獵日本唱歌,其詞意襲用我古詩者,約十之九五(日本作歌大家,大半善漢語)。我國近世以來,士習帖括、詞章之學,僉蔑視之。挽近西學除入,風靡一時,詞章之名辭幾有消滅之勢……迨見日本唱歌,反嘖嘖稱其理想之奇妙,凡我古詩之唾餘,皆認為島夷所固有,既出冷於大雅,亦貽笑於外人矣(日本學者皆通《史記》、《漢書》,昔有日本人舉"史""漢"事跡置諸吾國留學生,而留學生茫然不解其所謂,且不知《史記》、《漢書》為何物,至使日本人傳為笑柄)。1907年李叔同在春柳社飾演茶花女時的造型

圖畫修得法

 原第152頁圖放於100頁《圖畫修得法》標題下李叔同於東京美術學校畢業作自畫像

  我國圖畫,發達蓋章。黃帝時史皇作繪,圖畫之術,實肇乎是。是周聿興,司繪置專職,茲事浸盛。漢唐而還,流派灼著,道乃烈矣。顧秩序雜,教授鮮良法,淺學之士,靡自窺測。又其涉想所及,狃於故常,新理眇法,匪所加意,言之可為於邑。不佞航海之東,忽忽逾月,耳目所接,輒有異想。冬夜多暇,掇拾日儒柿山、松田兩先生之言,間以己意,述為是編。夫唯大雅,倘有取於斯歟?

  第一章圖畫之效力

  渾渾圓球,汶汶眾生,洪荒而前,為萌為芽,吾靡得而論矣。迨夫社會發達,人類之思想浸以複雜。而達茲思想者,厥有種種符號。思想愈複雜,符號愈精密。其始也蟠屈其指,作式以代,艱苦萬狀,闕略滋繁。厥後代以語言,發為聲響,凡一己之思想感情,僉能婉轉以達之,為用便矣。然范圍至狹,時間綦促,聲響飄忽,霎不知其所極,其效用猶未為完全也。於是制文字、尚紀錄,傳諸久遠,俾以不朽。雖然社會者,經歲月而愈複雜者也。吾人之思想感情,亦複雜日進,殆鮮底止,而語言文字之功用,有時或窮。例如今有人千百,狀人人殊。必一一形容其姿態服飾,縱聲之舌、筆之書,匪涉冗長;即病疏略,殆猶不毋遺憾。而所以彌茲遺憾、濟語言文字之窮者,是有道焉。厥道為何?曰唯圖畫。

  原第146頁圖放於102頁李叔同(右)與曾孝穀(左)攝於日本東京美術學校(約在1909年)

  圖畫者,為物至簡單,為狀至明確。舉人世至複雜之思想感情,可以一覽得之。挽近以還,若書籍、若報章、若講義,非不佐以圖畫,匡文字語言之不逮。效力所及,蓋有如此。

  說者曰: 圖畫者,娛樂的,非實用的。雖然,圖畫之范圍綦廣,匪娛樂的一端所能括也。夫圖畫之效力,與語言文字同,其性質亦複相似。脫以圖畫屬娛樂的,又何解於語言文字?倡優曼辭獨非語言,然則聞倡優曼辭,亦謂語言,屬娛樂的乎?小說傳奇獨非文字,然則誦小說傳奇,亦謂文字,屬娛樂的乎?三尺童子當知其不然矣。人有恒言曰:言語之發達,與社會之發達相關系。今請易其說曰: 圖畫之發達,與社會之發達相關系,蔑不可也。人有恒言曰: 詩為無形之畫,畫為無聲之詩。今請易其說曰: 語言者,無形之圖畫,圖畫者,無聲之語言,蔑不可也。若以專門技能言之,圖畫者,美術工藝之源本。脫疑吾言,曷鑒泰西?一千八百五十一年,英國設博覽會,而英產工藝品居劣等。揆厥由來,則以竺守舊法故。爰憬然自省,定圖畫為國民教育必修科。不數稔,而英國制造品外觀優美,依然震撼全歐。又若法國,自萬國大博覽會以來,不惜財力、時間、勞力,以謀圖畫之進步,置圖畫教育視學官,以獎勵圖畫,而法國遂為世界大美術國。其他若美若日本,僉模范法國,其美術工藝,亦日益進步。夫一葉之絹,一片之木,脫加裝飾,頓易舊觀。唯技術巧拙,各不相捋,價值高下,爰判等差。故有同質同量之物,其價值不無軒輊者,蓋有由也。匪直茲也,圖畫家將繪某物,注意其外形姑勿論,甚至構成之原理、部分之分解,縱極纖屑,靡不加意。故圖畫者可以養成綿密之注意,銳敏之觀察,確實之知識,強健之記憶,著實之想象,健全之判斷,高尚之審美心(今嚴冷之實利主義,主張審美教育,即美其情操,啟其興味,高尚其人品之謂也)。此圖畫之效力關系於智育者也。若夫發審美之情操,圖畫有最大之偉力。工圖畫者其嗜好必高尚,其品性必高潔。凡卑汙陋劣之欲望,靡不掃除而淘汰之,其利用於宗教、教育、道德上為尤著,此圖畫之效力關系於德育者也。又若為戶外寫生,旅行郊野,吸新鮮之空氣,覽山水之佳境,運動肢體,疏渝精氣,手揮目送,神為之怡,此又圖畫之效力關系於體育者也。今舉前所述者,括其大旨,表之如下:原第123頁圖放103頁下方李叔同摹寫"漢長壽鉤鉤銘"贈夏尊

  圖畫之效力實質上普通之技能

  專門之技能

  形式上智育上

  德育上

  體育上

  原第133頁圖放104頁前李叔同於二十世紀初所設計的《太平洋報》廣告

  第二章圖畫之種類

  圖畫之種類至繁綦賾,匪一言所可殫。然以性質上言之,判圖與畫為兩種。若建築圖、制作圖、裝飾圖模樣等,又不關於美術工藝上者,有地圖、海圖、見取圖見取圖: 即示意圖。、測量圖、解剖圖等,皆謂之圖,多假器械補助而成之。若畫者,不以器械補助為主。今吾人所習見者,若額面額面: 即帶框的畫。、若軸物、若畫帖,皆普通畫也。又以描寫方法上言之,判為自在畫與用器圖兩種。凡知覺與想象各種之象形,假目力及手指之微妙以描寫者,曰自在畫。依器械之規矩而成者,曰用器圖。之二者為近今最普通之名稱。表其分類之大略如下:圖畫自在畫日本畫傳自支那,

  頗多變化。

  今所存者,

  厥有數派。土佐派

  狩野派

  南宗派

  岸派

  圓山派

  四條派

  浮世派

  新派彙集諸派,參以西洋

  畫之長,謂之新派

  西洋畫明治十年後,歐洲輸入者,流派頗繁,

  姑不具論。述其種類,大略如下:鉛筆畫

  擦筆畫

  鋼筆畫

  水彩畫

  油繪

  用器畫幾何圖

  投影圖

  陰影圖

  透視圖原第17頁圖放105頁李叔同為《音樂小雜志》所作之木炭畫貝多芬像

  第三章自在畫概說

  一、 精神法吾人見一畫,必生一種特別之感情。若者嚴肅,若者滑稽;若者激烈,若者和藹;若者高尚,若者瀟灑;若者活潑,若者沉著。凡吾人感情所由發,即畫之精神所由在。精神者千變萬幻,匪可執一以搦之者也。竹莖之硬直,柳枝之纖弱,兔之輕快,豚之魯鈍,其現象雖相反,其精神正以相反而見。殊於成心求之,真矣。故作畫者必於物體之性質、常習、動作研核翔審,握管寫,庶幾近之。

  二、 位置法論畫與畫面之關系曰位置法。普通之式,畫面上方之空白,常較下方為多。特別之式,若飛鳥、輕氣球等自然之性質偏於上方,宜於下方多留空白,與普通之式正相反。又若主位偏於一方,有一部歧出,其歧出之地之空白,宜多於主位。其他,向左方之人物,左方多空白;向右方之人物,右方多空白。位置大略,如是而已。

  三、 輪廓法大宙萬類,象形各殊。然其相似之點正複不少。集合相似之點,定輪廓法凡七種。

  甲竿狀體火箸、鞭、杖、棒、旗竿、釣竿、槍、筆、鉛筆、帆檣、弓、矢、笛、鍬、銃、軍刀、筏乘等之器用;竹、藺草、女郎花等之禾本類隸焉。

  乙正方體(立方平板體、長立方體屬此類)手巾、包袱、石板、書籍、書套、算盤、皮箱、箱子、方盒、硯台、筆袋、鏡台、方圓章、方瓶、大盆、煙草盆、刷毛、尺、橋床、幾、方椅、方凳、馬車、汽車、汽船、軍艦、帆船、衣服折等之器用;馬、牛、鼠、鹿、貓、犬等之獸類隸焉。

  丙球(橢圓卵形屬此類)日、月、蹶球、達摩、假面、茶壺、茶碗、釜、地球儀、瓢帽、眼鏡等之器用;桃、李、橘、梨、橙、柿、栗、枇杷、西瓜、南瓜、茄子、葫蘆、水仙根、玉蔥等之果實野菜類;鳩、家鴨、鶯、燕、百舌、鶴、雀、鷺等之鳥類;各種之花類;有姿勢之兔、鼠、金魚、龜、繭等隸焉。

  丁方柱道標、橋欄、郵筒、書箱、紀念碑、五重塔、階段、家屋等隸焉。

  戊方錐亭、街燈、金字塔、炭鬥或家屋、建築物等隸焉。

  已圓柱竹筒、印泥盒、飯桶、燈籠、鼓、手卷、千裏鏡、筆筒等之器用類;烏瓜、絲瓜、胡瓜、白瓜、蘿卜、藕、莢豆等之野菜類;鰍、鰻、鯰等之魚類隸焉。

  庚圓錐獨樂、喇叭、笠、傘、蠟燭、桶、洋燈、杯、壺、臼、杵、錐、錨、電燈罩等隸焉。

  又有結合七種之形態,成多角體之輪廓。凡花草、蟲魚、鳥獸、人物、山水等,屬此類者甚多。

  本文一九五年秋作於日本東京。原第190頁圖放於107頁李叔同在日本創作的油畫《女》

  原第194頁圖放107頁李叔同在日本時的習作《素描少女像》

水彩畫略論

西洋畫凡十數種,與吾國舊畫法稍近者,唯水彩畫。爰編纂其畫法大略,凡十章。以淺近切實為的,或可為吾國自修者之一助焉。

  第一章水彩畫材料

  第一節繪具箱

  繪具箱即顏料盒,鐵葉制,外塗黑色,內塗白色,中以鐵葉分劃隔開,貯各種繪具(即顏料)。

  繪具有兩類。(甲) 幹制之繪具,與吾國之顏料相似。久藏不變色。惟用時須以筆攪之,易與它色相摻雜不能十分純潔。然價值較廉,日本中小學校多用之。(乙) 煉制之繪具,以溶解之顏料入鉛管貯之,用時擠出少許,用畢所餘之殘色,棄去不再用。故其色清潔純粹,無汙染之虞。今日本水彩畫家皆用之。

  水彩繪具共有七十餘種,必備者約十六色,其名如下:原第115頁圖放108頁《水彩畫略論》後一頁留日時畫像

  原第148頁圖放於110頁李叔同留日期間繪制的明信片水彩畫

  法名英名

  一Blanc de ChineChinese white

  二Jaune de CitronLemon yellow

  三Cadmium ClairCadmium yellow Pale

  四Cadmium fonceCadmium yellow deep

  五Ochre jauneYellow ochre

  六VermilionVermilion

  七Grance fonceRose madder

  八Grance rose dorePink madder

  九Ronze de PouzzolleLight red1902年李叔同在上海(23歲)

  十Violet demarsMars violet

  十一Vert emeraudeVeronese green

  十二Vert VegetalHookers green

  十三IndigoIndigo

  十四Bleu de PrussePrussian blue

  十五Bleu de CobaltCobalt blue

  十六Bleu dontremerFrench ultramarine今更說明其顏色並用法如左(下)。

  (一) Chinese white(以下皆單舉英名)其質細而純白,即吾國之鉛粉。水彩畫家常用之,與它色混合,不損它色。大抵光線極強之部分,與遠景之空氣,用之最為合宜。

  (二) Lemon yellow淡黃色,混紅色能得肉色。空之部分,又草葉樹葉之柔和調子,嘗用之。

  按: 調子者,色彩調和之謂,與音樂家所用之名詞"調子"、文章家所用之名詞"格調",同一意義。

  (三)(四) Cadmium yellow Pale and deep亦黃色,混紅色或青色,能得華麗之色彩。(三)較淡,(四)較深。

  (五) Yellow ochre不透明之柔黃色,與Ultramarine混和,得綠色。

  (六) Vermilion不透明之朱色,混黃色彩用於明之部分,混Cobalt或ultramarine之藍色,用於暗之部分。

  (七) Rose madder玫瑰紅色,無論明部或暗部皆可用之。與Lemon yellow或Cadmium yellow混合得膚色。

  (八) Pink madder亦美麗之淡紅色,繪人體或花卉必用之具。

  (九) Light red灰紅色,與吾國所用之赭石相似,其用甚廣,與ultramarine混合,得灰色。

  (十) Mars violet半透明之肉色,與它色混,能得美麗之色。

  (十一) Veronese green美麗之綠色,繪人體或樹木山野,不論明暗部分,皆可用之。

  (十二) Hookers green亦綠色,較前稍深,其用甚廣。

  (十三) Indigo不透明之暗藍色,與黃色混,得綠色。

  (十四) Prussian blue透明強藍色,混黃色,得美綠色。又畫天空與水面,得清澈之趣。

  (十五) Cobalt blue半透明之美藍色,不論明部暗部,皆可用之。混朱或紅,得紫色,少加黃色,得溫灰色。又畫天空或水面,常用之。

  (十六) French ultramarine半透明之青色,陰影部分多用之。混黃色,得種種之綠色。

  以上所言,特其大略。至配合之方法,皆在自己實地試驗,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故不贅述。

  其繪具箱之價值,最廉者一角八分,筆二支,幹制顏色十色附(日本制),然粗劣不適用。最昂者約十元左右(英制或法制),煉制顏色十餘色附。

  第二節筆

  毛筆以貂毛為最良。此種筆專為水彩畫制,大小有十數種。擇購三四種已可敷用。其價值不甚昂,日本制者尤廉。

  海綿筆洗畫上之顏色用,大小有數種。

  鉛筆畫草稿用。H者,硬之記號;B者,柔之記號。若記號遞加者,其硬柔之度亦遞加。學者擇與自己順手者用之,不必拘泥。

  第三節紙

  第一種OW紙此種紙為英國水彩畫協會之特制,在日本購,每張四角。

  第二種Whatman紙(譯為"畫用紙")此種用者最多,其價亦稍廉。

  此外各種紙,皆不適用。不贅述。

  第四節畫板

  有大小數種,或自制亦佳。惟木料須堅而平,俾不致有凸起之虞。

  未畫之前,將畫紙裁好,鋪畫板上,用淨水拂拭數次。迨紙質濕透,用紙條抹漿糊,貼其四周,待幹後再著色彩。

  第二章水彩畫之臨本

  歐美新教授法,初學繪畫,即由寫生入手,不用臨本。然吾國人知識幼稚,以不諳畫法者,強其寫生,如墜五裏霧中,有無從著手之勢。況水彩著色,最為複雜。倘不先用臨本,知其顏料配合之大概,即從事寫生,亦有朱墨顛倒之虞。故初學水彩畫,當先用臨本。迨稍諳門徑,然後從事寫生,較為便利。日本水彩畫臨本,無佳者。以餘所見,英國倫敦出版水彩畫帖數種尚適用。臚列其名如左(下):Vere Fosters water Colour books

  (1) Landscape Painting for Beginners First Stage(山水)

  (2) Landscape Painting for Beginners Second stage(山水)

  (3) Animal Painting for Beginners(動物)

  (4) Flower Painting for Beginners(花卉)

  (5) Simple Lessons in Flower Painting(花卉)

  (6) Simple Lessons in Marine Painting(海景)

  (7) Simple Lessons in Landscape Painting(山水)

  (8) Studies of Trees(樹木)

  (9) Advanced Studies in Flower Painting(花卉)

  (10) Advanced Studies in Marine Painting(海景)以上一至七,皆淺近者;八至十,皆稍深者。以上各種,日本東京丸善株式會社有售者,每冊價值約在一元以外。

  每冊有畫十數幅。每畫一幅,有說明論一篇。雖英文,然甚淺近。不通英文者,不妨略之。

  本文一九五年冬作於日本東京,又名《水彩畫法說略》。

西湖夜遊記

本文一九一二年八月作於浙江杭州浙江一師。

  壬子七月,餘重來杭州,客師范學舍。殘暑未歇,庭樹肇秋,高樓當風,竟夕寂坐。越六日,偕薑、夏二先生遊西湖。於時晚暉落紅,暮山被紫,遊眾星散,流螢出林。湖岸風來,輕裾致爽。乃入湖上某亭,命治苕具。又有菱芰,陳粲盈幾。短童侍坐,狂客披襟,申眉高談,樂說舊事。莊諧雜作,繼以長嘯,林鳥驚飛,殘燈不華。起視明湖,瑩然一碧;遠峰蒼蒼,若現若隱,頗涉遐想,因憶舊遊。曩歲來杭,故舊交集,文子耀齋,田子毅侯,時相過從,輒飲湖上。歲月如流,倏逾九稔。生者流離,逝者不作,墜歡莫拾,酒痕在衣。劉孝標雲:"魂魄一去,將同秋草。"吾生渺茫,可唏然感矣。漏下三箭,秉燭言歸。星辰在天,萬籟俱寂,野火暗暗,疑似青磷;垂楊沉沉,有如酣睡。歸來篝燈,鬥室無寐,秋聲如雨,我勞如何?日暝意倦,濡筆記之。原第116頁圖放118頁下方李叔同1915年攝於杭州

近世歐洲文學之概觀

中世古典派文學(Classic)瑰偉卓絕,磅礴大宇,及十八世紀初期,其勢力猶不少衰。操觚簪筆家僉據是為典則。其後承法蘭西革命影響,而熱烈真摯之詩風,乃發展為文藝界一大新思潮,即傳奇派(Romantic)是。迨至十九世紀,基於自己之進步,現實觀之發達,乃更尚精致之描寫,及確實之詩材,而寫實主義與自然主義遂現於十九世紀後半期。及夫末葉,反動力之新理想派,乃萌芽於歐洲。

  以上其概略。更分述之如左(下):

  第一章英吉利文學

  當十八世紀之末葉,冷索單調之詩文,浸即衰廢。研究古詩民謠者日益眾,故其文學富於清新之趣。至一七九八年W.Wordsworth與S.T.Coleridge合著之《抒情詩集》(《Lyrical Bollades》)乃現於世。兩氏唱詩文之革新,為真摯文學之先驅,世稱為近世詩學之祖,又謂一七九八年為英吉利文學誕生之年。W.Wordsworth(17701850)之作品不炫奇異,然清新高遠,熱情奔放為其特長。S.T.Coleridge(17721834)學問深邃,思想幽渺,且具銳利之批評眼,其作品以格調之真摯、押韻之自由為世所歎賞,門人友戚受彼之感化者甚眾。

  其後Walter Scott(17711832)、 George Gordon Byron(17781824)兩大家出。Scott有戲曲的天才,其文雄健,其詩豐麗,為曆史小說之祖。Byron之詩,久傳誦於世界大陸,近世文學頗受其感化。Byron氏貧困又苦於家室之累,因於一八二四年去故國,投希臘獨立軍,遂死其地。

  Percy Bysshe Shelley(17921822)亦因教權之壓抑,避居南歐,為薄命理想之詩人。其作品幽婉高妙,且示神秘之傾向。

  承大革命影響之詩風,止於Shelley。其時又有以卓絕之才識開辟一新詩風者,即John Keats(17951821)是。Keats氏所著之詩,凡古典之精神及絢爛之色彩,兩者兼備。故外形內容皆純潔完美,無毫發憾。

  Alfred Tennyson(18091892),世稱為十九世紀集大成之詩家。其名著《The Princess》(1847年出版)、《In Memoriam》(1850年出版)、《Idylls of the King》(1859年出版)為世所傳誦。

  Robert Browning(18121889)與Tennyson齊名,以筆力之怪鬱、涉相之高峻稱於世。

  此外Dante Gabriel Rossetti(18281882)及William Morris(18341896)共於繪畫界受PreRaphaelitism派之感化。其抒情詩篇,寫中古之趣味及敬虔之信念。

  Algernan Charles Swinburne(18371909),亦屬此派,學問深邃,以詩歌之形式美,卓絕於現代之文壇。

  本世紀之小說界,Scott頗負盛名,至Victoria時代,Charles Dickens(18121870)及William Makepeace Thackeray(18111863)兩大家出,前者善描寫市街之光景及下民之狀態,後者善以輕妙之語調描寫上流紳士社會之表裏,共於小說界放一異彩。

  George Eliot(1816此為李叔同所誤。George Eliot應生於1819年。1880)及Charles Kingslay(18191875)亦以思想之高遠與語調之雄渾名於時。至最近Stavanson(18501894)以勁健灑脫之文體,作美文小說。Meradith(18281909)以高遠之思想,精微之觀察,雄飛於現代文壇。其他,Charles Lemb(17751834)、De Qucncey(17851859),共以獨特之散文、隨筆負盛名。

  至本世紀之中葉,英吉利批評大家有Carlyle及Macaulay,其後Ruskin、Arnold、Pater、Symonds等相繼興起,為評論界放燦爛之光彩。

  Carlyle(17911881),思想雄渾,筆力遒勁,著有《英雄崇拜論》(《Heroworship》)傳誦一時。彼始於文藝批評,其後漸進於社會批評、文明批評之方面。

  Macaulay(18001859),其前半生為政界之偉人,作印度帝國之基礎;後半生為批評家,執評壇之牛耳。其大作《英吉利史》為不朽之名著。

  Ruskin(18191900),世稱為十九世紀之預言家,於英吉利為美術評論之先輩。其代表之大作為《近世畫家論》(《Mordern Painters》),力持自然主義,為美術界所驚歎。此外,研究藝術之著述有《建築七燈》(《The Seven Lamps Architecture》)等,評論正確,文章亦幽麗可誦。

  Arnold(18201888),思想雄大高峻,且富於雅趣,實在Ruskin之上。一八六五年出版之《批評論集》(《Essays in Criticism》)為其代表之作。

  以上所述之Ruskin及Arnold二氏,為十九世紀中葉以後批評壇之代表。

  Pater(18391894),精於修辭,其文體足冠近代。著有《文藝複興史之研究》(《Studies in the History of Renaissance》)。關於文學美術,研究精審,頗多創解。

  Symonds(18401893)與Pater同精於文藝複興期之研究,著有《意大利文藝複興論》(《The Renaissance in Italy》)。Symonds氏於評論文學美術外,兼及於政治宗教之方面。

  十九世紀劇壇名家,以Pinero(1855)、 Henry、 Arthur Johns(1851)、Shaw(1856)等最負盛名。

  此文原有多章,因《白陽》只出誕生號一期,故僅刊出《英吉利文學》第一章,餘已散失。

  本文一九一三年春作於杭州浙江一師。

西洋樂器種類概況

西洋樂器之分類有種種之方法,茲依最普通之分類法,分為弦樂器、管樂器、擊樂器及金制樂器四種。

  第一章弦樂器

  弦樂器分為二種: 一為用弓之弦樂器,一為彈撥之弦樂器。茲分述之如下:

  第一節用弓弦樂器

  小四弦提琴Violin於弦樂器中屬於最高音部。其音色幽豔明暢,富於表情,強弱自由,能現音度之微細,為合奏之樂器,又可獨奏,常占樂器之王位。其起源言人人殊,然由亞東傳來,殆無疑義。然古時之制粗略不適用。至十七世紀之末葉,制法始完備如今日之形狀。

  附插圖: 一、 小四弦提琴正面及側面。二、 小四弦提琴用弓。三、 小四弦提琴調弦譜(第一、二、三、四弦附AEDG符號)。四、 演奏之姿勢。五、 小四弦提琴之全音域。附圖大四弦提琴調弦譜,最大四弦提琴調弦譜。中四弦提琴側面,中四弦提琴調弦譜。

  小四弦提琴調弦之法如圖式。四弦合之,其音域可達於三個八音半。其奏法以馬尾張弓,摩擦弦上。

  中四弦提琴Viola Alto較小四弦提琴之形稍大,其制法無稍異,但其音各低五度。調弦之法如上圖。合奏時常屬於中音部。音色稍有幽鬱沉痛之感。獨奏時有一種男性的熱情。

  大四弦提琴Cello其形與前同,但甚大,奏時當正坐,以兩腿挾其下體。調弦法如上圖。於合奏時屬於低音部,獨奏時亦有特別之趣味。

  最大四弦提琴Double Bass其形較前尤大,高過人頂。合奏時屬於最低音部,奏時須直立,調弦如圖式。形狀太大,故其技巧不如前三者,不能獨奏。

  以上四種樂器,為弦樂中之主要,其音域至廣,如圖。

  第二節彈撥弦樂器

  豎琴Harp普通者有四十六弦,由踏板可以變易調子。管弦合奏時用。

  圓底提琴Mandalin腹面為扁平之半球形,有四弦。調弦法與小四弦提琴同。

  六弦提琴Guitar形較小四弦提琴稍肥,有六弦。

  長提琴Banjo腹圓徑長,形較前者稍大,有四弦。

  以上三種樂器,管弦合奏時,不加入。

  附圖: 四種用弓弦樂器合計之音域,六弦提琴調弦譜,圓底提琴、六弦提琴、長提琴。

  第二章管樂器

  管樂器分木制管樂器及金制管樂器兩種。木制者其音色有柔婉溫雅之特色,金制者有豪宕流暢之表情。用時雖不如弦樂能傳寫樂曲之精微,然其音色豐富洪大,為其特色。茲分述之如下:

  第一節木制管樂器

  橫笛Flute於管弦合奏時,常與小四弦提琴共占最高音部之位置。又橫笛中又有小橫笛Piccolo一種,其音更高。橫笛之音量不大,然清澄明快,於管樂中罕見其匹。

  豎笛Oboe與橫笛同屬於最高音部。又在同種類之中,豎笛English Horn屬於中音部,次中豎笛Bassom屬於次中音部,大豎笛Fagotto屬於低音部。是種皆有口簧,依其振動發音。其音色皆帶憂鬱之氣,有引人之魔力。

  單簧豎笛Clarinet與豎笛相似,但口簧僅有一個;又口形之構造亦稍異。此種樂器,可依調之如何而更變。其樂器共有A調、B調、C調三種,表情豐富,強弱自由。又有低音單簧豎笛Bass Clarinet,其音較低。

  附圖: 橫笛、小橫笛、單簧豎笛。

  第二節金制管樂器

  高音部喇叭Trumpet其音勇壯活潑,但易流於粗野。

  小高音部喇叭Cornet與前者相似,其音色稍柔。

  細管喇叭Trombone有中音、次中音、低音三種,音色壯大豪宕,能奏強音,為管樂中第一。

  獵角式喇叭Horn又名French Horn。為管樂器中最富於表情者。音色有優美可憐之致。

  新式喇叭為近世改良者,有最高音、高音、中音、次中音、低音、最低音六種。然管弦合奏時,用者甚稀。至近時用者僅有低音一種。

  (本文附圖均從略)

  本文寫於一九一三年,與《近世歐洲文學之概觀》、《石膏模型用法》一起發表在浙師校友會發行的《白陽》雜志誕生號上。

石膏模型用法

第一章石膏模型為學圖畫者最良之范本

  自來圖畫專門之練習,每取古代制作品及其複制品為范本。但近來於普通教育圖畫之練習,亦采用此法。其范本以用石膏制之模型為主。

  普通教育設圖畫科,不僅練習手法,當以練習目力為主。此說為今日一般教育家所公認。因眼所見之物體,須知覺其正確之形狀。此種知覺之能力,為一般人所不可缺。但依舊式臨畫之方法以養成此種之能力,至為困難。於是近年以來,歐美各國之普通教育,以實物寫生為圖畫之正課,即用兼習臨畫者,亦加以種種限制。因臨畫之教式,教以一定之描寫法,利用小巧之手技似甚簡便;然能減殺初學者之獨創力,生依賴定式之惡習慣,且於目力之練習毫無裨益。故學圖畫者,當確信實物寫生為第一良善之方法。

  實物寫生,取日常所用簡單之器具為范本,固屬有益。但初學者練習畫線,以單純之直線曲線構成之物體為宜。又練習陰影,以純白之物體為宜。石膏模型,仿實物之形狀,以美妙之直線與曲線構成,其色純白,陰影處無色彩錯亂之虞,陰陽濃淡之程度,容易判別。故學圖畫者,當確信石膏模型為實物寫生用的第一完全之范本。

  石膏模型分二種:

  一、 摹仿古今雕塑之名品傑作之複制品。

  二、 作者摹仿實物之創作品。

  寫生練習用,以第一種為宜。因以藝術上之名作為范本,自能悟解線形及骨相純正之狀態,且可以養成審美之智識。

  第二章收藏法

  石膏模型,質甚脆弱,最易破壞,且圖畫用之模型,以純白為適用,故須注意收藏,不可使受塵埃及油煙。其它汙點斑紋亦不可有。石膏模型當貯藏於標本室,不可陳列於圖畫講堂。因生徒常見此種標本,日久將毫無新奇之感情,故須另設收藏室,臨畫時再搬入講堂。

  第三章教室之選定及室內之設備

  寫生用教室須高廣,向北一面開玻璃窗。如以尋常教室充用,當由一面取光線。倘由二面或三面光線混入,模型之陰影將紊亂,初學者甚困難。原第128頁圖放132頁上替換原來的圖漢甘林瓦硯的拓片

  室內之設備,當依其室內之形狀酌定,無一定之程式,模型或近壁或在室之中央。如近壁時,壁面以濃色為宜,否則亦可掛布幕以為模型之背景,俾生徒觀察物形之外線能十分明了。模型台之高低,當與多數生徒之視線在同一之平位為適宜(生徒座位前列低,後列高,最後列者每直立,故視線之高低不能統一)。

  第四章圖畫之材料

  普通學校圖畫用紙,雖無一定之限制,但須擇其紙質強固、紙面不甚光滑者為宜。描寫之材料,有鉛筆、木炭及黑粉筆等。但其中以木炭為最適用。故西洋各普通學校皆專用木炭。日本之普通學校,從前專用鉛筆,近亦兼用木炭。本文一九一三年春作於杭州浙江一師。

弘一大師最後一言--談寫字的方法

我到閩南這邊來,已經有十年之久了。

  前幾年冬天的時候,我也常常到南普陀寺來,看到大殿、觀音殿及兩廊旁邊的欄杆上,排列了很多很多的花,尤其正在過年的時候,更是多得很,多得很。

  其中有一種名叫"一品紅"的(按閩南人稱為聖誕花,其頂端之葉均作紅色。學名為Euphorbia Pulcherrima),顏色非常的鮮明,非常的好看,可以說是南國特有的一種風味,特有的色彩。每當殘冬過去、春天快到來的時候,把它擺出來,好像是迎春的樣子,而氣象確也為之一新。

  我於去年冬天到這裏來,心中本來預料著,以為可以看到許多的"一品紅"了。豈知一到的時候,空空洞洞,所看到的,盡是其他的花草,因而感到很傷心。為什么?以前那么多的"一品紅",現在到哪裏去了呢?找來找去,找了很久,只在那新功德樓的地方,發現了三棵,都是憔悴不堪,顏色不大鮮明很怨慘的樣子。也沒有什么人要去賞玩了。於是使我聯想到佛教養正院: 過去的時候,也曾經有很光榮的曆史,像那些"一品紅"一樣,欣欣向榮,有無限的生機;可是現在,則有些衰敗的氣象了。

  養正院開辦已經三年了,這期間,自然有很多可紀念的事跡,可是觀察其未來,則很替它悲觀,前途很不堪設想。我現在在南普陀這裏,還可以看到養正院的招牌,下一次再來的時候,恐怕看不到了。這一次,也許可以說是我"最後的演講"。

  一

  這一次所要講的,是這裏幾位學生的意思——要我來講"關於寫字的方法"。

  我想寫字這一回事,是在家人的事,出家人講究寫字有什么意思呢?所以,這一講講寫字的方法,我覺得很不對。因為出家人假如只會寫字,其他的學問一點不知道,尤其不懂得佛法,那可以說是佛門的敗類。須知出家人不懂得佛法,只會寫字,那是可恥的。出家人唯一的本分,就是要懂得佛法,要研究佛法。不過,出家人並不是絕對不可以講究寫字的,但不可用全副精神,去應付寫字就對了;出家人固應對於佛法全力研究,而於有空的時候,寫寫字也未嘗不可。寫字如果寫到了有個樣子,能寫對子、中堂來送與人,以作弘法的一種工具,也不是無益的。

  倘然只能寫得幾個好字,若不專心學佛法,雖然人家贊美他字寫得怎樣的好,那不過是"人以字傳"而已。我覺得: 出家人字雖然寫得不好,若是很有道德,那么他的字是很珍貴的,結果都是能夠"字以人傳";如果對於佛法沒有研究,而是沒有道德,縱能寫得很好的字,這種人在佛教中是無足輕重的了,他的人本來是不足傳的。即能"人以字傳"——這是一樁可恥的事,就是在家人也是很可恥的。

  今天雖然名為講寫字的方法,其實我的本意是要勸諸位來學佛法的。因為大家有了行持,能夠研究佛法,才可利用閑暇時間,來談談寫字的法子。

  關於寫字的源流、派別,以及筆法、章法、用墨……古人已經講得很清楚了,而且有很多的書可以參考,我不必多講。現在只就我個人關於寫字的心得及經驗,隨便來說一說。

  諸位寫字的成績很不錯。但是每天每個人只限定寫一張,而且只有一個樣子,這是不對的。每天練習寫字的時候,應該將篆書、大楷、中楷、小楷四個樣子,都要多多地寫與練習。如果沒有時間,關於中楷可以略掉;至於其他的字樣,是缺一不可的,且要多多的練習才對。我有一點意見,要貢獻給諸位,下面所說的幾種方法,我認為是很重要的。

  原第207頁圖放137頁李叔同少年時臨摹篆書墨跡

  原第93頁圖放138頁唐靜岩節臨《周散氏盤銘》。李叔同師從唐靜岩學書法篆刻

  二

  我對於發心學字的人,總是勸他們: 先由篆字學起。為什么呢?有幾種理由:

  (一) 可以順便研究《說文》,對於文字學,便可以有一點常識了。因為一個字一個字都有它的來源,並不是憑空虛構的,關於一筆一劃,都不能隨隨便便亂寫的。若不學篆書,不研究《說文》,對於字學及文字的起源就不能明白——簡直可以說是不認得字啊!所以寫字若由篆書入手,不但寫字會進步,而且也很有興味的。

  (二) 能寫篆字以後,再學楷書,寫字時一筆一劃,也就不會寫錯的了。我以前看到養正院幾位學生所抄寫的稿子,寫錯的字很多很多。要曉得: 寫錯了字,是很可恥的——這正如學英文的人一樣,不能把字母拼錯一個。若拼錯了字,人家怎么認識呢?寫錯了我們自己的漢文字,更是不可以的。我們若先學會了篆書,再寫楷字時,那就可以免掉很多錯誤。此外,寫篆字也可以為寫隸書、楷書、行書的基礎。學會了篆字之後,對於寫隸書、楷書、行書就都很容易——因為篆書是各種寫字的根本。

  若要寫篆字的話,可先參看《說文》這一類的書。有一部清人吳大吳大: 清代文字學家,江蘇吳縣人,精於古文字學,著有《說文部首》、《字說》、《說文古籀補》等文字學著作多部,在字學上頗具創見。的《說文部首》,那不可缺少的。因為這部書很好,便於初學,如果要學寫字的話,先研究這一部書最好。原第136頁圖放139頁前弘一大師篆刻作品

  既然要發心學寫字的話,除了寫篆字而外,還有大楷、中楷、小楷,這幾樣都應當寫。我以前小孩子的時候,都通通寫過的。至於要學一尺二尺的字,有一個很簡便的方法: 那就可用大磚來寫,平常把四塊大磚拼合起來,做成桌子的樣子,而且用架子架起來,也可當桌子用;要學寫大字,卻很方便,而且一物可供兩用了。

  大筆怎樣得到呢?可用麻紮起來做大筆,要寫時,就可以任意揮毫。大磚在南方也許不多,這裏倒有一個方面可以替代: 就是用水門汀拼起來成為桌子。而用麻來寫字,都是一樣的。這樣一來,既可練習寫字,而紙及筆,也就經濟得多了。

  篆書、隸書乃至行書都要寫,樣樣都要學才好;一切碑帖也都要讀,至少要瀏覽一下才可以。照以上的方法學了一個時期以後,才可專寫一種或專寫一體。這是由博而約的方法。

  三

  至於用筆呢?算起來有很多種,如羊毫、狼毫、兔毫等。普通是用羊毫,紫毫及狼毫亦可用,並不限定哪一種。最要注意的一點,就是寫大字須用大筆,千萬不可用小筆!用小的筆寫大字,那是很錯誤的。寧可用大筆寫小字,不可以用小筆寫大字。

  還有紙的問題。市上所售的油光紙是很便宜的,但太光滑,很難寫。若用本地所產的粗紙,就無此毛病的了。我的意思: 高年級的同學可用粗紙,低年級的可用油光紙。

  此地所用的有格子的紙,是不大適合的,和我們從前的九宮格的紙不同。以我的習慣而論,我用九宮格的方法,就不是這個樣子。現在畫在下面,並說明我的用法:

  若用這種格子的紙,寫起字來,是很方便的,這樣一來,每個字都有規矩繩墨可守的。如寫大楷時,兩線相交的地方,成了一個十字形,就不致上下左右不相對稱了。要曉得: 寫字總不能隨隨便便。每個字的地位要很正,要不偏左不偏右,不上不下,要有一定的標准。因為線有中心點,初學時注意此線,則寫起來,自然會適中、很"落位"了。

  平常寫字時,寫這個字,眼睛專看這個字,其餘的字就不管,這也是不對的。因為上面的字,與下面的字都有關系的——即全部分的字,不論上下左右,都須連貫才可以。這一點很要緊,須十分注意。不可以只管寫一個字,其餘的一切不去管它。因為寫字要使全體都能夠配合,不能單就每個字去看的。

  再有一點須注意的: 當我們寫字的時候,切不可倚在桌上,須使腕高高地懸起來,才可以運用如意。原第176頁圖放141頁弘一大師所寫楷書寫中楷懸腕固好,假如肘部要倚著,那也無妨。至於小楷,則可以倚在桌上,不必懸腕的。

  四

  以上所說的,是寫字的初步法門。現在順便講講關於寫對聯、中堂、橫披、條幅等的方法。

  我們寫對聯或中堂,就所寫的一幅字而論,是應該有章法的。普通的一幅中堂,論起優劣來,有幾種要素須注意的。現在估量其應得的分數如下:

  章法五十分;

  字三十五分;

  墨色五分;

  印章十分。

  就以上四種要素合起來,總分數可以算一百分。其中並沒有平均的分數。我覺得其差異及分配法,當照上面所分配的樣子才可以。

  一般人認為每個字都很要緊,然而依照上面的記分,只有三十五分。大家也許要懷疑,為什么章法反而分數占多數呢?就章法本身而論,它之所以占著重要的原因,理由很簡單——在藝術上有所謂三原則,即:

  (一) 統一;

  (二) 變化;原第141頁圖放於143頁弘一大師所書對聯(行書)

  李叔同20歲(1899年)時隸書節錄

  曹全碑二條屏以贈徐耀廷

  (三) 整齊。

  這在西洋繪畫方面是認為很重要的。我便借來用在此地,以批評一幅字的好壞。我們隨便寫一張字,無論中堂或對聯,普通將字排起來,或橫或直,首先要能夠統一,字與字之間,彼此必須相聯絡、互相關系才好。但是單止統一也不能的,呆板也是不可以的,須當變化才好。若變化得太厲害,亂七八糟,當然不好看。所以必須注意彼此互相聯絡、互相關系才可以的。

  就寫字的章法而論,大略如此。說起來雖很簡單,卻不是一蹴可就的。這需要經驗的,多多地練習,多看古人的書法以及碑帖,養成賞鑒藝術的眼光,自己能常去體認,從經驗中體會出來,然後才可以慢慢地養成,有所成就。

  所謂墨色要怎樣才可以?即質料要好,而墨色要光亮才對。還有,印章蓋壞了,也是不可以的。蓋的地方要位置設中,很落位才對。所謂印章,當然要刻得好,印章上的字須寫得好。至於印色,也當然要好的。蓋用時,可以蓋一顆兩顆。印章有圓的方的,大的小的不一,且有種種的區別。如何區別及使用呢?那就要於寫字之後再注意蓋用,因為它也可以補救寫字時章法的不足。

  五

  以上所說的,是關於寫字的基本法則。可當作一種規矩及准繩講,不過是一種呆板的方法而已。

  原第8頁圖放144頁李叔同所寫的題字

  寫字最好的方法是怎樣,用哪一種的方法才可以達到頂好頂好的呢?我想諸位一定很熱心的要問。

  我想了又想,覺得想要寫好字,還是要多多地練習,多看碑,多看帖才對,那就自然可以寫得好了。

  諸位或者要說,這是普通的方法,假如要達到最高的境界須如何呢?我沒有辦法再回答。曾記得《法華經》有雲:"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我便借用這句子,只改了一個字,那就是"是字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了。因為世間上無論哪一種藝術,都是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的。

  即以寫字來說,也是要非思量分別才可以寫得好的。同時要離開思量分別,才可以鑒賞藝術,才能達到藝術的最上乘的境界。

  記得古來有一位禪宗的大師,有一次人家請他上堂說法,當時台下的聽眾很多,他登台後默默地坐了一會兒以後,即說:"說法已畢。"便下堂了。所以,今天就寫字而論,講到這裏,我也只好說"談寫字已畢了"。

  假如諸位用一張白紙(完全是白的),沒有寫上一個字,送給教你們寫字的法師看,那么他一定說:"善哉,善哉!寫得好,寫得好!"

  諸位聽了我所講的以後,要明白我的意思——學佛法最為要緊。如果佛法學得好,字也可以寫得好的。不久會泉法師會泉法師 閩南佛教界名宿,曾任南普陀住持多年。要在妙釋寺講《維摩經》,諸位有空的時候,要去聽講,要注意研究。經典要多多地參考,才能懂得佛法。

  我覺得最上乘的字或最上乘的藝術,在於從學佛法中得來。要從佛法中研究出來,才能達到最上乘的地步。所以,諸位若學佛法有一分的深入,那么字也會有一分的進步,能十分的去學佛法,寫字也可以十分的進步。

  今天所說的已經很夠了。奉勸諸位: 以後要勤求佛法,深研佛法。

  本文系弘一大師一九三七年三月二十八日在廈門南普陀佛教養正院所做講演,由高文顯記錄。所謂的"最後一言",系指弘一大師在廈門南普陀佛教養正院所做的最後一次講演,並非指弘一大師生命中的"最後一言"。李叔同早年扇面題字(原件藏天津市藝術博物館)

《二十自述詩》序

本文一九年二月作於上海城南草堂。

  墮地苦晚,又攖塵勞。木替花榮,駒隙一瞬。俯仰之間,歲已弱冠。回思曩事,恍如昨晨。欣戚無端,抑鬱誰語?爰托毫素,取志遺蹤。旅邸寒燈,光僅如豆,成之一夕,不事雕。言屬心聲,乃多哀怨。江關庾信,花鳥徐陵。為溯前賢,益增慚!凡屬知我,庶幾諒予。

  庚子正月

《音樂小雜志》序

  閑庭春淺,疏梅半開。朝曦上衣,軟風入媚。流鶯三五,隔樹亂啼;乳燕一雙,依人學語。上下宛轉,有若互答,其音清脆,悅魄蕩心。若夫蕭辰告悴,百草不芳;寒蛩泣霜,杜鵑啼血;疏砧落葉,夜雨鳴雞。聞者為之不歡,離人於焉隕涕。又若登高山,臨钜流,海鳥長啼,天風振袖,奔濤怒吼,更相逐搏,砰磅訇磕,穀震山鳴。懦夫喪魄而不前,壯士奮袂以興起。嗚呼!聲音之道,感人深矣。惟彼聲音,僉出天然;若夫人為,厥有音樂。天人異趣,效用靡殊。

  夫音樂,肇自古初,史家所聞,實祖印度;埃及傳之,稍事制作;逮及希臘,乃有定名,道以著矣。自是而降,代有作者,流派灼彰,新理泉達,瑰偉卓絕,突軼前賢。迄於今茲,發達益烈。雲水湧,一瀉千裏。歐美風靡,亞東景從。蓋琢磨道德,促社會之健全;陶冶性情,感情神之粹美。效用之力,寧有極矣。

  乙巳十月,同人議創《美術雜志》,音樂隸焉。乃規模粗具,風潮突起。同人星散,瓦解勢成。不佞留滯東京,索居寡侶,重食前說,負疚何如?爰以個人綿力,先刊《音樂小雜志》,餉我學界,期年二冊,春秋刊行。蠡測莛撞,矢口慚訥。大雅宏達,不棄窳陋,有以啟之,所深幸也。

  嗚呼!沈沈樂界,眷予情其信芳。寂寂家山,獨抑鬱而誰語?矧夫湘靈瑟渺,淒涼帝子之魂;故國天寒,嗚咽山陽之笛。春燈燕子,可憐幾樹斜陽;玉樹後庭,愁樹一鉤新月。望涼風於天末,吹參差其誰思!瞑想前塵,輒為悵惘。旅樓一角,長夜如年。援筆未終,燈昏欲泣。

  時丙午正月三日

  本文一九六年一月二十七日作於日本東京。

贈夏尊篆刻題記

本文一九二二年春作於溫州慶福寺。

  十數年來,久疏雕技。今老矣,離俗披剃,勤修梵行,寧複多暇耽玩於斯?頃以幻緣,假立臣臣: 即"私"字。名及以別字,手制數印,為志慶喜。後之學者覽茲殘礫,將毋笑其結習未忘耶?

  於時歲陽玄吠舍佉月白分八日

  餘與尊相交久,未嘗示其雕技,今齎以供山房清賞。

  弘裔沙門僧胤並記

  (按: 所刻五印皆白文,為"大慈"、"弘裔"、"勝月"、"大心凡夫"、"僧胤")。

  弘一大師刻贈夏尊之印章及題記

晚晴院額跋

本文一九二九年十月作於溫州慶福寺。

  唐人詩雲:"人間愛晚晴。"髫齔之歲喜誦之。今垂老矣,猶複未忘,亦莫自知其由致也。因顏所居曰"晚晴院",聊以記念舊之懷耳。書者永寧陶長者文星,年九十三。陶長者既為餘書晚晴院額,張居士蔚亭,並寫此本。耄德書翰,集於一堂,彌足珍玩,不勝忭躍。

  沙門弘一識

過化亭題記

本文一九三五年春作於泉州溫陵養老院。

  泉郡素稱"海濱鄒魯",朱文公嘗於東北高阜建亭種竹,講學其中,歲久傾圮。明嘉靖間,通判陳公重建斯亭,題曰"過化",後亦毀於兵燹。爾者葉居士青眼欲複古跡,請書亭額補焉。餘昔在俗,潛心理學,獨尊程朱。今來溫陵,補題"過化",何莫非勝緣耶?

  遜國後二十四年,歲在乙亥,沙門一音書,時年五十有六

致夏尊(父病日劇)

尊大士座下:

  賜箋,敬悉。居士戒除葷酒,至善至善。父病日劇,宜為說念佛往生之法。臨終一念,最為緊要(臨終時,多生多劫以來善惡之業,一齊現前,可畏也)。但能正念分明,念佛不輟,即往生可必(釋迦牟尼佛所說,十方諸佛所普贊,豈有虛語)。自力不足,居士能助念之,尤善。勸親生西方,脫離生死輪回,世間大孝,寧有逾於是者(臨終時,萬不可使家人環繞,妨其正念。氣絕一小時,乃許家人入室舉哀,至要至要)。《淨土經論集說》,昭慶經房皆備,可以請閱。聞范居士將來杭,在佚生校內講《起信論》。父病少間,居士可以往聽。《紫柏老人集》(如未送還)希托佚生轉奉范居士。不慧入山後,氣體殊適,可毋念。

  演音稽首六月十八日

  (1918年)

致夏尊(衰病之由)

 尊居士:

  頃誦尊函,並金二十元,感謝無盡。餘近來衰病之由,未曾詳告仁者。今略記之如下:

  去秋往廈門後,身體甚健。今年正月(舊曆,以下同),在承天寺居住之時,寺中駐兵五百餘人,距餘居室數丈之處,練習放槍並學吹喇叭,及其他體操唱歌等。有種種之聲音,驚恐擾亂,晝夜不寧。而餘則竭力忍耐,至三月中旬,乃動身歸來。輪舟之中,又與兵士二百餘人同乘(由彼等封船)。種種逼迫,種種汙穢,殆非言語可以形容。共同乘二晝夜,乃至福州。餘雖強自支持,但腦神經已受重傷。故至溫州,身心已疲勞萬分。遂即致疾,至今猶未十分痊愈。

  慶福寺中,在餘歸來之前數日,亦駐有兵士,至今未退。樓窗前二丈之外,亦駐有多數之兵。雖亦有放槍喧嘩等事,但較在福建時則勝多多矣。所謂"秋荼之甘,或雲如薺"也。餘自念此種逆惱之境,為生平所未經曆者,定是宿世惡業所感,有此苦報。故餘雖身心備受諸苦,而道念頗有增進。佛說八苦為八師,洵精確之定論也。餘自經種種摧折,於世間諸事絕少興味。不久即正式閉關,不再與世人往來矣(以上之事,乞與子愷原第95頁圖放156頁弘一大師書贈夏尊之字幅

  一談。他人之處,無須提及為要)。以後通信,唯有仁者及子愷豐子愷(1898—1975): 漫畫家,美術教育家。乳名慈玉,學名豐潤(後改為豐仁),曾用名豐仍。浙江省桐鄉縣石門鎮人。1914年考入杭州浙一師,師從李叔同和夏尊。1921年春東渡日本留學,曆任桂林師范學院、浙江大學、國立藝術專科學校教職。作品有《子愷畫集》、《子愷漫畫集》、《劫餘漫畫》等。、質平即劉質平(1894— 1978): 原名毅,浙江海寧人。音樂教育家。1912—1917年在浙一師求學,從李叔同學習美術、和聲、作曲及鋼琴,畢業後由李叔同資助留學日本,1919年與吳夢非一起創辦上海藝專。編著有《開明音樂教材》、《音樂教程》等。等。其他如廈門、杭州等處,皆致函訣別,盡此形壽不再晤面及通信等。以後他人如向仁者或子愷詢問餘之蹤跡者,乞以"雖存如歿"四字答之,並告以萬勿訪問及通信等。質平處,餘亦為彼寫經等,以塞其責,並致書謝罪。現在諸事皆已結束。惟有徐蔚如編校《華嚴疏鈔》,囑餘參訂,須隨時通信。返山房之事,尚須斟酌,俟後奉達(臨動身時當通知)。山房之中,乞勿添制紗窗,因餘向來不喜此物。山房地較高,蚊不多也。餘現在無大病,惟身心衰弱,又手顫、眼花、神昏,臂痛不易舉,凡此皆衰老之相耳。甚願早生西方。謹複,不具一一。

  演音舊四月廿八日

  馬居士石圖章一包,前存子愷處。乞托彼便中交去,並向馬居士致訣別之意。今後不再通信及晤面矣。

  (1930年)

  原第72頁圖放於157頁弘一大師給夏尊的信

  原第77頁圖放於157頁弘一大師致夏尊、豐子愷的信

  原第96頁圖放157頁弘一大師書贈夏尊之橫披

  原第165頁圖放157頁弘一大師給夏尊的遺書

致夏尊(代購水筆)

尊居士文席:

  頃奉惠書,欣悉此事已承仁者盡力規劃,助理一切,至用感謝。征求期限,似宜再展緩兩月,因遠方郵便遲滯,恒須一二月乃可達也。陳無我居士因修習密宗法,無暇任事,曾來函辭謝。乞仁者再斟酌延請一位,助理此事,為禱。致穌典居士一紙,乞便中交去。時事不靖,南閩物價昂至數倍乃至廿餘倍。朽人幸托庇佛門,諸事安適,至用慚惶。舊存寫小字筆已將用罄。乞仁者以護法會資代購小楷水筆數枝,封入信內寄下為感。《護生畫集》續編事,關系甚大,務乞仁者垂念朽人殷誠之願力,而盡力輔助,必期其能圓滿成就,感激無量。又有致圓淨居士一紙,乞便中交去。遲遲無妨也。贈品以拙書為宜,由泉郵處,可作信件例寄。惟宣紙已無購處,僅能用閩產之紙耳。率複,不宣。

  音啟閏六月廿七日

  倘他日因畫材不足,未能成就四編者,亦可先輯一二編,其餘俟後絡續成之。附白。

  (1941年)

  原第106頁圖放158頁題名後一頁1917年李叔同自杭州寄給友人王守恂(時任浙江錢塘道尹)的賀年卡

致夏尊(閩中平靜)

 尊居士慧覽:

  惠書,誦悉一一。子愷處已久不通信。聞友人雲,彼之通訊處,為重慶沙坪壩國立藝術專校(據彼八月廿五日之信雲雲)。閩中平靜如常。仁者能入閩任職,則生活可無慮矣。泉州物價之昂,自昔以來,冠於全閩。但米價每石亦僅一百七十圓左右。其他閩中產米之區,如漳州及閩東等處,則僅五十圓左右。泉州街市無乞丐(另設乞丐收容所)。物價亦不甚昂。華僑家族生活亦大致可維持,因努力種植,生產量甚富也。統觀全閩氣象,與承平時代相差無幾。朽人於十四年前,無意中居住閩南(本擬往暹羅,至廈門而中止),至今衣食豐足,諸事順遂,可謂僥幸,至用慚愧。唯從前發願編輯律宗諸書,大半未成就。擬於雙十節後,即閉關著書,辭謝通信及晤談等事。以後於尊處亦未能通信。仁者欲知朽人之近狀者,乞常訪問上海慕爾鳴路一百十一弄六號大法輪書局陳無我居士及彼處同住之陳海量居士。因泉州諸僧,常與海量通信,彼深知朽人之近狀也。朽人近作,屢載《覺有情》半月刊(無我所辦)中,乞仁者定此月刊一份(自今年正月始尤善,每年一圓餘),即可常閱覽朽人之近作也。蘇慧純居士,亦為海量之舊友。仁者能常與海量晤談,當獲益匪淺也(指導生活,安慰心靈)。不宣。

  音啟十月一日

  附呈相一紙,為去秋九月所攝。佛名二紙,乞結緣。

  (1941年)

  弘一大師給夏尊的信

致夏尊(七秩壽聯)

尊居士道鑒:

  戰事紛起,滬上尚平安否?為念。畫材數則附奉上,以備采擇,以後倘有他處贈與朽人資財者,乞代辭謝,因現不需用也。穌典居士乞代致候。不宣。

  音啟十一月七日

  近作附錄,南閩道耆宿七秩壽聯:"老圃秋殘,猶有黃花標晚節;澄潭影現,仰觀皓月鎮中天。"

  (1941年)

  原第223頁圖放162頁後弘一大師書贈夏尊之七言聯

致劉質平(宜注意者)

質平仁弟:

  來函,誦悉。日本留學生向來如是。雖亦有成績佳良者,然大半為日人做殿軍或並殿軍之資格而無之。故日人說起留學生輒做滑稽訕笑之態。不佞居東八年,固習見不鮮矣。君之志氣甚佳,將來必可為吾國人吐一口氣。但現在宜注意者如下:

  (一) 宜重衛生,俾免中途輟學(習音樂者,非身體健壯之人不易進步。專運動五指及腦,他處不運動則易致疾。故每日宜為適當之休息及應有之娛樂、適度之運動。又宜早眠早起,食後宜休息一小時,不可即彈琴)。

  (二) 宜慎出場演奏,免人之忌妒(能不演奏最妥,抱璞而藏,君子之行也)。

  (三) 宜慎交遊,免生無謂之是非(留學界品類尤雜,最宜謹慎)。

  (四) 勿躐等急進(吾人求學須從常規,循序漸進,欲速則不達矣)。

  (五) 勿心浮氣躁(學稍有得,即深自矜誇;或學而不進〈此種境界他日有之〉,即生厭煩心,或抱悲觀,皆不可。必須心氣平定,不急進,不間斷。日久自有適當之成績)。

  (六) 宜信仰宗教,求精神上之安樂(據餘一人之所見,確系如此,未知君以為如何)。

  附錄格言數則呈閱。

  不佞近來頗有志於修養,但言易行難,能持久不變尤難,如何如何?今秋因經先生堅留,情不可卻,南京之兼職似可脫離。君暇時乞代購マソドリソ弦E二根、A二根、D三根、G二根,封入信內寄下。六七日內擬彙款五圓存尊處,尚有他物乞代購也。君如須在滬杭購物,不佞可以代辦,望勿客氣,隨時函達可也。

  君在校師何人?望示知。聽音樂會之演奏,有何感動?此不佞所願聞者也。此複,即頌

  旅吉

  李嬰八月十九日

  門先生乞為致意,他日稍暇,當作書奉候。並謂現在不佞求學不得,如行夜路,視門先生如在天上矣。

  (1916年)

致劉質平(痛改此習)

  手書誦悉,清單等皆收到。愈學愈難,是君之進步,何反以是為憂?B氏曲君習之,似躐等,中止甚是。試驗時宜應試,取與不取,聽之可也。不佞與君交誼至厚,何至因此區區雲"對不起"?但如君現在憂慮過度,自尋苦惱,或因是致疾,中途輟學,是真對不起鄙人矣。從前鄙人與君函內解勸君之言語,萬萬不可忘記,宜時時取出閱看。能時時閱看,依此實行,必可免除一切煩惱。從前牛山充入學試驗,落第四次,中山晉平落第二次,彼何嘗因是灰心?總之,君志氣太高,好名太甚,"務實循序"四字,可為君之藥石也。

  中學畢業免試科學,是指畢業於日本中學者;君能否依此例,須詳詢之。證明書容代為商量。五日後返滬,補彙四圓廿錢。前君投稿於《教育周報》,得獎銀十六圓。此款擬彙至日本可否?望示知!此複,即頌

  近佳!

  李嬰上一月十八日

  (再者)鄙人擬於數年之內,入山為佛弟子(或在近一二年亦未可知,時機遠近,非人力所能處也),現已絡續結束一切。君春秋尚盛,似不宜即入此道。但如現在之遇事憂慮,自尋苦惱,恐不久將神經混雜,得不治之疾,鄙人可以斷言。鄙意以為,君此時宜詳審堅決。如能痛改此習,耐心向學,最為中正之道。倘自己仍無把握,不能痛改此習,將來必至學而無成,反致惡果;不如即拋卻世事入山為佛弟子,較為安定也。叨在至好,故盡情言之。閱後付丙。

  (1917年)

致劉質平(交友不可勉強)

質平仁弟足下:

  來書誦悉。《菜根譚》及M經,前已收到,曾致複片,計已查收。官費事可由君訪察他人補官費之經過情形,由君作函寄來。上款寫經、夏二先生及不佞三人,函內詳述他省補費之辦法。此函寄至不佞處,由不佞與經、夏二先生商酌可也。君在東言行謹慎,甚佳。交友不可勉強,寧無友,不可交尋常之友(或不盡然),雖無損於我,亦徒往來酬酢,作無謂之談話,周旋消費力學之時間耳。門先生忠厚長者,可以為君之友人。此外不再交友,亦無妨礙。始親終疏,反致怨尤,故不如於始不親之為佳也。不佞前致君函有應注意者數條,宜常閱之。又格言數則,亦不可忘。不佞無他高見,惟望君按部就班用功,不求近效。進太銳者恐難持久。不可心太高,心高是灰心之根源也。心倘不定,可以習靜坐法。入手雖難,然行之有恒,自可入門(君有崇信之宗教,信仰之尤善,佛、伊、耶皆可)。音樂書前日已掛號寄奉。附一函乞轉交門先生。此複,即頌

  近佳!

  李嬰

  (1917年)

致劉質平(四聯句)

質平居士:

  廿五日自甬寄來之函,誦悉。近日身體已如常,終日勞動,亦不甚疲倦,乞釋遠念。書件已寫畢(惟除大聽二十八對未寫),如此功德圓滿,可為慶慰。俟仁者來寺之後小住,或朽人與仁者同暫時出外,雲遊紹、嘉、杭、滬、甬諸處,約一二月再歸法界寺。統俟晤面時再約定也。不宣。

  九月廿九日夕一音疏

  乞購大塊之墨一方帶下。

  附寫四聯句:

  今日方知心是佛

  前身安見我非僧

  事業文章俱草草

  神仙富貴雨茫茫

  凡事須求恰好處

  此心常懍自欺時

  事能知足心常愜

  人到無求品自高(1931年)

  弘一法師書贈劉質平之聯句

  弘一法師書贈劉質平之對聯

致劉質平(商定船室)

 質平居士丈室:

  前寄至上海一函,想已收到。餘決定於十九日(星期三)下午三時到寧波車站(風雨無阻,但若小船因風大或其他特別事故,不能開行,則須改至再下星期三,即廿六日),乞仁者預早與林君商定船室,最好仍住買辦房中(即上次所住者),因行李甚多,此房極大,可以存置也。行李本擬不多帶,今因仍搭永川輪船,故改為多帶數件,計如下所記:

  △ 仁者第一次由伏龍寺帶去之網籃兩只。

  △ 一月前由陳倫孝居士托餘姚站帶上行李三件(計書箱二只,鋪蓋一件)。

  以上共五件,乞仁者預早搬入船內。俟餘到甬後,即可徑上船也。此外尚有仁者第二次帶甬之書籍等(一網籃、一麻袋),則乞仍存仁者之處,無須移動也。種種費神,感謝無盡。

  十月十四日演音啟

  (1931年)

致寄慈、劉質平(減少通信)

寄慈、質平居士惠鑒:

  在甬諸承愛護,感謝無已。囑寫之件,俟稍暇為之,因不欲潦草塞責也。朽人近年以來,各地書劄甚多,苦於無暇答複。今居鄉間,付郵尤為不便。故自今以後,擬減少通信之處。唯有仁等及其他數處,仍繼續通信。此外皆暫不通訊及晤面。印西師處亦不再通信及晤面。以後仁等如與印西師晤面時或通信時,談及朽人者,乞告彼雲:"朽人決定遁世埋名,居住無定所,不願告人,以後請彼勿再通信及晤面雲雲"。謹達,不具。

  陶居士,乞為致候。

  音上

致劉質平(遺囑)

遺囑

  劉質平居士披閱:

  餘命終後,凡追悼會、建塔及其他紀念之事,皆不可做。因此種事與餘無益,反失福也。

  倘欲做一事業與餘為紀念者,乞將《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印二千冊。

  以一千冊交佛學書局(閘北新民路國慶路口〔即居士林旁〕)流通,每冊經手流通費五分,此資即贈與書局。請書局於《半月刊》中登廣告。

  以五百冊贈與上海北四川路底內山書店存貯,以後贈與日本諸居士。

  以五百冊分贈同人。

  此書印資,請質平居士募集,並作跋語附印書後,仍由中華書局石印(乞與印刷主任徐曜居士接洽,一切照前式,惟裝訂改良)。

  此書原稿,存在穆藉初居士處。乞托徐曜往借。

  此書系為餘出家以後最大之著作,故宜流通以為紀念也。

  弘一書

  (1936年)

  弘一法師給劉質平的遺囑

致劉質平(青島)

 質平居士文席:

  雨奉惠書,具悉一一。承施資財,至感!此次到青島後,如入歐美鄉村,其建築風景,為國內所未見也。前有友人勸餘編輯兒童唱歌一卷,約初小程度,略含佛教淺理而無宗教色彩,以備佛教信者及他教信徒用之。未知仁者有暇任此事否?《清涼歌集》出版現象如何?仁者於下半年仍居寧波否?便乞示及!謹複,不宣。

  演音啟

致劉質平(遺囑)

質平居士文席:

  朽人已於九月初四日謝世。

  曾賦二偈,附錄於後: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裏。

  問餘何適,廓爾亡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前所記月日,系依農曆也。謹達,不宣。

  音啟

  (1942年9月)原第159頁圖放於181頁至劉質平遺囑文章後弘一法師給劉質平的遺書

致李聖章(行旅之費)

  [1] 李聖章(1885—1975): 名麟玉。他是李叔同的侄子,幼時兩人是玩伴。其留學法國時,與蔡元培等發起成立"華法教育會",並任秘書。回國後先後在北京大學、中法大學任教。建國後,曾任重工業部顧問、北京工業學院副院長、全國政協委員等。

  聖章居士慧覽:

  居衢以來,忽忽半載。溫州諸人士屢來函,敦促朽人返彼繼續掩室,情誼殷摯,未可固辭。不久即擬啟程,行旅之費,已向蓮花寺住持借用三十圓。尊處如便,希為代償,由郵局彙兌此數,以彙券裝入函內,雙掛號寄交衢州蓮花村蓮花寺德淵大和尚手收,為禱。溫州通訊之處為大南門外慶福寺,是舊遊之地也。此次赴溫,由衢經松陽、青田,較繞道杭滬稍近,約七日可達。率達,不具。

  曇昉疏四月十七日

  (1924年)原第180頁圖放於184頁前李叔同早年治印(一)

  李叔同早年治印(二)

致李聖章(剃發出家)

聖章居士慧覽:

  二十年來,音問疏絕。昨獲長簡,環誦數四,歡慰何如。任杭教職六年,兼任南京高師顧問者二年,及門數千,遍及江浙。英才蔚出,足以承紹家業者,指不勝屈,私心大慰。弘揚文藝之事,至此已可作一結束。戊午二月,發願入山剃染,修習佛法,普利含識。以四閱月力料理公私諸事: 凡油畫、美術書籍,寄贈北京美術學校(爾欲閱者可往探詢之),音樂書贈劉質平,一切雜書零物贈豐子愷(二子皆在上海專科師范,是校為吾門人輩創立)。布置既畢,乃於五月下旬入大慈山(學校夏季考試,提前為之),七月十三日剃發出家,九月在靈隱受戒,始終安順,未值障緣,誠佛菩薩之慈力加被也。出家既竟,學行未充,不能利物;因發願掩關辦道,暫謝俗緣(由戊午十二月至庚申六月,住玉泉清漣寺時較多)。庚申七月,至新城貝山(距富陽六十裏)居月餘,值障緣,乃決意他適。於是流浪於衢、嚴二州者半載。辛酉正月,返杭居清漣。三月如溫州,忽忽年餘,諸事安適;倘無意外之阻障,將不它往。當來道業有成,或來北地與家人相聚也。音拙於辯才,說法之事,非其所長,行將以著述之業終其身耳。比年以來,此土佛法昌盛,有一日千裏之勢。各省相較,當以浙江為第一。附寫初學閱覽之佛書數種,可向臥佛寺佛經流通處請來,以備閱覽。拉雜寫複,不盡欲言。

  釋演音疏答四月初六日

  爾父處亦有複函,歸家時可索閱之。

  (1922年)

  李叔同於20世紀初所設計的題花

致李圓淨(自之著作)

圓淨居士再覽:

  仁者致常師書,誦悉一一。承詢之事,其一冊,為《行事鈔》中一部分之科表,唯錄舊科而已;其一冊,為《行事鈔持犯方軌表解》之初稿。若欲出版,尚須精校重為編訂。朽人近來對於自己之著作,不願輕易出版者,(一) 因以凡夫情見僭為編述者,恐未能契理契機。必須先生西方,回入娑婆,乃可負荷弘法之重任;(二) 因律學專門之撰述,出版之後,無人能讀,難於流通。昔蔚如居士刻《南山律書》近百餘卷,除贈送之外,罕聞有人出資請購者。即贈送與人,讀者亦希,僅藏置高閣耳。且如朽人近編之《南山律在家備覽略編》,因普被在家人故,將來出版之後,慕名而請購者,或尚有一二百人。若真能披讀而研習了解其義者,或亦僅有仁者及古農、幼希數居士耳。近來目疾增劇,抄錄《備覽》僅及一半,約五十餘頁。尚有一半,未抄錄。謹複,不具。

  音啟五月十二日

  附一紙,乞於便中交夏居士為感!此次書寫《備覽》稿,頗為用心。每寫一頁,須一小時以上乃至兩小時。附呈廢稿《十善法》一紙。

  (1939年)弘一法師常用之印章

致蔡元培、經亨頤、馬敘倫等

致蔡元培、經亨頤、馬敘倫等(整頓僧眾)

  舊師孑民、舊友子淵、彝初、少卿、鍾華諸居士同鑒:

  昨有友人來,謂仁等已至杭州建設一切,至為歡慰。又聞孑師等在青年會演說,對於出家僧眾,有未能滿意之處。鄙意以為現代出家僧眾,誠屬良莠不齊。但仁等於出家人中之情形,恐有隔膜。將來整頓之時,或未能一一允當。鄙意擬請仁等另請僧眾二人為委員,專任整頓僧眾之事。凡一切規劃,皆與仁等商酌而行,似較妥善。此委員二人,據鄙意,願推薦太虛法師及弘傘法師任之。此二人,皆英年有為,膽識過人。前年曾往日本考察一切,富於新思想,久有改革僧制之弘願。故任彼二人為委員,最為適當也。至將來如何辦法,統乞仁等與彼協商。對於服務社會之一派,應如何盡力提倡(此是新派);對於山林辦道之一派,應如何盡力保護(此是舊派,但此派必不可廢);對於既不能服務社會,又不能辦道山林之一流僧眾,應如何處置,對於應赴一派(即專作經懺者),應如何嚴加取締;對於子孫之寺院(即出家剃發之處),應如何處置;對於受戒之時,應如何嚴加限制……如是等種種問題,皆乞仁者仔細斟酌,妥為辦理。俾佛門興盛,佛法昌明,則幸甚矣。此事先由浙江一省辦起,然後遍及全國。弘傘法師現住裏西湖新新旅館隔壁招賢寺內。太虛法師現住上海(其住址問弘傘法師便知)。謹陳拙見,諸乞垂察,不具。

  弘一三月十七日

  昨聞友人述及仁者五人現任委員。此外尚有數人,或系舊友,亦未可知。並乞代為致候。

  (1927年3月17日)

  原第227頁圖放190頁後弘一法師書贈老友楊白民《法常首座辭世詞》

致林奉若(食物之事)

奉若居士澄覽:

  關於食物之事,略陳拙見如下,乞為轉陳執務者,為感!

  依律,食物亦名曰藥,以其能調和四大,令獲康健,俾能精進辦道。但貪嗜甘美之物,律所深呵。常食昂價之品,尤為失福。故以價廉而適於衛生之物最為合宜也。

  豆類,含有蛋白質,為最重要之滋養品。但亦不能多食,多食則不消化(與常人食補藥者同,須以少量而每日食之,但不可一次多量,若過量者,反致增疾)。

  蔬菜之類,且就本寺現有者言之。

  菠菜,為菜中之王,含有鐵質及四種維他命,為滋補最良之品。

  白蘿卜(俗稱菜頭)亦甚能滋補。紅蘿卜亦然。

  白菜,亦甚佳(或白色或綠色皆佳)。

  若芥菜、雪裏紅,則性稍燥,不可常食。

  花生,含有油質,食之有益(但不可多食)。

  且以拙見言之,菜食一盂之中,約以蔬菜占五分之四,豆類及花生等占五分之一,乃為適宜也。

  近來本寺送與朽人之菜食,其中豆類太多,蔬菜太少,未能調和,故陳拙見,以備采擇。

  再者,前朽人雲,不願食菜心及冬筍者,因其價昂而不食,非因齒力不足也。菜心與白菜相似,而價昂數倍。冬筍價極昂,西醫謂其未含有何種之滋養質也。

  又香菇亦不宜為常食品,明蓮池大師曾力誡之。

  煮豆類、花生及蔬菜之湯,亦不可棄,其中含有多份之滋養料。倘棄其湯,而唯食其質,猶如服中國藥者,棄其藥湯而唯食其藥渣也。

  朽人齒力尚健,以刀切蔬菜時,不妨切大塊,咀嚼甚易也。

  以上種種拙見,乞為執務者講解其義,令彼了知,至用感謝!謹陳,不宣。

  十二月廿七日善夢啟

  (1939年)

致印心、寶善和尚(遙憶法座)

印心、寶善大和尚座下:

  拜別慈顏,忽忽三月。音等來此習靜念佛,謝絕人事,四大亦粗調適。今歲寒暑不時,比忽暴熱。遙意法座,輒致書問訊,起居安隱。不具。

  後學演音、演義稽首六月初八日

  清月大和尚,乞為問安!

  靈峰、圓湛大和尚,便中乞為問安!

  (1921年)

致瑞今法师(小学学僧)

 弘一提倡辦小學之意,決非為養成法師之人材,例如天資聰穎,辯才無礙,文理精通,書法工秀等,如是等決非弘一所希望於小學學僧者(或謂小學辦法,第一須求文理通順,並注重讀誦等。此仍是養成法師之意,與弘一之意不同)。

  弘一提倡之本意,在令學者深信佛菩薩之靈感,深信善惡報應因果之理,深知如何出家及出家以後應做何事,以造成品行端方、知見純正之學僧。至於文理等在其次也。儒家雲:"士先器識而後文藝",亦此意也。謹書拙見,以備采擇。

  七月十四日晨弘一

  (1934年)

致仁開法師(退而修德)

仁開法師道鑒:

  前承過談,惠施多品,感謝無盡!荷施十金,擬以請購日本古版佛書,而為永久紀念也。承示諸事,朽人已詳細思審,至為慚惶。朽人初出家時,常讀靈峰諸書,於"不可輕舉妄動,貽羞法門"、"人之患在好為人師"(此語出《孟子》,《宗論》引用)等語,服膺不忘。豈料此次到南閩後,遂爾失足,妄踞師位,自命知律,輕評時弊,專說人非。大言大慚,罔知自省。去冬大病,實為良藥。但病後精力乍盛,又複妄想冒充善知識。卒以障緣重重,遂即中止。至古浪後,境緣愈困,煩惱愈增。因以種種方便,努力對治。幸承三寶慈力加被,終獲安穩。但經此風霜磨煉,遂得天良發現,生大慚愧。追念往非,噬臍無及。決定先將"老法師"、"法師"、"大師"、"律師"等諸尊號,一概取銷。以後誓不敢作冒牌交易。且退而修德,閉門思過。並擬將《南山三大部》重標點一次,誓以努力隨分研習。倘天假之年,成就此願。數載之後,或以一得之愚,卑陬下座,與仁等共相商榷也。前承仁等所示諸事,今非其時,願俟異日。諸希諒察為幸!謹陳,不宣。

  演音

  此書本擬請傳貫師齎奉。適今日有便人,其帶奉。朽人當來居處,無有定所。猶如落葉,一任業風飄泊可耳。

  (1936年)

  弘一法師絕筆

致律華法師(時賜教誨)

(一)

  律華法師澄覽:

  朽人與仁者多生有緣,故能長久同住,彼此均獲利益。朽人對仁者之善根道念,十分欽佩。朽人撫心自問,實萬分不及其一。故朽人與仁者長久同住,能自獲甚大之利益也。妙蓮法師行持精勤,悲願深切,為當代僧眾中所罕見者,且如朽人心中敬彼如奉師長。但朽人在世之時,畏他人嫉妒疑議,不敢明言。今朽人已西歸矣。心中尚有懸念者,以仁者年齡太幼,若非親近老成有德之善知識,恐致退惰。故敢竭其愚誠,殷勤請於仁者。乞自今以後,與妙蓮法師同住,且發盡形承侍之心,奉之如師,自稱弟子;並乞彼時賜教誨,雖受惡辣之鉗錘,亦應如飲甘露,萬勿舍棄。至囑!至囑!

  演音弘一敬白

  (二)

  妙齋法師鑒:

  先念"南無阿彌陀佛"十句。手持供水及米粒,至出生台前。念雲: 以此供水及米粒,施與一切神鬼等眾。惟願是諸神鬼等眾,早得人身,消除業障,往生極樂世界,速證無上菩提。並願以此施食功德,普施有情,齊成佛道。又念 "四生登於寶地"等四句,又念"南無阿彌陀佛"十句畢。仁者施食,可依此行也。

  音啟

  (1941年)

  原第233頁圖放235頁下方李叔同手書橫披

  原第132頁圖放大放於198頁後李叔同致徐耀廷書信

送別

此由李叔同作詞,作於其在杭州浙江一師任教期間。由約翰·P·奧德威作曲。

  李叔同作詞並配曲的《送別歌》

  長亭外,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杯濁酒盡餘歡,

  今宵別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

月夜

 [1]原第148頁圖放202頁1903年李叔同所作

  七律詩《前塵》

  月夜此由李叔同作詞、選曲。

  纖雲四卷銀河淨,

  梧葉蕭疏搖月影。

  剪徑涼風陣陣緊,

  暮鴉棲止未定。

  萬裏空明人意靜。

  呀!是何處,敲徹玉磬?

  一聲聲清越度幽嶺。

  呀!是何處,聲相酬應?

  是孤雁寒砧並。

  想此時此際,幽人應獨醒,

  倚欄風冷。

秋夜

 此由李叔同作詞、選曲。

  日落西山,一片羅雲隱去。萬種情懷,安排何處?卻妝出嫦娥,玉宇瓊樓緩步。天高氣清,滿庭風露。問耿耿銀河,有誰引渡。四壁涼蛩,如來相語。盡遣了閑愁,聊共月華小住。如此良宵,人生難遇!

  寒蟬吟罷,驀然螢火飛流。夜涼如水,月掛簾鉤。愛星河皎潔,今宵雨斂雲收。蟲吟侑酒,掃盡閑愁。聽一枝長笛,有誰人倚樓。天涯萬裏,情思悠悠。好安排枕簟,獨尋睡鄉優遊。金風颯颯,底事悲秋?

幽居

此由李叔同作詞。

  弘一法師墨跡

  唯空穀寂寂,有幽人抱貞獨。

  時逍遙以徜徉,在山之麓。

  撫磐石以為床,翳長林以為屋。

  眇萬物而達觀,可以養足。

  唯清溪沉沉,有幽人懷靈芬。

  時逍遙以徜徉,在水之濱。

  揚素波以濯足,臨清流以低吟。

  睇天宇之寥廓,可以養真。

此由李叔同作詞,斯蒂芬·C·福斯特作曲。

  哀遊子煢煢其無依兮,在天之涯。惟長夜漫漫而獨寐兮,時恍惚以魂馳。蘿偃臥搖籃以啼笑兮,似嬰兒時。母食我甘酪興粉餌兮,父衣我以彩衣。月落烏啼,夢影依稀,往事知不知?

  半生哀樂之長逝兮。感親之恩其永垂。

  哀遊子愴愴而自憐兮,吊形影悲。惟長夜漫漫而獨寐兮,時恍惚以魂馳。夢揮淚出門辭父母兮,歎生別離。父語我眠食宜珍重兮,母語我以早歸。日落烏啼,夢影依稀,往事知不知?

  半生哀樂之長逝兮,感親之恩其永垂。

天風

此由李叔同作詞的二部合唱。

  雲,雲,擁高峰。氣蔥蔥,極。蒼聳聳,蒼聳聳,淩絕頂,側足縹緲乘天風。咳唾生明珠,吐氣噓長虹。俯視培之壘壘,煙斑黛影半昏蒙。仰視寥廓之明明,天風回碧空。

  漭洋洋,漭洋洋,浮巨溟。紛蒙蒙,接蒼穹。浪洶洶,浪洶洶,攢鋒。揚泄汗漫乘天風。散發粲雲霞,長嘯驚蛟龍。俯視積流之茫茫,百川四瀆齊朝宗。俯觀寥廓之明明,天風回碧空。

  天風蕩吾心魄兮,絕於塵埃之外遊神太虛。

  天風振吾衣袂兮,超乎萬物之表與世長遺。

  朝陽此由李叔同作詞,是男聲四部合唱。

朝陽

觀朝陽耀靈東方兮,燦莊嚴偉大之靈光。彼長眠之空暗暗兮,流絳彩以輝煌。

  觀朝陽耀靈東方兮,燦莊嚴偉大之靈光。彼冥想之海沉沉兮,蕩金波以飛揚。

  惟神、惟神,創造世界,創造萬物,錫予光明、錫予幸福無疆。觀朝陽耀靈東方兮,感神恩之久長。

  李叔同1900年在上海(脫去外衣照)

落花

由李叔同作詩、選曲。

  紛,紛,紛,紛,紛,紛……

  惟落花委地無言兮,化作泥塵;

  寂,寂,寂,寂,寂,寂……

  何春光長逝不歸兮,永絕消息。

  憶春風之日暝,芬菲菲以爭妍;

  既乘榮以發秀,倏節易而時遷。

  春殘,覽落紅之辭枝兮,傷花事其闌珊;

  已矣!春秋其代序以遞嬗兮,俯念遲暮。

  榮枯不須臾,盛衰有常數;

  人生之浮華若朝露兮,泉壤興衰;

  朱華易消歇,青春不再來。原第101頁圖放209頁落花後李叔同1900年在上海(21歲)

由李叔同作詞、選曲。

  李叔同設計之《太平洋報》題花

  仰碧空明明,朗月懸太清;

  瞰下界擾擾,塵欲迷中道;

  惟願靈光普萬方,蕩滌垢滓揚芬芳,

  虛渺無極,聖潔神秘,靈光常仰望!

  惟願靈光普萬方,蕩滌垢滓揚芬芳,

  虛渺無極,聖潔神秘,靈光常仰望!

晚鍾

由李叔同作詞、選曲。

  弘一大師所畫佛像及題詞

  大地沉沉落日眠,平墟漠漠晚煙殘。

  幽鳥不鳴暮色起,萬籟俱寂叢林寒。

  浩蕩飄風起天杪,搖曳鍾聲出塵表。

  綿綿靈響徹心弦,幽思凝冥杳。

  眾生病苦誰持扶?塵網顛倒泥塗汙。

  惟神憫恤敷大德,拯吾罪過成正覺;

  誓心稽首永皈依,瞑瞑入定陳虔祈。

  倏忽光明燭太虛,雲端仿佛天門破;

  莊嚴七寶迷氤氳,瑤華翠羽垂繽紛。

  浴靈光兮朝聖真,拜手承神恩!

  仰天衢兮瞻慈雲,忽現忽若隱。

  鍾聲沉暮天,神恩永存在。

  神之恩,大無外!

金縷曲 留別祖國 並呈同學諸子

 [1]本詞作於1905年秋,彼時李叔同在上海,將赴東京留學。

  披發佯狂走,莽中原,暮鴉啼徹,幾行衰柳。

  破碎河山誰收拾?

  零亂西風依舊,便惹得離人消瘦。

  行矣臨流重歎息,說相思,刻骨雙紅豆。

  愁黯黯,濃於酒。

  漾情不斷淞波溜,恨年來絮飄萍泊,遮難回首。

  二十文章驚海內,畢竟空談何有?

  聽畫底蒼龍狂吼!

  長夜淒風眠不得,度眾生那惜心肝剖?

  是祖國,忍孤負!李叔同作詞《金縷曲·留別祖國》手跡

喝火令

《喝火令·哀國民之心死也》手跡

  喝火令

  故國鳴鵒,

  垂楊有暮鴉。

  江山如畫日西斜。

  新月撩人透入碧窗紗。

  陌上青青草,

  樓頭豔豔花。

  洛陽兒女學琵琶。

  不管冬青一樹屬誰家,

  不管冬青樹底影事一些些。

  《喝火令》哀國民之心死也。

  丙午年作於津門

玉連環影 為夏尊題《小梅花屋圖》

 陳師曾繪、李叔同與夏尊題詞之《小梅花屋圖》

  玉連環影由李叔同1913年於杭州為夏尊的《金縷曲·小梅花屋圖》而作,陳師曾繪圖。夏尊的《小梅花屋圖》:"已倦吹簫矣,走江湖,饑來驅我,嗒傷吳市。租屋三間如艇小,安頓妻孥而已。笑落魄萍蹤如寄,竹屋竹窗清欲絕,有梅花慰我荒涼意。自領略,枯寒味。此生但得三弓地,築蝸居,梅花不種,也堪貧死。湖上青山青到眼,搖蕩煙光眉際,只不是家鄉山水。百事輸入華發改,快商量,別作收聲計。何鬱鬱,久居此!"

  屋老。一樹梅花小。住個詩人,添個新詩料。愛清閑,愛天然;城外西湖,湖上有青山。

  甲寅立春節,息翁

南南曲——贈黃二南君

 由李叔同作於1912年。黃二南: 原名輔周,春柳社成員。

  在昔佛菩薩,趺坐赴蓮池。始則拈花笑,繼則南南而有辭。南南梵唄不可辨,分身應化天人師。或現比丘、或現沙彌、或現優婆塞、或現優婆夷、或現丈夫女子宰官司諸像為說法,一一隨意隨化皆天機。以之度眾生,非結貪嗔癡。色相聲音空不染,法語南南盡歸依。春江花月媚,舞台裝演奇。偶遇南南君,南南是也非?聽南南,南南詠昌霓;見南南,舞折枝,南南不知之,我佛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為王吟笙所制印章原第274頁圖放215頁後1906年(丙午)李叔同所作《高陽台·為歌郎金娃娃作》一詞,

  1912年(壬子)寫奉夏尊(勉旃)

清涼歌

《清涼歌》共有五首,此為第一首,由弘一大師於1929年8月作於浙江溫州慶福寺,潘伯英作曲。

  清涼月,

  月到天心,光明殊皎潔。

  今唱清涼歌,心地光明一笑呵!

  清涼風,

  涼風解慍,暑氣已無蹤。

  今唱清涼歌,熱惱消除萬物和!

  清涼水,

  清水一渠,滌蕩諸汙穢。

  今唱清涼歌,身心無垢樂如何?

  清涼,清涼,無上究竟真常!原第80頁圖放《清涼歌》216頁後一頁弘一大師"無上清涼"手跡

《護生畫集》配詩

《護生畫集》作於1928年,系由豐子愷作畫,弘一大師題詞,李圓淨選材並編輯。全書詩書畫合一,"以人道主義為宗趣,以畫說法",提倡護生,反對殺生。一九二九年由上海佛學書局出版。

  原第234頁圖放217頁標題下詩從後一頁開始楊枝淨水,為豐子愷《護生漫畫》題

  眾生

  是亦眾生,

  與我體同。

  應起悲心,

  憐彼昏蒙。

  普勸世人,

  放生戒殺;

  不食其肉,

  乃謂愛物。

  生的扶持

  一蟹失足,

  二蟹持扶。

  物知慈悲,

  人何不如!

  今日與明朝

  日暖春風和,

  策杖遊郊園。

  雙鴨泛清波,

  群魚戲碧川。

  為念世途險,

  歡樂何足言?

  明朝落網,

  系頸陳市廛。

  思彼刀砧苦,

  不覺悲淚潸。

  兒戲(其二)

  教訓子女,

  宜在幼時。

  先入為主,

  終身不移。

  長養慈心,

  勿傷物命。

  充此一念,

  可為仁聖。

  沉溺

  莫謂蟲命微,

  沉溺而不援。

  應知惻隱心,

  是為仁之端。

  暗殺(其一)

  若謂青蠅汙,

  揮扇可驅除。

  豈必矜殘殺,

  傷生而自娛。

  訣別之音

  落華辭枝,

  夕陽欲沉。

  裂帛一聲,

  淒入秋心。

  生離歟?死別歟?

  生離嘗惻惻,

  臨行複回首。

  此去不再還,

  念兒兒知否?

  倘使羊識字……

  倘使羊識字,

  淚珠落如雨。

  口雖不能言,

  心中暗叫苦。

  乞命

  吾不忍其觳觫,

  無罪而就死地。

  普勸諸仁者,

  同發慈悲意。

  農夫與乳母

  憶昔繈褓時,

  嘗啜老牛乳。

  年長食稻粱,

  賴爾耕作苦。

  念此養育恩,

  何忍相忘汝?

  西方之學者,

  倡人道主義。

  不啖老牛肉,

  淡泊樂蔬食。

  卓哉此美風,

  可以昭百世!

  示眾

  景象太淒慘,

  傷心不忍睹。

  夫複有何言,

  掩卷淚如雨。

  喜慶的代價

  喜氣溢門楣,

  如何慘殺戮?

  唯欲家人歡,

  哪管畜生哭。

  殘廢的美

  好花經摧折,

  曾無幾日香。

  憔悴剩殘枝,

  明朝棄道旁。

  生機

  小草出牆腰,

  亦複饒佳致。

  我為勸灌溉,

  欣欣有生意。

  囚徒之歌

  人在牢獄,

  終日愁。

  鳥在樊籠,

  終日悲啼。

  聆此哀音,

  淒入心脾。

  何如放舍,

  任彼高飛。

  投宿

  夕日落江渚,

  炊煙起村墅。

  小鳥亦歸家,

  殷殷戀舊主。

  雀巢可俯而窺

  人不害物,

  物不驚擾。

  猶如明月,

  眾星圍繞。

  誘殺

  水邊垂釣,

  閑情逸致。

  是以物命,

  而為兒戲。

  刺骨穿腸,

  於心何忍?

  願發仁慈,

  常起悲憫。

  倒懸

  始而倒懸,

  終以誅戮。

  彼有何辜,

  受此荼毒!

  人命則貴,

  物命則微。

  汝自問心,

  判其是非。

  老陸稿薦

  見其生不忍見其死,

  聞其聲不忍食其肉。

  應起悲心,

  勿貪口腹。

  開棺

  惡臭陳穢,

  何雲美味?

  掩鼻傷心,

  為之墜淚。

  智者善思,

  能勿悲愧?

  昨晚的成績

  是為惡業,

  何謂成績!

  宜速懺悔,

  痛自呵責。

  發起善心,

  勤修慈德。

  惠而不費

  勿謂善小,

  不樂為之。

  惠而不費,

  亦曰仁慈。

  醉人與醉蟹

  肉食者鄙,

  不為仁人。

  況複飲酒,

  能令智昏。

  誓於今日,

  改過自新。

  長養悲心,

  成就慧身。

  懺悔

  人非聖賢,

  其孰無過?

  猶如素衣,

  偶著塵。

  改過自新,

  若衣拭塵。

  一念慈心,

  天下歸仁。

  冬日的同樂

  盛世樂太平,

  民康而物阜。

  萬類鹹喁喁,

  同浴仁恩厚。

  昔日互殘殺,

  而今共愛親。

  何分物與我,

  大地一家春。

李叔同年譜

 一八八零年十月二十三日(農曆庚辰年九月二十日)辰時,出生於天津河東區地藏庵前陸家胡同二號一名門望族家庭。取名文濤,字叔同。祖籍浙江平湖,一說山西洪洞。父李世珍,字筱樓,與李鴻章、吳汝綸為會試同年,中進士後曾任吏部主事,不久後便辭官不做,返津經商,主營鹽業,幾乎壟斷了天津內外的鹽業,成為津門巨富;晚年又大力興辦錢莊,成為天津較早的銀行家。李筱樓樂善好施,創辦"備濟社",向貧民施舍糧食棺木,又興辦義塾讓貧兒上學,在津門一帶博得 "李善人"的雅號。

  叔同生母王氏名鳳玲,一八六零年生,原系丫環,一八九七年被李筱樓收為三姨太。她略通文字,篤信佛教,對李叔同的成長具有重要作用。李叔同在家中排行第三。其降生之日,有喜鵲噙松枝送至房內,此松枝被視作佛賜善根,叔同終生攜帶在身邊。

  一八八三年舉家搬入糧店後街六十二號,與舊屋僅一巷之隔。

  一八八四年開始學習書法,臨摹柳、顏。

  此年,其父因病過世,李鴻章親臨李宅為之主喪。李家大辦喪事,僧眾行普濟法事,並做了一場焰口。叔同目睹這些場面後,召鄰居小夥伴們群起效仿,自命為"大和尚"。其父去世後,因為財產等原因,叔同母子受到大家庭的排擠,叔同開始變得沉默寡言。自是歲起從母王氏誦名詩格言。

  一八八六年始學《三字經》、《百家姓》等啟蒙書,後讀《百孝圖》、《返性篇》、《玉曆鈔傳》、《格言聯璧》等。其母還教之以短詩。

  一八八七年開始攻讀《文選》。叔同日誦五百,過目不忘,進步飛快,常受其師常雲莊贊賞。

  一八八八年熟讀《四書》、《孝經》、《詩經》及無數唐詩。因常陪同大娘郭氏(李筱樓之大姨太)前往無量庵,學會念誦《大悲咒》、《往生咒》。開始從天津著名書法篆刻家唐靜岩學習篆刻。家中有京戲班子唱堂會,因好奇而學習唱戲。

  一八九一年開始學習篆書,摹《宣王獵碣》,每天寫五百餘字。又學習隸書,熱衷於碑學,臨寫《張猛龍碑》、《張遷碑》、《龍門二十品》等。隨常雲莊先生學習《史記》、《漢書》等史學著作,此間還常去票房學戲。

  一八九四年文才初露,有"人生猶似西山月,富貴終如草上霜"之句流傳。此時,其詩文書法均已打下良好的根基。在票房與京劇名伶楊翠

  原第7頁圖放236頁下方李叔同少年時書法習作之一

  喜結識。

  一八九五年入天津輔仁學院學習。自夏天起,開始學習算術、外語等西方教育內容,接受"新學"。

  一八九六年拜其父生前好友、天津詩詞界名流趙幼梅學詞,將詩詞融會貫通。又正式從著名書家唐靜岩學習書法篆刻。此間廣交津門藝林名士,著名教育家嚴修、大文豪孟廣慧、大書法家王吟笙、大畫家陳篙洲等諸多學者、書畫大家皆與其交往甚密,使之得到廣泛的藝術熏陶。是年以文童身份進入天津縣學,開始學習八股文。

  一八九七年奉母之命,與天津衛芥園俞家茶莊的茶商之女俞氏成婚。俞氏長叔同二歲,端莊淑靜。李家大辦婚事,其兄從家產中撥出三十萬元供叔同家用。叔同買下一部德國鋼琴,並開始學習拜厄的《鋼琴基本教材》及車爾尼的《鋼琴初步教程》。

  一八九八年十月,叔同與母親、妻子一同南下上海,在法租界卜鄰裏租房居住,並改名李漱筒。

  到滬後,叔同與"滬學會"之許幻園等結識,加入"城南文社"。

  一八九九年春季,在許幻園盛情邀請下,攜全家遷入滬南青龍橋許家城南草堂,幻園為叔同所居院落題名"李廬"。

  與許幻園、袁希濂、蔡小香、張小樓結成金蘭兄弟,號稱"天涯五友"。此外,還與文壇名人毛子監、李力園、劉泯松等過從甚密。

  是年,叔同長子葫蘆產後即夭折。

  一九零零年作《二十自述詩》,冠以四言詩序以自省。又將自己的印章作品及家藏古代名印輯成一冊《李廬印譜》出版。又編輯《詩鍾彙編原第111頁圖放於238頁李叔同在上海飾演黃天霸劇照

  初集》,並自作序言。是年春天,叔同北上開封以童生身份參加了考試,考取第三名。

  四月,與黃仰宗、任伯年、朱夢廬、高邕之等書畫家,在上海福州路楊柳樓台舊址組織成立"上海書畫家公會",叔同為會員,隨之加入上海書畫金石界。"上海書畫家公會"舉辦各種"書畫講習班",免費宣講,向大眾普及書畫知識。叔同講授篆書篆刻課程。

  九月,次子李准出生。

  一九零一年年初,將個人詩作結集《李廬詩鍾》,署名"當湖惜霜仙史",在滬印行。

  二月,北上天津探望家人。抵津後適逢其兄赴豫,叔同本欲再趕往河南,但因義和團抗擊八國聯軍,道路阻滯,未能成行,遂在津滯留兩月有餘。其間曾入京看望名伶楊翠喜,回津後作詞《菩薩蠻·憶楊翠喜》以為紀念。叔同此次北上留有多首詩詞佳作,如《南浦月·北行留別海上同人》、《輪中枕上聞歌》、《到津愁不成寐》等,返滬後將之輯成《辛醜北征淚墨》,該書面世後,在滬獲得各界人士高度評價。

  九月,考入位於上海徐家彙的交通大學前身南洋公學特班,改名李廣平。該校總教習為著名教育家蔡元培,他倡導民主、提倡新學,開設英語、國際法等諸多新學課程。同學中有黃炎培、邵力子等後來的著名人士。叔同與師生們相互切磋,獲益頗多。

  是年秋,叔同曾赴河南開封參加鄉試,未取。

  一九零二年繼續在南洋公學特班學習。

  秋季,與袁希濂同以"嘉興府平湖縣監生"資格赴杭州參加鄉試,因在文章中大倡維新,再次落第。

  八月,在上海訪名妓謝秋雲,作《七月七日在謝秋雲妝閣詩以謝之》詩以留念。

  在南洋公學與同學合演新劇《六君子》等。

  年底,因南洋公學校方禁止學生閱讀《民報》一類進步書報,壓制學生的言論自由,特班學生在蔡元培的帶領下掀起我國近代史上首次學潮,隨即憤而退學。十一月,二十幾名退學學生全部加入由蔡元培任總理、吳稚暉任學監的"愛國學社"繼續學習。叔同在課餘還參加《蘇報》的編輯工作。

  一九零三年與黃炎培、許幻園等青年進步分子創建"滬學會",以"興學"和"演說"為主要活動內容,向貧苦大眾開辦補習學校。叔同在夜校裏特設"樂歌課",開中國音樂教育之先。

  在蔡元培的指導下,翻譯《法學門徑書》、《國際私法》,交開明書店出版。

  一九零四年三子李端出生。

  與滬上名妓朱慧百、李蘋香等有詩詞應和。

  經常參加票友演出,曾飾黃天霸等武生角色。

  李叔同手書之橫披

  一九零五年滬學會演出新戲《文野婚姻》,叔同寫作劇本,並作詩《滬學會〈文野婚姻〉新戲冊撰成感賦》以資紀念。

  二月,選曲並作詞寫成《祖國歌》,此曲抒發了叔同滿腔的愛國熱誠,具有極強的感染力與號召力,迅速風靡全國。

  四月,生母王氏病故,終年四十五歲。叔同偕妻兒護送母親靈柩回津,破除舊習,舉行新式追悼會,親寫悼詞並唱《挽歌》。

  治喪之後,叔同改名李哀,字哀公,以示對母親的追念。將妻兒安置在天津,叔同獨自返滬。

  六月,叔同取得南洋公學文憑,決定東渡日本留學,臨行前作《金縷曲·留別祖國並呈同學諸子》。叔同到東京後,入上野美術專科學校專攻西洋畫,改名李岸。同時關注歌曲創作,編輯《國學唱歌集》,收歌二十餘首,交上海中新書局出版。

  一九零六年在學習美術的同時,又去音樂學院學習鋼琴,並向著名導演藤澤淺二郎學習西洋戲劇。

  二月,集寫、編於一身,獨力編輯《音樂小雜志》,系我國最早的音樂刊物,其內容包括音樂、繪畫、雜感等幾大部分。創刊號發表有《〈音樂小雜志〉序》、《樂聖比獨芬(貝多芬)傳》、《近世樂曲大意》,及教育歌曲《我的國》、《春郊賽跑》,別體唱歌《隋堤柳》,雜感《嗚呼!詞章!》、《論音樂之感動力》等十幾篇稿件,山東京三光堂印刷,寄回國內交上海尤惜陰發行。

  八月,因患肺結核,返天津省親養病,旅途中作有《醉時》、《昨夜》、《初夢》等多首詩詞,抒發了作者懷念故國、憂時憤世之情。

  九月,叔同返回日本繼續學習西洋繪畫。

  是年冬,叔同在日本加入同盟會。

  原第192頁圖放241頁李叔同在日本留影

  一九零七年在東京與曾延年(即曾孝穀,字存吳)等共同發起成立"春柳社",是近代中國最早的話劇團體,開中國新劇表演藝術之先。日本著名戲劇藝術家藤澤淺二郎為劇社顧問。

  七月,排演新居《茶花女遺事》(即小仲馬名著《茶花女》之第三幕最後兩場),叔同親飾茶花女瑪格麗特,曾延年飾亞芒父,唐肯飾亞芒。該劇在神田區青年會劇場公演取得巨大成功,極大地促進了春柳社的發展,春柳社迅速發展至八十多人。不久在東京演出新劇《黑奴籲天錄》,該劇由曾延年自美國小說《湯姆叔叔的小屋》改編而成,藤澤淺二郎親任導演。李叔同飾演愛米麗夫人及跛醉漢兩個角色,並兼任舞美等職。此劇的公演又大獲成功,獲得日本戲劇評論界的高度贊揚。

  此後,春柳社又排演過《生相憐》、《畫家與其妹》等劇,李叔同均扮演重要角色。

  後來,因清政府駐日公使館發出布告,禁止留學生上台演戲,並以取消"留學費用"相威脅,春柳社被迫逐漸停止了活動。

  是年,李叔同與自己的繪畫模特、一位日本姑娘逐漸相愛,並娶其為妻。

  一九一零年因清政府將鹽業改為"官鹽",李家投資於鹽業的銀號損失近百萬元。李叔同遂在修完東京美術學校西畫科學業後,中止在音樂學校的學習,偕日籍夫人回家,將其安頓在上海,只身返津與家人團聚。

  是年秋,開始在天津工業專門學校任教。

  一九一一年轉至直隸模范工業學堂,任美術教員。

  一九一二年二月,應上海城東女校校長楊白民之邀,赴滬於城東女校"藝科"任教。

  四月,加入進步文學團體"南社"。受陳英士之聘,擔任上海《太平洋報》編輯,負責廣告版及副刊"太平洋文藝"版。

  同時,與柳亞子、陳無我等組織"文美會",編輯名家書畫印稿,並擬創原第151頁圖放於242頁李叔同夫人俞氏偕子李端(左),李聖章

  夫人鄒氏偕女李孟娟(右)(攝於1911年)

  辦《文美雜志》。

  七月,《太平洋報》被封,應浙江兩級師范學校校長經亨頤之邀,赴杭州任教,在該校圖畫手工科負責音樂、美術課程。從此,李叔同專心於教育事業,在藝術領域培養出大量人才,其學生中後來卓有成績者有豐子愷、劉質平、吳夢非、李鴻梁、蔡因等。

  一九一三年二月,浙江兩級師范學校改名為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即浙一師),李叔同留任。

  為更好地傳播音樂、美術等藝術門類知識,李叔同以"浙師校友會"的名義創辦綜合性文藝刊物《白陽》,集寫稿、編輯、題圖、封面設計於一身,並作《〈白陽〉誕生詞》。《白陽》創刊號發表有李叔同之文學論述《近世歐洲文學之概觀》、音樂論述《西洋樂器種類概說》、美術論述《石膏模型用法》,另外還發表有李叔同作詞並配曲的三部合唱曲《春遊》(這是中國近代音樂史上第一部合唱曲)等諸多作品。《白陽》是我國近代最早的藝術教育校刊。

  是年,浙江省教育廳有官員來校巡查,認為在美術課使用裸體模特有傷"風化",遂下文"不得在圖畫課上畫模特兒",引發浙一師師生的強烈不滿。經過鬥爭,浙一師終於取得了勝利。

  一九一四年二月,在浙一師成立"洋畫研究會",定期舉辦各種活動,普及西洋畫知識。

  倡議創立"樂石社",並被推為社長。

  與著名書畫金石家吳昌碩往來頻頻,並應約加入西泠印社。

  五月,黃炎培來校考察,對李叔同所擔任之音樂、美術課印象深刻,特在其《考察教育日記》(商務印書館出版)中予以高度評價:"其專修科的成績殆視前兩級師范專修科為尤高。主其事者為吾友、美術專家李君叔同(哀)也。"

  一九一五年在杭州浙一師任教的同時,又兼任南京高等師范學校音樂、美術教職,奔波於杭州、金陵之間。

  是年系李叔同歌曲創作的高峰期,為教學的需要,或作詞配曲,或選詞配曲,創作了大量優秀歌曲,其中以《送別》最為著名。

  是年夏季,李叔同攜日籍夫人赴日本度假省親。

  一九一六年擬在杭州西子湖畔創建"中華藝術師范學校",並聘徐悲鴻、陳師曾、夏尊等著名藝術界人士來校任教,為國家培養藝術師范人才。可惜,天時不濟,李家賴以生存的"桐達銀號"在此際宣告徹底破產,李叔同教育救國之大業也隨之幻滅。

  是年夏,得意門生劉質平自浙一師畢業,李叔同力勸其東渡日本繼續深造,雖為其努力爭取官派經費不成,但在他之大力幫助下,終於使劉得以成行。

  對佛教興趣漸濃,有辭去兩校教職之意,無奈兩校均"堅留"不允。

  一九一七年自上一年底至是年一月上旬,利用年假時間,在杭州大慈山虎跑定慧寺試驗斷食,由校役聞玉陪侍,共曆時三周。第一周,由每餐一碗半飯,逐漸減至每餐一碗粥;第二周,全部斷食,每餐僅飲清水一杯;第三周,由每餐半碗粥,漸漸恢複原來的食量。

  斷食期間,每天或練字刻印,或調息靜坐。三周中,共作書法一百多幅,刻印數枚,並作《斷食日記》。

  李叔同對外改稱"李嬰"。斷食後,李叔同與著名佛教居士馬一浮交往甚密,並在其指導下全心學佛。

  自是年下半年起,李叔同開始發心吃素。入冬後,請回諸多經卷,如: 《產賢行願品》、《楞嚴經》、《大乘起信論》,潛心讀經,又在房間裏供奉地藏菩薩、觀世音菩薩的佛像,並天天為之焚香。

  是年冬季,因劉質平留學經費發生困難,願每月無償支助其留學費用直至畢業。

  一九一八年是年初,陽曆年假期間,在虎跑寺過年。正月初八日,適逢彭遜之在此"發心出家",並由虎跑寺當家為他剃度,李叔同在場大受感動,故即於正月十五日(公元一九一八年二月二十五日)皈依三寶,禮了悟法師為皈依師,取法名演音,字弘一。起初為在家弟子,自稱"來沙彌"。

  六月下旬,李叔同在浙一師提前舉行圖畫、音樂課之期終考試。

  六月底,李叔同將自己的所有財物分贈他人——將當年上海名妓朱慧百、李蘋香贈他的詩畫扇頁、他贈與金娃娃的同卷,以及所書"前塵影世"橫額、一塊金表,均贈與夏尊;將自己的油畫、水彩畫作品,寄贈北京國立美術專門學校;將自己的金石作品及所藏名家金石作品,贈給西泠印社;將畫譜等美術書籍、《莎士比亞全集》及自己的幾幅書畫作品,贈豐子愷留存;將音樂書籍贈給劉質平;將文具、《南社文集》贈給王平陵;將鋼琴等家產贈給日籍夫人;將一些衣物贈給校役聞玉。隨即,李叔同換上麻布長衫,與兩位最心愛的弟子豐子愷、劉質平合影留念後,即在豐子愷與聞玉的護送下,正式去大慈山虎跑寺出家了。據考證,李叔同之正式出家日,為一九一八年六月三十一日。

  八月十九日,相傳是大勢至菩薩的聖誕,李叔同於此日正式剃度落發。

  十月中旬,在靈隱寺受比丘戒。期間讀《寶華傳戒正范》、《靈峰毗尼事義集要》等書,立誓學戒宏律,將失傳已久的律宗發揚光大。

  自此,弘一大師謹遵"過午不食"之戒。

  一九一九年一月三十一日,在杭州玉泉寺作《為楊白民書座右銘跋》。

  春季,受嘉興佛學會范古農居士約請,赴嘉興閱藏,整理佛教典籍。弘一大師常用之印章

  日籍夫人曾專程來杭州虎跑寺求見,弘一大師堅持未見,夫人揮淚離去,返滬後在豐子愷資助下回國。

  秋季,在虎跑大慈寺從華德大師習唱贊頌,並親手書錄《贊頌輯要》,並作《贊頌輯要·並言》,歸納歌唱贊頌之大大便利。

  是年,受范古農居士之啟發,為弘揚佛法、廣植佛回,開始揮毫為求書者書寫佛語等,其書法藝術漸趨頂峰。

  一九二零年在浙東各寺雲遊掛單。

  夏天,作《印光法師文鈔·棄辭》。後往新城貝山閉關修行,精研律宗經典《戒本疏》、《羯磨疏》、《行事鈔》、《靈芝記》等。

  秋冬,移至浙江衢州蓮花寺,繼續精研律宗典籍。

  一九二一年在浙江杭州、貝山、永嘉一帶雲遊掛單。

  夏季,至溫州慶福寺,再三請求,方得拜該寺住持寂山上人為依止師。

  秋季,在慶福寺閉關精研佛教典籍。

  是年,豐子愷赴日留學前,曾專程探望弘一大師,並與之辭行。

  是年,弘一大師俗家次子李准得子,寫信請求大師賜名,大師以揚善普度為本,為其取名"增慈"。

  一九二二年一月三十日,發妻俞氏病逝於天津,終年四十五歲。本擬北上奔喪,無奈北方正值"直奉大戰",動蕩不寧,交通不便,未得成行。

  此後,在溫州慶福寺閉關修道,編著《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

  五月,複俗侄李聖章信,此信曆敘出家前後情況,內容詳盡,成為後人研究弘一大師的重要史料之一。

  夏季患痢疾,多日方愈。

  冬季,返溫州慶福寺。據明代高僧靈峰《五戒相經箋要》及《有部律》諸典,輯《五戒持犯表記》一冊,後又增加《三皈略義》等文,刊印傳世。

  一九二三年春季,與尤惜陰在上海佛教居士林合著《普勸發心印造經像文》,內容分為六大部分: 一、印造經像之功德;二、印造經像之機會;三、印造經像之方法;四、發願文之程式;五、寫時、畫時之注意;六、結論。後附刊於一九二四年上海商務書局印行之《印光法師文鈔·增廣本》卷四。

  四月,病臥於溫州慶福寺。

  五月,謝絕寂山上人邀其出任寶嚴寺住持之請求,表明自己專心治律之志。

  秋季,赴衢州蓮花寺。作《紹興開元寺募建殿堂疏》及《大中祥符朗月照禪師塔銘》。

  年底,返溫州養病。

  一九二四年春季,於溫州慶福寺完成《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一書的寫作。此書系弘一大師最重要的佛學著作,系以唐代南山律祖之《行事鈔疏解》為表,再根據宋代靈芝律師、明代見月大師之注解分條寫出按語而成。全書均由弘一大師親筆楷書工寫,後由中華書局影印出版。

  五月,赴衡州蓮花寺,書《華嚴淨行品偈》一卷。

  六月,經三次致信"竭誠哀懇",方得赴浙江普陀山參禮印光法師。印光法師專弘淨土,密護諸宗。弘一大師得與印光法師在後山共居七日,悉心求教,受益匪淺。

  秋季,患菌痢,大病一場。

  一九二五年年初,在溫州慶福寺潛心研究佛教經典。

  春末夏初,外出雲遊,計劃由溫州到寧波,再經南京到安徽九華山朝聖。無奈時值蘇浙軍閥混戰,交通阻滯,弘一大師到達寧波後即滯留於此,掛褡於七塔寺。夏尊聞訊後,請大師去上虞白馬湖居住。數日後,大師又前往紹興。後大師又去杭州,在杭州書《梵網經》贈著名書畫家吳昌碩,吳亦書七律一首相贈。

  秋季,又返回溫州慶福寺,精研《華嚴疏鈔》,發願弘揚《華嚴經》。

  一九二六年春季,在杭州招賢寺,開始校勘《華嚴疏鈔》,決心"以二十年卒業"。

  六月,假道上海准備赴江西廬山,在滬會晤豐子愷,並重訪故居"城南草堂"。夏季,與弘傘法師同赴廬山參加金光明道場,分送三百幅經文偈句,其間居牯嶺後青蓮寺,不久後又返回杭州。

  一九二七年正月,在杭州吳山常寂光寺掩關,特邀請堵申甫居士來寺為之護法,精研《華嚴疏鈔》。

  此間,弘一大師俗侄李聖章曾來寺探望大師,勸其還俗,結果無功而返,臨別大師贈其一本手抄《華嚴經》及一件舊僧袍。

  春季,北伐成功,革命軍中的激進派打著"反封建"的旗號,主張"滅佛驅僧,收回寺院",拆掉一些廟宇,佛教界一時緊張萬分。在此危急關頭,居於常寂光寺的弘一大師挺身而出,邀請當地革命黨負責人宣中華探討保護佛教事宜,又為此邀請政界一批知名人士召開座談會;次月,大師致信當時的國民黨政府大學院院長蔡元培等人士。在大師的努力之下,滅佛一說終於被制止。

  是年冬,豐子愷、裘夢痕編輯《中文名歌五十首》交由上海開明書店出版,內收弘一大師早年所作歌曲二十五首之多。此書出版後,即被眾多學校選作音樂教材,多次再版,影響巨大。

  一九二八年是年開始《清涼歌集》的寫作。

  七至九月,由溫州至上海,在豐子愷家中與豐子愷、李圓淨共同編輯《護生畫集》,李圓淨選材,豐子愷作畫,弘一大師題詞。所作題詞有的系自己創作,有的選自古人詩作。全書詩書畫合一,以"人道主義為宗趣,以畫說法",提倡護生,反對殺生。弘一大師在卷首書寫題贊:"普渡眾生,承斯功德;同發菩提,往生樂園",表明了創作此書的主旨。《護生畫集》一九二九年由上海佛學書局出版,在國內外影響廣泛。

  十一月九日,在豐子愷三十歲生日之日,弘一大師在豐子愷江灣寓中為其授皈依,要求其實行"五戒",並賜法名"嬰行"。

  年底,佛教居士尤惜陰、謝仁齋擬去泰國弘法,弘一大師聞訊與之同行。船至廈門,弘一大師因身體不適棄船登岸,受到廈門大學的創始人陳敬賢的熱烈歡迎,閩南佛學界亦熱誠歡迎大師在閩弘法。大師遂與尤、謝二居士分手,在福建名刹南普陀寺掛搭。

  一九二九年在廈門南普陀寺與芝峰法師、大醒法師、法願法師等高僧相識;應邀赴南安小雪峰過年。

  四月,自廈門返回溫州途中,在福州鼓山湧泉寺發現清初刻本為霖禪師之要著《華嚴疏論纂要》,乃倡印二十五部,分贈國內外各大叢林,後經內山完造,將其中十二部贈送日本各大名寺及各大學圖書館。

  夏季,在溫州慶福寺繼續《清涼歌集》的創作。由弘一大師作詞,劉質平、俞級棠、潘伯英、徐希一、唐學詠等作曲,先後在上海新華藝專和寧波中學試唱,後又經過七年的反複推敲,一九三六年由上海開明書店出版。本歌集系弘一大師出家後歌曲創作的精華所在。

  九月,與惟淨法師一同至上虞白馬湖,夏尊、經子淵、豐子愷、劉質平等集資為弘一大師建造的晚年居所在此落成,大師為之題名"晚晴山房"。

  十月,在晚晴山房與護法會諸友共度五十壽辰。

  在大師五十壽誕之際,上海開明書店將大師在俗時所臨各種碑帖輯成《李息翁臨古法書》出版,以示慶賀,由夏尊負責選輯。《護生畫集》亦在此際出版。

  十月底,赴滬乘船至廈門,在南普陀寺協助閩南佛學院院長常惺法師整頓學院。

  在閩與廣洽法師結識。

  一九三零年一月,與太虛法師一同前往南安小雪峰寺過年。

  二月,在小雪峰寺與太虛法師合作《三寶歌》,由太虛作詞,弘一大師譜曲。

  二月底,赴泉州承天寺,幫助性願、廣義等法師創辦"月台佛學研究社"。

  四月,返回溫州慶福寺,而後即返上虞白馬湖晚晴山房,全力校點天津刻經處新版《南山行事鈔》。

  九月,去白馬湖金仙寺參加靜權法師講經的法會,曆時兩月。由天台山來的靜權法師宣講了《地藏菩薩本願經》等,對弘一大師啟發至深。

  在金仙寺期間,書成《華嚴集聯三百》。

  年底,返回溫州慶福寺。

  是年,在《海潮音》第十一卷第三期《法海叢談》發表《法味》長文,記載了大師"前年在廈門時之瑣事"。

  一九三一年正月,患惡性瘧疾,起初在溫州慶福寺休養,後由劉質平護送至晚晴山房將養,後又被請至上虞法界寺。正在病中,雨僧安心頭陀來寺請大師去西安弘法,大師推辭不過,決定帶病舍生前往,臨行前留下遺囑一張給劉質平。後幸虧劉質平及時趕到,從即將起錨的輪船上將大師搶回。

  四月,受著名佛教居士徐蔚如的啟發,發願捐舍《有部》,改學《南山四分律》。四月二日作《學南山律誓願文》,並在上虞法界寺佛像前宣讀。

  五月於法界寺預立遺囑(二)。

  夏季,在慈溪五磊寺佛前發願,以三年為期,演講律宗三大著作: 《行事鈔資持記》、《四分律行宗記》、《羯磨疏隨緣記》,以在佛教界形成一種重律嚴戒的好風氣。

  此間,弘一大師往返於白衣、五磊、金仙寺駐錫,並與金仙寺住持亦幻、五磊寺住持棲蓮共商在五磊寺籌建南山律學院之事。亦幻、棲蓮假此緣由至滬向東北軍將領朱子橋居士募得銀元一千元。返回寧波白衣寺後,又請弘一大師為作《南山律學院緣冊題序》,此後又請大師擔任律學院院長之職……這一系列行為,均有違於大師曾立下的誓言: 一不做住持,二不化緣,三不收徒弟;更有違於大師"弘揚律學、嚴肅僧紀"的創辦律學院之初衷,遂憤然拂袖而去,創辦"南山律學院"之事即不了了之。

  九月,廣洽法師來函請大師回廈門過冬,大師遂在月底經紹興、杭州返滬。在紹興時,巧遇蔡因居士,蔡居士為大師畫像,並請大師撰寫自己的年譜,大師婉拒。及至上海,正逢"一·二八"事變前夕,時局動蕩,大師在夏尊、劉質平、豐子愷等的勸阻下,改道去紹興戒珠寺。

  一九三二年一月,在鎮海伏龍寺度過春節。

  二月,在慈溪金仙寺宣講律學。二月,赴白馬湖為寺僧華雲、崇德等講授律學約半月,此後半年左右均在浙東遊學。

  五月為陳垣所作《題弘一法師墨跡》一詩題寫"附記"。是月間,又回到溫州,應溫州慶福寺護法趙伯廄居士之請,為趙之亡祖母寫經回向,書《普賢行願品》一卷。

  七月,劉質平來慶福寺探望弘一大師。在父李筱樓誕生一百二十周年之際,大師書李筱樓遺聯:"事能知足心常愜,人到無求品自高。"後將此聯贈給劉質平。此間,又完成多種書法作品,最珍貴者當屬《佛說阿彌陀經》。

  秋後,大師再回伏龍寺與白馬湖兩地。

  陰曆八月初,回上虞法界寺,陰曆八月十一日,突患"傷寒夾痢疾"之重病,至陰曆八月十九日方愈。

  十一月,因八月間大病之故,自覺浙江寒冷的冬季已不再適合於自己老病的軀體,遂應廣洽法師之邀,取道上海至廈門,先居於妙釋寺,後移居萬壽岩。自此之後,弘一大師一直居留於閩南。

  十一月間,在妙釋寺作題為《淨土法門大意》之講演。

  在萬壽岩期間,編輯一冊《地藏菩薩盛德大觀》,以紀念"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菩薩。

  一九三三年一月,自萬壽岩正式移居妙釋寺。在該寺作《改過實驗談》及《人生之最後》兩次講演。

  二月十日在妙釋寺作題為《南山律苑講別錄》的講演。

  二月十五日起,在妙釋寺宣講《四分律含注戒本疏》及大師自作之《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此前發願弘律,重振南山律宗。

  三月,自初九日開始在萬壽岩向瑞今、廣洽等律學弟子宣講"羯磨",至五月初八圓滿。律學弟子們深得教益,全部向大師學習,發心過午不食。

  此間,大師還在五月一日、三十一日於萬壽岩分別作題為《地藏菩薩之靈感》、《授三皈依大意》的講演。

  六月,應泉州開元寺住持轉物老和尚的邀請,與廣洽、性常等一同到開元寺尊勝院"結夏安居",研究律學,並宣講《四分律含注戒本疏》及《四分律隨機羯磨》,宣布成立"南山律學苑"。六月七日,在開元寺作題為《放生與殺生之果報》的講演。同日,還作了題為《敬三寶》之講演。

  到開元寺第二月,弘一大師作《地藏九華垂跡圖贊》,全文十頌,講述了地藏菩薩垂跡的全部經過。

  七月底,大師依《瑜伽師地論》,錄下自誓的《受菩薩戒》全文,給法侶們隨意在佛前自受。而後,繼續編撰《戒本羯磨隨講別錄》,於八月二十四開講。此間大師還編定《南山道宣律師簡譜》。

  八月,至開元寺後一直在進行的點校《南山鈔記》工作告一段落,大師親自為之作跋。

  弘一大師書五字聯句  八月三十一日,在泉州承天寺為幼僧作題為《常隨佛學》的講演。

  九月,十九日在開元寺作《菩薩瓔珞經自誓受菩薩五重戒法》一文,後收入上海大藏經會一九五七年編印之《普慧藏》。

  十月,大師遊潘山,見晚唐詩人韓墓,感其與自己經曆多似,遂萌為其作傳之念。他搜集大量資料,囑高文顯撰寫《韓傳》,此傳三年後完成,大師親自為之作序。抗戰前本擬由開明書局出版,後因毀於戰火,遂未得問世。

  是年秋季,在泉州承天寺作題為《改習慣》之講演。並作《毗奈那質疑編》一文,後收入上海大藏經會一九五七年印行之《普慧藏》。

  十一月初,大師完成《梵綱經菩薩戒本淺釋》,請瑞今法師代座,於妙釋寺開講。

  十一月中旬,大師受城南草庵住持之請,偕傳貫法師一同去草庵過冬。

  一九三四年二月十三日(除夕),弘一大師於草庵意空樓佛前,為傳貫、性常二位法師選釋《靈峰、益祭頒愚大師爪發缽塔艾》,而後書"紹隆僧種"大字橫幅,贈與性常法師。

  二月,應廈門南普陀寺常惺、會泉二位法師邀請,赴南普陀寺協助其整頓閩南佛學院之風紀,但因僧紀渙散、因緣不具,遂另起爐灶,委托瑞今法師籌備在南普陀建立"佛教養正院"。

  三月,"佛教養正院"正式建立,陸續培養出一大批優秀的佛教人才。弘一大師則隱居於"兜率陀院",請校《大正藏經·戒律部》。二十五日,作《行事鈔資持記隨講別錄》一文,後收入上海大藏經會一九五七年印行之《普慧藏》。

  六月,於南普陀作《四分律行事鈔資持記本考校序》、《四分律含注戒本校序》及《隨機羯磨疏跋》。

  七月,於南普陀作《律相感動傳校跋》。

  八月,六日於南普陀作《四分律行事鈔資持記校記》;二十二日於南普陀作《四分律刪補羯磨題記》。

  九月,繼續居於南普陀。二十九日作《日本紋藏經校記》,三十日作《華山見月律師行腳圖跋》。是月,在廈門萬壽岩作題為《萬壽岩念佛堂開堂演詞》的講演。

  是年秋,在南普陀作《莊閑蘇手書法華經序》、《扶桑本南海奇歸傳解纜鈔序》。

  十月,對明代見月大師之律學著作《一夢漫言》的校注告一段落,作《一夢漫言》、《〈一夢漫言〉跋》,並作《見月律師年譜摭要跋》。

  一九三五年一月,為南山律學院之律學生心燦法師作《心燦禪師傳》。是月,又作《鼓山皮藏經版目錄-序》。

  三月,在廈門萬壽禪萬寺作題為《淨宗問辨》的講演。是月,由廣洽、傳貫諸法師陪同,赴泉州開元寺,講授《一夢漫言》。而後去溫陵養老院小住數日。

  四月,由傳貫、廣洽二法師陪同,抵惠安崇武淨峰寺為當地僧眾講演,至五月一日圓滿結束。

  五月,三日系靈峰大師誕辰,宣講靈峰大師之事跡;十日,開始第二次校點《鈔記》,至《受欲篇》,暫停,又開始校點《成疏記》。

  六月,七日系日本明忍律師之涅日,開講《戒疏》,至二十日講完第一冊。

  七月,三日講授《地藏九華示跡大意》。

  八月,五至七日,講授《華嚴經·行願品》偈頌;二十三日,性願法師蒞臨淨峰;二十五日性願法師講授《佛法大要》。

  十月,一日於淨峰寺作《菩薩戒受隨綱要表》一文,後收入上海大藏經會一九五七年編印之《普慧藏》。下旬,決定離開淨峰回泉州,臨行前留下《淨峰別菊占絕》。

  十一月,十四日在承天寺作題為《參學處與應讀的佛書》之講演,而後又至惠安鄉間講經弘法,作《惠安弘法日記》。

  十二月,泉州承天寺請大師講律,遂作名為《律學要略》之講演。是月底生病,起初為"風濕性潰瘍",而後手足俱潰爛,伴以高燒,遂歸泉州草庵養病,立遺囑交傳貫法師執行。

  是次為弘一大師一生中第二次大病。

  一九三六年一月,病勢有所好轉。

  二月,自泉州草庵移居廈門南普陀,經著名醫生黃丙丁博士連續使用醫藥、電療、注射等方法治療,至五月初方痊愈。黃醫生因欽敬大師之為人,拒收醫藥費"五六百金",弘一大師遂書《心經》一卷及數件字幅贈謝。

  三月,南普陀閩南佛教養正院開學,帶病作題為《青年佛徒應注意的四項》講演,以"惜福、習勞、持戒、自尊"四事,教育青年僧侶。

  是年春季,應杭州《越風》雜志之約,口述《我在西湖出家的經過》一文,由高文顯記錄並整理,後刊於一九三七年一月《越風》雜志增刊《西湖》。弘一大師在永春普濟山中所留墨跡

  是年春季,為傳貫法師亡母龔許柳女士書寫《藥師如來本願經》,五年後,被影印出版,廣為流傳;另為去世的學生金咨甫書寫《金剛經》,是年十二月影印出版,徐悲鴻、豐子愷為之作插圖。同期,作《奇僧法空禪師傳》,發表於廈門《佛教會論》是年第三期。

  四月,大病痊愈。

  五月,移居鼓浪嶼日光岩閉關靜修,在此完成《道宣律師年譜》及《修學的遺事》。

  是年夏季,與十二歲的童子李芳遠結識。李少年早慧,詩書俱佳,深得弘一大師喜愛,二人遂成"忘年交"。李芳遠在大師圓寂後,陸續編印了《弘一大師年譜》、《弘一大師文鈔》、《晚晴山房書簡》等書,以紀念弘一大師。

  六月, 應上海佛學書局之約, 在大量佛學書籍中, 選《釋門自鏡錄》(唐·懷信著)、《釋氏要覽》(宋·道誠輯)、《釋氏蒙求》(宋·靈芝著)等加以校點,編輯成《佛學叢刊》第一輯。該刊由世界書局之蔡因居士設計出版。

  八月,繼續閉關於日光岩,校錄《東瀛四分律行事鈔資持記通釋》完畢。

  是月,《清涼歌集》由上海開明書店出版發行。弘一大師作詞,劉質平等作曲,夏尊作序。因義詞較深奧,弘一大師特請芝峰大師作《清涼歌集達旨》,猶如白話翻譯,附於正文之後,便於讀者閱讀。

  十二月,著名文學家鬱達夫專程由神戶來日光岩拜訪弘一大師,大師贈之以《佛法導論》、《寒笳集》、《印光大師文鈔》。是月,大師離開日光岩,重返廈門南普陀,臨別手書《佛說無量壽經》留贈日光岩清智長老。

  是月,大師允諾劉質平,將編寫《清涼歌集》續集,約作歌"五十"或"百八"首,供"高中、專科所用"。但遺憾的是,此事因種種原因未成。

  一九三七年二月,為佛教養正院之學僧們講授《隨機羯磨》。是月,婉辭到廈門大學講演的邀請,以表自己遠離塵囂、清心淨修之決心。

  三月,二十一日在南普陀作《自恣法略例》一文,後收入上海大藏經會一九五七年印行之《普慧藏》。

  三月二十八日,在南普陀作題為《南閩十年之夢影》之講演,總結自己在閩十年的弘法經曆。是月,在南普陀作題為《弘一大師最後一言——談寫字的方法》之講演。

  四月, "廈門市首屆運動會"籌備處請弘一大師為運動會譜制"會歌",初被大師婉拒,後籌備處又送上一首已完成的會歌請大師修改,此次大師慨然應允,對詞、曲均進行了認真的修改。五月該歌在大會上演唱,受到廣泛歡迎。

  五月,青島湛山寺住持談虛派夢參法師專程赴廈門萬壽岩恭請弘一大師北上青島弘法,大師為其誠意所感,偕傳貫、仁開、圓拙三位法師,於舊曆四月初五乘船北上,於二十日抵達青島,受到青島佛教界的熱誠歡迎。大師抵達湛山寺後,即開始講律弘法。

  湛山寺一百多位法師俱聆聽了弘一大師與仁開法師的講授,受益匪淺。自此之後,湛山寺常年輪講《隨機羯磨》與《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這兩部律學名著,並將律制廣傳至長春、哈爾濱等地。

  五月,二十九日作《說戒法略例》一文,下旬作《安居法略例》一文,俱收入上海大藏經會一九五七年印行之《普慧藏》一書。

  六月,作《結戒場及大界法略例》及《受戒法略例》二文,後均收入《普慧藏》一書。

  七月,伴隨蘆溝橋事變,抗日戰爭爆發。

  九月,告別湛山寺諸僧,乘船返回上海。弘一大師抵滬後,會晤摯友夏尊,並合影留念,又與夏尊、豐子愷、錢君等人在覺林蔬食處共進午餐。三天後,不顧友人之苦苦勸阻,毅然返回面臨戰火威脅的廈門,同行者有傳貫、圓拙法師以及由蘇州來的妙蓮法師。

  抵達廈門後,大師即居於萬壽岩。不久,大師移居中岩,靜修講律。此間,廈門一帶局勢漸趨平靜。

  十二月,大師離開廈門赴泉州晉江草庵寺,妙蓮法師陪同前往。

  一九三八年一月,在草庵宣講《華嚴經·普賢行願品》,至二十日結束。

  二月,移居泉州承天寺,複講《華嚴經·普賢行願品》。而後,應泉州梅石書院之請,在書院作《佛教的源流與宗派》之講演。

  三月,在泉州開元寺講授《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十三日在開元寺慈兒院作題為《釋迦牟尼佛為法舍身》之講演,由吳棲霞記錄並整理。

  四月,在泉州城內清塵堂講授《華嚴大意》。

  五月,劉綿松居士代表漳州佛教界邀請大師去龍溪說法,大師遂於四日抵達漳州,掛單於南山寺。五月八日,廈門便告淪陷。

  六月,離開南山寺,去漳州東鄉瑞竹岩避夏。

  七月,十六日在漳州七寶寺作題為《佛法大意》之講演。

  八月,於出家二十周年之際,回到漳州城內尊元經樓,宣講《阿彌陀經》。

  十月,性常法師來漳州迎請弘一大師回泉州,途經安海,在此弘法一月,在金墩祠宣講《佛法十疑略釋》、《佛法宗派大概》、《佛法學習初步》,此三文後輯成《安海法音錄》問世。

  十一月,回到泉州承天寺。是月,在清塵堂、光明寺等處宣講《藥師如來法門略錄》、《藥師如來法門修持方法》。

  十二月,大師在浙一師任教時之學生、時安溪縣長石有紀來訪,師生相見,感慨萬端,後大師書唐代詩人李益詩寄贈石有紀。

  是年冬,在泉州開元寺作題為《勸念佛菩薩求生西方》之講演。

  是年底,泉州防區司令、有"嗜殺之名"的錢東亮來承天寺拜謁大師,大師勸其戒殺向善,錢東亮恭敬領教。

  一九三九年一月,在南普陀佛教養正院作題為《最後之□□》之講演。

  是月,在泉州城郊清源山的一個石洞中,靜居三十餘天,方回到承天寺。

  二月,在承天寺閉關靜養。其間著《雲洞岩鶴鳴詞記》一文,以紀念明代大儒蔡鶴峰。

  三月,在泉州光明寺作題為《藥師法門修持課儀略錄》之講演。

  四月,大師由性常法師陪同,乘車於十四日抵達永春,准備在此入山閉關靜修。十五日,由李芳遠等陪同,遊覽永春著名風景區環翠亭。十六日,在永春桃源殿作題為《佛教之簡易修持法》之講演,李芳遠記錄並整理,後在當地印行流傳。十七日,由性常法師、普濟寺妙慧法師及在普濟寺旁隱居學佛的林奉若居士陪同,弘一大師移居蓬壺普濟寺山中,並未居於普濟寺,而是居於林奉若為其安排的茅篷小屋內。自此,大師於是處安心靜修,共居五百七十二日,編著有大量佛學著作,如《四分律刪繁補缺行事鈔》、《盜戒釋相概略問答》、《南山律在家備覽略編》、《華嚴疏分科》、《受十戒善法》等,並撰《護生畫集續集題詞》等文。

  五月,在永春普濟寺作題為《藥師如來法門一斑》之講演,由王世英記錄並整理。

  八月,自陰曆六月二十日起,在茅篷內掩關靜修,為期一年。此間各方信件一概原封退回(極重要者由性常法師代為拆閱回複),亦不接待任何人的來訪。

  十月二十五日,系大師之受戒紀念日,由性常法師代為約請普濟寺諸僧在寺中會面晤談。

  十一月一日(農曆九月二十日),系弘一大師六十壽辰,是間,各方人士紛紛賦詩著文為弘一大師祝壽。廣洽法師在新加坡請著名畫家徐悲鴻為大師作油畫像以作紀念。

  十二月,致信李圓淨,探討《護生畫集續集》的出版事宜。

  一九四零年一月,繼續於普濟山中閉關靜修,因與外界斷絕音信已久,各地遂風傳"弘一大師業已在永春山中圓寂",後由林奉若及《覺音》雜志出面辟謠,謠傳方漸漸止息。

  二月,八日(農曆春節)起,恢複向求書者寫贈書件,"凡本月三日前交來之書件現即書寫,本月四日後交來者,須待夏季放香時再寫"。

  三月,《戒律系統科表》編著完成。同時擬編著《南山律學苑叢書》,上海哈同花園主羅迦陵願出資為之影印出版,遂將《盜戒釋相概略問答》交之付印,並擬將《南山律在家備覽略編》分《宗體編》、《持戒編》、《懺罪編》三冊,陸續編就出版。

  是年春,在編著大部律學要著之餘,還寫有《為傍生說三皈依略儀》等短文。

  是年春,大師肺病時有複發,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每日由兩餐改為早晨一餐。

  八月底,掩關圓滿結束,會見王夢惺等來訪道友。

  九月一日,在永春普濟寺作題為《普勸淨宗道侶兼持誦〈地藏經〉要旨》之講演,由王夢惺記錄。

  十月,請性常法師致函在菲律賓弘法之性願法師,建議在永春普濟寺修建化身窯普同塔。

  十月底,普濟寺興建法堂寺,公推弘一大師為"名譽主席"。

  十一月,告別普濟寺,先由普濟山中至永春桃源殿,再乘船赴南安洪梅靈應寺,路上由傳貫等法師隨侍。

  是月,十六日,南安晉江各縣立小學校長潘北山、林高懷等前往靈應寺請偈,並以教師生活清苦、可否改業一事請教大師。大師言:"小學為栽培人才之基礎,關系國家民族至關重大。小學教師目下雖太清苦,然人格實至高尚,未可輕易轉途。"諸校長聞之深受教益。後大師又向一教師書贈《華嚴經》:"不為自己求安樂,但求眾生得離苦。"

  是月,在南安靈應寺作《受八關齋戒法》一文。

  一九四一年一月,繼續留住於南安靈應寺。

  二月,痔疾發作,仍滯留於南安。

  四月,佛誕節後,是大師亡母八十冥誕,大師終日為其母誦經祈禱。

  五月,應檀林鄉福林寺之邀,與傳貫、性常法師一行由陸路到福林寺"結夏安居"。

  大師於三個月的結夏期間,一方面向僧眾宣講律學,並作題為《略述印光大師之盛德》之講演,同時編撰《律鈔宗要隨講別錄》及《晚晴集》。

  秋季,應菲律賓之華僑佛徒之邀,擬赴菲弘法,因太平洋戰爭將起,局勢險惡,在傳貫法師等人的極力勸阻下,決定改期赴菲,因而幸免於難。此後困居廈門鼓浪嶼。

  十一月,因泉州佛教界的懇誠邀請,再去泉州,先住百原寺,後居承天寺。

  十二月,返回福林寺。九日,《藥師經析疑》編畢。

  一九四二年二月,欲在福林寺閉關,因種種原因未成。

  三月,大師在浙一師任教時之學生石有紀已由安溪縣調任惠安縣縣長,派曾詞源專程赴晉江福林寺邀請大師去惠安靈端山弘法講經,大師即與之約法三章:"不迎,不送,不請齋。"而後赴惠安講經一個月。

  原第204頁圖放271頁李叔同為王吟笙所制印章

  四月,弘法圓滿結束,返回泉州,因身體日漸衰老,赴福林寺閉關已無可能,遂居泉州百原寺。

  是年春季,著名文學家郭沫若托人向大師求字,遂書寒山詩:"我心似明月,碧潭澄皎潔;無物堪比倫,教我如何說。"書件末尾署"沫若居士澄覽"。書畢委托李芳遠寄贈郭沫若。

  五月,在葉青眼居士及溫陵養老院諸人的請求下,移居泉州開元寺溫陵養老院"晚晴室"。妙蓮法師代替傳貫法師隨侍於弘一大師左右,他是大師最後一任侍侶,大師臨終將一切事宜都交由他代辦處理。

  此間,大師著有《持非時食戒者應注意日中之時》一文,對"過午不食"的時間作了具體界定。後又為福州恰山長慶寺手書《修建放生園池記》,這是大師的最後遺作。

  七月,為李芳遠第一本詩集《大方廣寶詩初集》題詞。

  九月,於中秋之日在開元寺尊勝院講《八大人覺經》及《淨土法要》,由廣義法師為之譯成閩南話。這是大師一生中最後的講經活動。

  十月,二日,應轉道、轉逢二法師之請,為其書寫大殿上的柱聯,因過於勞累,舊病突發。病後第三天,為晉江中學的高中學生書寫字幅多幅。六日,宣布絕食。拒醫。此後,大師口述遺囑,由妙蓮法師記錄:

  "當我還沒有命終以前,以及生命終了、死後,我的事,全由妙蓮法師一人負責,其他任何人,毋用於預。"並在文後加蓋印章。

  原第167頁圖放273頁弘一大師涅槃相(1942年10月13日·泉州)

  大師特意叮囑妙蓮法師兩點——

  一、圓寂前後"助念"時,看到眼裏流淚,這並不是留戀世間,掛念親人,而是在回憶我一生的憾事,為一種悲欣交集的情境所感。

  二、當呼吸停頓、熱度散盡時,送去火葬,身上只穿這身破舊的短衣。遺體停龕時,要用小碗四個,填龕四角,以免螞蚊聞臭味走上。應逐日將水加滿,以防螞蟻又爬上去,焚化時,損害了螞蟻的生命。

  此後兩日,大師每天默念"阿彌陀佛"。

  十月十日,上午為黃福海書益大師警訓。下午,書"悲欣交集"四個大字,交付妙蓮法師,是為弘一大師臨終絕筆。

  十月十三日,委請妙蓮法師將預立遺囑寄劉質平。是日又委托妙蓮法師向夏尊、劉質平、性願法師分寄預先書寫之訣別信。

  農曆九月初四日晚八時,在妙蓮等法師的助念聲中,弘一大師於泉州溫陵養老院安詳圓寂。

  大師圓寂七日後,火化於泉州承天寺。

  一九五二年,弘一大師之骨灰及舍利分別於泉州清源山彌陀岩及杭州虎跑寺建塔,後者系由豐子愷、葉聖陶等人捐資建築。

  弘一大師手書橫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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