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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修菁華6 - 五停心.四念處 聖嚴法師

一套7冊

禪修菁華第6冊 - 五停心.四念處

編者序

 聖嚴法師教禪、講禪、寫禪,二十多年來足跡已廣遍東西方世界各地,出版了二十冊以上與禪相關的中英文著作,並陸續被翻譯成義意利文、西班牙文、德文、 波蘭文、越南文、俄文等多種語文,接引無數人進入禪法的大門。如今說到要學習禪法,特別是中國禪宗,便不能不看聖嚴法師的禪修著作。

  聖嚴法師在《禪鑰》一書序文中自陳:「我的宗旨,是將正統禪修的觀念及禪修的方法,透過通俗易懂的文字,分享給有緣的現代大眾。」因此,聖嚴法師講授 禪法,便能在深厚的修行基礎、廣博的學養背景下,貼近著現實人間的實際生活,介紹實用、易懂、健康,而且層次分明的禪修理論及方法,使得不同年齡性別、職 業、層次,教育程度的社會大眾,都能分享得到禪法的利益。

  尤其是,初學程度淺者,讀了不覺得深奧難懂;老參程度深者,反覆讀了愈見其滋味與內涵,足見聖嚴法師高妙之處。

  聖嚴法師有關禪修的篇章,都是先於《人生雜誌》或《法鼓雜誌》刊載,然後交由法鼓文化(原東初出版社)集結於〈禪修指引〉系列出版,少數則散見於法師的其他著作之中。

  不過由於是以時間先後的順序集結,所以各篇之間,只有思想與目標的統一性,並沒有篇與篇之間的連貫性;而且面對法師如此豐厚的著作,一般人則不免望書 興歎,不知如何下手。於是我們興起了重新編輯這套書的念頭,除了整理脈絡,分出次第,書本規格並特別採用小開本,以利隨身攜帶,隨時參閱。

  這套書的編輯,是依修學的內容分為七冊:《入門》、《觀念》、《法脈》、《公案·話頭》、《默照》、《五停心·四念處》、《活用》。除了主要篇章外, 配合單本主題跡選錄有「實踐指南」、「祖師箴言」,內容都是聖嚴法師對經典、祖師語錄等的精彩詮釋。書後並提供其他相關參考篇章之篇目,以及關鍵字檢索, 幫助讀者順利、迅速進入聖嚴法師原始的著作,達到旁徵博引、互相參照的目的。

  這套書雖然取名為「禪修菁華集」,但是聖嚴法師著作篇篇精華,讓我們難以取捨,勉強只能說是一套原著的導讀。既為初入門者提供一個方便的路子,先得梗概的全貌;也讓已入門者,能夠溫故知新,時間自我檢驗。

  因此,這是一套精緻實用的好書,是修行路上的指引,更是菩提道上的明燈,值得您永遠珍藏。

「五停心觀」修行法

前言

  佛教一向重視禪定的修習,不論在原始佛教、大乘顯教、金剛乘密教,都有它們各自的禪修方法。其中共通而基本的修行法門,即為五停心觀和四念處。此兩種方法於早期佛教論典便有記載,至今仍然沿用著。

  簡單地說,修五停心觀,是為了平息、淨化心的騷亂和混濁的狀態,使心念集中,以達正定。由五停心得定,進而觀四念處開發智慧,此即解脫生死輪迴之要道。

  五停心觀的五種法門雖然歷來釋義略有不同,但通常界定為:一、數息觀,二、不淨觀,三、慈悲觀,四、因緣觀,五、界分別觀。漢文的佛教典籍中,亦有以 念佛觀取代界分別觀的。所有這些方法皆針對一般人深重難除的習氣、障礙而設。如數息觀對治散亂,不淨觀對治貪慾,慈悲觀對治瞋恨,因緣觀對治愚癡煩惱,界 分別觀對治我見,念佛觀對治罪及障深等人。止惑除障後,才能夠純淨、專一而有信心願心,更進一步修行。

 數息觀

  梵語為「安那般那」(anapana)。數息觀是最普遍而基礎的佛教禪定方法之一,不論小乘佛教、大乘佛教,皆視之為初學者最好的入門訓練,因為數息觀對治散心及妄心,而散心及妄心是每一個初學者必定會碰到的問題。

  雖然如此,數息觀並不只是一個粗淺的基礎方法而已,因著每個人修習程度的不同,它可以由淺至深,含攝一套完整的解脫道進程。在中國佛教天台宗,講述修 禪的要典《六妙門》中,指出數息觀的六種層次為:(1)數呼吸——數,(2)跟隨呼吸——隨,(3)定或集中——止,(4)識別——觀,(5)還,(6) 淨。而所謂淨,即是解脫或開悟的境界。以下介紹三個基本的數息方法,大致等同於六妙門的前三門,即為:一、數息,二、隨息,三、集中在身體上特別的一點或 能量的中心,即中國傳統所稱的觀丹田。

  一、數息

  數息就是計算呼吸的數目。一般而言,以數呼吸為主。把全部的注意力輕鬆地放在享受呼吸的感覺上面,每感覺到氣自鼻孔出去的時候,數一個數目,到十為一個循環,數到十以後,再從一開始。

  平常人的呼氣較入氣舒緩,時間也較長,所以把注意力放在呼氣是較為容易的,而吸氣的時候,則須了了分明地知覺氣息的進入,保持著覺醒在每一次呼吸之 時。若數息的功夫用上了,呼吸會漸漸變得緩慢而深長,甚至也不大感覺到氣息的出入了,則可以進而用其他的方法,或者還是專心於呼吸的出入,但可不必計數。

  有幾個問題是初學者常常發生的,如數息時伴隨著許許多多的妄想雜念,特別是在出息、入息的中間或是正在吸氣的當兒。此時只要立刻把注意力從妄念上拉回 來,繼續數下去即可。另外,初學的人可能會頭痛、頭暈、呼吸困難,那是因為頭腦緊張、求好心切,所以氣上頭部,無法自然地呼吸了。呼吸應該是放鬆而自然 的,數息的功夫要綿綿密密,但身心則是輕輕鬆鬆,不可刻意的控制呼吸或極力地想排除妄念,那會使得呼吸的速度越來越快,或者越來越緊迫,便造成更多的阻 礙。

  還有,數久了之後,初學者容易陷入一種機械化的數數目的情況,或者變成昏沈無記的狀態。此時應奮起心力,使心境保持清明的和醒覺。或可暫時改用倒數的 方法,從十數到一;也可以跳著數,如一、三、五……或二、四、六……直到二十。如果每次都數不到十就中斷或忘失,也不必焦躁。

  有的人妄想很多,可用出息與入息同時都數的辦法,一個數目接著一個數目,以減少念頭的滋生。但要注意呼吸仍要保持平均而自然才行,有的人蓄意使用腹式呼吸,其實,數自然呼吸稍久,橫膈膜下降後,便成腹式的丹田呼吸。若故意控制,則不健康。

  經行時亦可數息。把注意力放在同一隻腳掌的舉起、落下的知覺上,跨出一步時吸氣,這腳再提起來時呼氣,數一個數目,一到十為循環。此方法亦可理解為跨出一腳時吸氣,再跨另一腳時呼氣,呼氣同時數一數字。

經行時的呼吸亦可不數數目,只要配合呼吸的出入,注意腳掌的起落。在妄念很多的時候,就加上數目,以自己覺得最自然的經行方式來數即可。

  二、隨息

  隨息可有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把注意力集中於鼻孔,清清楚楚地觀照每一次呼吸的出與入,但不數數目。氣息自鼻孔端部呼出去的時候,心中很清楚明白,氣息自鼻孔端部吸進來 的時候,也很清楚明白,念頭隨著呼吸的出入而緊緊地繫在鼻孔上,不到其他地方去,這是隨息的第一個階段。通常若是數息的方法已經用得不錯,更進一步用隨息 方法的人,即能將呼吸的出入觀得很好。另一種情況則是自己感覺非常疲倦了,沒有辦法集中心力來數呼吸,此時用隨息,可能時而迷糊,時而清醒。

  第二階段,即因隨息用得了力,呼吸漸漸深沈,吸氣時直往下去,沈到丹田,小腹自然而然地有起伏的動作。切要注意的是,不是故意地控制呼吸,不是把氣往 下逼,並用頭腦指揮小腹起伏蠕動,那樣做是不安全的,甚而對身體有害。若氣是自然地沈到小腹去的,便沒有問題。此時雖然知道小腹隨著呼吸在動,注意力仍宜 放在鼻端。有人已把數息數得好,在數息時氣已降到了小腹,到隨息一開始,便已在用小腹呼吸了。

  第三階段,雖然仍是在用小腹呼吸,但在自己的感覺上,每吸一口氣,會輸送到全身,如同整個身體都在呼吸似的。每一條血管、每一支經脈、每一個細胞、每 一個毛孔,連腳趾尖、手指頭等,都在吸氣似的,覺得極為舒暢。又好像在一間本來悶塞的房間裡,當用抽風機,把室外的新鮮空氣一抽進來,整個房間便充滿了新 鮮的空氣;在吐氣時,則似將身體裡用過郵的濁氣通通排出去了,也像房間內的廢氣全被抽出去了一樣。此時還是隨息,但自己會覺得,隨著氣息的進出,全身上 下,通體內外,就像一個氣球般地充滿氣又放氣,放完氣又充氣。而且不管充氣也好,放氣也好,都是在一次又一次地脫胎換骨,好享受、好舒服。如能持續著這種 狀態,到最後一定能得輕安,輕安以後就會入定。所謂輕安即是身體非常的輕鬆安定,好像是一點點煩惱也沒有了,一絲絲妄念也沒有了,一些些障礙都沒有了。這 個時候,你的心念不在鼻孔,是在全身,隨著呼吸的感覺而貫透到了全身。

  一般打坐的人,為了使自己的注意力更為集中,常常會把呼吸氣往外往內壓擠。因為壓氣閉氣的時候,妄念似乎會減少一些,也由於壓氣閉氣的緣故,腹部便會 一起一伏,這裡要非常注意,如果隨著氣息的出與入而故意動自己的小腹,可能會有兩種情況發生:(1)會有小腹脹痛的現象;(2)若是女性,也許會影響到經 期的提早。

  另外,在打坐的時候,有的人會感覺到身體發熱或發冷。如果身體發熱,應注意入息,不要注意出息,體外的空氣較體內冷些,所以入息的感覺是涼的。反之,如果身體發冷,則應注意出息,出息是暖的。冷暖的感受在鼻孔,只要去感覺它和注意它,不一會兒,身體的情況便會改善。

  還有人會覺得頭部發暈發脹的,那可能是因為注意力集中於頭額部位的關係。如果只注意鼻孔的出入息,不會產生問題,可是由於吸氣必定經過腦門這個地方, 很容易就會把注意力放到腦門的位置上去,加之以自己太過於用力,因此覺得頭脹而痛。若有這種情形,宜暫時放下隨息的方法,把注意力放到腳掌的中心。先觀盤 著腿的上面一隻腳掌心,注意力集中後再同時觀兩隻腳的掌心。

  觀腳掌心,使得我們身體上半部的壓力,慢慢地解放、鬆弛,把脹著頭部的氣導引到腳上去。這個時候,仍然是隨息,但是漸漸地可能會感覺到,隨著每一次的一呼一吸,腳掌心的部位會一漲一縮,彷彿脹大了一點。最初只是有個感覺在那裡,但慢慢地覺得暖,也有人覺得清涼。

  觀腳掌心是在身體不舒服時才用的方法,並不需要一直用它。

  三、觀丹田

  丹田,在佛教的天台智顗撰《釋禪波羅密次第法門》中另有一個名詞,稱為「氣海」。修止的初門,共有身的五處:頂上、髮際、鼻柱、臍間、地輪。臍間又名 氣海,即是臍中之下、關元之上的小腹部位,即是中國道家所稱的丹田。觀丹田並不是佛教專有的法門,而且用這個方法也達不到禪定的最終目的,但可以將之當作 修定的基礎。

  丹田有三個: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上丹田,位於整個頭面最中心的部份,即兩眉的中間。中丹田,在胸部的兩個乳頭之間,橫隔膜的上面。下丹田,則是 肚臍眼下三橫指處。通常所觀丹田,即是將意念系緣於氣海的位置,唯不可故意隨著呼吸蠕動丹田,若丹田自然隨著呼吸上下起伏,則是正常現象。

  首先講上丹田的觀法。此即一般所稱的眉心或印堂,是在注意力不易集中,並且有昏沈感覺時,可以用此法,但觀的時間不宜太長,以免頭痛,或有得通的幻 覺,似會向上飛昇,也是不好。剛開始先假想在眉間的地方有一個光點,像顆珍珠般,晶瑩明亮,是很清涼的光。起先僅是米粒般的一點,然後漸漸地擴大,整個頭 部都變成光團,再繼續從頭往外發展,全身成為一個光團,你的存在就是光,其他都消失了,除了光沒有餘物。

  其次,當我們胸部不舒服,呼吸不暢,身體虛弱而沒有精神的時候,觀中丹田,此在針灸穴位名為「膻中」。觀中丹田時,想像它整個部位是一輪滿月而不是身 體。最先,在兩乳頭之間,畫一個十字,於十字交叉點上觀想有一輪滿月,離我們好遠好遠,像是在太空之中一樣。逐漸地,月亮越來越近,越來越大,大到中丹田 的部份都是月亮,後來,甚至自己整個成了月亮,周圍的環境也不見了。本來月亮在心裡,結果自己消失在月亮裡了。

  至於下丹田的觀法,男女有別,應特別留心。下丹田以臍下三指為中心,男性在作觀時,不要低於肚臍眼下三個手指寬的距離,否則,觀的部位太低,易產生生 理上性慾的反應。女性則因為臍下三指處是近子宮的位置,若觀久了,可能使得月經提早,或是在月經來時,一直觀它而導致流血不止。所以作觀時,男性不要超過 臍下三指,女性以觀自己的肚臍為佳,或觀肚臍眼下一或二指為宜。而且不要用專注的方式,當用若有若無地系心該處。如果每天打坐的時間不超過一小時,或是早 晚各坐一小時,觀下丹田大致上仍是安全而容易攝心的好方法。

  佛教把觀丹田視為修止的初步方法(系緣止)裡的一種,故在《釋禪波羅密次第法門》說,修成五種系緣止的方法之後,接著當修制心止及體真止,到第三種止,始開智慧。

  觀下丹田時,由於氣向下沉,重心在下部,便能把所有的能量儲蓄在這裡,所以於人有很大的幫助。能夠使得輕浮的人、緊張的人和講話講得很快的人,覺得穩 重、沉著,也能使膽小而常缺乏安全感的人,以及沒有自信心的人,性格改善。智顗大師說:「若系心臍下,臍是氣海,亦曰中宮,系心在臍,能除眾病,或時內見 三十六物,發特勝等禪。

  下丹田觀到稍得力時,可能會產生幾種現象:首先是發暖,再則,這個暖的感覺會傅到你的全身;暖流或向後通過肛門,順著督脈從脊椎上達頭頂;或從小腹, 順著任脈,向上經過胸口到達喉嚨,若以舌舐上顎,便易接通督脈,道家即謂打通任督二脈,唯與發慧無關。第二種現象,則是從小腹局部的溫暖感,漸漸擴散到全 身都覺得柔和的暖感。經過暖的階段以後,身體所有的不舒服和緊張都沒有了,最後連身體的負荷感也沒有了,所以能治病健身;坐在那裡,已經忘掉自己在作什 麼,但其享受輕安和舒服的感覺還在。

  觀丹田的極致是只能到這樣的程度,它可使你獲得到粗定的經驗,故尚不知深定何味。就佛教而言,尚未到初禪定境的離生喜樂地。觀上中下三種的任何一個丹田,到最後觀成時,情況皆同,其中尤以中丹田和下丹田較易得定。

  不淨觀

  佛陀時代有兩個基本而重要的修行方法,一是數息觀,二是不淨觀,合稱為二甘露門,即兩種進入不死境界的靈藥,一直至今日,南傅佛教地區仍普遍沿用此二教法。數息觀已如前述,主要為對治我們的散心及昏沉心,現介紹可以幫助我們對治貪慾心,特別是淫慾心的不淨觀。

  不淨觀即觀身不淨,觀察我們的身體畢竟不清淨,此法觀成,能離五欲,故可得出世間禪,一般人之所以會有種種的煩惱,歸根究底,在於執著自己的身體,以 身體為我,所以產生許多的慾望和貪心,由於身體經常是在不滿足的狀態下生存:肚子餓了想吃、口喝了想喝,冷的時候想穿、熱的時候希望涼爽……然而在沒有 饑、渴以前,就擔優、防備著即將來臨的飢渴,因我們是常常會餓、會渴的。正是為了己身的飽暖、安全和舒適,必須積蓄更多的飲食、衣物、金錢、家產等,這種 對身外物強烈的貪著心,便成了心理上沈重的負荷。同時,我們的身體,除了有飲食、衣物的基本需求,還有男女性慾的衝動,告子所謂「食色性也」,便是「飲食 男女」,稱為「人之大欲」。當吃飽了、穿暖了時,第三個淫慾的問題馬上就會發生。一切的糾紛、煩惱,都是從身體而有的。因此,修不淨觀,即是針對此一妄 執,對症下藥,若能觀成,便可以解脫煩惱。

  在南傅佛教地區,直到現代,尚有一些隱居山林的比丘,師父教弟子們修行這個方法的時候如果要很快地、非常徹底地修成,往往會去募化一具屍首來讓他觀。 因為不淨觀有兩種,第一種是觀他身不淨,第二種是觀自身不淨,觀自己比較不容易觀成,總覺得自己沒有什麼不淨的,所以要先觀他人,觀他身不淨成功了以後, 再觀自己,就容易了。

  若是因緣巧合,修行者找到了一個瀕死的信徒,而這個人和他的家屬都願意把遺體捐出來,供作修行不淨觀用的工具,等他死後,修行者就把屍體帶到深山裡,放下來,面對這個剛死不久的軀體打坐,並留心觀察隨後發生臭爛不淨的種種變化。

  慢慢地,屍體改變顏色了,先變成黃色,再變成青紫色、黑色,繼而開始浮腫,腫了以後,經過日曬,就開始腐爛了,皮膚漸漸地裂開,一塊一塊、一條裂痕一 條裂痕地裂開;在此同時,蒼蠅群集而來,直到整個身體都給蒼蠅蓋滿。隨著旦、暮、晴、雨等天候的轉變,蒼蠅時來時去,並且在屍身的腐肉裡產卵,因此屍身上 就開始長出蛆來,這和露天廁所裡的蛆是一樣,是很肥癡的,牠們的嘴很尖,有點黑,鑽爬起來動作很快,一鑽一個洞,在腐肉裡鑽進鑽出的;大概最容易看到牠們 鑽動的地方,是鼻孔、兩眼、雙耳、嘴巴,和身上已經出孔、流水的裂縫中。到後來,整個死屍都被蛆蟲佔據吃光了。

  這時屍體的味道是非常臭的,死老鼠、死貓死狗的味道,想必各位都聞過,死人的臭味則比死老鼠、死貓狗,還要濃上千百倍!聞到這種臭味,你會不想吃東 西,看到那種景象,你會想到身體是如此的不淨,一向被貪戀的人體的色相、形容、威儀、音聲、細滑及相貌,都是不淨的;並且你也會想到自身死了也是這個樣 子。

  繼續觀察下去,這個死屍啊,本來是膨脹了的,現在經過蛆蟲一段時間的吸吮鑽營,蛆又變成蒼蠅了,蒼蠅又產卵,於是有第二代、第三代的蛆在裡頭。死屍被 蛆越吃越瘦,最後只看到攤在地下黑黑的一堆。如果沒有遇到大風大雨的吹打,這個屍體就是髒髒的、枯枯的、焦焦的,像什麼野獸的骨頭堆。骷髏上面,身體還是 連著的,但極為難看,面孔、五官完全沒有了,皮也沒有了,肉也沒有了,只剩下尚未爛掉的筋骨。

  遇到下大雨了,數日,或是一連數十天的雨季,乾枯的死屍又再度腐爛,筋也腐爛了。等到皮、肉、筋全都爛掉,便現出白骨。這以後,越看越乾淨,越看越清 爽,逐漸地就像在博物館裡所看到的骷髏標本一般。可是博物館裡的骨架子是完整的,但是修行者所見的骨頭都是零散的,東一根西一根地散在地上。

  然後再繼續看下去:有些細小的骨頭,或被風化了,也可能給雨水沖走了,或是給什麼小動物拖散了,只剩下幾根粗大、乾淨的骨頭。漸漸地,這些骨頭也不再 是骨頭了,只見其潔白的顏色,然後,白色也不再是白色,從白色變成了白的光,而修行者四周的環境已消失不見,修行者自己就在這白光裡頭;接下來,甚至也感 覺不到白光了,根本忘掉了環境,忘掉了自己的存在,已然入定了。

  修行者在修不淨觀的時候,是不見人的,因為他身上也薰染了濃厚的屍臭氣味。每隔幾天,他到一定的地方拿取他人供養的食物,直到修畢全部過程,過一段時間才能下山。

  最初作觀時,他是從觀實體的死屍開始,一直到看見枯骨,看見白光為止,要相當長的一段時日。等到觀成以後,每次一打坐,便能快速地由屍體的腐化觀想到 光,一直到自己消失在光裡面,每次觀的程序皆同。那時,已經沒有真正的死屍在眼前了,完全是觀想,但是對所有的步驟已經掌握得很純熟了。

  我們若依照如上所傷敘述的過程,用想像力,耐心而細心地觀察一個陌生的死者遺體,雖無實體,但當我們集中念頭觀想的時候,仍然可以得到力量,尤其是對於貪慾、淫念強的人,是有幫助的。

  依據《禪法要解》所說,另一種從善師學習觀自身不淨,是觀自己身中三十六物,不淨充滿,觀所執著的他身亦然,若已達到厭離淫慾的目的,便息觀想之心。 倘若欲著之心不息,當用兩種方式:其一是心理上貪 瞋衝動強的人,最好用一點情緒性的意志力來輔助觀想,例如告訴自己:看到我自己,唉,真是難看透了!太可厭了!人死了是這個樣子!現在又變了……。每一個 過程都提醒自己一下、強調一下,一直到白骨出現為止,再進入白光。第二種人不常因身體而產生強烈的煩惱,所以不需要用情緒,只是很清楚地、一步一步地觀想 一切的變化經過,到看見白骨出現以後,接下來兩個方式就完全一樣了。而所謂白色的光,這光是明亮、清涼而柔和的,不是像夏天猛厲的陽光。

  依上述的方法修行,能夠很快地進入定境,因為這其間觀想的過程較為複雜,在注意觀想的時候,便能排除許多妄念。一連串的境界顯現時,心也同時跟著對像 的變化而在變動,但這個變動是連續的,而非散漫、紛雜的妄動。平日心很散亂、念頭很多的人,最好還是由數息觀入手,否則可能一開始就妄想紛飛,不淨觀觀不 起來了。 

  依據《坐禪三昧經》捲上的介紹,凡是淫慾多者,習不淨觀,當觀血肉之身,從足至發,不淨充滿。活著的時候,身中三十六物,皆是不淨,何況身死之後。又 說多淫慾人,有七種愛,以觀七種不淨對治。(1)若著好色,當習青瘀觀法,乃至黃赤不淨等色。(2)若著端正,當習膨脹身散觀法。(3)若著儀容,當修新 死血流塗骨觀法。(4)若著聲音,當習咽塞氣絕命斷觀法。(5)若著細滑,當習骨見及乾枯病觀法。(6)若愛著眾生,當習六種觀。(7)若都愛著以上六 種,則遍觀一切。

  該經又說:「人心狂惑,為顛倒所覆,非淨計淨,若顛倒心破,便得實相法觀。」「愛著心息,便知不淨。」身為「父母精血不淨合成,即得為身,常出不淨,衣服床褥亦臭不淨,何況死處(死後遺骸)!」可見,若能修習不淨觀法,初則可以離貪淫,終則能成實相無相的觀法。

 慈悲觀

  依據《坐禪三昧經》捲上所言,凡是瞋 恚心重的人,當修慈悲觀,又名「慈心三昧」。可有三個階段,逐段觀想:

  一、最初修行,當教觀想,慈及親愛

  也就是說,凡夫無不自私,首先愛自身受益,其次則推及親人以及所愛的人。慈悲觀的功能,第一階段,即是要使自己對於生活周邊的家人,以及私心覺得可親 可愛的人,不要以瞋 恚的心態相待。其方法則是當修行者獲得種種身心快樂之際,例如寒時得衣、熱時得涼、饑時得食、渴時得飲、病時得愈、貧時得錢、賤時得榮、勞累之時獲得休 息、急難之時獲得救濟。應當推想觀照,自己的親人愛友,由近而遠,由少而多,希望他們也都能像自己一樣,希望他們每一個人,都能如願,不論是以自己的力量 協助他們離苦得樂,或求他人的力量,使他們離苦得樂。系念不停,不作異想,若起異想,及時回到慈悲觀的方法上來。

  若在修行禪定之際,獲得身心輕安,心胸寬敞等的覺受之後,也當以慈悲觀,願諸親愛,獲得如是利益。若在聽聞佛法,讀誦佛典,自覺心開意解,亦當願諸親 愛,同獲法喜。可知慈悲觀主要在日常生活中的隨所善緣,得善念反應,便當修習;但也可在修行三學六度之時,凡是善境,隨處隨時,均可修行。

  二、其次當修,慈及中人

  所謂中人,是指既非親愛,亦非仇怨。常人不易對於陌生的路人,產生關懷的心,縱然覺其可憐,總是不關自己的痛癢,為何要照顧他們。所以有些西方的老人 寧願把大筆的遺產交給他們心愛的寵物貓狗,也不願關懷無依無靠的流浪者及苦命人。作為一個修習慈悲觀的人,當在修成第一階段的慈及親愛之後,接下來必然會 擴大慈悲觀的對象範圍,那就是要慈及中人。方法跟第一階段相同,只是當在自己的身心獲得種種快樂利益之時,也願一切與己非親非怨的人,都能獲得。也可以 說,當親愛者有苦難時,自己固然要施予救援協助,當一切非親非怨的人有苦難時,自己也當施予救援協助,縱然未能採取實際行動,心中確存有深厚的慈悲心。系 念不斷,不作異想,若緣異境,立即回到慈悲觀的方法上來。

  三、終當修習,慈及怨憎

  所謂怨憎,便是對於自己不友善者,是破壞者、誹謗者、打擊者、無理取鬧者。所以對於怨憎者,施予慈悲相當困難。一般而言,怨仇相見,瞋 怒心起,是正常事。怨憎相會,乃為八苦之一,豈能反而以慈悲心相待?故此須在修成慈及親愛、慈及中人的兩個階段之後,才會修習。其方法與第一、二階段所修 者相同,所異者乃在自己獲得身心種種快樂利益之時,既願一切親愛者都能獲相同的快樂利益,也願一切非親非怨者都能獲得相同的快樂利益,並亦希望一切怨憎仇 家敵人都能獲得相同的快樂利益。

  在《坐禪三昧經》捲上,對此第三階段的修法,特別強調,因為對於親愛及中人,起瞋 恚生怨怒比較不多,瞋 恚心的生起,主要是在對於怨家對頭。故於該經說明:為何要慈及怨憎?如何來慈及怨憎?

  設問云:「怨憎惡人,雲何憐愍,復願與樂?」

  答云:「應與彼樂,所以者何?」列舉了七項理由及其修習方法:

  1、那人尚有種種好事,清淨法因,我今豈可以一怨而抹殺他的多善!

  2、更當觀想,那人在過去無始以來無量世中,可能曾經是我親友善知識,豈可由於現在的怨惡,而更生怨惡!我當忍彼,是我自得善利。

  3、當念行法,仁德含弘,慈力無量,我豈可失!

  4、當再思惟,若無怨憎現前,從何修行忍辱波羅密呢?可知怨則能生我忍,作此觀想,怨憎的人即是我的親善。

  5、再作思惟, 瞋恚者受報最重,眾惡中上,無有過者。以 瞋加物,其毒難制,雖欲燒他,實是自害。

  6、當自念言:「外被法服,內習忍行,是謂沙門,豈可惡聲縱此,變色蔽心!」

  7、五受陰者,眾苦林藪,受惡之的。如刺刺身,受苦無量,眾怨甚多,當自守護,著忍革履。

  統一以上三階,實則便是當以平等心慈悲對待一切眾生。為何能夠看他們是平等的?這要從過去、現在、未來三世來看。我們當前碰到的怨家,在過去不一定是 怨家,更不一定是未來的怨家;現在的親友,在過去不一定是親友,也不一定還是未來的親友。怨與親從無始以來,永遠是交互而並行著的。譬如一個家庭裡面,父 母、兒女、親戚等等,有互相友愛之時,也有彼此摩擦之時,有的兄弟姐妹時常吵架打架,有的父母兒女彼此作敵人。但通過無窮無盡的三世,沒有絕對的怨家與親 家,怨親只是因緣和合的臨時現象;而一切眾生都曾經跟我們有過人際關係,也可能將來會跟我們產生很好的關係;甚至今日的怨家,可能就是成就我們修行的菩 薩。因此我們對任何一個眾生應抱有平等的慈悲心,利益眾生,並願同與眾生早離苦海。

  因緣觀

  經說,愚癡偏多的人,宜修因緣觀。此所謂愚癡,是指不明因果法,也不信因緣法。對於人生的生從何來死往何去,不能瞭解,醉生夢死,而又煩惱終身。

  傳統的因緣觀,是觀生死流轉的三世十二因緣的過程,觀成即知生死虛妄,若知虛妄,便能及時從生死流轉而轉變成生死還滅,即是從生死獲得解脫。

  依據《坐禪三昧經》捲上所說,也可分為三個階段:

一、初習行者

  初習行者,當教其觀想生緣老死,無明緣行。如是思惟,不令心緣他念,若緣他念,立即令還,續觀:生緣老死,無明緣行——此是十二因緣中過去世及未來世 的四目。即是觀想:人既有生,必將有老死;因有無明,必將有心意的行為,而帶動身口的行為。此處的「緣」,是指關係、原因、要素的意思,即是由於有了 「生」的關係,便是有了老死的原因,「生」也就是「老死」的要素;若要無「老死」,先當無「生」。同樣的,「無明」是「行」的原因,由於有了「無明」的關 系,所以一定會有「行」的結果;若希望無「行」,先當無「無明」。

  生及老死是過去生的行為結果,若盼今生無生、無老死,先當沒有過去世的行為,而其行為的產生,是因無明而來,無明是無始以來就已有了的煩惱之根本。若 知無明是由夢想顛倒而有,本無實體,即是如空的實相現前,即是無我的智慧現前,無明頓時消失。若無無明,即無行,無行即無生,無生即無老死。若能如此觀 成,便能返愚癡而為智慧了。

二、已習行者

  已習行者,初階段觀成後,當教其觀想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如是思惟,不令外念,若外念諸緣,即攝之令還,繼續觀想,反覆觀想如上八目。此是十二因緣現在世的八目。

  此即是說,由於有了過去世的「行」為,便以行為而結集成為生命流轉的主體,稱之謂「識」。有了識的關係,便入胎成為胎兒,胎兒的形成是由精神及物質的 結合,精神稱為「名」,物質稱為「色」,故當胎兒初成,稱為「名色」。胎兒成形出生之時,眼耳鼻舌身意的六根已經具足,由此六根門戶,可以接受六塵的事 物,而產生煩惱,故名為「六入」。出生之後,用身體接觸到世界的事物現象,名之為「觸」。有了接觸,即有感「受」,有了感「受」,便對欣喜者產生「愛」 著,有了愛著,便有追求的爭「取」了,有了取(及捨)的行為,便有了未來的果報之因,名之為「有」。於是生死流轉,受苦受難。

  若不希望未來再有生及老死的果報,最好便是現在生中不要有「取捨」的執著,若要無取無捨,先當對於所受的不起愛著;若盼不起愛著,先當不要執著苦樂諸 受。若想不執著苦樂諸受,最好沒有六根與六塵的相互接觸。若想根塵無觸,先當不用六根;若想六根無用,先當名色不現。若盼名色不現,先當沒有過去世的「業 識」積聚;若盼沒有過去世的業識積聚,先當沒有過去世的行為造作。若作如此觀想成功,即會明確地知道,人生的生從何來、死往何去了。

三、久習行者

  久習行者,當教其觀想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死。可見,初習因緣觀者, 觀十二支中的過去世的生死流轉與未來世的生死還滅;已習因緣觀者,但觀十二支中現在世的生死流轉與生死還滅;久習因緣觀者,則通觀三世十二支因緣段落的生 死流轉及生死還滅。

  若對三世十二因緣過程及其每一段落的功能,都瞭然於心,作此因緣觀時也不困難,難是難在常人較無法專注來作連續的次第觀想。所以在修習因緣觀時,若發現心念別緣他境,隨時要回到方法上來。

  三世十二因緣的罪魁禍首是「無明」。對於解脫者而言,無明已明,故為智者;身為凡夫,則尚未明,故稱無明,故一切不知生死中事,乃是可憐愍者,因由無 明,能造後世果報而有生死。癡人不知生死起於無明,無明是從生死之間的造業受報而存續,一旦不造生死業,無明及業中斷,生死亦了。佛說所謂癡人有兩種類 型:一如牛羊無知,二是外道邪見。因緣觀能對治如此的二類癡病。

   

     界分別觀

  界的意思是差別界限,類別分際。一切現象,及至觀念,都有名相體用,每一種名相體用,均有其界限的範圍,名之為界。《大般盤經》卷三十六云:「著我多 者,當為分析十八界等。」若依此經所言,先修不淨、慈悲、數息、界分別的四種觀行,如法修行已,次第獲得身受心法的四念處觀,得是觀已,次第後觀十二因 緣。如是觀已,次得暖法,以暖法而得信心,以暖法而得智慧;暖法雖是有為的有法,卻能破除有為的有法,故此暖法,能為無漏的道相。

  若依此經,五停心觀的先後次第,應該是不淨、慈悲、數息、分析十八界、觀十二因緣。修行前四觀完成,即得身受心法的四念處,修十二因緣觀成,即入暖位。

  從諸經論所見,界分別觀的名稱各異,另有界差別觀、界方便觀、分析十八界觀等各。主要是從人生的身、心、環境世界,作統一和整體分析。因為人的煩惱淵 藪,便是我執,我執之堅固,是來自對於自我心及身心所在環境的顛倒想:以非我為我,以無常為常,以苦為樂,以不淨為淨。若能綜合地統觀十八界,便可發覺我 們的身、心、世界,乃是無我、無常、空的,唯有如此,始能從苦、樂、不淨的無常之中,獲得智慧,獲得解脫。

  所觀十八界的界分別,便是觀想:人生的存在,不過是身、心、環境,暫時的組合。以眼耳鼻舌身意的六根,為身的存在;以色聲味觸法的六塵,為環境世界; 以覺受領知六根和六塵相接相對時所起的眼耳鼻舌身意之六識,為心的活動。只要此三大類的任何一類發生殘缺現象,自我的感覺世界、自我的價值判斷、自我的執 著範圍,便隨著變化。可是凡夫執著的自我,並非真實的自我,而是虛妄不實的以幻為真。若能經常提醒自己,自我執著的結果,除了增加煩惱,沒有一點好處,便 是界分別觀的功能。

  十八界的構成要素,不出於精神與物質的兩大部分。物質的部份即是地、水、火、風的四大,我們的身體由此四大和合而成,我們處身的世界,也是由此地、 水、火、風的四大和合而成。此四大類的元素,均在空間之中運動,知道並且利用這四大元素的便是精神,佛法稱之謂識。所以十八界能夠組合成一個人的完整的生 命現象,換句話說,人的自我,也不過是十八界的個別零件的暫時組合,其中沒有一個不變的主體叫做自我。

  正由於在界分別中,以破除自我的執著為最重要,因此在《雜阿毗曇心論》卷五要說,觀自身界方便,即是觀自我身體的種種自性、種種業、種種相。被我人所 執著為「我」的自身,即是地、水、火、風、空、識的六界。當觀地界為水界潤故不相離;當觀水界為地界持故不流散;當觀火界成熟故不淤壞;當觀風界動搖故得 增長;當觀空界空故有食等出入;當觀識界合故有所造作。

  該論又說,再觀此身,從足至頂,種種不淨充滿。觀察此色身現象,猶如猛風,飄散聚沙。如是觀法成就,能得空解脫門種子;於彼生死厭離不樂,得無願解脫 門種子;於生死不樂已,正向涅盤,得無相解脫門種子。若於此觀「得不作想覺已,觀一切有為,皆悉散壞,是名界方便滿。」也就是說界分別觀觀成,即見有為相 壞,無作相現。

  根據《瑜伽師地論》卷二十七,將此界分別觀,稱為「界善巧」。並謂界有十八,即是觀想:眼界、色界、眼識界,耳界、聲界、耳識界,鼻界、香界、鼻識 界,舌界、味界、舌識界,身界、觸界、身識界,意界、法界、意識界,並且了知此十八種法的各別的界域,各別的運轉,即能於此因緣而得善巧。

念佛觀

  五停心觀,應該只有五種禪觀法門,但在諸經論中,對於「界分別觀」則或有或沒有,沒有者乃以念佛觀取代之,例如《坐禪三昧經》捲上的「第五治等分法 門」,即是舉的念佛觀,教人一心修念佛三昧。《五門禪經要用法》所云五門,即是安般(數息)、不淨、慈心、觀緣、念佛。其次第與本文所取者相同。因此有人 說五停心觀可以稱為六門觀。故在中國淨影的《大乘義章》列出觀佛觀,天台的《四教儀》列出念佛觀。

  依據《坐禪三昧經》捲上所言,念佛觀是為「等分行及重罪人」而設的觀行法門。初修行者,當教其至有佛像處,專心一意,觀看佛像相好,相相明瞭,一心憶 持,還至靜所,則以心眼,觀佛像相好,系念在像,不令他念生起,若起他念,立即攝念,還住於佛像相好。若心不住,其師當教行者,自責其心,既責心已,心不 散亂,此時便得以心眼見到佛的像相光明,如眼所見。進而要將佛像的三十二種大人相及八十種隨形好,一一憶持,用心眼一一觀想,能見一佛,接著便得見二佛, 乃至得見十方無量世界諸佛色身,既得見佛,又得聞佛說法。既得念佛色身,又復念佛功德法身的無量大慧,無崖底智。如若以心眼念佛色身相好,而空無所獲,仍 當勤心專念不忘,以報佛恩。 

  另據《五門禪經要用法》所言:「若心沒者,教以念佛,若行人有善心已來,未得念佛三昧者,教令一心觀佛。」此書對於觀佛念佛,說明相當詳細,現在將之分層次第介紹如下:

  第一、初步觀佛相好,觀佛像的三十二種相好,了了分明之後,即閉目憶念相好在心,若不明瞭,再開眼諦視佛像,至心明瞭,還坐靜處,正意系念佛像相好,在感覺上如對真佛色身無異。

  第二、已見佛像相好,了了分明,如見真佛色身後,次當還坐靜處,系念自己額上,一心憶念佛身相好,額上即有佛像出現,從一至十,乃至無量。如斯佛像從額上出後,去身不遠而還者,此修行者為求聲根性;去小遠而還乾,此修行者為求辟支佛根性;去甚遠而還者為求大乘根性。

  第三、次見額出諸佛還近修行者身,地作金色,諸佛盡入於地,地平如掌,明淨如鏡,修行者自觀已身,亦明淨如地。此名得「念佛三昧境界」。

  第四、繼續系念在心,然後再觀整體佛像相好,即見諸佛從心而出,手執琉璃杖,杖頭出三乘人。末後一佛執杖在行者心前,正立而住,接著轉身還入於行者 心;先出諸佛,一一回轉入心。若此行者是小乘人,諸佛入盡即止;若是大乘人,諸佛盡入心已,又從遍身毛孔中出,諸佛光明滿於四海,上至有頂天,下極風輪, 如是照已,還來入身,如淨琉璃。如此觀成,能生諸定,故名「一切念處」。佛所執杖,乃是定相;光明相者,乃為智慧。此非外道神仙所見,乃是「內凡境界」之 相。

  第五、捨前二境界,系念在臍,一心觀臍,不久之後即覺臍有動相,而心繫不亂,逐見有鮮白色物,大如雁卵。繼續用心眼諦視,即見有蓮花,莖似琉璃,台為 黃金,有佛跌坐台上;此佛的臍中也出蓮花,花台有佛,第二佛的臍中又出蓮花,花台有佛,如是輾轉層出,乃至形勢如大海;末後一佛還入臍中,乃至最初一佛入 行者臍中已;此時行者自身諸毛孔,遍出蓮花滿於虛空,此等蓮花又一一還入行者臍中。到此時,行者身體,自覺柔軟輕悅,自見身體明淨如雜寶色。

  第六、行者次觀自己頂有五色光焰,更觀五光有五瑞相,見有一佛在光明中結跏趺坐,更觀五光之中各有一佛,一一口中皆出蓮花,遍滿大地。更觀五光中佛,一一皆從其臍中出一獅子,吞食諸蓮花盡,還入五光中佛臍中;最後,五光及佛,皆入行者之頂。此名「獅子奮迅三昧」。

  第七、次觀五光五佛入頂之後,行者自見己身作金色,並見臍中有物,圓滿明淨猶如日月。更觀即見佛出,滿腋下及腰中共有四佛出現,一一佛出無量圓滿明淨日光;以此光明,即見四天下一切景色,上至有頂天,下極風輪,悉皆明瞭,如見掌中,無有障礙。此名「白淨解脫境界」。

  第八、見此境界之後,四佛還入行者腋下及腰中。然後復見白焰諸光,從行者身體的前入後出、後入前出、左入右出、右入左出。如是四種入已,行者即見自身明淨,及水四邊,圓滿淨光。此名為「明淨境界」。見此淨光之後,即名為「成念佛三昧」,在四禪中。

  以上所介紹的念佛觀,必須是在已有經驗的賢者老師的指導之下,進行修練。而且在每得一種新情況後,必須立即稟告老師,時時都在老師的照顧之下修練,才會正確安全。

  這裡的念佛觀,是觀像及觀想的念佛,與宋明以後中國佛教從所熟悉的持名念佛,有所不同,然其念佛的功能,都可獲得念佛三昧的境界。

 後記

  五停心觀,本為修習大小乘禪定的基礎方法,但是一般人總以為它是小乘三堅位的第一位,其次兩位是別相念處與總相念處。三賢位之後,便是暖、頂、忍、世 第一的四個位子,稱為四善根位,,與三賢位相加,稱為七方便位又名七賢位,過此七賢位,方入聲聞四沙門果的第一果阿含位,才算進入聖位的初階。以此可知, 五停心觀的位次,尚屬三界內的凡夫所修。因此也就不為一向以大乘自居的中國佛教所重。

  可是在大乘佛教諸經論中,也常見有五停心觀的修行方法,特別是不淨觀及數息觀,一向被稱為二甘露門,若修離欲的梵行,當先制淫念,故觀不淨;若修禪定 行,當先制散心,故用數息。所以受到普遍大量發揮介紹,鼓勵修持。例如天台智顗大力闡揚的止觀法門,是從次第止觀而到圓頓止觀,故對於五停心觀著墨也多。

  中國禪宗雖然主張不落階梯,頓悟成佛,這對於初心學佛的人,能夠很快得力的,實在太少。所以自宋代後,多援用淨土行的持名念佛為初機的方法,然後教導參究「念佛是誰」的話頭。

  由中國傳至日本的禪宗,也是教參公案,或教端坐正念,一切善惡都莫思量。但亦多教人先修數息法門,以除散亂,然後教用參禪方法。我本人在國內外指導禪修,也以教授數息為入門方便。

  中國天台智顗禪師的《修習止觀坐禪法要》即說:修觀有二種,一者對治觀,即用五停心觀的不淨、慈心、界分別、數息的四項;二者正觀,即觀諸法無相,皆 從因緣生,因緣無性,即是實相。然此五停心觀,能使行者從有相觀進入無相觀,從有我的執著進入無我的解脫,乃是大小乘共通的禪修基礎。

  若以我的看法,五停心觀雖然一向被認為是用來對治五種修行的問題,其實也有更積極的功能,那就是:

  1、數息觀是從安定散亂心而進入如來禪的初門。

  2、不淨觀是從捨欲離淫而進入梵行乃至六根清淨位的初門。

  3、慈悲觀是從慈心不瞋恚而進入平等大慈悲之大菩薩行的初門。

  4、因緣觀是從明察生死來去的因果關係而進入大解脫慧的初門。

  5、界分別觀是從分析人生現象而進入無我、無相、無著之大般若海的初門。

  6、念佛觀是從觀像觀想的有相念佛而進入空、無相、無願(又雲無作)之三解脫門的初門。

  若能作如此說明,五停心觀,豈不正是大乘佛法人人必修的功課?總括言之,五停心觀,便是以數息來安心,以觀不淨來淨心,以慈悲觀生慈悲心,以修因緣 觀、界分別觀、念佛觀發起智慧心。縱觀整體的大小乘佛法,不就是以這幾大項目為中心嗎?不過初心學者,必得在賢師指導下修習五停心觀,方能安全可靠。

  (選自《禪鑰》)

四念處

 四念處是一種很複雜、很不容易修的修行方法,與五停心——即數息、不淨、慈心、界方便、因緣等五門有密切的關係。現在概略地介紹四念處。

  佛經上記載,在釋迦牟尼佛即將入涅盤的時候,阿難強忍住悲痛,請佛就未來佛法的弘傳,開示最後的遺教。釋迦牟尼佛咐囑阿難四件事:其一,在日後結集佛 法經典之時,每一部經的經文皆以「如是我聞」為起始,表示這是由佛陀親口宣說,阿難親聞;其二,以戒律為師;其三,依四念處行道;其四,對於犯戒而不是勸 告的比丘,用默擯、不理睬他的方式,讓他心生悔意,自行歸善。由此可知,四念處是佛陀教法中很基本而重要的一個方法。

  五停心和四念處密切相關。就禪觀次第言,五停心屬於奢摩他,是止;四念處屬於觀,即毗婆奢那。五停心最主要的作用,是針對散心和亂心的人,使他們能夠 循著方法把心集中起來,漸漸地達到定的程度。修五停心得定以後,立即從定出來,用有漏智慧觀察四念處的身、受、心、法,一直觀想,進而達到發無漏慧、出三 界的目的。最主要的差別在於,修五停心可以得定,但不能開悟,在定中心亦無法修;必須是得定之後,從定出,以有漏慧來修四念處,從四念處發無漏慧。有定有 止,再修觀,從觀發慧,這個與天台宗所講的止觀均等不同。如果不得定便修四念處,或是修五停心得定後許久,定力退失,才修四念處,都是不對的。

  什麼是四念處呢?四念處就是身、受、心、法四種觀想。身,就是我們的身體;受,是我們的身體對外界種種接觸刺激的感受;心是對於受所產生的反應、執著;法是身、受、心所產生的一切。就個人來說,身受心本身就是法,身受心之外沒有法。除此,凡因緣所生的,皆是法。

  用這四種的觀想法,觀身不淨、觀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是為了要對治四種顛倒的錯認和執著。四種顛倒即是:淨——清淨的淨,樂——快樂的樂,常 ——永恆的常,我——我為中心。由於有這四種顛倒,所以不能出三界,所以沈淪流轉在生死中。四種顛倒裡的根本法是「我」,因為「我」,而錯認存在是常的、 永恆的。永恆感從哪裡來呢?從接受而來;受從哪裡來?受從身體而來。身體是物質的,心是精神的,但是精神不離物質而作用,身受心動,身心的感受加起來,就 成了我,這是小我。從物質界小我的身體,到禪定中有定的感受的大我、大身,都假想以為恆常,執著以為有我。修四念處,正可以破四顛倒,出三界。

觀身不淨

 觀察我們的身體,用「觀」的方法來觀它。在一般的說法裡,此處往往解釋得和五停心的不淨觀一樣。但是我認為,如果是不淨觀,就是尚在五停心的階段了, 所以應該不是不淨觀。若從《俱捨論》來看,它不是重視於身體的不淨;換句話說,不是身體很髒、很臭的那個不淨,而是煩惱的根源叫作不淨。觀「身是煩惱 根」,所以不清淨。

觀受是苦

 通常,人對於身體的諸受,誤認為是樂、是清淨,這裡顛倒想所導致的,就是寶愛這個身體。每個人都貪愛自己的身體,誰不貪愛自己的身體呢?割捨自身的一 塊肉拿去給狗打牙祭去,沒有這樣的事。觀受是苦與觀身不淨是連帶的,因觀身不淨,而觀察到身體所帶來的並不是好事,都是麻煩事、不清淨的事。所謂不清淨, 指的是煩惱的根源,製造罪業、生死的根源。一般的人把身體當作淨、把感受當作樂來看,根本沒有想到它是生死的根源。

  我們為什麼會喜歡這個身體的種種呢?有時肚子餓了,吃的時候,吃得很飽,很舒服;口渴了,喝水的時候,喝得好舒服;累了,上床睡一覺,睡得好舒服;熱 的時候,有涼風徐徐吹來,吹得好舒服;戀愛的時候,親密地擁抱,也覺得好舒服……。做舒服的事,感覺身體很可愛,於是起顛倒想,以為身體是受樂的根本。痛 苦的時候是有的,但不會記得住,只記得好的,所以會對身體產生執著。

  很多人不能認同佛教講苦,他所感覺到的都是樂。但若深入地分析、觀照下去,就會發現,所有一切的樂,都是苦的因素,都是帶來苦的原因;而苦是沒有止境 的,樂是非常有限的。這一生的苦,連續到未來生的苦;即便是這一生,到最後,此身還是會死亡、會敗壞,結果還是苦。所以說有受皆苦,「樂」不過是一個假 象。因現象的本質是無常,無常故苦。

觀心無常

  心是什麼?前面已提及,心是從身體的感受,而產生的反應和執著。我們的心,唸唸不停地跟著所有的受在變化。既然是剎那不斷地改變著,這心當然是無常 的。可是,一般人總認為心是永恆的,譬如男女間的山盟海誓:海可以枯,石可以爛,我們的心永遠不變……之類的,此即「常心」。

  執著我們的心是恆常的,這種幻覺,是因為不能觀照到心念的變化。所以錯信昨天想任何事的,是我的心;在三後前、十年前、五十年以前,那個動腦筋在想 的,也是我的心;身體也許變了,我的心沒有變,環境變了,我的心沒有變。其實,不是我的心在動,是我的念頭在動。他無法想到心之所以為心,實際上,是一個 念頭、一個念頭間的連鎖、連結,不能如是觀察,則會愚癡、固執地想像成是同一個人的心,在不同的時間,想著不一樣的事。其實心念剎那變異,本是無常。

 觀法無我

 對於身、受、心三個項目,我們如果從身觀察起,身受心之間的關係並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隨時都在交互變變化。既然是能夠變化的,當然不是常的,既然是 可以變化的,裡頭有沒有「我」呢?如果能夠變化的是我,那在變化的過程中,究竟「我」在那裡?所以一切法,不管是心法或是色法,無一不是因緣和合的暫進顯 現。暫時顯現其間,每一點每一點連綴起來,便成為一椿事。從時間上看,是一個過程,從空間上看,是一個集合體,可是這種集合體仍然持續在變,過程也不斷在 變。「我」在哪裡呢?哪個是我呢?身體是我嗎?心是我嗎?接受的「受」是我嗎?通常認為,身體是我,我在接受,我在想,所以身受心通通是我。但把這些東西 放在空間、時間上來看,就只是因緣的結合、因果的關係,「我」是不存在的。

  用什麼來觀身、受、心、法?用慧。在什麼時候來看?在得到五停心的定以後。停於定,止於定時,心根本動。若得定以後,心能夠動,這不叫念頭,叫慧,是很清楚的觀照。

  以慧來觀身、受、心、法的時候,這個慧本身有被它所觀的對象。如果觀一觀又停掉,不能持續地一直觀下去、觀完成,那是代表剛剛開始用功的階段。可是漸 漸修觀,先觀身,觀身能夠不斷,再觀受,觀受能夠不斷,觀心,又能不斷,三種連起來觀,一氣不斷,此即四念處觀成,進入「世第一位」,已在得阿羅漢果、出 三界前的階段了。

  四念處的進程分成四個層次,即暖、頂、忍、世第一位,並要配合十六行,即十六特勝來修,所以觀成是非常不容易的。所謂十六特勝,它的目的是要證四聖 諦:知苦、斷集、證滅、修道。四聖諦怎麼修呢?就是從四念處而修。在觀四念處的時候,把四聖諦加進去一起觀,四聖諦每一諦中有四行,共十六行。

  觀四念處得力,才知道四聖諦的苦諦究竟是什麼。能夠瞭解到苦諦的實義,才能真切地生起不退的信心,直到證四聖諦,已能每一剎那、每一剎那,都連續地、不斷地、不退地觀照明徹,而且就在觀上面不會再離開了。故證四聖諦已具無漏慧,出離三界,永斷生死。

  (選自《禪的世界》)

日常生活中的四念處觀

 修五停心,得成就便入定,然後出定而觀四念處,那是次第禪觀。由修定得有漏慧,再以有漏慧觀四念處,由觀四念處發無漏慧而出三界,證解脫果,這是相當花時間的修行方法,對於一般人而言,的解難得有此因緣,修成四念處的觀法。

  但是,在普通人的平常生活中,也不是無緣修習四念處的觀法。事實上,我在指導禪修時,常常勸勉禪眾,要時時照顧好各人自己的身心,應當:「身在那裡, 心在那裡。」「手在做什麼,心在做什麼。」「吃飯時吃飯,睡覺時睡覺。」如能做到,則行住坐臥的四大威儀,無一項、無一時、無一處不是修行。凡是一舉手、 一投足,舉心動念處,全部生命的動靜運作,也都是用功辦道的場合,這就是中國禪宗祖師們所提倡「禪在平常日用中」的大道理所在。此即是將次第禪觀的四念處 觀法,用於中國禪宗的微妙之處。

  四念處的目的在於用觀照身受心法而發無漏智慧,也就是禪宗六祖的「即慧之時定在慧」。即定即慧,即慧即定,實則重於慧解脫,所以強調明心見性、頓悟成 佛,這都是無漏慧的功能。大悟徹底,便得五分法身,名為涅盤妙心,又名正法眼藏。由此可知中國禪宗的禪修特色,無異就是四念處觀的日用化與普遍化,把高難 度的修行方法,轉化成或動或靜、任何時地都可靈活使用的修行方法。

  我在指導禪修方法時,所用的身受心法四種觀行,是比較容易練習的:

     觀身法

  不必觀察身體的淨與不淨,但求時時明察身體的動作。從粗大的肢體動作,至關節、皮膚、頭部的五官、腦部、胸腹的五臟、腰部、臀部、四肢等的活動,從粗 而細,從外而內,從大而小,從點而面,從局部而全身,逐層觀照,乃至明察秋毫,隨時隨地,都能清清楚楚。若能觀照成功,動中即是禪定,便會持平穩定、頭腦 寧靜、身體康泰。

 觀受法

 受是覺受、觸受。身體的五根與外境的五塵接觸而得的心理反應:或苦或樂,或是不苦不樂,是謂觸受。身體本身的生理機能互動互用,例如消化系統的運作、 循環系統的運作、禪坐中氣脈功能的動作等,均會使你產生心理的反應:或苦或樂,或是不苦不樂,是謂覺受。此法若能觀照成功,便不會有逆境不順的煩惱心出 現;因為觀察受苦受樂,苦樂本身僅僅是受,觀受是受而非苦樂,心即能夠明淨安靜,不為苦樂的觸受與覺受而影響情緒。

 觀心法

  心念的活動,與身受相連,一切煩惱,均以身體的五根為媒介,均以觸受與覺受為取捨,逢苦則優、遇樂即喜、喜則生貪、優則生瞋。平常心境不苦不樂,亦無 貪瞋,似非煩惱,實則因其無記,即是愚癡。故「心」的內容,包含了苦樂優喜捨的五受,也具足了貪瞋癡三毒的全部。如何觀心?即是向起心動念處用功,觀照每 一個念起念滅處,究竟是在想些什麼?心相如何?心情如何?每一念的相應處,究竟是跟五受的哪幾受有關?又跟三毒的哪幾毒相連?觀心之時,不是不許心念活 動,而是明察心念在做什麼。此觀若能修成,性格必可穩定,智慧也會出現。觀心之時,覺察唸唸生滅,生滅之中,沒有永恆的心相可見,即能親見無常的真理,也 就能夠從厭離煩惱而轉化為享受無常即無我的生活了。

觀法法

  法的內容,是指色法及心法。色法的物質現象,主要是指生理的肉體事實;心法的心理活動,主要是一切語言文字形象等符號印象,在心中留下的種種思想、觀 念、分別、執著。常人均將自己的價值觀,視為生命的重心,若用此方法,加以觀照,便是在群魔亂舞的場面,遇到了照妖鏡,即原形畢露,無處逃遁。一切的思 想、觀念、分別、執著,均是從心相、身相、物相產生的印象及符號,既然已用觀身、觀受、觀心等方法,照見那些現象均非永恆的實法,當然也就沒有實我、常 我、真我可求了,故將此法觀成,當下即證無我的實相無相。 

  如以上所說,似乎還是不易修學。其實初學的人,宜從某一個特定的動作或觸受開始觀照。例如拜佛時,觀照拜的動作是觀身,觀照拜的肢體覺觸是觀受,觀照 所受的心念反應是觀心,觀照心念反應的情況是觀法。又如經行時,觀照腳步的動作是觀身,觀照經行時肢體的覺觸是觀受,觀照所受的心念反應是觀心,觀照心念 反應的情況——有執著無執著等是觀法。以此類推,在日常生活的隨時隨處,只要有舉手投足的動作處,有身心的任何反應時,均可練習四念處的禪觀法門了。

  (選自《禪的世界》)

實踐指南

怎樣修持解脫道

  什麼叫做解脫?

  解脫的意義,可以很廣也可以很狹,可以高也可以低。從基本的定義上說,所謂解脫,就是解脫,就是解放了束縛和脫離了束縛。有了束縛便不自由,解脫了束縛便是自由。因此解脫的定義,也可以說就是自由的定義。

  但是自由是有範圍的,人在不妨礙他人的自由之下,由於法律的保障,可以得到若干的自由。所以自由不等於放縱,自由也有其限度。

  要求自由的傾向,實在就是主觀狀態對於客觀狀態的一種反抗,這種反抗的動力,幾乎也就是生命的本能。包括動物與植物在內,如果失去了這種反抗的本能,必將不能生存。

  比如草木的生長,它們反抗了地球的引力之後,才能從地面向空中發展,這種自求發展的動力,就是要求自由的一種反抗。

  動物更不用說,動物園的禽獸,決不是牠們的自願;野生的動物乃至昆蟲,牠們都有一種自求生活的本能,也必有一種抵抗環境的自衛能力;縱然是家畜,也沒有不為牠們的生存而奮門的。

  人類對於自由的要求,比異類的動物,更加強烈,更加深刻。雖然由於文化及教育,在要求自由方面的表現,沒有動物那樣地露骨,但是動物的品級越高,自由的要求也越大,人類的文化越高,對於自由的要求也越複雜。

  植物界的自由,僅在求得生存而已;動物界的自由,在求得簡單的飲食慾及生殖欲的滿足;人類的原人,大概比高等動物的要求較高一籌。人,總是人,不會沒有肉體生活以外的精神生活,所以漸漸地向文明的時代進步。

  一個文明人的自由傾向,是基於肉體和生存欲(飲食),進展到肉體的延續欲(生殖),再發展到精神的安定欲(神明的保護),最後便必然地要發展到精神的 不朽欲了。所謂精神的不朽,是用來彌補肉體必死的遺憾。一個文明人,他會喊出「不自由毋寧死」的呼聲,那就是指的肉體(生存)的自由及精神(思想)的自 由,但卻未必包括了精神不朽的自由。能夠要求精神不朽的人,他已不是一般的人,但這要求,卻是人人該有的。要不然,他的人生是盲目的,昏沉的,沒有自覺 的,沒有理想的,也是沒有信心的。

  當然,要求精神不朽,未必就是要求宗教的信仰,比如許多無宗教乃至反宗教的學者,他們不信神、不信上帝、也不信天國、更不信死後尚有所謂靈魂這樣東 西,他們只以為造福了人類,他們的精神便會永遠地活在人類的歷史上,永遠地融入於整個的宇宙間了。這個,他們稱為將小我化入大我。其實,他們是從混沌中 來,又進入混沌中去。不過這些思想的要求精神不朽,要求個人衝破現實的時空,要求得到更大更久的自由價值,那是無可否認的。所以,如把尺度放寬,這些也是 屬於宗教信仰的一型。

  最能普遍適應人類的自由傾向,便是所謂靈魂不滅的要求(佛教不以為有固定的靈魂,眾生的生死,純由於業的聚散與牽引,這個問題請參閱拙著《正信的佛 教》第二十三節〈佛教相信靈魂的存在嗎?》),在這當下一生的死亡之後,仍有一個我的存在,肉體雖然腐爛了,靈魂還是存在。這在神教徒說,靈魂可以奉上帝 的恩召而進入上帝的天國,享受永生的快樂。在佛教來說,肉體雖然死亡了,善惡的業種卻不會消失,它將帶著我們去接受另一階段的生死過程。

  因此,不論神教的生天也好,佛教的善惡生死輪迴也好,都是由於人類要求精神不朽而得到有力的註腳,這也是解脫思想的必然途徑。但據佛教來說,凡有一個 「我」的存在,不論小我、大我,不論上天、下地,他的自由的範圍,總是有限制的,所以也不得稱為究竟的解脫。佛教的解脫道,目的是在解脫這一個「我」的觀 念,來得到絕對的自在。

佛教的解脫思想

  上面說過了,解脫就是自由,自由的境界是有廣狹不等的,是有高低不同的。不過,凡有等次的自由,凡有差別的自由,都不是絕對的自由,都不是究竟的解脫,也都不是佛教所說的解脫。

  那麼,佛教的解脫思想是怎樣的呢?

  當然,佛教的解脫思想,不會離開等次差別的自由,乃是包含了等次差別自由,再衝破等次差別的自由,那就是絕對的大解放,絕對的大自由,那就是無我。

  無我的思想,除了佛教,也有人用,但他們所說的無我,仍然不會脫離「我」的觀念,仍然有一個希望「不朽」的觀念,那些忠臣義士,那些貞烈的婦女,那種 慷慨犧牲的精神,確是忘記了私我的,但他們不會對其主觀的行為與客觀的影響都忘了空了的。所以從深處考察,這不是無我,而是我的擴大肯定。

  因此也有人說,佛教雖講無我,但那個無我的狀態,實在是最強烈的我字,比如修善才可以不墮惡道,固然是為了我在打算,至於解脫,也是為了我的解脫,即 使行菩薩道,也是為了我想成佛,成佛之後,並沒有一空百空,成佛之後的諸佛,仍有諸佛的國土,諸佛的法身、報身、化身。所以證明佛教講無我,乃是我的觀念 的強烈化。

  事實上,這是似是而非的論調。佛教的無我,決不如世俗一般所說的無我,雖在佛教中的某些思想,由於混雜了印度教的梵天思想,而帶有真我的色彩,佛教的 根本思想,卻是絕對無我的。佛教講的空性,這是一門高深的哲學,從空性的立足點上,不會找到半點我的色彩。單從菩薩道的觀念來說,講求三輪體空——對於作 者、受者、所作所受的事物,不存一絲功德的心念。因為行善救生,乃是菩薩的本分,不如此,便不是菩薩,既是菩薩就要如此,如果存有一個我是行的菩薩道的觀 念,他就不是真正的菩薩。誠然,佛教的基礎,並不會脫離人間,所以佛教的無我,是從人間的有我昇華的。

  一般的人,很本不敢想像無我的境界,如果真把解脫的境界一下子告訴他們,那將嚇退他們。「我」在眾生的心目中,可謂根深蒂固,突然說出「無我」,他們 就有無從著落的感覺。所以佛教在誘導世俗的方法上,還是講有我的。比如說善惡因果的觀念,是佛教最重視的教訓,既說善惡因果,就有我的觀念,但這教訓的作 用,是為無我的境界開路;造惡都是為了自私,所以除惡之外,要先從善業的作為上著手。善業做多了,利他的行為多了,私利的心理就會漸漸地滅弱;等到放棄了 私利的心理,豈不就是無我?要是僅僅放棄了惡業惡果的我,而仍抱住善業善果的我,這是變相的自私,這是做的投資生意,只能換取來生的人天福報,而不是佛法 的本意,也不能夠解脫。

  大家說小乘的聖人是自利的,這話不錯,但是小乘的聖者,卻是無我的,如果存有一念我的利益,他就不能證得阿羅漢果。如果有我,就有煩惱,有煩惱,就要 造生死業,造了生死業,便在生死中輪迴而不得解脫了。小乘羅漢的解脫,本質上與大乘七地(亦說八地)菩薩的解脫是一樣的,乃至與佛的解脫也是一樣的。可 是,那種地餘涅盤的解脫境界,被稱為寂滅,甚至被大乘佛教斥為灰身泯智,因為那是一種空寂的狀態,固然沒有物質的,也不能說是仍有精神的,那就叫做空性, 不是有,但也不是沒有,那就叫做無我的安樂境界。

  事實上,小乘的無我,只是「人」無我,而還沒有進入「法」無我的境界。也就是說,小乘聖者能夠依照佛法修行並且徹底放下了人我愛憎對立的界限,也放下 了物我取捨對立的界限,所以能從世間上得到絕對的解脫,斷除放棄了世間相的執取,但還以為一切法的本身是實有的,所以一旦進入無餘涅盤的解脫境界,他們就 不再出來了。至於大乘的解脫,是連同世間的佛法也要放下來的,把世間法徹底放下時,便是小乘解脫道;把出世間的解脫道也放下之時,便是大乘的菩薩道。菩薩 是不取世法也不取解脫的,這就叫做無住處涅盤,雖然不著世法的愛憎取捨,但也並不離開世法而仍要處於世法。這是佛法所說的菩薩道的內容,它是包含了人天道 與解脫道的,離了人天道,便不是真正的菩薩道,那僅是小乘的解脫道,離了解脫道,也不是真正的菩薩道,那僅是凡夫的人天道。正因為菩薩道,是不執著世間也 不離開世間的,所以才是絕對的無我。

  解脫,是把我執與法執全部放下,放下了我執與法執之後的人,才是徹底的自由,才是絕對的客觀,才能毫無條件地建設世間,才能無上積極地廣度眾生。所以 真正的菩薩道實行者,不會先存一個企求成佛的功利觀念。比如地藏菩薩的「地獄未空誓不成佛」,三世諸佛的老師文殊菩薩、普賢菩薩永遠實踐十大願王的菩薩 道,都是為了救度眾生,是為眾生都能成佛,是為佛法利益世間而行菩薩道,不是為了自己成佛而行菩薩道。佛經中說菩薩道是成佛的因素,那是為了對於初信凡夫 的接引而說,但那也是確實的真理;菩薩雖不是為求成佛而行菩薩道,諸佛的成佛,卻都由於菩薩道的修持而來。不過佛教的偉大,是由於法無我的實證,即使是無 上的真理也能完全放下,不像其他的神教以及各派的哲學家們,沒有一種能將自己所以為的真理也放下來的,若把他們的「真理」放下了,他們就成了無依的遊魂! 佛教是偉大的,佛教的最高境界,是把一切放下了的,但在徹底放下之後,卻又絕對地承擔(不是執取)起來:否定了一切之後,又照本來那樣的絕對肯定起來。

  從這一點,我們可以看出來了:神教徒們、哲學家們,從初步看,他們是無我積極的,為了真理的發明、追求、弘揚、實行而努力;若從深底去看,他們卻又是 自私消極的,當他們抓到了自以為是的真理之後,誰肯放下呢?哲學家們的小我化入大我,便失去了自由意志;特別是神教徒們,嚮往著天國的安樂,哪一個肯來永 生永世地為世間的理想而服務呢?

  佛教從初步看,似乎是自私消極的,講看破、講放下、講解脫、講求從苦海的此岸到離苦的彼岸,這不是逃避現實是什麼?但從深底來看,唯有看清世法的聚散 無常,才能悟透彼此物我的虛幻不實,才能放下一切而從彼此物我等幻景的妄執之中,得到絕對的解脫,既然解脫了愛憎取捨的束縛之後,對於解脫的境界也是要解 脫的。所以看破、放下的結果,乃在無上積極地淨化世間,並且是突破時空(大自由)的建設世間和拯救世間。這就是菩薩的本色,也就是佛教的根本精神。因為限 於篇幅,這個看似淺顯而實深奧的問題,只能寫到這裡為止。

佛教的解脫工作

  佛教的出現,不用說,是由於釋迦世尊的應化人間。釋迦世尊的應化工作,總括一句:就是做的解脫工作。

  我們知道,釋迦世尊降生的環境,是在王宮裡;他的出家,是在受了宮廷的欲樂之後,那時他已二十九歲。他為什麼要出家?大家都知道,是為了一個「苦」 字,首先發覺的是生老病死的苦,繼之又發現弱肉強食的苦,為求生存的苦,人與人之間愛憎關係的苦;那些生理的苦,心理的苦,內在的苦,外加的苦。為了解脫 這些苦的問題,他就毅然決然地出家了,他想從出家修行的生活中體悟出離苦的方法。終於佛陀成道了,佛陀已悟到解脫痛苦的方法了。這個方法要是演繹開來,那 是說不盡的,如果把它歸納起來,也只有「緣生性空」的四個字而已。

  所謂緣生性空,可以用兩句話來說明:「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中觀》)也就是說,凡是依賴著各種因素而產生的事物現象,它們的本來體性都是假 有的,都是空的。那麼試問:從宇宙界到人生界,萬事萬物的產生,又有哪一樣是不靠眾多因素的聚散而出現的呢?所以,緣生性空,才是究竟的真理。

  緣生性空,又可用四句話來解釋:「此有故彼有,此無故彼無;此生故彼生,此滅故彼滅。」(《阿含經》)這四句話的意思是說,世間的一切事物現象,不論 是物理的成、住、壞、空,生理的生、老、病、死,或是心理的生、住、異、滅;不論是自然的,或是人為的,凡是能夠成為一種現象,都是由於各種必然的因緣 (關係)的聚集而成立,所以叫做「此有(關係)故彼有(現象)」;又由於各種必然的因緣(關係)的解散而消失,所以叫做「此無(關係)故彼無(現象)」。

  一切的事物,從宇宙到人生,沒有一樣是永恆不滅的,所以也沒有一樣是值得依戀的。人的痛苦,卻是由於不解緣生性空的道理而來!未得的好處想得到,已得 的好處怕失去;已得的不幸怕它不走,未得的不幸又怕它要來。人對於人,也是抱著這樣的態度。為什麼?這是因為認不清事物的本來面目,也認不清自己的本來面 目,所以把內在的「我」跟外在的一切境界全部對立起來;為了一個「我」,死命地維護著這個「我」——我的、我能、我愛、我恨、我要、我不……,總之,是在 做著「我」的奴才和牛馬。這就是一切紛爭、罪惡、煩惱、痛苦的淵藪,所以「此(我)生故彼(苦)生」,稱為「純大苦聚集」。可見,不論是自己感受痛苦,或 者使得他人感受痛苦,都是由於「我」的作祟,如果能從名利、權力與物我的身心之中,看出了緣生性空的道理,那就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假有的、暫有的、幻有 的、虛有的,哪還會把它們看得怎樣的認真嗎?但要知道,這一切的一切,從性體上看,是緣生而空的,從現象上看,卻又是實實在在的,這種實在,固然由於 「我」的(現前)觀念而存在,也是由於「我」的(已往)造業而感得。因此,從過去到現在,一切的痛苦,都是由於「我」的自作自受。如果看透了空,放下了 「我」,那就是無我,那就是解脫,那就是「此(我)滅故彼(苦)滅」,稱為「純大苦聚滅」。

  可見,佛教的解脫之道就是滅苦之道。但是從理論上說,這是很難適用到一般人群中去的,所以,佛陀本著這個滅苦的原則,在印度境內恆河兩岸的許多個地 區,往返跋涉,到處教化。並且在什麼樣的場合,對於什麼樣的對象,分別淺深,用各種方言,以各種譬喻,說出各種不同的教示。對於出家的弟子們,著重於根本 的出世的解脫;對於根器深厚的弟子們,便說入世的救世的菩薩道;對於一般的人,便說和世樂俗的人天道,期望他們以人天道為基礎而進入解脫入世的菩薩道。因 此,佛經的內容,就有許多的差別,有的說出世,有的說入世;有的說國王大臣的治國方法,有的說父母子女的責任義務;有的說社會服務,有的說家庭經濟;有的 對男子說,有的對婦女說。但有一個原則,那就是推行從佛陀悲智中流出來的正法(正確的處世方法),減少人間由於邪惡癡而產生的痛苦,造成和樂、富裕、安 寧、美滿的人間社會,這也就是佛教的解脫工作。因為佛教固然希望一切眾生都能出離生死,但在眾生尚未度盡之前的解脫工作,還是要在眾生群中的生死之間去 做。所以,佛在成道之後,雖然已經解脫,但是佛陀的教化人間,卻在他的解脫之後。不過,這些都是解脫的原則和目的,還不是解脫的方法。

佛教的解脫方法

  解脫的原則是性空,解脫的目的是無我,至於要真正地實際證驗解脫的境界,那絕不是單憑紙上談兵,說說道理就能辦到的。因為理論是一回事,實證又是一回 事,正像一部歷史,雖然記載著古代的事物狀況,但這歷史記載的本身,絕不等於古代的事物狀況;又比如「美國」這個名詞,是指美國那個國家,但是「美國」這 個名詞,絕不就是美國那個國家。所以,講說解脫是不太難的,要實證解脫就很難了。多數的人,儘管把大道理講得滔滔如流,他們的身心行為,卻又是另外的一副 面目,這就是只知販賣知識的理論,而沒有得到實際的證驗——由實踐而來的心得或功效。

  那麼,佛教的解脫方法,應該是怎樣證驗的呢?

  在佛教,把實踐解脫道的方法稱為「修持」,也絕對重視修持。如果不作修持的工夫,便不能實證解脫的境界;若不實證解脫的境界,終究淪於生死境界而不能 自主於生死;不能自主於生死的人,縱然學佛、縱然出家、縱然自以為是行了菩薩道,那也僅是種些解脫的種子,等待未來的成熟;現前的身份。,畢竟還是凡夫, 既是凡夫,就不是真正的菩薩,雖行菩薩道,也屬人天業。所以,太虛大師要說,不登祖位,不能真正的弘揚大乘。所謂祖位,是六根清淨位,是即將入初地菩薩聖 位的候補者。由此可見,我們學佛的人,如果不重修持,不求解脫,光在言語文句上拾一些古聖先賢的牙慧,作為賣弄的本錢,那是沒有太多意思的。

  說到修持解脫道的方法,那是很多很多的。比如在《華嚴經》中,許許多多的菩薩,各有各的解脫門。文殊及普賢那樣的大菩薩,更是各有無量無數的解脫門。

  不過,解脫道的修持,有一個最大的原則,那就是「戒、定、慧」的三大門徑,從這三大門徑,就可以進入不受生死束縛的解脫境界,所以稱為「三無漏學」。漏是煩惱生死,是解脫大船的漏水之洞。

  現在,就讓我們介紹三無漏學的修持。

一、修戒

  戒的定義是不當作的不能作,應當作的不能不作。總括起來,那就是七佛通誡偈的內容:「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這是過去世中,離現 在最近的七尊佛陀,對於弟子們所通用的戒律。我們確實做到了這樣的要求,便是一位標準的清淨佛子。事實上,這在三歲的兒童都說得上口,但在八十歲的老翁也 不容易行得貼切,簡單之中蘊有嚴格的要求,哪一個凡夫能夠完全做到呢?

  因此,釋迦世尊的教訓之中,戒是有分層次等級的,那就是通俗的五戒十善,半通俗的八戒,出世的沙彌戒與具足戒,以及入世救世的菩薩戒,這些戒的內容,本文限於篇幅不能廣為介紹,如有興趣,可以另看拙著《戒律學綱要》一書。

  在此,只能介紹通俗的五戒十善。事實上,五戒十善是一切戒的基礎。能把五戒十善持好了,其他的戒也就容易持了。所謂五戒十善,五戒就在十善之中,明白 了十善,也就明白了五戒。十善的內容,分為三類:(1)身業類有三種,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2)口業類有四種,不兩舌挑熱撥、不惡言謾罵、不淫詞艷 語、不散亂雜話;(3)意業類有三種,不貪慾、不瞋恚、不邪見。把十善修好,就清淨下來,那不要說修持解脫,就連一個起碼的人格,也是夠不上的。所以佛教 的修持法門,是以持戒為一切法門的基礎。不能持得清淨,那也沒有關係,漸漸地持久了,習慣了,自然就會清淨;要是怕持戒便不持戒,乃至反對持戒,那就不行 了。

  在十善之中,意業類配飲酒戒,前面的身口兩類,配殺、盜、淫、妄的前四戒,便是五戒的範圍。犯戒以既成的行為事實為主,所以僅有意念犯戒,不成正罪。 但在十善之中,卻以意業的主宰力最強,所以佛教的持戒精神,重在內心的發意,不重肉體的貞操,比如遭人強姦而不受淫樂,便不成犯戒。特別是「邪見」一項, 那是十善的罪魁禍首。所謂邪見,就是不信善惡因果,如果不信因果的人,他是不能學佛的,不信因果,未必就是惡人,甚至也可以是善人;但是,最大的惡人,定 是不信因果的。不信因果,就不會考慮到未來的業報問題,業報問題雖屬於功利的庸俗的範圍,但那確是存在的,並有抑制罪惡及鼓勵行善的作用。既然否定了業報 的觀念,巨奸大惡,也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所以,唯有深信了因果的人,才能把戒持得清淨,才能把心擺得平穩。

  戒持清淨了,心擺平穩了,然後才能談到學定的工夫,所以太虛大師要說:「戒為三乘共基。」信佛學佛,如果看輕了戒的持守,他便不是學的佛法,縱然持咒、習定,能夠感通神鬼,那也僅是旁門左道而已。(請閱讀拙著《戒律學綱要》)

二、修定

  定,也就是禪定,如果說戒是為善去惡,定便是心的收攝,所以禪定的名稱叫做禪那(靜慮或思惟修),又叫做三昧(等持)。總之,心不散亂而住於一境的狀態,便是禪定。

  定的修持,可以說是一切宗教所共通的要求,要想在身心方面得到宗教的顯著受用,也只有修習禪定是最好的方法。印度的各宗教——佛教稱他們為外道,都有 禪定的經驗。據佛經記載,印度有很多的外道,最高的定境能到無色界的四空處定。在中國,太虛大師則說:「在中國書上只老子始有此境。」(《佛學概論》)在 西洋的基督教徒,雖然沒有打坐的方法,但在他們的祈禱之中,往往能夠得到神秘經驗,那也算是禪定的一種。所以也有人說:佛教徒離開禪定,或者基督教徒離開 祈禱,就不能得到宗教的實益。這雖未必是絕對的真理,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說法。由此可見,禪定對於宗教價值的重要性了。

  因為禪定的作用,在消極方面,可以抑制我執我欲的奔放,在積極方面,又可以自由開放我們精神生活的天地。禪定既是散心的收攝,所以能夠防止物慾的氾 濫,乃至排除了慾念而進入無慾的狀態,禪定的修得也必須是離欲之後的事實,所以在(欲、色、無色)三界之中,欲界天是福報而不是禪定,離欲之後的色界天才 是禪天的開始。因此,要想證得無我,首先要離欲,要想離欲,最好是修定,離欲之後的精神領域,自然是一種自由的領域。

  但是,禪的境界有很多,通常所說的是九次第定,從初禪、二禪、三禪、四禪的色界定,經過無色界的四空定,進入滅受想定(亦稱滅盡定),才是解脫的境 界,才是羅漢的境界。外道只知修定,而不知性空的無我,所以雖到第八定,一切物質及妄念都空去了,一個我字還沒有空去,所以出不了三界的生死,等他們的定 力退失,從定中出來之時,便又回到生死的漩渦中去!

  修禪定不是簡單的事,如果知見不正、夾雜妄念,比如為了求生天國而修禪定的人,便挾帶有情感信仰的成分,厭此欣彼,所以他的定力只能使他生天,只能使 他依戀定樂而不再希望解脫生死,所以這不是佛教希望的。通常所稱「著魔」,那又是等而下之的一類,那往往是把幻境認作是神跡,認作是證果。本來,定中可能 出現的,便有幻境和定境的兩種現象。但是,幻境與定境不同,從不淨的妄念中產生的是幻境,這在神經系統不正常的人最容易發現,他們所見的幻境,跟他們平日 所想的境物是相同的,所不同的只是更加奇妙化了而已;其實,這也是他們心底妄念的反映。末習定時,心太散亂,所以不易覺察,一旦把心稍微靜下,微細的妄念 便會趁機顯現,這在缺少反省力的心態之下,就會以為那是一種神跡。這是很危險的,如果得不到正確的指導和矯正,那就容易成為神經錯亂的精神病患者,那是很 不幸的!

  至於定境,那是在把心念集中於一點,普化成一片,擴大成一團,把這集中了的不散亂的心力,融和了外境成為自心的內境,所以隨著定力的深淺,能把心力擴 大開去,感應開去,其中所得的經驗,便是定境。神通,是定力的化現、感應力的作用。但是,定境是不容許分別的,只能體會而不能名狀,即使說出來,那也變了 樣,否則,那便是幻境了。如果定境而有現象的作用,那已是由定力所生的神通了。

  修定的方法很多,如果歸納起來,不外是「止觀」的修習與協調。「止」是心的著落、安定、靜止,「觀」是根據這個止的要求而思惟。如果只止不觀,便會淪於枯槁而易昏沉,如果只觀不止,便會偏於分別而起散心,所以要主張「止觀均等」,才能產生禪的活用,才能進入定的境域。

  中國的禪林有一句名言「念佛是誰」,通常是修禪定的入門功夫。定的工夫,固然要有靜坐作為基礎,定境的獲得,卻不一定全靠靜坐。所以不稱坐禪而稱為參 禪,這個「參」字,就是「觀」的工夫。參「念佛是誰」,就是觀「念佛是誰」,所以天台宗修持的場合不稱禪堂,而稱觀堂,浙江的觀宗寺就是如此。念佛是用心 念的,用誰的心呢?我念佛當然是我的心在念,最要緊的關頭,就在這個「我」字上面,從「我」字上面一針見血地戳下去,問:「我在哪裡?」肉體四肢是我?五 髒六腑是我?呼吸是我?精神是我?找找看,我的本體究竟在哪裡?找到最後,終究是了不可得,我既找不到,妄心也就靜止下來。一到心止的時候,便得身心輕 安,離開定境就不太遠了。但是一般的心止,未必就是入定,要是工夫不到家,散亂的分別心一止下來,就會漸漸地入於昏沉狀態,那不是定而是枯、而是悶。定不 是昏沉,定是精勤不懈地保持著一片空明朗澈的心境。因此止了之後,如覺昏沉來臨,馬上再起觀照,思惟「念佛是誰」,這樣連續下去,工夫純熟了,自然會引入 定心的。

  還有一個公案:中國禪宗的六祖惠能大師,他教惠明參禪,是用這樣的指示:「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哪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也就是說,當你正在不 思善也不思惡的心境之時,那個就是自性本體的顯現。試問:我們離開了善惡的一切心念思惟,不就是一片空明朗澈的定境嗎?那也正是一種無我境界的顯現。所以 禪宗教人參禪,還有一句明訓,那就是離心、意、識參,不依心體、不借意思、不用識辨,正在此時,哪能還存有什麼事物在我們的腦中呢?這些都是頓悟的方法, 是直下指歸的方法,比起止觀均等的方法,又更直接了一層,也更高深了一層,這對普通的人,在短時間內,恐怕是用不上力的。所以用止觀方法,是比較安全的。

  禪觀的方法還有很多。根據唐朝宗密禪師的分類,共有五等:外道禪、凡夫禪、小乘禪、如來禪。它們的內容已不是本文的篇幅所能介紹,大致上說,中國的禪 宗修如來禪,是一種將定的工夫活現並融和在實際生活中的禪定,所以經中說「如來常在定,無有不定時」,中國的禪師則說「饑來吃飯困來眠」,都是禪定的表 現。這使得枯坐守寂的小乘禪,全部活了起來。但這也有流弊,因為如來禪雖能與實際生活打成一片,但若非上上根機的人,那就用不上力。試問:能有幾人做得到 心「常在定」的?定是收攝散心,不受外境的蠱動便是定,誰能如此了?見色、聞香、聽聲,乃至觸惱等等,能夠毫不動心嗎?這是很難的修養工夫。如果僅在口頭 撥弄幾則禪宗的公案,哪能算是修禪?所以,安全的修定方法,還是從靜坐及止觀方面著手。

  靜坐,不就是修定;修定,最好是請已有禪定修養的人直接傳授,否則就容易出毛病。比如不淨觀、慈悲觀、因緣觀、蘊處界觀、數息觀,這是小乘的五停心 觀,尤其是不淨觀與數息觀,最受重視。這些觀法,在南傳的泰國等地,以及現在的歐美,都是在老師的指導下學習的。從文字書本上學,那是靠不住的。

  但是,修定的人,最好先由靜坐著手。靜坐有幾樣必須注意的事項:第一要有一個寂靜的環境,第二要有一個平靜的心境,第三要有一個平穩的坐姿。不論單腿 盤坐、雙腿盤坐或交叉盤坐都可以,主要的是平衡身體的重心,保持著不倒。如果年老的人腿子盤不起,也可把兩腿垂地,不過那是不能持久的,一則要倒,再則由 於血液循環的受阻而會使腿腳發生不良的後果。還有,兩眼的視線,最好要集中在座前的二、三尺處之一點,不注意它,也不放棄它;否則,不入昏沉便會散心,眼 睛如覺不適,也可暫時閉上後再微啟。

  如果沒有高明的禪師指導,就照上面所說的止觀方法練習也可以,但要注意:千萬不要希望從修定的工夫中求得什麼神跡,如果先就存了某種雜念,修持之後一 定會出岔子;要是不存雜念也有幻境顯現時,那必須提高警覺,馬上回心返照,觀察我在哪裡?我也找不到時,幻境自然消失;或者是對於很可能出現的種種可喜或 可怖的幻境置之不理,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切勿以為是靈驗,也別怕它是魔障。

  有些人如果不習慣靜坐,心太散、意太亂,靜不下來,那就另修禮拜、讀誦、懺悔、持名念佛等的法門,這是依賴佛菩薩的他力,提攜接引我們本具的自力,選 定一門,或選定有連貫性質的數門。比如修彌陀淨土的,應該拜彌陀佛像,誦淨土經論,念彌陀聖號,觀西方樂土的種種莊嚴,這就是一貫性的。只要懇切持久地修 持下去,就會漸漸進入佳境。說穿了,這也是修定的方便法門,這是從動中取定的方法。比如阿彌陀經的念佛法門,也在求得一心不亂,那也就是定的一種。

  修持最要緊的是信心、敬心、決心、恆心;死心塌地地信,虔誠歸命地敬,勇往直前地行,持久不懈地修。不要三心二意,不要急求速效,每日定時定數地修持 下去,平心靜氣地修持下去,必然會有成效的。即使久修不驗,那是工夫不純,不是佛法不靈。在此,我想順便一提:目下一般寺院的課誦,是值得檢討的,那種只 顧形式唱念而不顧內心修養與陶冶的修持法,實在是及待糾正的。

三、修慧

  慧,是睿智的意思。修持佛法的目的是在求得解脫,如果只修戒定而不修智慧,還是不得解脫。戒的作用像是治病的藥;定的作用像是調補的藥;慧的作用像是指導生活的知識。治了疾病,強了身體,還得要有超人的理智,才能做出偉大的事業。所以慧的功用,要比戒定更大。

  至於慧的產生,也與戒定有關,通常是由戒生定,由定發慧,慧又轉過頭來,指導持戒,指導修定,就這樣連環地形成了螺旋狀態而向解脫之道邁進。如果只修戒定而不修慧,那便是不得解脫要領的盲修瞎煉!

  不過,慧的成長,不一定全部要賴戒定的滋養,所以通常把慧的來源分為四類:聞慧、思慧、修慧、證慧。從聽法(包括閱讀)而得的智慧,稱為聞慧;加以自 心的思惟而後所得的心得,稱為思慧;再從實踐中所得的心得,稱為修慧;若能親自體驗到了這種心得的本來面目,便是證慧。但我在此必須指出,在這四慧之中, 除了聞慧以外的其他三慧,都與戒定有關,特別是與禪定的關係。因此,解脫道的證得,沒有這三學的相互為用,那是辦不到的。雖然有些慧力特別高的人,不必經 過呆板的禪定修持過程,一經點破,就得解脫,但是在其解脫之際,仍得有一種定的力用來促成,不過那是非常快速的,所以稱為電光喻定,由此可見,我們也不必 批評不修禪定的人就等於沒有修持。前面說過,如來是「無有不定時」的,真正的大定深定,絕不限於靜坐,《首楞嚴》所說的大定,也就是這樣的。

   

    誰該修持解脫道?

  在我們中國,向來有一種幾乎是根深蒂固的觀念:以為修持辦道是出家人的事,佈施供養是在家人的事。其實,佛法不是出家人的專利,佛法是屬於一切人的; 修持不是秘密的事,出家人固然要修持,在家人也是要修持;出家人固然要教在家人佈施供養,更要指導在家人來如法修持。信佛而不親自修持,便得不到信佛的確 切受用;佛法如不讓大家來普遍地實踐,也就收不到化世的理想效果。

  因此,我要大聲疾呼:打開佛法餐廳的大門,讓所有那些患著精神飢渴病的人們,都來盡情地享受吧!因為佛法不僅是用來點綴寺院的,佛法是為了眾生的飢渴(痛苦)而出現的。

  (選自《學佛知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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