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代價 吉祥尊者(Bhante U Mangala)著

弟子序

一本平平常常的書,被附上一個平平淡淡的書名,裡面卻蘊藏著一點也不尋常的內容。你可以說它是一本童話故事書,你也可以說它是一本寓言故事書,或者通俗小說等,無論你要怎樣稱呼它,那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它所要傳達的訊息是對你我的生命息息相關,乃至會對我們久遠的未來影響甚深的,因為這本書所傳達的訊息是圍繞在我們的身邊,實實在在、時時刻刻都要面對的自然界法則。

  對於我們長久以來所接觸的自然法則,我們真正對它的瞭解有多少呢?

  這本書就是透過我們所謂的童話故事、或寓言故事、或無論你怎樣稱呼它都好,這本書就是透過這些故事呈現的方式來向我們傳達我們並不怎麼不熟悉的自然法則。它是一本藉小故事來講大道理、人生哲學、生命真相、宇宙真理,而裡面的故事也許是你我皆熟悉的,也許是毫不起眼的,也許對我們最平常不過的,也許是我們都曾經歷過的。它就是這樣的一本很平常,也是一本很不平常的書。

  漫長的生命旅途驚濤駭浪,到處充滿了險惡的陷阱,生命的旅者一個接一個地摔跤,嚴重的則死得不明不白。然而,一個摔跤的人並不可憐,可憐的是他不懂得為何他會在同一個地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摔跤;一個陷於陷阱中的人並不可悲,可悲的是連自己正在陷於陷阱中而不知道,甚至不願意伸出雙手給有能力挽救他的人來救他;一個跌倒的人並非軟弱,軟弱的是他不願意再爬起來,忘掉傷口的痛,繼續上路前進。

  一個志在提升生命的修行人,往往會在修道路上遇到許許多多內外魔的考驗,艱辛的旅程還有裡裡外外的龍潭虎穴在埋伏著。這本書就是要讓修行人和所有生命的旅者們看清楚這些陷阱、荊棘、魔障等阻礙,讓自己瞭解為何會跌跤?為何會受傷?為何總是不遇時契機?他人的錯誤可以作為自己的借鑒,讓自己少走許多冤枉路,不需再重複一樣的錯誤,也可免了許多沒有必要受的苦。同時提醒修行人對自己、對老師、對眾生、對因緣、對生命所應持有的心態,透過借助法的力量、心的力量、轉乘的力量、內在外在的力量、自然法則的力量、再依當下的智慧所能掌握的內外相關因緣來提升自己的生命,以達到滅苦度苦、自度度他的崇高理想。

  故事中的角色──雁兒、諸菩薩、眾天神、小燕、阿明、小花等,何嘗不是我們每一天正在生命的舞台上扮演的角色呢?

  故事裡雁兒與小燕的關係、阿明與小花的悲劇、阿明與夜叉的怨緣、師徒之間的決裂、友誼的光輝等,有哪個情節不正在這世界的某一個角落重複地上演著呢?

  這本書裡其實就是一個濃縮的生命大舞台。

  這是一本獻給所有成年人的生命之書。也許你可以只是當著看童話故事般來看待此書,或許你只是抱著好奇的心境來探索此書,不過作者對讀者們許下承諾:若一個人能夠從此書中的自然法則有更深入的領悟與體會,那麼他就很容易得心應手地把這些自然法則運用在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個層次,從最低層次的平靜、簡單的快樂、寧靜的喜悅,一直到最高層次的止觀禪修,以開發圓滿的智慧,達至生命最安穩可靠的快樂。

  當一個人越懂得善用自然界的法則時,法的力量也會為他帶來無窮無盡的法益。

  這本書真正的精華並不在於故事的情節,而是穿插在故事中的詩句,故事的情節只是扮演一條線的角色,把珍貴無價的諸寶石連串在一起而已。來吧,把心門打開,讓我們一起以一顆真誠的心去體會每一首詩所要傳達的含義,讓我們一起以一顆謙卑的心細細地嚼味詩句裡的法。

  過了一些日子,當你又重新把這本書拿起來回味時,它會再次的觸動你心靈深處那份莫名的感動。你將會發現在品嚼這些文字的過程中,又有了全新的體會和感觸,這或許是因為你發現到在生命的週遭也有許多與書中的情節雷同之處,或許是因為你在日常生活中陸續地驗證到法的力量,或許是因為你心中的法已經提升而產生共鳴,也或許是因為你已經喜獲法益、深嘗法味,也或許是……

  最後,你是否願意為生命的理想付出代價呢?

  無名弟子筆於

  2009年春節

吉祥尊者簡介

出版者要吉祥尊者的介紹,於是尊者這麼寫自己:

  一個充滿傻氣的尋真者

  一個敢於夢想的修行人

  一個夢想與現實的結合體

  他會犯錯,卻勇於改過

  面對挫折,他總要快速地站起來

  「眾生太苦了,」他告訴自己:

  「怎能有時間難過?」

  總在嚴格後心懷不忍

  他要給自己,給別人,給當下一個新生機

  不願有己,他要以眾生為心

  有人說他嚴苛

  有人說他溫柔……

  全看他覺得你需要什麼

  才能淨化、提升

  他學習以萬緣為師

  以萬法為主

  以天下之父母為父母

  以天下之兒女為兒女

  他從來不願讓溫柔壞了大事

  從來不願讓打擊留下陰影

  懷著愛的慧眼,他的心門永遠打開

  他永遠願意與你

  交個朋友

  很多年前,他偶然生起一個念頭:

  三十年後,我是否會後悔我今天所做的一切?

  這個想法改變了他的生命

  於是

  他以體證聖法

  弘揚正法

  振興僧團

  普度眾生

  為生生世世之志願

  1996年12月9日帕奧禪師慈悲授與具足戒

  2006年在帕奧禪師的指示下開始教授止觀禪法

  2008年開始在馬來西亞古晉菩提法苑護持下,在菩提禪林及兜率天修行林教禪,主持短期出家……

  2009年籌辦兜率天修行林新翼,以提升修行林為叢林道場

  以便讓男女僧俗眾皆能安心修行

  2010 年領眾到雪域修行、行腳,或許也辦起雪地道場?

  不久的未來將暫停教學,留在雪山,繼續修行,

  以完成未完成的任務……

第一回

有一隻小燕兒,誕生在海邊峭壁上的一個小石洞裡。她還不會飛,每天是她的媽媽出外找食物來餵她。

  有一天,有一個采燕窩的人找到了她們的石洞,奪去了她溫暖的窩,還把那不願離開她的媽媽與她都一起抓走了。

  她們被賣給一個很有錢的人。這富豪一家人都很喜歡她們,特別是那家中最受疼愛的六歲小女兒。

  於是她們被關在一個金籠子裡,每次被餵著最高級的鳥食及上等的果汁。冬天來了,富豪的屋子還有暖氣,也不怎麼冷。夏天來了,屋子又有冷氣,四季如春。

  每天那小女孩都會來看她們,都會把手伸進籠裡摸摸母燕與小燕的頭,刷著她們的羽毛,無限疼愛。她還陪她們說話,講了許多故事給她們聽,呵護無限。

  兩年過去了,小燕也在籠子裡長大了,母親也老了。

  有一天,母燕知道她告別小燕與這世界的時間已到來,便跟小燕說:「小燕啊,媽媽要死了,將會永遠永遠地離開你了。」

  「媽媽,到底什麼是『死』,為什麼要永遠永遠地離開我呢?」這從來未見過死亡的小燕,天真地問道。

  「唉,孩子,你自幼就被獵捕,從小就失去自由,失去了燕子的正常生活。也不知什麼叫做『死』。……」

  「媽媽,什麼是『自由』? 燕子的『正常生活』是怎麼樣的,快告訴我。」小燕迫不及待地問。

  「乖女兒啊,你就耐心聽吧,媽媽一一告訴你。今天再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了。」母燕無限感慨地說。

  「乖女兒啊,你記得我們到來這裡之前,是住在哪裡嗎?」

  「嗯,好像……好像……在一座大山上,前面有一片開闊的天空,下面有一片藍藍的水,一望無際的海洋,空中還有許多,像我們一樣的鳥兒飛來飛去。風很大,當時不覺得什麼,現在想起來很害怕……」母燕的問題勾起了小燕的記憶。

  「那就對了,你還記得很清楚,那就是我們燕兒的自然生活,正常的生活。在天空自由飛翔是我們燕族的本能。自己尋找食物,不是像現在一樣受人們餵養。乘風戲浪而飛,不是像現在一樣,被關在籠子裡一輩子。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只要願意飛,不怕累,我們能夠飛去我們想飛去的任何地方,海闊天空任翱翔,那就是『自由』了。」

  「聽媽媽這麼說,『自由』一定是很快樂的,那我們要怎麼才能得到『自由』呢?」

  「等待一個機會,想辦法離開這個籠子,飛向自由的天空,尋找燕族的家園,重新學習過燕子的正常生活。」

  「離開這籠子?離開每天疼愛我們的晶晶?」小燕兒一時捨不得那小女孩。

  「是,這籠子本來就不是我們的家。我們本來就沒有主人,本來就不需要人類餵養。是他們剝奪了我們的自由,把我們關在這籠子裡,要我們吃他們喂的食物。」

  「那小晶晶呢?她是真的對我們很好啊!」

  「對,她對我們是真心的。她有一顆純真善良的心,只可惜,她並不明白鳥兒的自然。……」

  「可是……可是……如果我們離開她,她一定會哭的……」小燕兒柔軟的心兒,一想到小晶晶會因失去她們而難過,心裡都酸楚起來。

  「是的,孩子,她一定會難過。但她需要學習,學習自然的快樂,學習犧牲自己的慾望,為他人著想的無私心,學習放下佔有心。往後她會學會如何不剝奪別人的快樂,也能自己享有快樂。學習奉獻出自由,而自己也享有開闊無私自由的心。」

  「可是……她一定會很苦……」

  「孩子,苦是生命中必然的一部份,只要是需要的,誰也無法逃避。成長是生命的必然,違背了自然界的法則,最終必然會更苦的。你懂嗎?」

  「嗯,……好像懂了一些……那『死』又是什麼呢?」

  「當我們在世間生存了好一陣子後,身體會變老弱,就像現在媽媽一樣,吃東西咽也嚥不下了,不然就不能消化,身體沒力了,再過一會就飛不動了,接著就永遠躺下,再也不能知道什麼了。」

  「好可怕!媽媽是說,今天過後,媽媽就再也不能看到,不能聽到小燕了?」小燕張大眼睛焦急地問。

  「是的,我的乖女兒,這是生命的真相,世上誰也不曾擺脫過這個命運。」

  「我不要,我不要,媽媽不要死,我不要媽媽死!」

  「唉,孩子,這是由不得媽媽,也由不得你的。這是『自然』的規則。」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自然』!我討厭『自然』!我恨『自然』!」

  「別這樣,別這樣,快別這樣。……」

  「但『自然』要讓我失去媽媽,『自然』要讓我不快樂,我不要『自然』!」

  小燕她哭了,哭得很傷心很傷心。她想「自然」一定是世上最壞最壞的怪物,要奪去她的媽媽。從她來到這世界開始,就陪伴著她的媽媽。……

  (待續)

第二回

小燕哭得雙眼都模糊了。想到今天「自然」就要奪走媽媽,讓她永遠永遠都再也看不到媽媽,她就好傷心好傷心。

  「天啊!您把『自然』給趕走吧!叫『自然』留步吧!您給『自然』一些好吃的東西,叫他不要來干擾媽媽吧!只要您讓媽媽不死,我答應您以後一定乖乖聽話,一定做個最好最好的小燕……」

  她一直哭、一直哭,哭了很久很久,哭到累了就昏睡了過去……

  迷迷濛濛之中,小燕聽到窗外,有個聲音在叫她:「小燕!小燕!」

  小燕睜眼一看,是一隻很大很壯的鳥,體格比媽媽大好幾倍的鳥,正在凝神地望著她。

  小燕呆住了。好久好久之後,她才小心翼翼地問:「你是誰?」

  「我是雁兒叔叔。我是來救你的。」

  「救我?為什麼要救我?」

  「我要救你脫離個牢獄,救你脫離這人類的控制,飛向你原來應有的自由。」

  「自由?媽媽說的『自由』?」

  「是的,媽媽說的『自由』。」

  「快帶我去!快帶我去!」小燕心兒雀躍歡騰了起來。

  「嗯,暫時別急,要一步一步來。先問你,你願意為自由付出『代價』嗎?」雁兒叔叔很謹慎地問。

  「『代價』?什麼是『代價』?什麼是『自由的代價』?」

  「生命裡的一切好東西,都需要『代價』去換取的。『代價』就好像是我們用來換取好物品的東西。」

  「比方說呢?」

  「比方說,你現在住在能遮風擋雨的屋內,享受著室內的暖氣。現在在窗外,叔叔身邊有一些好吃的食物,你若要出來吃,就必須放棄室內的一切,到窗外來。『離開室內的一切』就是你為了吃好吃的食物所付出的『代價』。」

  「我知道了,那就是說,如果我的爪子要拿起一樣東西,我就得放下其它想拿的東西,我必須放下或放棄其它的,這就是『代價』,是吧?」

  「對。」

  「那『自由』也需要『代價』嗎?」

  「對,『自由』也需要『代價』。」

  「『自由的代價』是什麼呢?」

  「那就是你必須放棄長時期活在不自由裡所習慣了的一切。」

  「例如?」

  「你習慣了籠子的保護,也習慣了毫不費力就得來的食物,還有天天伸進籠子裡撫摸你的小手……」

  「你是說,我必須離開我的家,離開小晶晶,和天天挨餓?」小燕非常焦急地問。

  雁兒叔叔看到小燕焦急的模樣,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該怎麼說呢?……」

  「您說嘛!雁兒叔叔,您說嘛!」

  「好,好,我說,我說。你必須放下你長時期活在不自由裡所習慣了的一切,這還不清楚嗎?但我並沒有說,你不能回來探望小晶晶,那將是你的自由的一部份。也沒有說你必須天天挨餓,你可以每天自己去大自然裡尋找食物,因為我們都是這麼做的。所有自由的鳥兒們,都是這麼做,這麼過活的。」

  「大自然裡會有食物?」

  「對,大自然裡有吃不完的食物。」

  小燕此時給搞糊塗了。媽媽說『自然』會讓她死亡,現在『大自然』卻又會給她吃不完的食物。為什麼好好的『大自然』會有壞壞的『自然』呢?

  雁兒叔叔好像知道小燕心裡的疑惑。

  「小燕,是這樣的。本來就是如此,不去擾亂就是如此的,就叫做『自然』。『自然』是順著一種永恆不變的規則運作,它沒有好壞善惡的動機與想法。像水向低流,光能讓我們看到東西,空間讓我們能來去走動。有陽光、雨水與泥土,草木都會長了出來。少了水份,樹木就不再長了,就死了。生、老、病、死也沒有什麼好、壞、對、錯。沒有該與不該,沒有誰在主宰。它們就是這麼地發生,這樣地結束,這些現象就是自然的現象。

  『大自然』就是,我們本來就生活在其間的自然大環境,有藍天白雲、山林原野、大海萬物。在這大自然裡,我們可以找到我們要吃的食物。」

  「媽媽說,我們燕族本來就是在天空中自由飛翔的。這就是『自然』嗎?」

  「對,這就是鳥兒的『自然』。相反的,人類沒有翅膀,是在陸地上行走的,他們在陸地上行走就是人類的『自然』。」

  「那麼,如果我們有翅膀卻不飛,人們有腳卻不走,我們就不再『自然』了,對嗎?」

  「對。」

  「可是,『自然』有什麼好處呢?『不自然』有什麼壞處呢?」

  「好問題!」雁兒叔叔不禁為小燕,如實求本的學習態度感到激賞。

  (待續)

第三回

「『自然』有什麼好處呢?『不自然』有什麼壞處呢?」

  小燕的心智成長得非常的快。很快就深入了問題的核心。

  這個問題可真叫雁兒叔叔一時之間不知怎麼回答。答案早在雁兒叔叔的心裡,那是再清楚不過了。但小燕是從小就失去了「自由」與「自然」的,要如何才能讓她明白呢?這就像要告訴一個先天盲眼的瞎子光是什麼一樣困難。

  突然間,雁兒叔叔得到了一個靈感。

  「小燕啊,你現在是兩隻爪子抓著那根棒棒,站著好好的。突然間,有人把你的一隻腳綁起來,讓你只有一隻腳站著,你會怎麼樣?」

  「啊,那太可怕了。一隻腳站著,一定會受不了的,一定很痛的!」

  「假使說,過了一段很久的時間,你已被逼到習慣了,不就不痛了嗎?」

  「我還是不要!那是多麼不……不……不舒服……『不自然』的事!」

  「為什麼『不自然』呢?」

  「因為我本來就兩隻腳好好的,為何只許用一隻腳?為何不能作我本來就應有的發揮?」

  「對了,小燕,『不自然』的事阻礙了我們本有的發揮,也就破壞了我們本來就應有的快樂。」

  「那,我現在有什麼『不自然』呢?」

  「嗯……」雁兒叔叔沉吟了一會,在想著該不該直說。

  「您說嘛,雁兒叔叔!」

  「你的翅膀。」

  「我的翅膀?我的翅膀怎麼了?」

  「你的翅膀本來就像叔叔的一樣,能讓你自由自在飛行於空中的。現在因長期住在籠子裡而僵硬了,殘缺了。」

  「嗚!……叔叔說我殘缺……叔叔說我殘缺……」小燕一時間大哭了起來。

  「唉,孩子,你不是要叔叔說出來嗎?怎麼又苦惱了?」

  「嗚!……媽媽和小晶晶都從來沒說過我殘缺。這整間屋子的人,還有每一位訪客,都說我長得美,只有您說我殘缺,雁兒叔叔是壞人!」

  「小燕乖別哭,小燕乖別哭,叔叔只是好意如實回答,只希望小燕能如實看清真相。」

  「您的『如實』有什麼好?為什麼您的『如實』要令我難受?我不要『如實』,『如實』是壞人!」

  雁兒叔叔無奈地歎息,多少有點自責自己的不善巧,明知不可直說的話,竟然應小燕的懇求而說了出來,招來反效果。

  良久,小燕哭累了,靜了下來。

  雁兒叔叔小心翼翼,萬般柔和地說:「小燕,想不想像叔叔一樣,飛到樹上採果子吃?」

  「好啊!好啊!可是……可是……我從來沒飛出過籠子,我會飛得起來嗎?」

  「會的,只要你願意訓練,你的翅膀一定會讓你飛起來的。」

  「『訓練』?『訓練』是什麼?」

  「『訓練』就是不斷努力做一件事,把難的事做到習慣,做到已不再感到難,還很容易自然,這就叫做『訓練』。」

  「您是說,只要我一直訓練這雙翅膀,這雙翅膀就能有力量飛起來,像叔叔一樣?」

  「對!」

  「媽媽怎麼沒跟我說過這種『訓練』?小晶晶怎麼沒跟我說過『訓練』?叔叔是不是在騙我?」

  「唉!孩子,如果小晶晶讓你訓練飛,你不是要飛走了嗎?再說,小晶晶是人,不是鳥,很難瞭解鳥的自然生活。媽媽不說,是因為你們現在離不了籠子,說了也沒用,只有令你難過。」

  「那叔叔現在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小燕懷疑地問。

  「因為叔叔知道怎麼幫你,怎麼教你飛,怎麼給你『訓練』。」

  「叔叔可以教我飛?」

  「是的。」

  「那我現在就學。」

  「嗯,等一等。你願意為學飛付出『代價』嗎?」

  「『代價』?又是『代價』?為什麼總要提到『代價』?」

  「因為生命的一切好東西都需要用『代價』去換取。」

  「那學習飛要付出什麼『代價』?」

  「因為你不會飛、不習慣飛,當你要做一些你不會、不習慣的事,一定會感到辛苦。訓練時很容易累,可能還會時常跌倒摔跤。那些苦你必須忍,那就是你的『代價』。」

  「那不需要了。我現在活得很快樂,也好好的,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自然』跟『不自由』。只有叔叔說我殘缺,沒有人說這是錯的,大多數人都覺得好好的。叔叔沒來時,什麼問題都沒有。叔叔一出現,就說我殘缺,又要我受苦付出『代價』。謝羅!!叔叔!」

  「唉,孩子,你怎麼不願如實接受叔叔的好意呢?大多數人的想法難道就一定是對的嗎?孩子,智慧是屬於少數人的。有智慧的人懂得順應自然界的法則而活,最終快樂地過日子。你不是曾經想起,你小時候看過在海邊的天空有許多像你一樣的鳥兒在天空中自由翱翔嗎?你不是也記得小時候,媽媽飛到很遠的地方找食物,每天飛回來時,口裡銜著食物餵你嗎?」

  「記得。」

  「那叔叔說的只是實話,你怎麼又怪起叔叔來呢?」

  「對,叔叔說的是實話,但叔叔的實話,讓小燕好難受。」

  「小燕啊!難受、苦受是生命中必然的一部份。只要是成長過程中所必然要經歷的,就一定要勇敢地接受。違背了自然界的法則,最終必然會更苦的。」

  「對,媽媽也這麼說過。」

  「那你還生氣叔叔嗎?」

  「不生氣了,叔叔說的是實話,是要小燕成長。但小燕不想成長!」

  (雁兒叔叔是否能說服小燕學飛?請看下回。)

第四回

小燕不想成長。

  對小燕來說,當前的一切都好好的,要她吃苦她是怎麼都不依的。

  雁兒叔叔只好飛回樹上休息。小燕不想成長,他怎能逼小燕成長呢?唯有等待小燕自己覺醒了。

  迷迷濛濛之中,突然小燕聽到「吱!吱!」聲響。小燕一看,不得了,是一隻黑漆漆、全身發臭的小老鼠鑽進籠子裡來,嚇得小燕跳了起來。突然間她本能地揚了揚翅膀,卻感覺到雙翅沒力,根本飛不起來。

  突然又聽到「嗦!嗦!」聲。天哪!是一條小蛇追進籠子裡來,把小老鼠給咬住了。小燕被嚇得屎尿都瀉出來了,幸好蛇咬到小老鼠後就出去了,在不遠處吃著小老鼠。

  「雁兒叔叔!雁兒叔叔!」小燕在喊著。雁兒叔叔不知上哪兒去了,什麼也沒聽到。

  唉!小燕急得不知怎麼辦,想飛又飛不起來。

  此時她想:「如果我像我的燕族朋友一樣,像媽媽以前一樣,像雁兒叔叔一樣會飛就好了。」此時小燕的心裡是真心的想學飛了,但雁兒叔叔去了哪裡呢?

  好久好久,小燕一直在想著雁兒叔叔所說的「代價」。

  「對,是『代價』,一定要付出『代價』,才會得到好東西,想學飛就一定要為訓練飛而付出『代價』。」就當小燕真心流露,決心要為學飛付出「代價」時,就聽到窗口發出輕敲玻璃的聲音。小燕一看,歡喜得不得了,是雁兒叔叔!

  「叔叔!小燕以為您不來了,小燕以為叔叔不理小燕了。」

  「傻孩子,怎麼會呢?是小燕不要叔叔幫忙,叔叔才離開的。」

  「叔叔沒說真的!小燕幾時說不要叔叔幫忙?」

  「小燕沒明說,但小燕不是說不要成長嗎?那叔叔還留下來有什麼用呢?」

  「那不一樣!那不一樣!」

  「好啦!好啦!一樣、不一樣,叔叔現在來了不就好了?來,乖孩子,需要叔叔幫你什麼嗎?」

  「我要學飛!」

  「小燕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小燕願意為學飛,付出『代價』!」

  「好,好,那叔叔教你。」

  於是,雁兒叔叔教小燕如何打開籠子門,溜出籠子的第一步。小燕一下子就學會。

  接著就是趁小晶晶睡著時溜出屋外,在月光下學飛。

  一開始,小燕就遇到困難。從小就在溫室裡長大,未曾露天活動的小燕,一出去就著了涼,感冒了。於是又溜回籠中來。小燕又開始懷疑起叔叔的主意。接下幾晚病好了,雁兒叔叔來邀小燕學飛時,小燕都推托其辭。

  雁兒叔叔知道小燕的信心動搖了,也只能無奈地歎息,因為只要他愈露出教小燕的熱誠,小燕就愈懷疑,且不緊不張地回應。

  雁兒叔叔只有再等時機。他心裡一直不斷地為小燕祈禱,願小燕能早日醒覺。

  (小燕學飛的時機,會出現否?請看下回。)

第五回

日子又靜悄悄地過去了。此時春天已過,夏天已到來。

  雁兒叔叔又嘗試出現在窗前,邀小燕學飛,但小燕還是找種種理由推托。雁兒叔叔全看在眼裡,明在心裡,不忍點破,卻始終慈悲著小燕。但他知道,夏季已過了三分二,若不及時學會飛,秋冬時小燕就更難學了,而且在籠子裡待愈久,身體愈僵化,年歲愈增,適應與改化的能力就愈減。這一切他都對小燕分析了。

  「小燕啊,叔叔是真的要你好的,你別冥頑不靈好不好?」雁兒叔叔苦口婆心地說。

  「你說我冥頑不靈!你竟然說:本公主冥頑不靈!告訴你,自從小晶晶叫我『公主』以來,全家人都敬我為『公主』。你竟敢說,眾人崇敬的公主冥頑不靈!全部人都了解我,只有你不瞭解我,還說要教我、開發我的潛能!告訴你,本公主現在很快樂,很安全。你不要冥頑不靈地執著表相、概念,飛與不飛有什麼這麼重要呢?一切都是空的,小晶晶的師父這麼說,我也這麼悟到。雁兒叔叔,你放下吧!」小燕理直氣壯,氣勢十足地反駁了雁兒叔叔,還以叔叔激勵她的用詞與方法回應在雁兒的身上。

  雁兒深明這不是什麼空的悟境,卻也無限慈悲地接受小燕的反擊,不願與小燕的氣勢相沖。他知道,小燕逐日逐月被慣壞的慢心,已讓她看不清自己與週遭的一切。他知道,小燕這麼批判他,這麼對待一個全然以善意護她的善友,會大大地破壞了自己受教的功德。他也知道,再這樣下去,縱使人類不關小燕於籠中,小燕的心已牢牢地將自己套住,甚至還會為自己錯認為的「新法」而自毒自誤。

  但雁兒能做什麼呢?

  他只能為小燕祝福與祈禱,小燕的心是感受不到了,但雁兒叔叔還是默默地祝福著:但願有一天小燕的善業會成熟,會讓小燕看清,如實地看清自己與生命的經歷。

  而小燕呢?她活在自己從小晶晶那裡聽來,自以為是的空性中。她感到喜悅,憑那股喜悅而相信自己是對的。她看不到的是,自大的慢心與日俱增。

  雁兒叔叔暫時也只能悲捨,因為還有許多剛逃出人類籠子的鳥兒等待他教導飛行。

  夏盡秋臨,天氣更冷了。小晶晶已在夜晚給小燕公主開暖氣。小燕看著窗外苦苦學飛的鳥兒們,不禁又憐憫又鄙視。

  「好可憐的傢伙們,餐風露宿,待冬天來時,看你們怎麼樣?飛與不飛有什麼這麼重要呢?當下悟到『空性』最可貴。我現在不是很快樂嗎?不是很自在嗎?」

  雁兒叔叔已不再停留在她的窗前了。季節已變,他正與一大隊雁兒準備向南飛了。就在他離開前,他再次停留在小燕的窗前看小燕,心裡是無限的慈悲。

  「小燕,叔叔要走了,要向南飛了,你請好好保重。」

  「為什麼要走呢?」

  「這裡天氣變冷,遠隔南方海洋的另一片土地正當春夏交替,食物也多,溫度也適合,所以叔叔要帶領眾雁兒到那裡去。」

  「哼!還說我失去『自然』,你們才『不自然』!天氣一變就得換地方住。像我,吃住無憂,快樂自在。哈!哈!我說快樂就是『自然』!你們去吧!本公主才不要你們的『自由』與『自然』!」

  「小燕啊!你已看不到自己了。太危險了,你要當心自己啊!」

  「哼!」小燕不屑地,把頭作瀟灑狀甩開。

  (待續)

第六回

冬天的寒風,正像鋒刀般呼嘯著,天正飄著雪。小燕在溫暖的室內,享受著暖氣。看著窗外的寒鴉在風雪中靜靜不動地伏在枝頭上,她心裡生起了高姿態的憐憫。

  「唉!如果他們都長得像本公主一樣漂亮,小晶晶就會照顧他們,就不用這麼苦了。」

  「願你們沒有苦,願你們快樂!」她對他們散播起慈悲心來。

  「這就是『自由的代價』吧!這就是『自然的代價』!哈!哈!誰說我不懂?」小燕想到寒鴉們的處境,就搖搖頭,若有其事地悲憫感慨起來。想到自己,她心中總有一絲甜滋滋的感覺,總覺有股若仙若聖的超凡優越感。

  「誰說孤獨不好?智慧是屬於少數人的,我才不要與你們摻在一起。你們不懂得羨慕我獨受恩寵沒關係,但是別想要我跟你們一樣的命運。」

  小燕愈想愈覺得自己優越與超然脫俗的不同,更深信自己對空性的體悟與境界。

  今年冬天的風雪特別肆虐,這地區的幾個發電系統連連出現故障,電源斷斷續續,時有時無,大富豪必須動用自己的發電機。其他人家都急著找柴火燃料應急,小晶晶家卻還過得去。

  但連續幾星期下來,情況未改善,大富豪開始擔心了。連連大雪,運輸困難,發電用的氣油貯存量大減,看來不夠整個冬季的需要。於是他決定節約用電,首先是少用暖氣,多穿御寒的衣服,接著只允許夜間用暖氣。

  小燕開始顫抖了,籠子裡的活動量不足於使她保溫。

  外頭的燕子(寒鴉)們都會借飛行鼓動熱量,每一陣子就飛一飛,再棲息在樹枝上。小燕的處境卻令她無法自助。

  終於小燕的困苦被小晶晶發現到了。於是,她把小燕從籠子裡抱出來,讓小燕與自己一起睡在被褥裡。雖然這樣常把小燕壓得喘不過氣,但這總比那刺骨的寒冷好得多。

  另一方面,雁兒叔叔所帶領的一大隊雁群,已抵達南方溫暖的新天地。雖然處在千里之外的遠方,雁兒叔叔的悲心卻一直感應到小燕的困境,及可能面臨的危險。太遙遠了,他不能做什麼,只能獻出無限的寬容愛心,及祈求神明的保護,護小燕度過難關。雖然小燕的叛逆令她無法向雁兒叔叔學飛,雁兒叔叔卻從不把小燕的無禮反駁、狂慢自大放在心上,慈悲始終如一。即使是無奈生起捨心時,也只是悲捨,希望未來小燕受教的善因緣會成熟。在他的愛的慧眼中,小燕只是一時被自己的「自我」迷惑了。他深信,無限的未來有無限的生機,小燕必然有回頭的希望,天底下的蒼生都有希望,小燕也一樣。表面上,他對小燕的善意是挫敗了,但他對自然法則的深信,對生命不屈的信心,卻始終如一。善因必帶來善果,沒有失敗的可能。挫折的果不會來自他的善心善行,而是另有其因。懷著一股不敗的信念與道心,他繼續為小燕祈禱:「願小燕的善因緣,早日讓小燕如實看清真相,如實走出來;願天下一切神明善法緣保護小燕,給小燕光明。」

  雁兒的祈禱,那種一心一意的至誠,終於令天上帝釋的寶座燥熱了起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請看下回。)

第七回

 在天上的宮殿裡,帝釋正會晤眾天神,談論如何幫助那些剛被天兵天將打敗的阿修羅們改邪歸正。

  突然間,帝釋天王覺得渾身不自在,他的王座突然變得非常燥熱起來。

  「是誰要把我推下王座?」他,神一提,心一定,觀一觀,答案就出來了。

  原來人畜間,有一隻雁王正做著至誠的祈禱,祈求天眾們保護小燕化災解難,這是一種感動天地的真誠。帝釋知道,這能讓他的寶座熱起來,必定有特殊的因緣。他不得不作出回應,不然,他的天王寶座就坐不穩了。

  「這雁王是誰呀?」帝釋心一問一觀,心就進入了時光隧道……

  帝釋的心,回到了很久很久的古佛時代。

  那時帝釋是森林裡的一頭雄獅,這雁王是一隻年小的烏龜。

  當時,一尊長壽的佛正出現在世間,轉動了*輪,度化了無數的人天眾了生脫死,整個世界出現了祥和的新氣象,每個人的心中都充滿著光明與希望。人間的人們幾乎已全不殺生了,也不偷盜了。有家室的人都安份地照顧自己的家庭,沒有人對別人的丈夫、妻子或情人打主意。人們說的都是真話,也都很珍惜心的清明,任何麻醉心智的飲食全被捨棄。

  這種高度及廣泛的轉變與淨化,在幾千年後從人類普及到動物界。整個人畜界的光明慈愛磁場,讓森林裡的動物都溫和起來。肉食動物們已減少了許多無謂的捕獵,開始轉向以自然死亡的動物屍體為食物。但這畢竟是艱難的事。它們,如獅豹類,正苦思解決自身的方法。

  這尊長壽佛在度化了人天眾之餘,會常出現在動物界,現金身放金光,攝受各種眾生,溶化眾生頑強的心,讓它們心中充滿光明與慈愛。

  就在這麼一次長壽佛放光的殊勝場合裡,這頭雄獅與烏龜同時得到了佛光的沐浴。自從那次以後,這頭雄獅就不再捕獵,四處尋找在森林裡自然死去的動物屍體,或其他動物吃剩的肉骨。但這畢竟是罕有的,不易得來的。於是這雄獅開始學野豬啃樹根,但那畢竟不是獅子的自然食物。就這樣,雄獅一天比一天虛弱,終於患病死去了。死後它投生到天界,因為他臨終時,憶起了長壽佛的無限慈愛金光,令他在天上成為有大威神力的天神,萬般莊嚴、福祿無限。

  而那只烏龜,從那次起念念不忘佛光的記憶。因為烏龜無需肉食,故可輕易捨暴力而活。它就這麼活了五百年。在那五百年中,它幾乎什麼也不想,只一心念著佛光,一路往高山上走去。到了它臨終時,身體已經非常龐大,已爬到很高很高的山上。這時長壽佛特別為烏龜在空中現出金光,再次以佛光攝受它。五百年後再重逢,它的思念沒有白費,佛的出現帶給它無限的力量與誠信。烏龜就這麼死去了,也投生到天界,成為一位有大威神力的天神。

  且稱獅化神與龜化神在天界重逢,大家都憶起了自己投生天界的因緣。定神一觀,度化他們的長壽佛還在人間教法。他們心對佛陀生起無限感恩,決心要像佛陀一樣,成就一切智慧與慈悲,普度無量無邊的眾生。獅化神特別崇敬佛陀的福德,龜化神特別崇敬佛陀度苦的悲心與智慧。

  從那次起,他們在苦海的生命得到了大大的提升,許多時候都能過著向善的生活,行著善事,修法護法。

  世間苦海輪轉畢竟太無常難依,正法隨佛的出現建立,亦隨時間的潮流傾沒。浮浮沉沉,苦苦樂樂,這兩位在苦海輪轉的朋友,經過了許多佛的時代,始終未得法上的安穩。有時在天界還好;有時在人間時,就苦多於樂;有時不幸墮入苦界如畜生界、鬼界或地獄時,就苦不堪言了。

  在那漫長的輪轉裡,獅化神開始感到累了,心傾向於快快解脫,於是就一直用心行善與發願解脫。就在最近一位佛的度化中,身為帝釋的他,證悟了不生不滅法──涅槃,得到了永不退轉的信心──對佛法僧三寶的信心。

  而那一開始就傾向於佛陀度苦的悲心與智慧的龜化神,也經歷了那漫長的輪轉淬煉,磨得他道心愈來愈強,每每輪轉苦海時的苦與苦因,都提醒了他那古老的初發心。但畢竟苦海輪轉多險惡,有時他迷失了,有時又振作重新來過。浮浮沉沉,苦苦樂樂,六道輪迴,卻始終侵蝕不了他的慈心悲願。

  此時帝釋憶起了這位在苦海與他曾無數次分享同樣心願的朋友──雁王,熱淚不禁地湧現不止。

  「他還沒放棄,他還沒放棄……」帝釋喃喃自語。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眾天神看著他們的天王呆一呆的片刻,帝釋已從時光隧道中出來。這一切回憶說來話長,在帝釋天王的回憶裡,只用了非常短暫的片刻。

  從天上看著雁王──他的義氣朋友,他心裡無限感觸。「我該怎麼幫他呢?」他想。

  (待續)

第八回

「天啊!您們幫幫小燕吧!她好可憐好可憐,從小就失去了鳥兒的自然與自由,被人類關在金籠子裡,現在竟連心也失去了力量,被人們的豢養與觀念套住了。她再不出來,只有越陷越深,難有跳出那惡性循環的能力了。」

  「天啊!您們幫幫小燕吧!她好可憐好可憐,她現在慢心愈來愈強,連受教受幫助的那扇門也封住了,太危險了!您們幫幫忙吧!」

  「眾天神,小燕的災禍就要來臨了,您們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啊!您們要幫她增強面對的能力,承擔的能力,制止一切惡性循環,讓小燕早日走出來吧!」

  「天啊!就讓我把我的功德福業給小燕吧,把小燕將要來臨的災難給我吧!不論怎麼樣,請充份發揮您們的智慧與慈悲,救救小燕吧!」

  雁王無私誠摯的祈禱,一句句打進帝釋的心裡。這老朋友的悲心,從很久以來,就一直叫他感動落淚。

  帝釋於是把心導向離雁王幾千里外的小燕。

  不得了!帝釋一觀,就看到小燕正處在非比尋常的危險裡,小燕竟還全然不知,還享受著小晶晶的呵護與擁抱撫摸中。

  「小晶晶啊,雁兒叔叔要我學飛,他實在是要設圈套引我離開你啊!我不會依他的。我寧可這一輩子不飛,也不願失去你的疼愛。反正飛與不飛都是空的,這有什麼重要呢?」小燕在小晶晶的懷裡,這麼想著,想著。躺在小晶晶的懷抱裡,小燕感到無限的溫暖,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此時,就在小晶晶房裡牆角的一邊,咪咪在虎視眈眈地望著與小晶晶同睡在床上的小燕。咪咪是三天前被小晶晶在路邊撿到的一隻凍僵的小母貓。經小晶晶三天的照顧,咪咪的體力恢復了一大半。不知不覺之中,她已把小晶晶當成她獨佔的小主人。此時看到小晶晶與小燕的深厚感情,不禁妒火中燒、恨上心頭。

  帝釋看到這一幕,不禁悲從中來。這何嘗是偶然的呢?

  這小燕與咪咪的宿世怨緣,竟不由然地湧現在帝釋心中。一瞬間,帝釋就觀照了小燕與咪咪過去共有過的六十世因緣,其中她們有九世是母女,七世是姊妹,兩世是兄弟,十五世是遠親,十九世是要好的朋友,近世有八世是共事一夫的妻妾怨敵。在這八世裡,六世是人,一世是猴子,一世是豬。

  雖然她們曾結過許多世的善緣,但在那共事一夫的八世人畜界因緣裡,她們卻鬥個你死我活,各出陰招陷害對方。最後一次在人間時,小燕是王妃,咪咪是王后。小燕出陰招,把正懷孕的咪咪給毒死。咪咪臨終時不瞑目,發誓未來生生世世要對小燕報復。

  就這樣,咪咪與小燕都墮入了地獄受火烤了十萬年,接著分別投生成狐狸與餓鬼。在餓鬼道時,有一回小燕看到了一位修行人(此時的雁兒叔叔),心生恭敬,種下了今世重逢的善緣。

  今世咪咪與小燕終於重逢了。很自然地,也很無奈地,咪咪一見小燕就又恨又妒,心生殺念,小燕竟還在甜夢中呢!

  帝釋對咪咪與小燕,生起無限悲憫,特別是對正欲捕殺的咪咪。雖說小燕若遇害也罪有應得(苦果而已),但咪咪正欲造的正是另一番苦因啊!

  這樣怨怨相報的惡性循環,何時才會完呢?

  雖說帝釋身為天上之尊,神通廣大,要破解小燕的一時風險與咪咪的殺機還不算難事。但帝釋知道,以神通救小燕,也只是治標的權宜之計,絕不是活本的方法。只要小燕業障猶在,咪咪的業的模式猶在,無限的未來還會有無止盡的延伸──惡的循環。

  只有「法」可以救她們,讓她們從業的舊模式裡走出來,破除惡性循環,以善法增強她們對業報的承擔力,啟動一連串的善性循環,這才是上上之策。

  「只有『法』可以真正救她們!」帝釋心裡有了果斷的決定。

  (帝釋天王會怎樣以「法」救小燕脫離咪咪的報復,怎麼救咪咪走出惡的循環呢?請看下回。)

第九回

此時在南方的大陸上,雁王繼續為小燕祈禱。他心裡一直出現小燕大禍臨頭的影像,故絲毫不敢放鬆他的祈禱。他知道自己鞭長莫及,只有祈求上天施與援手。

  在兜率天的天宮裡,有一位號稱無名菩薩的天神,正以大悲眼觀世界。此時他聽到了雁王的至誠祈禱,也看到了帝釋天王欲以「法」救咪咪與小燕,卻不知從何下手的窘迫處境。

  無名菩薩遍觀三界,看到只有此時身在南方大陸上的雁王有以「法」救度咪咪與小燕的善因緣。帝釋縱然神通廣大,也只能扮演推波助瀾的助緣角色。

  說時遲,那時快,無名菩薩變了一個金化身,到帝釋上方。

  「帝釋!帝釋!」

  「是誰稱我名!」帝釋天王轉頭一看,原來是兜率天的大菩薩。頓時一轉王者之勢,以十萬謙卑的心,向大菩薩合掌敬禮。

  「只有雁王!只有雁王!」道完兩句話,無名菩薩的金化身已悄然不見,帝釋恍然大悟。

  霧正濃。五千隻雁兒以「人」字形排開,飛向另一個可覓食的海島棲息居住。雁王居首,領航飛行。

  就在眾雁兒接近海島時,雁王突然看到前面有一道彩虹,他一時心生歡喜,彷彿是受到一股強烈吸引力的召喚,全速向彩虹飛去。

  這是帝釋為雁王變的彩虹橋,只有雁王看得到。其餘的雁群只是發現到雁王突然以急速的飛行消失在眼前。

  雁王也深感奇怪,向來彩虹是可望不可及的,正如詩云:

  瀟瀟雨歇夕陽紅,七彩弧橋劃天空;

  勸君心賞莫追逐,人到橋底不見虹。

  但是,當雁王飛入了彩虹裡,這道七彩的雲橋不但未消失,還帶來無限的舒適感覺。

  雁王不自禁地飛向彩虹盡頭,瞬間已到了彩虹橋底。再一晃眼間,斗轉星移竟正落在大富豪的窗外!

  四處是一片厚雪所覆蓋白茫茫的銀色世界,但雁王卻絲毫不覺得冷。

  「太奇怪了!」他想。

  「不奇怪,老兄弟!是我在護你。」雁王神尚未定過來,就聽到身後的聲音,回頭一看,卻什麼也沒有。

  「你暫且不用明白,救急要緊。現在正有一頭母貓想捕殺與小晶晶同睡在床上的小燕,你要把她給引出來,引她走進這道彩虹。」

  「但是……怎麼……」

  「別浪費時間,救小燕要緊,走下去,你就會明白。」

  當雁王正遲疑找不到聲音的出處時,猛然聽到「救小燕要緊」這一句話,疑慮頓時一掃而空。

  所謂「悲到深時智亦急」,雁王生起無限悲憫心,深切地望天長鳴。就這麼一鳴,竟破了那久蓄待發的殺機。

  (這是怎麼一回事?且看下回。)

第十回

咪咪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心想:「有我在絕沒有你獨享其寵的可能,普天之下,有我絕沒有你!」

  她一步一步無聲無息地走向床邊,正想著如何一舉靜悄悄地咬住小燕的喉嚨,突然聽到一聲驚心動魄的長鳴,心不禁撼動了起來。

  那是帝釋用神通把雁王的鳴聲傳入咪咪耳裡。各種鳥叫聲,咪咪在外流浪的日子裡是聽慣了。但此時這雁王的悲淒鳴聲,卻有萬般的熟悉與震撼力,令咪咪心底深處,尚存一絲的悲情也被呼喚出來。咪咪那最狠最無情的心,竟然糊里糊塗地哭了起來。

  她不禁地走向聲音的源頭,很奇怪看到房角有個的大洞,原來是帝釋為她用神通開的。她也不多想,邊哭邊走出來。

  雁王抬起頭一見到她,很奇怪地,內心對這鳥類的宿敵卻悲憫起來。

  「因緣的力量,多不可思議啊!」帝釋心想。

  咪咪已不能自己。看著雁王凝視著自己的雙眼,她的心已被淹沒,殺意全消,只想走過去。

  那似乎是凍結的一刻。

  此時眾多天神們正觀看著帝釋引雁王救小燕的一幕。有一位叫妙音的女神看到雁王無限悲憫攝受咪咪的一幕,竟不由然地改編一首人間的歌曲,唱了起來:

  沉默的訊息

  您偶然抬起頭 凝視我的眼

  那感覺如此神秘

  那超然的空明 同體的悲心

  總是默默傳遞

  縱然無言無語 叫人難忘記

  那是您的眼神

  充滿法的訊息

  啊 深入心底 總叫人感悉

  咪咪靜悄悄地走近雁王身邊,雁王竟也毫無畏懼地佇立在原處。咪咪舔了舔雁王的爪,依偎在雁王的身上,情不自禁地又哭了起來。

  「帶她走入彩虹橋。」帝釋靜悄悄地給雁王指示。

  雁王向咪咪望了望,一下子就跳進了彩虹橋。咪咪一看,也無限默契地跟著跳了下去。

  (待續)

第十一回

雁王帶著咪咪,一同順著彩虹橋走去,不知不覺已深入萬頃白雲間,來到了帝釋的「萬寶園」。他們倆四處張望,感覺有點熟悉,卻也無限好奇。

  走呀走的,他們來到了一個大圓鏡,鏡的上端寫著:「緣起宿命鏡」。他們倆到鏡前照一照,突然都暈了過去……

  雁王與咪咪的心識走進了時光隧道,看到了他們共同度過的一段過去……

  那是一個兵荒馬亂的時代,小武,也就是今時的咪咪,從一個不知名的宮女,不斷地爭寵謀略,用盡各種手段,把宮中所有強敵謀害掉,最終自擁為王獨攬大權。在那種男人的領導世界裡,女人要奪權為王,無常軌可循,唯有使出心狠手辣的惡毒手段,才可能成功。

  得勢後,小武的權勢一直備受到挑戰。相對地她也一直在壓迫異己,誅九族、肢解身驅等種種酷刑無有不用其極。

  夜裡,小武仗著自己的霸勢,找來各種男人來縱慾。誰不稱意或令她心生厭倦便殺掉,被她下詔進宮的男人全都進了鬼門關。

  直到多年後,她碰到一個男人──阿虛,也就是今時的雁王,改變了她這荒唐放蕩的行徑。

  「小武!」阿虛對她的無限悲憫,淹沒了面對死亡所帶來的恐懼,正所謂「慈故能勇」,讓他感覺到她像一個妹妹,直呼她的小名,完全無所畏懼,說出她內心的恐懼:「你為何要如此摧殘自己?」

  小武楞了楞。從她得勢以來,從來沒有一個男人稱過她的小名。阿虛此時擁抱著她,正眼凝視著她。

  「為什麼?」

  「放肆!你可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不要逃避,小武!你在欺騙自己!在摧殘自己!你知道嗎?」

  「我摧殘自己?哈……哈……你再說就等著看我如何摧殘你!哼!癡人狂語!除非你能說明,本王如何摧殘自己,不然你這一輩子就休想活著踏出本宮!」

  阿虛絲毫沒有被這威脅嚇倒,只有愈加悲憫地看著武王。不,是他心中的小妹。

  「小武,你不記得我嗎?你真的不記得我嗎?」

  「你……?」

  「我是你未納入宮中前的鄰居呀!有一回我到你家作客,你還在飯桌下,用腳踩我的腳……」

  「哈……我怎麼記得。我也不知踩過多少個男孩的腳。哈……」

  「你看你變得多麼可怕!你已失去了你原有的人性。你的心中已沒有了人性的真情。你得到了你要的權、你要的名、你追求的放蕩淫慾,卻失去了你內心的真!你太可憐了,小武。你怎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阿虛牢牢地擁抱著她的肩膀,令她無法逃避他那正氣與關懷的眼神。已經很久很久了,小武從來未感受過這麼強有力又真誠的對待。她心動搖了,卻還強持威勢地想掙脫掉阿虛。

  「你不怕我把你給殺掉?」小武問道。

  「我的死亡,比起你活著的痛苦,算得了什麼呢?」阿虛很自然很本能地回答。他對小武的無私關懷,已令他忘了自己的危險。

  「你……」突然間,小武投入了阿虛的懷裡。她的鐵石心腸被溶化了。從來沒有人能這麼對待她。這是她這一生,第一次這麼被人愛過,第一次感受到真愛。

  「小武,人生短短幾十年,何必為了這虛幻的權力、地位、名利而失去自己呢?何必為了一個人的慾望而讓萬千老百姓受苦呢?這一切到底為了什麼?

  ……每個人,世上每個眾生都在追求快樂。我們為了一己的慾望,而犧牲萬千人的福利,是不合情理的,是不公平的。只有活出一個給眾人帶來惠益、真實的生命,才是有價值有意義的生命……」小武在阿虛的懷裡靜靜地聽著,靜靜地哭泣著。

  「我現在已進退不得了,宿敵太多了。他們都在等著把我摧毀。你說,我該怎麼辦?」小武的心柔軟起來,想起自己所做過的一切,竟也不知所措。

  「就停止造惡吧!好好地為國家百性做些貢獻吧!重新找回自己的真心吧!」

  「真心?怎樣才能有真心呢?」

  「放下我。」

  「放下你?」

  「不,我是說,放下你自己的『我、你的私心、你的自我!』沒有了私心,真心會自然流露出來的。」

  「但,放下私心,我怎麼還能統御大眾呢?沒有私心,我不能想像。」

  「你能的。每個人都能的。只要你願意為自己的真心付出『代價』。」

  「付出『代價』?」

  「對,犧牲一切你以不真的心所得來的、習慣了的一切!」

  「但我不可能放棄這王位。即使我今天選擇當出家人,人們也會把我找出來殺掉。不,我一定要戰鬥下去!」

  「唉!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阿虛凝視著小武,悲情深切,心裡默默地為小武唱起一首歌來:

  不忍你苦

  看著你造下無明苦因

  心中無限不忍不忍

  惟恐你來日受苦果

  不忍看你陷入苦痛

  我不忍 責備你過錯

  無明已是 一種痛苦

  讓我獻出 法的甘露

  獻出光明 給你照路

  觀照到你將墮入惡道

  心中無限不忍不忍

  苦界的輪轉太痛苦

  朋友你別再堅持頑固

  跟我來 走向法的光明

  如實看清 自然法緣

  什麼的因 生什麼果

  願你依法 走上明路

  小武躺在阿虛的胸膛上,靜靜地感受那股真心溫暖的慰撫。

  那一晚,是武王生命的轉捩點。她從此減少了暴政,對國家社會做出了一些實際有利人民的改革。宮中的荒淫暴行也減少了。但在她的地位受到威脅時,她還是毫不遲疑地出辣手,但卻總會在事後憶起阿虛的柔情善語,而有所收斂。

  他們經過了許許多多世的回憶之後……

  雁王眨了眨眼,先醒過來。他看了看身邊的咪咪,咪咪也隨著醒來。咪咪憶起了從前的種種,也憶起了許多與小燕的恩恩怨怨,以及在地獄、餓鬼道、畜生道、阿修羅道裡所受的痛苦折磨,竟又不自禁地依偎在雁王懷裡,啜泣了起來。

  看著貓鳥依偎,帝釋與眾天神皆鬆了一口氣。咪咪已醒覺,小燕有救了。

  (待續)

第十二回

在小晶晶的床上,小燕正安詳地睡著,完全不知道雁兒叔叔在帝釋的援助下,已替她化解了一場生命的危機。

  雖然小燕暫時度過大難,但她始終未消苦業,只是等待時候受報而已。

  小咪咪不再想謀殺小燕了,從此依靠小晶晶的餵養,也不再對小燕有妒恨的心。但小燕命中的劫數只是延一延而已,這是帝釋與雁王都深深明白的。

  「小燕必須以『法』來增強她的承擔力,增加她受報的能力。」帝釋與雁王皆不約而同地這麼想。

  「第一步就是要學飛!只要小燕不會飛,今天是貓兒,下回可能是蛇、老鼠……最可怕是她自己日益養成的依賴性與自大心……」想著想著,雁王不禁又為小燕操心起來。

  無奈時機不成熟。此時正是北方的嚴冬,就算小燕想學飛,也恐怕學不了。

  於是,雁王又循著帝釋的彩虹橋,回到了千里外的南方,與五千隻雁兒會合。

  最先發現雁王歸來的是雁後。她很自然地飛上來迎接他,但她身後,卻跟著一隻怒氣凶凶的雁將,向雁王發出不友善的惡鳴。雁王一看,已明白過來。

  原來自雁王一別,雖似短短一小片刻,但他與咪咪在天上的片刻,人畜間已過了三個月。眾雁兒雖然愛戴他,卻也不能長時間群雁無首,只好開了個競技擇王大會。雁後雖然萬般不情願,卻也無法違抗大眾的決定,只好出種種考題刁難競爭者。

  這雁將正是度過考題的最後一位,卻始終在飛行技藝與速度上未能超越雁後。但他已是最強的一隻雄雁了,看來繼王者之位者已非他莫屬。此時看到雁王歸來,雖知自己不如首領雁王,卻不禁地恨上心頭。雁王的出現,看來是要令他已近乎到手的王位給奪去了。

  於是,雁將瘋狂地衝向雁王,雁王卻不驚不徐地,飄然一閃就避開了雁將的喙子,莊嚴地在群雁之上滑翔了一會,再降落在騷擾不安的群雁之中。雁後也跟在雁王身後,降落在雁王身旁。

  雁將又一次俯衝下來,要撲向雁王。雁王昂首一瞪,靜立不動,雁將不禁心慌地落在雁王前方,自知不敵,卻怒氣更盛。

  此時雁王已無心鬥爭,在天上的「緣起宿命鏡」裡看到了自己在苦海生死輪轉的種種,這些王位、美妻、名利、權勢對他來說已如夢如幻。

  「這一切都會過去的。」他想。

  有什麼好爭呢?

  憶起的是他曾有過的初心願,那欲救度眾生出苦海的心願。

  看著雁將怒氣沖沖,雁王心生起無限體諒與悲憫。

  「唉!如果我沒回來,他會好好的,一切會好好的。」

  他想起自己未了的心願,只想上路去尋找自己的理想。於是他心裡下定了決心,把王位與雁後讓給雁將。

  群雁也發覺到雁王的不同。雁王向來是強勢領導,是不容許雁群壞了紀律,此時卻只靜守原處,不再強勢領導。

  (待續)

第十三回

看著雁王、雁將與群雁,那超乎尋常的僵持一幕,天上的妙音女神不禁又唱起歌來:

  無住中生心

  深深觀照 緣之空

  真真放下 虛幻的我

  放下自己 放下眾生

  無住無慾 虛心承苦勇無畏

  深深感受 苦因苦

  真真悲憫 同體眾生

  刻刻修度 處處中極

  誓願救度 無量無邊眾生

  無住中生出大願力

  明空超然同體悲心

  感受眾苦

  無畏中生出大雄力

  堅毅堪忍奮力救度

  眾生父母

  天神們只讓雁王聽到這首歌,因為只有雁王有足夠的功德承擔這首歌的深義。雁王感到如沐甘露,這裡頭的詞句對他來說是那麼的熟悉,喚起了他心中古老的聲音。他知道從此以後,他已不可能再演雁王這個庸俗的角色了。

  他望了望群雁,也望了望雁後,大家看了雁王那不尋常的神情,似乎已知道他會有不尋常的決定。雁後更敏感,過去無數與雁王共相廝守的歷史,已讓她在潛意識裡更直覺地感覺到──她將要面臨失去雁王。

  「兄弟,你不需要與我爭。我會走,我會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尋求我的理想。這雁群歸你領導。」群雁都僵住了。這突如其來的決定,雖然難以接受,卻是真的。雁王向來言出必行,絕無兒戲。

  雁王再望了望雁後,雁後已淚如泉湧。她明白,他把王位領導權讓給雁將,也必然要把自己讓給雁將。

  雁王看大眾無聲,雁後明白,雁將驚喜,也不想多說,仰天長鳴了三聲,一揚翅展翼,便飛了起來。雁後亦飛起直追雁王。雁王迴旋過來,輕輕穩穩地說了一聲:「你是他的了。你回去吧!」一轉身就消失在雲端,雁後怎麼也不可能追上。

  此時他感到身心特別的輕,放下一切,了無掛礙。他找到了他熟悉的自由,不需要受大眾的欲求所左右,要去哪裡就去哪裡,可以做自己想要的磨練,心中不禁唱起了一首古老的小調:

  另一種真情

  揮別了 癡苦的眾生

  沒有放棄 只是放下

  上路去尋求 度苦實力

  法的實力 能的實力

  揮別了 親愛的朋友

  悲捨是 如實的無奈

  一心專修習 法能實力

  為了你們 為了你們

  不再為你們分心

  暫忘為如實悲勤

  你們是我的動力

  看似無情 卻是深情

  祝福我 親愛的朋友

  祝福我 早成歸來

  與你們分享 法的真義

  法的淨喜 法的清涼

  (待續)

第十四回

雁王,不,現在是孤雁的他,一直向北方前飛,飛了很久很久。一路上遇上的麻雀、飛燕、黑鴉、海鷗、蒼鷹,都對他投以驚奇的眼光。雁兒獨自飛行,還有點不尋常。大家都不禁為他的超凡氣質所攝受。

  「好瀟灑哦!」小灰鷗飛過孤雁身邊,不禁發出一聲驚歎。

  在地平線的盡頭,他看到了一座座疊連聳起的白茫茫雪峰,心中不禁感到陣陣欣喜。好像回到家了,那種視野,那種感覺是那麼的熟悉。他一路飛去……

  他輕輕地飄下來,碰一碰那純白的雪。

  嗯,好冷。

  新的路

  那一份瀟灑,是一顆不執著的心

  那一份無懼,是順著因緣的智慧

  那一種追求,是出於深深的悲願

  新的路,歷經磨難

  新的路,逆流向前

  新的路,脫胎換骨

  新的路,超越極限

  昨日種種,如夢如幻

  今日但求 中極法因

  他日來時,悲願成真

  正當孤雁面對眼前嶄新的世界,思索如何走下一步時,遠處飄來一陣嘶啞的歌聲。他順著歌聲望去,一個小黑影從遠方飛近。漸漸地,他看到一隻黑漆漆的小烏鴉。難道這就是我要找的答案?於是孤雁急忙迎上去,很恭敬地問道:「鴉兄,您好,聽您此歌,很是瞭解我,看來您就是我要找的人了。」

  小鴉笑了笑,說:「我哪有這份功力?是在雪山那邊修行的蒙卡勒大師派我來接引你的。」

  孤雁一聽,甚是歡喜,便隨小鴉向雪山北面的山谷飛去。

  冬去春來。北方的雪已開始溶化,樹技頭已開始冒新芽。小晶晶把小燕放回金籠子裡,一切如故。

  「雁兒叔叔辛苦了吧!」她已好久好久沒想起雁兒叔叔了,此時想起,感覺還好。

  小晶晶忙著上學,已沒太多空閒時間陪伴小燕。小燕已開始感到孤單,於是,便又懷念起雁兒叔叔來。

  唉!眾生總在失去時才珍惜!

  好幾次小晶晶出外露營,小燕在夜裡孤獨得哭了起來。大人們都各忙各的,有時飲食沒有了也沒有人注意到,令小燕又餓又渴,直到小晶晶回來發現到時,才匆忙補充。小燕的日子裡已開始有了不滿。大家看她已悶悶不樂不唱歌,也不再稱她為公主,這更叫小燕感到失落與氣憤。

  小燕到來大富豪家已兩年多了,大家對她的存在已不再感到新鮮,她已不再是大家注意的焦點。

  小晶晶的師父來訪時,對她說來說去,還是那幾句話。什麼「空性、無我」的,小燕已深感乏味。感覺到這「空性」的體會沒有什麼實際價值。對她未體證的心來說,這一度令她引以自傲的悟境是那麼的空洞。她要的是人們的注意。她不要孤獨,不要被冷落。

  終於她病倒了。小晶晶放下學校的功課,照料她、呵護她。這讓她恢復了許多的自信心。之後,小晶晶又忙著學新的東西,又把小燕冷落在一旁。

  小燕日日消瘦,終於又病倒了。這回小晶晶又對她萬般呵護,令小燕心裡甜滋滋的。

  於是她開始傾向於生病,享受生病,她要得到注意與呵護啊!

  「別理她,晶晶,她看來是活不了多久了,你還是照顧學校的功課要緊。不然考試到時就應對不了了!」小晶晶的爸媽如此這般訓斥小晶晶。

  小晶晶已被訓得急了起來,催促著小燕吃藥。小燕耍性子不吃,小晶晶終於罵她了,有一回還輕拍她的腦袋:「你到底吃不吃嘛?你再不聽話就不理你了!」

  終於連小晶晶也對她失去了耐心,對她感到厭倦。

  小燕的最大打擊終於來了。為了讓小晶晶不去理會看來近將死去的小燕而傷心煩惱,小晶晶的爸爸從外找來了一對很會唱歌的黃鶯。這對小黃鶯的金籠子還鑲嵌上寶石,太美了,叫小燕又妒又羨。這對小黃鶯的歌聲,贏得了全家人的歡喜,大家都稱他們為「王子」與「公主」。餵食時,也是先餵了他們,再喂小燕。小燕氣得賭氣不吃,身體的狀況更迅速惡化。那種小小心靈所受到的創傷,無有傾訴的對象。她不禁思念起雁兒叔叔。

  「雁兒叔叔!還是您對小燕最真心,是小燕不懂得珍惜,今天才會付出這不自然生命的『代價』。是小燕不願吃苦學飛,今天才會受這更大的痛苦與委屈。雁兒叔叔!小燕思念叔叔,叔叔在哪兒啊?叔叔幾時才來教小燕學飛啊?叔叔怎麼沒聽見?叔叔已不理小燕了……嗚……」小燕好傷心好傷心,想起自己之前對雁兒叔叔的狂慢無禮,不禁又悲從中來,一而再地暈了過去……

  「我要去救她!」

  孤雁,小燕的雁兒叔叔看到小燕這淒涼的處境,心生無限憐憫。

  (到底雁兒叔叔是如何知道小燕的處境呢?請看下回。)

第十五回

「慢著,時機還不成熟。」

  蒙卡勒大師指著面前的「天眼鏡」說:「你別看到小燕苦苦懇求你出現就心軟。她還未真心想成長,未發出至誠的決心,不想為學飛付出代價。她只是一時失寵,接受不來,才想起你。你應等到她再苦一陣子,心已對晶晶家生起堅定的出離心時,才回去救她。」

  孤雁聽在耳裡,痛在心裡。看著「天眼鏡」裡照到幾千里外的小燕所受的委屈,孤雁不禁心疼。

  大師似乎完全知道,孤雁的心思。

  「雁啊!度眾生不能只靠慈悲啊!慈悲沒有智慧是不行的啊!眾生之苦皆各有業因,再慈悲也不能急。有時苦一苦,消一消業也是一種需要。你應為眾生克服的,主要不是苦果,而是苦因。你只有以『法』度眾生,才會給眾生帶來真惠。教他們修善業、增善法,讓他們自己的善業救他們。自古以來,諸佛菩薩、聖賢護法神明也只能自為明燈,示眾生明路,令他們以法自救而已。世間又有誰曾是全能的保護者呢?」

  孤雁明白大師的話,卻揮不去不講理的情執。

  「雁啊!度眾生就像母親喂孩子吃飯,你必須等到孩子真的餓了才喂。而且要觀察孩子的消化能力。現在小燕雖然有苦,但她的無知與頑固還很強,只是因得不到她要的寵愛,才想轉移目標,想從你身上得到憐愛而已。你必須讓她再苦一陣子,等她心生起真誠自助自救的心才去幫她,才會給她帶來真惠。」

  「大師,有什麼辦法能讓我更有效地幫到她,也讓她以最少苦的情況下走出來呢?」

  「雁兒啊!你還是專心活出當下一剎那吧!充實自己當下『法』的實力,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應當怎麼做。至於小燕是否能避免付出不必要的『代價』,以最少苦的方法得到最好的結果,就要看她是否肯真心誠意地接受『法』的引導了。這由不得你啊!如果你當下增強自己的智慧、慈悲與法的各種實力,如美德、忍辱、決意、真實、捨心等,可能到時還更能增強小燕對你的信心,更能攝受她,讓她接受你的『法』的指示與忠心去實踐。」

  孤雁恭敬地點了點頭。大師真的太睿智深謀了。

  「記得,度眾生一定要無住生心。要瞭解『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生滅因緣本是空,無永恆不變的主體而無可執、無可住、本來無我。生心,要以悲智為動力。一旦心能無私,就能無慾無畏,對自己對眾生沒有差別。有了這空明無住的基礎,就容易看清一切相關因緣,心空空蕩蕩的,就容易有如實的心態,自然會生起真慈悲,做起一切事來就有效率得多了。記得,沒有執著,才可能教育眾生,有執著後,就已錯了,當下已不如法了,怎能以『非法示法』呢?無法又何能度眾生呢?先有如實的心態,再尋求如實的能力。那是無止境的,那將是更難的。」

  「嗯,如實的心態與如實的能力有什麼差別呢?」

  「說來話長,簡單說,如實的心態,就只是一種無私、清明、事實求是的態度。如實的能力,是如實的心態加上瞭解一切相關因緣,掌握一切可掌握的相關因緣的能力。」

  「那就是說,要圓滿世間一切可圓滿的法,才有可能圓滿如實的能力,對嗎?」

  「對,那就叫做佛。只有佛,才有徹底的如實能力。沒有貪嗔癡,就能圓滿如實的心態了。一個不太圓滿的比喻是:如實的心態,就像一面徹底清潔無染,也無歪曲的鏡面,照到什麼就反映什麼。如實的能力卻像一個萬能如意珠,可用作顯微鏡、放大鏡、望遠鏡,還能喚出任何你需要的力量,去做你想做的一切。」

  「那是再好沒有的比喻了。為什麼說不圓滿呢?」

  「因為文字只是文字,怎麼也無法表達真正的經驗。只有當你有了實證,從心上深深地體會它們,你才會明白這些法。圓滿了這實證,你就圓滿了在這世間為滅苦度苦所做的一切準備了。」

  「只是,小燕……」孤雁又想起了小燕來,領悟歸領悟,心還是有點放不下。

  「雁兒啊,你這樣重情不是辦法,我請我的侍者為你唱一首聖歌吧!」

  「小鴉!」大師向洞裡喚一聲。

  「是!」瞬間山洞裡,飛出一隻黑漆漆醜陋的烏鴉,站立在大師右肩上,恭敬候令。

  「唱首『聖雄重情』給你雁叔叔聽一聽!」

  於是小鴉就受命唱了起來。

  聖雄重情

  聖雄 重情

  情 無私情 是度苦心

  心獻佛法僧眾生

  情擁宇宙的蒼生

  同體感悉 情願普度

  聖雄 重情

  情 遍無邊 是菩提心

  明空如如無住

  悲苦切切生心

  深情住世 真惠不縛

  孤雁的心太震撼了,這歌詞讓他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與情感的不成熟。聖雄的情感是多麼無私、多麼超凡啊!

  小鴉的聲腔雖然嘶啞,卻懷著一股浩然真情,不禁令孤雁對大師身邊的這只丑鴉子萬分敬仰起來。

  (待續)

第十六回

春去夏來,孤雁繼續留在蒙卡勒大師身邊,學法修法,時而也聽聽小鴉分享聖歌。孤雁最喜歡小鴉的聖歌,句句打動人心,把一切枯澀難憶的法串起來,變得那麼容易記住。

  但孤雁始終不忘為小燕及天下眾生祈禱,也時時請求大師拿出「天眼鏡」讓他看看小燕。大師對小燕的處境心裡有數,他不需要天眼鏡,天眼就在他心上。但他還是體諒孤雁的需要,也讓他滿足。只是大師知道,如果完全滿足孤雁的需要,孤雁無法在「法」上有效地快速成長,因此有時也拒絕他。

  孤雁知道大師一切都是為他好,他深信大師的智慧與慈悲。所以不論大師決定給他任何苦受樂受的考驗,他始終忠心接受,毫無怨言。

  「雁兒啊,放下我啊!真心啊!依法如實啊!慈悲喜捨啊!看清因緣生滅,其性本空,好好地活出當下一剎那吧!」今天大師又重彈老調了,但孤雁明白,大師語重心長、苦口婆心的教誨,是要他深深體會他的悟境。大師已說過,這些法,不到徹底圓滿一切的境地,就不能自滿,所以要不厭其煩地聆聽、思惟與觀照。

  不知不覺地,夏天又將要過去了。孤雁在大師身邊學習已近半年,此時他想起小燕。他想,小燕若還不學飛,過了秋天就更難了。但大師心裡有數,小燕的命格是要在冬天才能成就的,不遇艱苦,她是不會拿出她所有的力量的。就像梅花,只有在酷寒的冬天才會開花。但他也知道,若是不讓這悲心深重的雁徒兒在秋季試試救小燕,他是不會心安的。讓他從中體悟到如何用「無住生心」的心法,才能度眾。於是,在孤雁向大師誠摯懇求時,大師微微一笑,沒允許,也沒反對,只祝福他一句:「記得,逢一切順逆起落,皆應啟發智慧與慈悲。」

  小鴉也給他唱了幾首聖歌送行。

  等待悲心

  若不是已生起同體慈悲 讓我永無為

  是什麼怨懼 是什麼欲 什麼慢 讓你動心

  放下吧 放下自我 放下虛幻的 我見執慢

  明緣是空 無住內外身心世界

  莫執取 虛幻的夢境

  等呀等呀等到悲心生起 方生心思為

  本已可入滅 是什麼悲 什麼願 讓你住世

  慈悲吧 慈悲無明 慈悲眾生的 我見執慢

  悲苦因苦 生心悲度內外世界

  意語身 可悲勤大為

  處處是功夫

  空 緣無可住

  明心 可否不苦

  因無明 眾生掙扎

  同心 感悉悲苦

  我 願自己輸

  無限 忍愛慰撫

  以無我 包容眾我

  空悲 是法基礎

  空悲正念 時時處處

  順逆萬緣中增功夫

  一步又一步 中極法力度苦

  小鴉的兩首聖歌,令重情的孤雁感激得以雙翅擁抱小鴉。從他到來,這義氣小兄弟就一直未對他表露什麼特別招待,只是應大師的指示唱聖歌。其餘時候都只默默做自己的事,以及侍候大師。說親不親,說疏不疏。

  今天他唱起歌來,再次勉勵他。

  小鴉甩了甩頭,說:「慢著,再送你一首。」

  灑脫

  這是一片自由的天地

  不屬你和我

  因緣成熟我們相聚

  善行一起做

  因緣消散何必眷戀

  瀟灑揮揮手

  聚也珍惜 散不依依

  來去多自由

  哈哈哈

  來去多自由

  哈!真了得!小鴉竟然還露一手瀟灑!

  好吧,孤雁也信受了。於是向大師行個禮,向小鴉揮一揮翅膀,轉頭就向東北方飛去了。

  從雪山到東北方的故鄉,有幾千公里。孤雁畢竟是跨洋的候鳥,只消數日就可回到故鄉,在陸地覓食、飛行千里、隨地休憩,都是很容易的,倒也不覺辛苦。

  他先環顧一下周圍,離開半年,許多東西都改變了,大富豪家外頭的一棵松樹,在月光下看來特別堅實。於是,孤雁便飛到松樹的技丫上唱起歌來。

  (待續)

第十七回

候鳥的話

  讓我輕輕把你給喚醒

  讓我輕輕牽著你的手

  讓我們步步走向

  那佛法的大道上

  法海無限廣博浩瀚

  小燕總會迷失方向

  讓跨洋的候鳥指引

  穩穩地牽引出苦海

  縱然業命注定必有困苦

  我願用法能常給你打氣

  你不要怨那法光刺眼

  轉一轉心就能適應

  在日落之前要飛達彼岸

  小燕小燕你不要埋怨

  不要嫌惡候鳥的直言

  提升改變總有艱苦

  以無我勇氣去實踐

  「雁兒叔叔!」

  小燕驚喜萬分。等了那麼久,雁兒叔叔終於出現了,還為她唱歌呢!

  於是雁兒叔叔飛到窗前看小燕。

  一看到雁兒叔叔在那月光下神神采飛揚的模樣,小燕突然生氣起來。

  雁兒叔叔看到小燕那種消瘦的模樣,也不禁生起無限憐憫。一時間也忘了大師的提醒:「要捨,不能一味施於情感上的滿足,要如實才能帶來真惠。生心要無住,才能產生法的力量。」

  「怎麼了?小燕,你怎麼了?」

  小燕一看雁兒叔叔心軟的模樣,更萬般嬌氣地啜泣起來。

  「叔叔真壞,叔叔不理小燕,叔叔去了那麼久,叫小燕好苦好苦!」小燕完全不知,雁兒叔叔在嚴冬時,在帝釋的引導下救了她一命。也不知雁兒叔叔為她日日夜夜所作的祈禱。更不知雁兒一直從「天眼鏡」中看她,關心著她。這一切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乖!小燕別哭,小燕快別哭。叔叔現在不是到了嗎?」

  「那有什麼用?你在外頭好好地自由自在,小燕在這笨籠子裡悶死了,叔叔都不管。叔叔根本不關心小燕!」

  「還說,還說!還不是小燕自己選擇不要學飛,選擇自己活在籠子裡?」

  「你看你多沒良心!小燕已夠苦了,你還說風涼話!嗚……」小燕就是一味胡鬧地哭。小燕不知從何時起學會了撒嬌刁蠻。對了!她學那黃鶯公主對黃鶯王子的招式!此時沒對象,竟然對雁兒叔叔撒嬌刁蠻起來。正所謂學好三年,學壞三天,她竟然用起來如看家本領。

  雁兒當雁王時,雖然美後艷妻嬌妾一大群,卻都賢淑方良,對撒嬌刁蠻這一套還真沒經驗。

  「好!好!小燕現在要叔叔做什麼?快說!叔叔現在就教你飛好不好?」不急還好,一急就犯了法家大忌!

  「不要!」小燕怒氣沖沖地喊道。

  雁兒在大師身邊,學了近六個月的放下我、無住生心、依法如實、因緣思惟,一下子就全忘了怎麼用,一下就中了小燕以退為進計謀之中!

  雁兒離開前,大師還特別囑咐:「賤法者自賤。『法』是不能輕易對心無至誠恭敬的眾生不請自說的。大部份的眾生都要讓他們請『法』後再教導的。只有少數徹底謙恭的學生才受得起導師的主動教育。傳法要觀其受,眾生沒有受法的功德、條件與準備,是不可把『法』賤施。這不是不慈悲,這是自然界的法則……」大師還講了空杯子盛茶的比喻,來特別強調這點。飛行的法也是「法」。雁兒一心軟,竟然犯了大師的特別指令。

  (待續)

第十八回

話說對撒嬌刁蠻全無經驗的雁兒叔叔中了小燕以退為進之計謀後,突然不知所措,大師的教誨完全使用不出來。

  小燕不只會以退為進,還會以自暴自棄為伎倆,不惜不吃或少吃,讓自己日益消瘦來令雁兒焦急。

  這一切,大師、帝釋與無名菩薩全看在眼裡,只是他們都知道:秋天,還不是時候。

  雁兒的苦,也是他學習「無住生心」等基本法的必需過程。所以戲裡戲外,完全是兩種心境。

  有多少局中人會看到自己在局中、在戲裡呢?

  「空已淨,心已徹底無我,才有可能徹底超然;徹底超然,才能無住生心;無住生心,才有可能真正如實;真正如實,才能用法自如,才能發揮法的真正力量。」大師說過的這些話,雁兒聽過好多遍,可惜此時心為業所困,「法」也未真強,故仍然用不上。他無法讓小燕虛度一個秋天,待冬天才行動。

  「雁兒若不培養訓練面對寒冬的能力,酷寒來時,可能就承擔不了照顧自己又兼護小燕的雙重重任。他只有把握秋天做好自己的實力工作,到冬天時,他才能把角色演得稱職。」大師在雪山用天眼看著雁兒,心裡正這麼思索著。

  這時候,大師的心念進入了無名菩薩的觀照裡,大菩薩亦得到相同的結論。

  大菩薩決定在中秋夜裡給雁兒托夢。他化了小鴉在雁兒的夢裡唱聖歌,提醒他因一時迷惑焦急而遺忘了的「法」。

  法上心頭

  緣契提攜 不契不愁

  默默增升 明明守

  奉出慈溫 獻出悲柔

  無限祝福 在心頭

  空悲真純 是火蓮

  忍愛身教 願不回頭

  啊 楚歌喜受

  身下谷底 法上心頭

  如實

  因緣不契的時候

  你要能退後

  好好祝福中告別

  有緣再聚首

  好好增升 中極轉乘

  但願來日能相惠

  好好感恩 相惜相珍

  相互祝功成

  當下悲勤 是真如實

  莫負一心念

  這兩首夢中歌曲叫雁兒恍然大悟至醒來。想起小燕,他不禁有所感觸,唱起了這首歌:

  悲捨心聲

  你的因緣未成熟

  我只能祝福

  你的心未能受法

  悲捨任你苦

  讓我中極 讓我轉乘

  願我法力更具足

  不為你停 不為你等

  只因悲你苦

  這份悲勤 為眾自升

  升實力度苦

  在迷迷糊糊的睡夢中,小燕聽到雁兒叔叔唱的這首歌,又氣又悔。

  「叔叔真的放棄我了嗎?叔叔真的放棄我了嗎?」

  無名菩薩心想:「不讓你聽到雁兒叔叔的心聲,你還不醒。唉,為何總在失去時才珍惜!」

  「叔叔真的放棄我了嗎?」小燕在夢裡一喊再喊,終於把自己喊醒了。

  (雁兒將如何為自己面對冬天的能力做準備?請看下回。)

第十九回

中秋過後,雁兒已不再在小燕的窗前停留。他想他怎麼也來不及在冬天來臨前教會小燕飛,然後帶著她飛往南方。他知道,今年他必須在這裡度過冬天了。

  雁族是無法適應寒冬的。天氣一變冷,它們就會飛往溫暖的大陸。從北到南,從南到北。這次為了小燕,決定待在北方過冬,對雁兒來說實在是非常大的風險。暴風雪的來臨,可不是任何一般鳥兒所能夠抵擋的,只有少數的鳥類如寒鴉才能例外。

  於是他必須學習到懸崖邊的石洞裡做溫暖的窩給自己使用,還得大得容得下他自己、冬季的食物、還有小燕!他的直覺與謹慎告訴他:萬一小燕需要!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無例可循。他只能自己嘗試摸索,做起來特別艱苦,特別是冬季的食物。他上一回從彩虹橋過來時,看到了整片大地白雪茫茫的景象,思索著冬天要到哪兒找食物呢?他不敢自信能學得到寒鴉在冬季生存的能力,至少他要自己做足一切可做的安全措施。

  他四處尋找可貯藏的乾果等糧食。幸好秋天之後天氣已冷,食物放在石洞裡不易壞。

  他在忙碌之餘,還很用心教育一些逃離人類籠子的鳥兒學飛。有些已飛向南方較暖和的地方,有些如寒鴉類就留在原地,他已無暇為刁蠻的小燕多費心了。

  是的,他只有先做好自己的工作,自己先站穩,才有可能奉獻。不然也只有幫倒忙。

  這段日子,他一整天都在忙碌飛行,幾乎無暇休息片刻,也因此磨練成超強的身體。他還趁夜晚飛出來,學習忍耐更冷的溫度。他學習思念陽光,他發現到只要心一直想著太陽,身體就會暖和得多。於是,他全心專注在夜裡一心不亂地觀想太陽,想像身體腹部有個熾熱的太陽,雙腋下與雙腳底也有太陽,甚至能觀想到太陽的光熱籠罩著自己。自從他發現到這個方法以來,耐冷御寒的能力大大地加強。

  他學習在寒冷中一心專注,身體全然不動,專注到忘我的程度。他也學習在寒風中,發勇猛心英勇飛行,這也能鼓動熱能,只是這方法需要更多的食物。

  這段期間,他真的多管齊下地準備這一切。雖然他自信自己過得了冬天的考驗,卻決心要給自己更多更多的餘力,去勝任意想不到的考驗。他必須有剩餘的能量去做更多的事,卻也須有超強的睿智去做一切保守的安全措施,去儲藏能量。

  幾個星期沒看到雁兒叔叔出現,小燕開始又惱又悔,自憐自艾起來。生活中有太多的不如意:小晶晶忙於學業;咪咪吃剩的魚骨留下的腥味;黃鶯公主對黃鶯王子的撒嬌與打情罵俏;眾人的冷落與忽略;日漸增寒的溫度,小晶晶的爸爸還決定要讓鳥兒們磨練磨練,以免像往年一樣,形成對暖氣的依賴;雁兒叔叔的不再出現,或在窗外遠方飄過的身影……這一切都叫小燕心生煩惱。最近在夜裡,還聽到可怕的「嗦嗦」怪聲,也不知是什麼。

  日子真的太單調乏味,小晶晶已很久沒有伸手進籠子裡來撫摸她了。這是去年她還天天做的事,今年就好像完全忘得一乾二淨了。

  秋天終於到了尾聲,天開始下起冰雹,這是大雪來臨的先兆。夜裡的寒風陰森地在呼嘯著。去年的冬天,小燕在一無所知中度過大難,今年的冬天會如何?

  (請看下回。)

第二十回

此時小燕想學飛已艱難,即使雁兒叔叔肯教,外頭的天氣也會叫她無法抵擋。她開始恨自己對雁兒叔叔的刁蠻,後悔自己玩以退為進的手段,害得自己進退兩難。她終於向上天發誓,只要雁兒叔叔再次出現,她一定會好好聽話,做個單純的孩子,做個受教的學生。可是雁兒叔叔上了哪兒呢?

  洞外暴風雪在瘋狂地呼嘯,才幾個小時,大地已一片翻白,在月光中,愈顯得淒涼。雁兒在洞內窩裡一動不動地蹲著,心一直念著小燕。每想起小燕,心中就有不祥之感。去年冬天小燕逃過大劫,今年冬天會如何?他不能做什麼,只能祈禱,這是他最無助時唯一能做的事。

  他就這麼祈禱到深夜,到睡去,入了夢裡,他心裡還唱著祝福之歌:

  也讓我

  也許我不能為你做什麼

  也讓我為你獻出真摯的祝福

  也許我不能代你受苦楚

  也讓我給你柔柔的法的慰撫

  在最黑的夜裡

  願心法光明

  對最苦的考題

  願心智空明

  願你能感受到那苦中的愛

  好讓你擁有力量在苦中獻出愛

  願你能感受到那嚴中的情

  讓你能如實珍惜那最真的心

  最深的法

  大師、帝釋與無名菩薩皆注視著雁兒與小燕的情況,知道今回他們必須靠自己的力量,共同度過艱難的考驗。

  「過得了這關,雁王會更強,小燕也會得到她應得的教訓。」帝釋心裡這麼想。

  「教育愚者的最後方法,就是任她為所欲為。小燕必須從自己的過失中學習,雁兒卻會從別人的過失中學習。只是遇上小燕,他還是對她新出的技倆適應不來,還好是學得快。」大師心想。

  「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一切只是如此。」無名菩薩超然觀緣。

  大富豪屋頂的雪已越積越厚。屋後有根木柱子已開始傾斜,是地洞裡的老鼠在柱子上磨牙,破壞了柱子原有的支撐力。小晶晶的父親一看發覺不妙,趕緊把兩隻黃鶯帶進屋前小晶晶的房裡,咪咪也在小晶晶的房裡睡覺。

  眾生一旦到了運勢不好時,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正當大富豪打算把屋後的小燕帶到屋前時,突然「轟」一聲大響,整間屋子後方塌了下來。小燕連籠帶身被壓在下面,金籠子被壓得變了形。寒風從碎木石隙縫中吹進來裡頭,忽然間變得非常寒冷。

  「雁兒叔叔!」小燕被嚇得哭了起來,全身一直在寒風中顫抖。「小晶晶!」

  狂風呼嘯,誰也沒聽到小燕的呼叫。小晶晶想去屋子後方救小燕,卻被她的父親阻止。

  「救不了的,晶晶,她一定已被壓死了,而且現在外頭正下著暴風雪,誰也做不了什麼。」

  小晶晶想起小燕的遭遇,哭得雙眼都紅腫起來。畢竟她們有過很深厚的感情。

  雪繼續下著,把碎木石的隙縫封住了大半,寒風吹不進來,感覺上是比較不冷了,但要怎麼才活得下來呢?外頭是一片冰天雪地,裡頭是一個冰窖。

  「天啊!難道這回要小燕活埋在冰雪中,活活凍死不行?」

  (小燕到底下場如何,且看下回。)

第廿一回

雁兒正在用翅膀撥開洞口剛降下的雪。開始時,雪把洞封住了一半倒是好事,寒風較吹不進了。但接著雪越積越高,他開始感覺到那種危險,再下去整個洞口會被封住。而且雪一旦積久深厚時,會變得凝固,要再撥開就不容易了。

  突然間,一隻寒鴉飛到雁兒的洞口來。

  「怎麼回事?老鴉。」

  「大富豪家的後方倒塌了,就是小燕住的那個部份,小燕恐怕遇難了!」

  「我去看看!」

  雁兒一飛出洞,以最快的速度向大富豪家飛去。

  果然,整個屋子後方倒塌到不成形,被厚雪壓得幾乎看不出什麼了。

  「天啊!停止下雪吧!」雁兒長鳴呼叫。

  帝釋聽到了雁兒的求救,正想施以援手,無名菩薩已知。即刻又以萬里傳光音的神通,制止帝釋:「讓雁王開發『法』的力量。」

  帝釋頓時明白。一味施予救援,是無法讓眾生自然地成長與發揮的。

  幾次呼喊祈求,雪依然在下著。雁兒突然想起在大師跟前曾聽說過「真實語的力量」。他想,他一輩子未曾撒過謊,未曾欺騙過任何眾生,理應可以發揮這股力量來救小燕。

  於是他展開雙翅,請天地神明作證。

  「天啊!我這一輩子未曾撒過謊,未曾欺騙過任何眾生。願以這真實語的力量,讓這風雪即刻停止!」

  頓時整個天氣大轉變,風雪神奇地馬上停止了。天上的烏雲也散開了,太陽也照耀在整個白茫茫的雪地上。

  雁兒深受鼓舞,於是,又再發了一個真實語的願:「天啊!自從我放下王位,捨讓妻子、權力以來,從來未有一絲一毫的後悔。願這真實語的力量,讓我看到救小燕的方法!」

  很神奇的,他突然看到白雪碎石堆下的小燕在顫抖,彷彿那些東西是透明的。

  於是,雁兒又發了一個願:「天啊!我這一輩子,未曾對任何眾生起過嗔心。願這真實語的力量,令小燕能夠度過這個劫難!」

  這個真實語的目的明確,卻不夠具體,故未見什麼動向。但隙縫中的小燕,卻突然感到暖和起來。

  雁兒看看沒有什麼動靜,便邀寒鴉們一同來從事拯救工作。

  很快地,雁兒與群鴉們用喙、爪與翅膀把隙縫上的雪撥開,很快就看到了小燕。

  「雁兒叔叔!」看到隙縫裡投來的一線陽光,小燕驚喜萬分。

  「小燕別怕,叔叔與鴉子兄弟們來救你了!」

  「謝謝!」小燕聽到「鴉子兄弟」的到來,不禁感到羞愧,以往她還瞧不起他們呢。

  如今隙縫的阻塞是被打開了,但小燕卻逃不出來,那是下寬上窄的隙縫,雁兒體積大下不去,小燕不會飛,上不來。鴉兒下去了,卻無法把小燕給弄上來,只好自己飛回到上來。

  「我沒力飛……嗚……」小燕哭了。

  「我們給你找一些食物來。」於是,雁兒便請求兩隻寒鴉去他的洞裡帶來一些食物給小燕。

  小燕吃了食物,體力已恢復,感覺也溫暖了,卻仍然飛不起來,總是飛起幾寸又掉了下去。她至少要能飛五尺高才能出來。

  很快小燕又氣餒了,雁兒一直在打氣,給小燕加油。小燕終於能跳飛到一半的高度了。

  「我總是飛不上去,雁兒叔叔,我總是飛不上去。我不能了,我真的不能了。」

  「吃些食物,休息一會再試!不要想還差一半,你的飛跳,不是從開始的一點點,進步到現在的一半嗎?你要看到你的進步,才是啊!」

  「雁兒叔叔說的也是!」

  但過了一會,小燕又氣餒了,她真的要放棄自己了。

  「小燕!你怎麼這麼不爭氣,大夥兒都在幫你,你卻不幫自己,你太沒用了!」

  「嗚!叔叔罵我,叔叔第一次那麼凶罵我,嗚……」

  「就是要罵你,你是弱者。你辜負了大家的一番好意,你哭死也無法補償你的過失……」雁兒知道,一切軟的方法都用過了,都無法激發小燕的潛力,只好用硬的了。就在這關鍵點上,小燕若錯過時機,拖久了,之後若再下一場大雪,誰也不知還能做什麼了。

  「叔叔罵我,叔叔罵我……」

  「你只想到你的『我』,你沒有想想當下需要解決的問題。你沒有拿出勇氣,之前就已經錯過了那麼多次的學習機會,這次再不學,你只有死!」

  突然間,小燕害怕起來,她想到「死」就害怕起來。休息時她檢討一下,想想雁兒叔叔罵的也有道理,便決心要真心自己救自己。於是,又一再振翅向上飛。

  慢慢地,她越來越習慣用雙腳與雙翅使勁。一天過後,她終於飛到隙縫邊,抓住雁兒叔叔口裡銜著的樹枝,被救上來了。

  真正的考題才剛剛開始。這到底會是什麼?請看下回。

第廿二回

善的種子

  無風。

  金色的陽光,照耀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氣氛特別寧靜。

  陽光照在小燕的身上,在那冰寒的天氣裡,帶來一份溫暖。

  是雁兒叔叔的真實語力量在靜靜地發揮效用。多生多世的真實語操守、至真無私的信念、一心專注的發願、超凡的功德……連合起來發揮著超凡的法力。

  也是小燕的功德。過去世,她對當時是修行人的雁兒叔叔生起恭敬心,結下今日的善緣。

  也是大師與帝釋天王的助緣,也是無名菩薩的指引,促成了今日法的力量之顯現。是無名菩薩才深明雁兒的潛質與角色呵!才能拿捏準行動、選擇與放手的時機。他不覺得自己厲害,「只是因緣,只是如此」。

  雁兒叔叔現在面對一個最艱難的問題:怎麼護小燕度過冬天?

  回到小晶晶家裡是不可能,也不合適了。好不容易才得來的自由,不可能就此斷送。小燕對人類主人的寵愛與餵養,已不再有信心。反而是,雁兒叔叔在她最艱難危險時,不顧自己的危險,千辛萬苦地守護她。她還不知道去年雁兒叔叔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救了她,以及一直以來為她所作的祈禱與所費的心血呢!她不知道,雁兒叔叔也無意讓她知道,只希望她從此能走向光明,得到真實清淨無染的快樂。

  「只有一個選擇。」雁兒叔叔在想:「幫助小燕找回鳥兒的生存本能:飛!」

  「不。」無名菩薩心想:「這回不只是你們的身要飛,你們的心也要飛。放下一切心的枷鎖,無拘無束地飛吧!」

  小燕想起雁兒叔叔為了救她,不惜讓她討厭,說了那麼凶、那麼狠的話,激發她內心的清明與鬥志去度過那難關,心中生起無限的感恩與信任,不知不覺地,她已靠在雁兒叔叔的大翅膀下,哭了起來。

  多情的妙音天女看到這一幕,又發揮她那改編詞曲的急智能力,不禁又唱起歌來:

  自然如此

  多少因緣多少事

  多少承擔多少好

  多少善因多少善報

  如實是自然之道

  多少愛心多少淚

  多少真情多少義

  多少善法多少法力

  真惠是久之道

  空的無我

  悲的同體

  明智可相印?

  忍的無極

  愛的太極

  生心可無住?

  一份體諒一份親

  一份包容一份廣

  一份超然一份自在

  無礙是用之道

  這回天神們讓小燕也與雁兒叔叔一起聽到這首歌。

  「這悅耳的歌聲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小燕在想。

  她從小晶晶的師父那裡聽過「空」,也聽過「悲」,是很高很高的「法」。師父說:「悟了,就可做聖賢之事,對自己對眾生都會有大惠益。」以前,她以為她悟了,現在卻又不怎麼懂,但至少聽過。但「同體」、「無極」、「太極」……「生心」、「無住」……?她全不明白,只知道歌聲很好聽,很舒服,憾動心腑。

  雁兒叔叔聽到這首歌就觸動內心深處一些古老的情感與體悟。「同體」就是打破人我差別,愛人如愛已,對別人的感受、成功與失敗、快樂與痛苦感同身受。同樣地,對自己、對別人的一切,明空無住而超然。

  「無極」也就是「虛無」的力量達到沒有極限的極點。

  「太極」,也就是「有」的力量達到極點。

  …………

  但眾天神為何要讓小燕也聽到這首難懂的歌呢?

  「是小燕接受成長磨練的時候了,給她的心種下一個善種,往後終會成熟,終會產生實用價值。」天神們都這麼想。

  好聽的歌曲是聽了,在雁兒叔叔大翅膀下的小燕,感覺好溫暖。可是,雁兒叔叔下一步要怎麼辦啊!天氣冷、食物、飛行……每一道都是難題。但雁兒叔叔的第三個真語誓言,是必然不敗的。

  到底雁兒叔叔要如何引導小燕,旋乾轉坤?請看下回。

第廿三回

大翅膀抱著小燕,雁兒叔叔閉上眼一動不動,在尋求如何走下一步的靈感。
靜是動之本,無極是太極的基礎。所謂無極生太極,或無極而太極,「先能無為而後無所不為」,「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就是在強調空淨虛靜的重要。文辭雖異,原理不差。能靜才能定,有定才能生起真智慧。清明的心,才可能與自然界裡的法相印。與法相印,才能開發出法的力量。
對,要靠法的力量。靠一己的盲目頑力,就像靠四肢欲游泳過海,倒不如揚起帆、借風力,乃至……
雁兒的心慢慢沉靜清明,直到像一面鏡子,像一面無波的水面,映在上面的月亮是那麼圓滿。
無名菩薩在兜率天觀察雁兒心境的演變。
「可以了。」於是大菩薩把第一步心法印在雁兒的心裡。
靈感到了!

「小燕吃飽了嗎?」
「吃飽了!」
「想學飛了嗎?」
「想!」
「願意為學飛付出『代價』嗎?」
「願意!」
 好單純的回答!
「好!第一步,就要先學會『展翅滑翔』。叔叔會用爪子,把小燕提到小樹枝上,小燕要把樹枝抓好,就像抓住金籠子裡的棒棒一樣。好嗎?」
「好!叔叔提我!」
於是,雁兒叔叔把小燕,提到約五尺高的樹枝上。小燕一往下看,心裡有點害怕。以前金籠子雖然有時吊得高高的,但畢竟是在籠子裡,不會掉出來,故不會畏懼。這回,下面就是五尺遠的地面了。
「小燕別怕!叔叔做給你看。哪!這樣打開翅膀,鎖著翅膀不動,尾巴直直的,雙腳一跳……哇!好舒服哦!」雁兒叔叔滑了下去。
「雁兒叔叔好棒哦!」
「小燕試試看!」
「嗯……」小燕感到害怕,一直在樹枝上擺動,不敢跳。「叔叔,小燕好怕!」
「別怕!別怕!有叔叔在,叔叔會保護你!」
「叔叔,小燕好冷!」
「敢敢跳!多動一動,就不冷。現在太陽正艷麗,小燕要趁機學會滑翔,再學會飛高。在太陽下山前,至少要飛到叔叔所居住洞穴的高度。」
「叔叔,小燕沒力,小燕很餓!」
「小燕不是剛剛吃飽了嗎?」
「不知怎麼就是沒力,不是餓是什麼?」
「不,這是因為小燕心裡害怕。害怕,就會奪去我們的力量。這不是體力的問題,不是餓這回事!」
「叔叔說小燕撒謊?」
「也不是撒謊!是小燕不明其理,所以說錯了。」
「叔叔說小燕笨?」
「小燕不是笨,而是沒有經驗,這道裡是要從經驗中學來的。小燕別在意這些好不好?不要分心,注意力放在重要的事上。」
「叔叔總是催小燕,不給小燕自然的時間成長,小燕不依了!」
「唉!小燕又不聽話了!別無理取鬧了!下一步總要走下去啊!」
「你說我無理取鬧?我告訴你,我剛剛從那麼危險的小洞中跳出來,身體沒力。你逼我,你才無理取鬧!」
「別耍嘴皮好不好?這個訓練是要趕緊的。拖久了問題會越來越大。」
「我可不是耍嘴皮。我現在很餓,我要吃東西!我要吃東西!」
「唉,這孩子!」
雁兒叔叔無奈地,又讓小燕吃了一些食物。
「小燕準備好了嗎?」
「你別催我好不好?!我剛吃飽,總要休息一會。小晶晶總會讓我吃飽後休息一會,才請我唱歌的。」
「唉!壞性子一養成,就很難改了。」雁兒叔叔心裡想到,卻不敢再說出來。「真正的真心太稀有了!」
「我告訴你,我才不像那兩頭黃鶯一樣,天天等待小晶晶疼愛、呵護。我可是會從艱苦中,闖出一條路來的燕兒!你瞧!我今天不是從小晶晶的家裡走了出來嗎?」
雁兒叔叔默默地聽,沒有反應。他知道,小燕的自傲,來自她失寵的自卑,是因為慢心,淹沒了她的理性。看到這點,他不禁又對小燕生起無限憐憫。
良久,雁兒叔叔又有點著急了。外頭的氣候變化大,太陽會下山,風會再刮起來。小燕在溫暖的屋子裡住久了,不曉得如今這風止陽曬的良機在冬天裡是不多的。無知者本應接受智者的引導,但小燕竟然要操控雁兒叔叔對她的幫助!
果然一會兒,風刮起來了。小燕打了幾個寒顫,冷到哭了起來。
雁兒叔叔又過來哄小燕:「小燕學飛好不好?」
小燕聽到雁兒叔叔溫柔的話,也不好拒絕。於是又從頭開始。
但小燕一到了枝頭上,雙爪就不肯放。此時再加上颳風,異常寒冷,她更展不開翅膀滑翔,因為翅膀一打開就露風,就更冷,冷得她縮起來。
於是雁兒叔叔把她放到三尺高的枝頭上,希望這次比較低會好些。但還是不行,小燕被風吹到冷得打不開翅膀。
看來不逼不行了。雁兒叔叔心想:「三尺也跌不死,反正雪面是軟軟的。」於是,便把小燕給從後推了下去。
「救命啊!你要害死我啊?」小燕跌在雪上。跌下去時,她的翅膀很本能地拍了拍,畢竟她早晨還飛起過五尺高,也就沒事。
「再來!」雁兒叔叔下令了。
(雁兒叔叔似乎換了教學的策略,小燕是否能學會飛行?請看下回。)

第廿四回

看結果

  有些眾生的學習又苦又慢。

  有些眾生的學習雖苦卻快。

  有些眾生的學習雖樂卻慢。

  有些眾生的學習又樂又快。

  有人說:是業,誰也改不了。

  有人說:是業與業的模式,模式改一改就會好很多。

  雁兒叔叔想讓小燕發揮得最好,盡可能不苦又快,可能嗎?

  雁兒叔叔一話不說,就用爪子提起小燕,飛到四尺的高度,也不把她放到枝頭上,直接就在空中放了她。她急得翅膀直拍,掉落地上。

  「哇!……」小燕哭了起來。

  雁兒叔叔也不理,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提起放下,愈來愈高,也不聽她抗議咒罵。

  終於小燕知道叔叔是來真的了,抗議謾罵什麼也沒用,都要摔的,只好小心揮動翅膀下降。

  慢慢地,她學會了展翅不動地滑翔。她開始歡喜那種滑翔的感覺,飢餓也忘了,也不覺得冷。

  但她不會轉彎,有幾次,她在滑翔時撞上了樹頭,暈得滿天星斗。雁兒叔叔教她擺動尾巴來操控飛行方向。慢慢的,她就學會了。至少現在,她不怕從高處跌落下來摔死。

  小燕吃了一些食物補充能量,想懈怠一下。

  「不行!一停下來就動不了,要繼續飛才不覺得冷!」

  「小燕很累嘛!叔叔一點都不體諒!」

  今回雁兒叔叔學聰明了,不跟小燕說道理,只管做。他想:「太陽要下山了,我只有選擇用非常手段來訓練他了!」今晨他得到「果斷執法」的靈感,到現在他才通曉,懂得實踐了。

  他開始從後方大力去撞小燕,小燕嚇得直向前跳。他又直追過去,一撞再撞,撞得小燕好疼,雙翅直拍起來。小燕飛了幾尺,又掉了下去。開始是兩三尺高遠,接著是四五尺、七八尺,終於飛上了十尺高的松樹枝頭。

  「夠了嘛!叔叔,尊貴的雁兒叔叔!今天已進步那麼多了!」

  「不行,要飛進十尺高的山洞,不能剛剛好只能飛十尺,必須能飛得更高,必須有餘力,到時才不會撞到洞邊受傷。」

  雁兒叔叔一說完,又緊追著要撞小燕,小燕真的振翅高飛起來,竟然飛到十五尺的高度了。

  「好!今天可以了!小燕,吃點東西吧!」

  「謝謝叔叔,尊貴的叔叔大師,以後別那麼凶,好不好?」

  「只要你用心學飛,叔叔也不必費氣力逼你。」

  「看結果。」蒙卡勒大師說:「修練在進步時,總有種種內外魔障。逆緣可以是障礙,順緣也可以是障礙。逆障容易看清,最怕是順障。順障就是一切好的,討好的內外因素,乃至成就感,讓你自己放逸,自己成為自己的敵人還不自知。」

  「看結果。不論做什麼,不達最後的目標,絕不為任何小小的成就或好處所迷惑。好也增上,壞也增上。這樣好與不好的體會、順與逆的經歷,都會成為我們前進的因緣。」

  「看結果。最終的結果。只有時時刻刻,剎那至剎那間如實觀緣,如實用緣,才不會在因緣變幻時僵硬不靈。」

  「看結果。記得,一切以滅苦度苦為重。離了這個,一切成果都是虛浮不實的。諸佛也只教『苦』與『滅苦』啊!」

  雁兒叔叔想起大師的話,心想:「你就是必須飛!謾罵也沒用,甜言蜜語也沒用!」

  (好嚴的雁兒叔叔!漫漫長路,嬌氣的小燕會怎麼走呢?請看下回。)

第廿五回

理論與實踐

  他們終於飛回了山洞。小燕真的累了,當晚躺在雁兒叔叔溫暖的大翅膀裡,呼呼大睡,還睡得真香。

  當晚小燕做了一個夢。她夢見一個白鬍子的仙人站在雲端,對她笑了笑,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對她說了一句話:「生命的考題誰也避不了,你倒不如迎向它,全心為它付出『代價』,漂漂亮亮地度過它。」

  雁兒叔叔也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帶著小燕,無意間飛進一個森林大火的火圈裡。火圈有約十公里直徑,裡頭有許多小動物在哭泣,不知逃往何處。他必須放下小燕,叫小燕自己飛出去,她已有能力飛。於是,他一直來回背負他能背負的小動物,飛出火圈。直到最後,火圈越圍越小,他奮鬥到最後一刻,要救的也沒救完。最終,他筋疲力盡,陪著逃不出的動物葬身火海。很奇怪的是,火燒到他身上時他還很快樂!

  在接近醒來的迷迷糊糊之中,雁兒叔叔聽到心裡有一股聲音:「你不能只教身體的飛行,你必須也教心的飛行。」

  心的飛行?雁兒驀然醒過來。對!那就是說,心要戰勝自己,那必然是大師所講的那些。但教小燕,要怎麼下手啊?

  「天啊!給我一點靈感吧!」

  …………

  靈感沒來!原來靈感是越求越得不到的,有求就有染,有染的鏡子照到的怎麼會是真的呢?

  「不!我自己要先戰勝自己,實踐一下自己要教授的功夫。」雁兒憶起自己先前的錯誤,可是他又靜下來,放下一切,放下自己,放下小燕,放下內外世界……直到心如明鏡。

  此時,在大師身邊所學過的法,在他心裡湧現。這是他最近為了小燕的事忙忙碌碌而忘了溫習的。對了!就是這樣,靈感從他內心深處,浮現了出來。

  突然,翅膀下的小燕在他胸膛上啄了一下,令他跳了起來!

  「小燕『啄』叔叔幹嘛?」

  「小燕要看自己是不是在夢裡,所以啄一下,看是不是真的。」

  「無聊!起來吃點東西,吃完繼續用功!」

  「還要用功?昨天才這麼辛苦,今天休息一會吧,叔叔!」

  「不行。生命的考題誰也避不了,你倒不如迎向它,不用被逼。選擇走向它,會比較快樂,會過得更漂亮!」

  「叔叔說的話,好像是我夢中的仙人哦!夢中的仙人還對我說,要『全心為它付出代價』。叔叔好棒!」

  「好!好!吃點東西吧!吃完繼續用功!」

  「哇!好嚴!句句不離用功。」小燕望了望雁兒叔叔,不敢再出聲。

  「叔叔,外頭還很冷,可以遲一點再開始嗎?」小燕又懇求了。

  「可以。」太意外了,小燕高興得不得了!

  叔叔的下一句話更意外!「我們在洞內,上飛行理論課。」

  「學飛還要學理論?」

  「對!不只是身體要學飛,心也要學飛。」

  「心要學飛?心怎麼飛?」

  「戰勝自己就能飛。所以心要戰勝自己。」

  「自己……自己……怎麼戰?」

  「首先,放下一切自己在捉著、造成自己不能自由自在做自己要做的事的東西。」

  「我們的心?我們的心執著什麼?」

  「就如你昨天恐懼。」

  「可是那是『自然』的反應啊!站在高處,一定會怕跌下來摔痛嘛!」

  「對。那是『自然』,但那是『無知的自然』,不是『智慧的自然』。」

  「叔叔是說,『自然』有兩種?」

  「也不是兩種,也不是一種,也不是很多種。」小燕張大了眼睛。

  「『自然』就只是『自然』。」雁兒叔叔的話很深奧。他頓了頓,又繼續說:「火的『自然』就是帶來光明與熱量,水的『自然』就是能撲滅火,太陽的『自然』就是會日升日落,月亮的『自然』就是會圓缺轉換,虛空的『自然』就是能任萬物自由來去,生的『自然』就是會死,鳥兒的『自然』就是飛。這可以說是很多種『自然』,也可以說是一種『自然』,看你怎麼說而已。怎麼分、怎麼數呢?那只是說法的不同。『自然』卻只是『自然』。」

  「那為什麼恐懼會是『無知的自然』?『智慧的自然』又是什麼?」小燕開始對雁兒叔叔的理論課程充滿興趣起來。

  「你問你自己,當時你為什麼會恐懼?」

  「因為我怕跌啊!」

  「好。那你可能跌,也可能不跌。但叔叔問你,恐懼能幫到你不跌嗎?」

  「嗯……沒有。甚至還可能讓我更容易跌。」

  「那你為什麼要恐懼?」

  「那不是我要的!是……是沒辦法,是無奈的!」

  「對!那就是關鍵!恐懼不是你要的,是無奈的。」

  「但為什麼說,恐懼是『無知的自然』呢?」

  「叔叔問你,當你心生起恐懼時,你是不是想保護什麼?或怕失去什麼?」

  「嗯……我想保護自己,我怕受傷、怕死、怕失去這個……這個生命!」

  「但恐懼有幫到你保護自己嗎?」

  「有、也沒有。」哇,好絕!全說完!

  雁兒叔叔張大眼睛,看著小燕,等她說下去。

  「有,是因為它讓我不想去做危險的事。沒有,是因為如果我真的做了,恐懼根本不會給我安全或做得更好。」

  「對!那你最後不是做了嗎?」

  「是叔叔逼我啊!我沒得選啊,叔叔!」

  「好!如果你知道有件事你非做不可,如果你能不恐懼,你願意讓恐懼生起嗎?」

  「這還用說,當然不願意!當我發現到叔叔硬要動粗的時候,我也沒辦法,只有專心小心落下去,免得摔痛,也就什麼恐懼都沒了!」

  「叔叔也不是要動粗,只是沒辦法!但你看到嗎?當你專心做一件事時,什麼恐懼也沒有?」

  「對!」

  「這是一點。剛才你說,如果你能選擇,你不願意恐懼,這是因為你已明白恐懼對你沒有幫助,對嗎?」

  「對!」

  「所以明白的心,不願意恐懼的心,就是智慧的心。所以說,恐懼不是『智慧的自然』。」

  「但即使明白,有了『智慧』,還是會在那種處境裡出現恐懼啊!」

  「對。那是『智慧』不夠徹底、不夠圓滿。」

  「那怎麼才是更圓滿的『智慧』呢?」

  「剛才小燕不是說,恐懼是沒辦法,是無奈的嗎?」

  「對啊!」

  「那恐懼會是你嗎?你不能控制的東西屬於你嗎?」

  「好像不屬於我,就是控制不了!」

  「那就是生命的一種真相。看得透,用『智慧』去深入看透那種真相,就能脫離恐懼,甚至斷除恐懼。看不透,就控制不了恐懼了。所以說,恐懼是『無知的自然』。」

  「能給一個比喻嗎?」

  「好。小燕,除了怕高,你還怕什麼?」

  「還怕……還怕蛇!」

  「好,如果這洞裡有一條繩子,你以為它是蛇,你看了會不會害怕?」

  「當然會!」

  「如果,你知道那只是一條繩子呢?」

  「當然就不怕了!」

  「這就是為什麼恐懼是『無知的自然』,不是了知或『智慧的自然』。」

  「即使我看清楚那地面,知道恐懼不能幫助保護自己,但我還是會怕啊!」

  「如果要克服這種恐懼,你要看清的不是地面,也不只是恐懼沒有幫助保護自己,而是你自己!」

  「我自己?」

  「對!太陽出來了,我們去學飛吧!這個以後再談。」

  「可是,叔叔,小燕想現在就知道答案!」

  「理論是理論。實踐──才能帶來更真更深更實用的『智慧』。不然習慣了,會借沉迷理論來逃避當前的實踐。一步一步實踐下去,你就會明白。」

  「還不是你先開始要談理論。」小燕心裡一片納悶,現在又要到外頭面對寒冷。

  (這將是怎麼樣的身心飛行呢?請看下回。)

第廿六回

備險

  小燕與雁兒叔叔一同跳到洞口,向面前金光燦爛的雪地望了望。

  「小燕,你看,多美!」

  「嗯。」小燕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這洞口並不太高,以叔叔的飛行能力,昨天就可把我提回洞裡,用不著趕在太陽下山前逼著小燕學到能飛上來呀!」

  「叔叔當然知道自己的能力。叔叔只是以此作為昨天學習飛行的目標。只有當我們有目標時,才會學得好。再說,難得昨天風止陽曬,小燕也剛好有了戰勝自己、跳飛出木石隙縫的經驗,正好一股作氣再接再勵。不然一旦自己趨向舒服安逸了,在這種冷天氣裡,很快就會不想動了。」雁兒叔叔只說他能解釋的,他沒說出他的直覺與靈感的關鍵性作用。

  「叔叔真有智慧!」

  「叔叔關心你!」

  「那今天的目標是什麼?」

  「小燕說呢?」

  「叔叔說嘛!」

  「今天小燕要學到有能力從這個山洞飛到那棵松樹上,休息一會,再從那棵松樹飛回這個山洞。怎麼樣?」

  「哇,那麼難!那要很多體力的,小燕行嗎?」

  「不難。只要小燕掌握到飛行技巧,乘風滑翔,如何消除阻力與如何善用能量。」

  「這麼多?能不能一天學一樣?」

  「不,這是一套的,得一起來。首先,我們先溫習一下昨天學過的『展翅滑翔』。」

  雁兒叔叔也不給小燕遲疑,大翅膀在小燕身後一拍,唱一聲:「下去!」

  「哇!」小燕來不及抗議,就往下掉,急忙打開翅膀。還真不得了,竟然滑翔了三十多尺遠。

  「飛上來!」雁兒叔叔又下令。

  「叔叔不要逼我,我討厭被逼!」

  「飛上來!別想多多!」

  「不要!」

  「快上來!」

  突然,在小燕身後約十五尺的亂石堆雪面上,露出了一雙鷹一般的眼睛,在盯著小燕,是一隻流浪的野狗!

  「快上來!危險!」

  「不要!」小燕耍賴。

  雁兒叔叔顧不了那麼多,直往小燕飛衝過去。野狗看到雁兒叔叔飛下來,正好是更好的獵物,直奔過來。

  就在雁兒叔叔與野狗離小燕約五尺的距離,雁兒急智發覺不對,來個急轉彎,繞去另一邊。小燕一時慌到腳軟,不知所措。野狗貪圖大的獵物,也轉去追雁兒,而放下了小燕。小燕才回過神來,一舉飛回洞口。雁兒飛了一個圈,也回到洞口。

  「雁兒叔叔!」小燕倚在雁兒叔叔身上哭了起來。

  「好,好,沒事就好。」

  「對不起!是小燕不好,小燕不聽話,害得叔叔差點被狗兒捉去。」

  「叔叔倒不怕狗兒,只怕小燕被逮住。」

  「但叔叔總要逼小燕?小燕討厭被逼!」

  「小燕啊!叔叔不逼小燕,小燕願意自己磨練自己嗎?小燕願意盡自己的潛力,為學習付出代價嗎?」

  「願意啊!」

  「還說!小燕啊!你看到你剛才飛了多遠嗎?如果沒有叔叔,沒有野狗,讓小燕自己飛,小燕會一下從下面飛上來嗎?」

  「下去倒不難,滑翔而已。上來就……嗯,小燕也真本領。」小燕始終不願意歸功於叔叔和野狗。

  「小燕啊!在外面的動物世界裡,是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在運作。時時刻刻都有風險。我們一定要充份發揮我們的天生本能,才能保護自己。這也是叔叔要小燕快快學好飛行的原因。小燕試想一想,如果昨天叔叔不是逼著小燕學飛,小燕今天能飛上來,能逃得過野狗的爪牙嗎?」

  「謝謝叔叔!」

  「小燕啊!生命裡的機會要充份把握啊!」

  …………

  「叔叔!為什麼成長要那麼苦?」

  (小燕的生命問題,雁兒叔叔會怎麼回答?請看下回。)

第廿七回

心與身

  雁兒叔叔展開大翅膀把小燕擁在懷裡,良久無言。小燕似感動,也似難過,不禁哭了起來。

  雁兒叔叔也感到一陣陣心酸,心想:「唉!這孩子,從小就被關在籠子裡,習慣了依賴餵養保護。鳥兒的自然生存方式,對她來說是真的苦了些。但生命裡有更好的選擇嗎?」他想起自己的成長歲月……

  「小燕啊!從前叔叔也曾這麼想過,也想過種種生命問題,都沒有得到圓滿的答案。苦就是所有眾生生命中的一部份。生、老、病、死、要的得不到、不要的又避不了、種種的遭遇。生命中好的東西留不住,不好的隨時都會來,都會發生,始終沒有安穩。弱肉強食,到底這一切是為什麼?叔叔找不到答案。也只好盡可能帶快樂與真惠給週遭的有緣者。不論怎麼做,生命中都有苦。成長苦,不成長更苦,因為不走向老化,不走向死亡是不可能的。世上從來沒有一個眾生從古遠活到今天。所以不肯成長,就等於不肯學習,並非能拒絕老化衰敗。」

  小燕抬起頭望著她心目中有大智慧的雁兒叔叔。竟然還有問題是叔叔找不到答案,也克服不了的。

  「難道世間真的沒有答案嗎?」

  「叔叔還在尋找,叔叔找到了再告訴你。」

  此時他想起雪山修行的蒙卡勒大師的一番話。

  「我曾在雪山遇過一個大師,他說世間沒有圓滿的答案,只有跳出世間才會圓滿。」

  「跳出世間?」小燕充滿興趣地問。

  「大師說,那就是死後不再投生做什麼。」

  「死了還能投生嗎?」

  「對,這叫做輪迴。人可以投生做動物,動物可以投生做人。還有餓鬼、地獄、天堂……」他想起看「緣起宿命鏡」的經歷。

  「哇!那一定是好好玩!還有天堂!」

  「天堂是好玩,但若下到地獄就很苦了。像我們在動物界的,天天都在逃避危險,常常都要活在恐懼之中,都很苦的。」

  「但,不再投生不就什麼都沒有了嗎?好可怕哦!」

  「大師說,那是未曾證悟者所不能瞭解的。從前佛在世時說過,不再投生就是永恆的快樂……」

  「佛是誰呀?」

  「佛是一個圓滿證悟者,有能力救眾生脫離苦海的大聖人。」

  「哦,原來佛也是人。對了!我好像聽過小晶晶的師父提過,他還說過願佛保佑我。嗯,佛……佛……好像越想越熟悉。」

  「野狗走了。我們繼續學飛吧!也得解決眼前的問題。」

  「好!」

  「小燕,你滑翔時身體很硬。要放鬆,輕鬆地保持那姿態就行。學飛雖說是苦的,但你的心不要去想飛行很苦,那會苦上加苦。要想想,熟悉了飛行後是很自由自在很快樂的事。心念快樂,身體就輕盈,也輕鬆,飛起來就不費力了。小燕,試試看。」

  小燕試了幾回,有些進步,但還是很費力,很快就沒力,就累。

  「叔叔,為什麼叔叔能飛很久很高很遠都不累,小燕飛一會兒就累了?叔叔也跟小燕吃一樣的食物呀!」

  「因為小燕還不習慣,所以飛行時心放得不夠開,心還有自己製造的阻力。心有內在的阻力,身體就有阻力,相互抵抗,就耗費能量。所以一會兒就累。」

  「心真的有那麼大的作用嗎?小燕還以為飛行只是身體的事!」

  「小燕記得嗎?當那只野狗衝向小燕時,小燕不是一時慌到不會飛了嗎?」

  「對呀!後來他追向叔叔,我才突然間恢復勇氣飛起來。」

  「這就是了!當我們的心處在不好的狀態,如恐懼、懷疑、生氣或任何不好的心境時,我們身體的表現就大受影響。」

  「所以叔叔說『不只身體要飛,心也要飛』,對嗎?」

  「對!但心要飛,也不只為了身體要飛,心要飛是有更大的意義與作用的!」

  「什麼意義與作用?」

  「說來話長,我們繼續訓練,以後慢慢小燕就會明白。」

  「又是要等以後。」小燕心裡又納悶了。

  (待續)

第廿八回

自滿

  幾個星期後,小燕終於能輕易地在空中飛翔了,她與雁兒叔叔在空中追逐嬉戲。速度上總是比不上雁兒叔叔,但小燕身體小巧,轉變方向卻比雁兒叔叔靈巧一些。

  此時她感到很快樂,她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原來活出鳥兒的自然是這麼快樂、這麼自由自在的。

  「還沒有。這身體的自由還不是真正的自由,心的自由才是更高的自由。」雁兒叔叔總是有更高更高的目標,小燕聽來總覺得掃興。

  「但小燕自由在空中飛翔時,不只是身體很自由,心也覺得很自由很快樂呀!難道叔叔飛行時,心就無法自由?」小燕不服雁兒叔叔總是有潑冷水的話。

  「小燕別苦惱!叔叔不是有心給小燕潑冷水,也不是沒有看到小燕的進步與自由快樂。叔叔只是如實地指出自由有更高的程度與定義。」

  「小燕很滿意當前的進步,覺得一切都很好啊!為什麼總要有那麼辛苦的『如實』呢?小燕相信只要這樣訓練下去,就會得到真正的快樂!鴉子兄弟都是這麼說的!」

  該怎麼說呢?小燕總在順境中自滿、犯錯,總在逆境中發奮改過。此時她會飛了,我慢心也大了,連教會她飛的雁兒叔叔的話也聽不進去,還用諸多理由反駁。雁兒叔叔深明小燕的這種習性,也就沉默,不再說什麼。

  「說話,要看因緣時機。」大師說過:「話不只要真實,還要能帶來惠益。只要真實、有利益、合時機,不論話會帶來好受或不好受,智者都會說。若不能帶來惠益,即使真實也沒用。智者不說沒有惠益的話。」

  雁兒叔叔想起大師的教誨,總是心生感激。「雁兒啊,當你幫不了別人時,就先幫自己吧!當下充實自己的『法』,自己的實力,永遠是更實在的。要平等對待自己與別人。不要忽略了更易受教的自己啊!」

  「我現在該為自己做些什麼呢?」雁兒一直在想,一直在想,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雁兒一直都為週遭的眾生忙碌,也該充實自己了吧!」無名菩薩心裡在想。於是他觀一觀大因緣與雁兒自己的因緣。「嗯,就是如此。」

  在迷迷糊糊之中,雁兒聽到心裡有一股聲音:「你要放下一切,一切。你的心要飛,飛得越高,看得越遠,不能為小燕停留。增強自己『法』的實力,往後你會為一切眾生做得更好,包括度小燕。」

  他翻了一翻身,又睡了下去。他夢見自己成為一個像大師一樣的修行人,禿了頭,穿著褐色的衣服。不,那是袈裟,大師穿的那種,在雪山的山洞裡修行。有一位美麗的女神,從天上來到他的洞口,彈起琴來,唱了一首歌。

  發現潛龍

  你心裡深藏著個不平凡

  能力挽狂瀾轉乾坤

  你懷著令人感動的心願

  叫天地都為你震撼

  你為了醞釀實力放下我

  總把光芒往內收斂

  你可要記得及時成就法

  改變那法衰的局面

  深明因果無差

  法業的法惠恆不假

  要深修無我堪忍悲同體

  再中極轉乘萬千法

  忍耐吧忍耐吧潛練的龍

  把六根世界全放下

  同體心不忍眾生的癡苦

  一心要為眾生成法

  觀透苦磨是空

  世樂也生滅無可住

  懷超然時空緣幻的智勇

  中極那深藏的法器

  這一步這一步中極轉乘

  練養用本來是一體

  呼吸中弘法護僧度眾生

  已中極深藏的法器

  太震撼了!雁兒從震撼中醒來,夢中的記憶猶新。

  「『法』!『法』!這就是答案!」

  「『練、養、用』。功夫用了那麼久,現在是繼續練功夫的時候!」

  「『這一步中極轉乘』、『呼吸中……』,當下這一剎那就是關鍵,專注呼吸就是竅門!」

  雁兒過去無數世的修行功德,讓他一聽到這首歌就得到很深的領會。

  「中極轉乘萬千法!」雁兒他看到了光明!

  (這個夢的震撼,會帶給雁兒怎麼樣的轉變呢?請看下回。)

第廿九回

出離、上路

  「小燕,叔叔要走了。」

  「叔叔要走了?」

  「是的。」

  「為什麼?」

  「叔叔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修行。」

  「修行?『修行』是什麼?」

  「那就是心的飛行。」

  「叔叔不是說要教我心的飛行嗎?」

  「對,但不是現在。現在小燕還沒準備好接受更高的訓練,叔叔自己在這方面也還做得不夠。」

  「我不要!我不要!叔叔騙小燕!叔叔不要理小燕了!嗚!……」

  「別再哭哭鬧鬧了,叔叔已決定了。小燕現在已能夠自由自在在天空中飛翔了,也會自己尋找食物了,朋友也多了,用不著叔叔操心。祝福叔叔上路修行吧!」

  「我不要,我要叔叔在我身邊!」

  「唉!叔叔在小燕身邊還有什麼作用呢?」

  「陪伴小燕啊!」

  「叔叔的生命有更遠大的理想。小燕要想,叔叔將來有更大的成就,能幫到更多的眾生,不是很好嗎?」

  「我不管,我要叔叔留下來,叔叔別走!」

  …………

  「唉!這孩子,始終那樣任性。功夫是學到了一些,本性卻始終不改,生生世世都循著這個業的模式。」雁兒叔叔想起看「緣起宿命鏡」時,有回憶過小燕與自己共有過的過去世。

  小燕哭哭鬧鬧地拖了近半天,雁兒看太陽已將近升到正中,再拖就不好了,看來只有狠下心走了。「執著美好的結局、追求灑脫的分離,也是一種愚癡。生命中總有無數的不圓滿,不能讓追求圓滿成為自己的弱點。這時也要放下我。該做的事總要做,不能期求完美無瑕的時機。要能在亂中、在不圓滿中前進向上!」

  雁兒叔叔心一決定,對小燕說了聲「你好好保重」,轉頭就飛走了。小燕哭著直追,雁兒叔叔也不回頭,一會就消失在雲端。

  穿梭在雲間,再次是孤雁的他,再次感到出離放下的灑脫與自在,由然的在心中唱起一首歌來:

  生命屬天下

  這一個生命 屬於天下

  這一個生命 不屬於她

  走出狹窄的框框 活出廣博的悲願

  這個生命 不能被佔有

  龍不能 困在湖泊

  只因為龍的伸展 不是湖泊承得下

  放下吧 走天涯

  生命屬天下 這生命屬天下

  雁兒又作出偉大無私的出離壯舉,眾天神們都在隨喜。妙音天女還為他改編了一首歌,給他的出離,添上新義:

  最真的情

  問我有多少情愁

  恰似江水東流

  不是我不為你憂

  眾生苦長我不忍受

  你可知道我的情義多深

  佛的智悲教我更遠的謀

  祝福我 祝福我

  早日 成就

  雁兒聽了,在想:「對了,是佛,要學習佛的智悲,大師說:佛是大智大悲的覺者,只有佛才有救度眾生的答案!」

  他一直飛,一直飛,一直向雪山飛去。

  飛到很累了,他就降落在湖邊喝些水,吃些乾果,再飛到一個懸崖邊的石洞裡休息。

  一會兒就睡著了。

  他這一睡,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生命如夢,真假難分。這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夢?究竟此真或彼真?且看下回。)

第三十回

悲夢

  人生如夢

  追求奮鬥有為皆如夢

  得失成敗榮辱皆是空

  因緣空性如夢

  如如不動

  不再在意異義與認同

  不增減是法真實

  萬卦空輕鬆融

  苦聲喚動

  悲心懇切無住生心勇

  孤寂心不纏萬緣

  中極授記八功

  舞台上的戲子在唱著這首人人覺得奇怪的歌。

  「太不尋常了,」阿明想:「好像在做夢一樣。」

  阿明牽著小花,走出了劇院。「這種一開場就唱怪歌的戲,不會有什麼看頭!」阿明搖搖頭說。

  「說不定正是有大奧秘在裡頭呢?」

  「什麼奧秘我也不要。我們好好地腳實地過生活,享受人生,用不著聽這些什麼又夢又空的大道理。」

  「噓!別說那麼大聲!老人家說『欺它就會變成它』,小心有一天,你變成這『夢』和『空』的擁護者!」

  「不會!別迷信!」

  「對了!那首歌最後一句好像是什麼『受計八功』,可能是什麼武林秘笈呢?你不覺得可能錯過了一場好戲嗎?」

  「算了!我一功都不要,只要錢!還有你這小丫頭!」阿明捏了捏小花的臉蛋。小花「嗤」的一聲笑了起來。

  戲在繼續演著,但越來越多人走了,戲子卻毫不動心地演下去,直到最後只剩下一個觀眾看到結局。

  到了第二天,這成了報章上的新聞:「千人觀戲,一人守終。」

  「哪,是嘛!我都說了,怪事年年有,我們還是最有先見之明,最先走出來的。其他後知後覺的都跟著我們離開。嘿!竟然還有人看那齣戲看到完,真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傢伙。那些演員也真夠絕,會為一個人演戲!」阿明指著報章的報導向小花自誇。

  「好啦!好啦!第一與最後的都是奇人,好了吧!我們今天要去哪裡?」

  「卡拉OK!去唱我們自己要唱的歌,演我們自己要演的戲!」

  永別

  當一個人的業命轉變的時候,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這時在夜叉界裡,有一個惡夜叉因為窺視夜叉王的美後,及專門對名花有主的母夜叉打主意,而被夜叉王趕出夜叉界。惡夜叉又羞又辱,無地自容,故來到人間散散心、解解悶。

  這一晚,他來到了阿明與小花所去的K歌房。看到阿明與小花一同唱歌跳舞,那麼親密恩愛,不禁妒火中燒。其實,在那個時候,還有許多對的情侶在店裡親密取悅,惡夜叉卻只對阿明看不順眼。

  「奇怪?怎麼就是只討厭你?」惡夜叉心想。夜叉族一般都有業所帶來的宿命本能,這一觀,讓他回憶起了他與阿明的怨仇。

  原來過去有三世,阿明都是惡夜叉的情敵,總是手段高明地把惡叉的愛人奪去,也就是橫刀奪愛。其中兩次,那愛人就是小花。而在那三次裡,阿明還故意在成功之後,羞辱他一番,無情地打擊了他的自尊心。惡夜叉一回憶到此就怒髮衝冠,也沒想起阿明後來對他的懺悔、彌補與改邪歸正,事實上也幫助他提升。

  「有我在,不由得你逍遙!」惡夜叉好恨好恨。

  此時阿明專門奪人情侶的業也正好浮現。

  「要出什麼手段呢?」惡夜叉想:「離間!」這一念自然浮上心頭。這正是阿明慣用的技倆。

  於是,他便施法術在小花身上,此時的小花雖然倚靠在阿明身上,但眼神卻好像看著其他的男人。小花自己不覺,阿明看到眼裡,感到異常難受,卻不敢說出來,只是靜悄悄地停止碰她。

  小花看阿明神情有異,更努力施展嫵媚去取悅他。

  「明哥,別這麼酷嘛!怎麼突然間不理人,你看別人的男朋友對他們的女朋友,都那麼溫柔體貼。來嘛!」若是平時,小花說這類話時,阿明會做大英雄狀,一把將小花擁住。他怎麼會認輸呢?但此時的小花,看起來很明顯地心儀別的男人。惡夜叉也趁小花說這句話時,向阿明注入一股莫名難受的能量,讓阿明心裡好難受!好難受!

  「你喜歡別人的男朋友,你就去吧!有本領就去搶過來!」惡夜叉又趁阿明對小花講話時,向小花注入一股嗔恨的能量。小花沒想到,她向來所善用取寵的女人招式,今天竟然招來阿明的污辱,便也生氣起來。

  「你以為我不敢,我就做給你看!」

  「就憑你這個臭女人!」

  「你!……相愛三年,今天我才看出你的真面目!偽君子!」

  「你知道得太了遲,我早就看出,你是個水性楊花的淫蕩女人。只是同情你沒有男朋友,不忍心拋下你而已。」阿明一賭氣,說起更刺激的話,撒更多的謊。其實,他一直都是真心愛著小花的。

  「你這麼虛偽。原來你一直以來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全是在騙人,你真下流!」小花一聽到「水性楊花的淫蕩女人」的言語,心都碎了。為了阿明,她拒絕了那麼多英俊有錢的青年帥哥追求,沒想到換來這樣的對待。

  阿明也知道自己在撒謊,正想改正時,惡夜叉又在他心中施與邪惡的能量,讓他狠下心腸、鞏固慢心、決不認錯退讓。在公眾場合給一個女人罵「偽君子」,他是下不了台的。再說小花說要「做給你看」,令他更是惱羞成怒。

  「你這臭女人……,只有我才會瞎了眼睛,才會跟你相處這麼久。你有種就滾!」

  「好!我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這偽君子!偽君子!偽君子!」

  小花衝了出去,一個人在夜路上恍恍惚惚地奔跑。雨正下著,淋得她混身濕透。

  阿明也瘋狂了,拿起酒瓶,一個勁兒的往肚子裡灌。

  整個局面已無法收拾了。

  路上,小花踉蹌地走著。突然有輛大轎車停在小花邊,走出了一個男人。

  「小妹妹,來,我帶你回家。」他拉著她的手。

  「不,我不要看到你們這些臭男人!放開我!」

  「現在正下著雨,你這樣會弄壞身體。來,上車,我帶你去歇一歇再說。」

  小花突然站立不穩,在這男人的挾持下,上了車。

  當阿明突然醒覺追出來時,小花已無影無蹤。

  從那晚以後,阿明一輩子再也沒有見過小花了。有人說她當了有錢人的夜市夫人,也有人說她被賣到國外當了按摩女郎,謠傳紛紛。總之,阿明再也沒有見過她,或者是見了也認不出來。

  惡夜叉得手了,他終於讓阿明嘗到失去心愛女人的苦果。

  醒悟

  阿明繼續過著夜生活,走遍他與小花共同去過的地方,沉醉在自艾自傷自責自怨的痛苦中。他要打擊自己、處罰自己;他不肯原諒那晚自己對小花所做的一切。他再也不相信自己是好人。他是偽君子,真的是偽君子。他的回憶讓他痛苦,卻繼續在痛苦中回憶。他已很久不能正常的入睡了,天天都靠吃安眠藥入睡。

  有一晚,他夢見自己走進那間劇院。上演的還是同一齣戲,唱的還是同一首歌。全部人都走光了,卻只剩他一個人看到劇終,所有的演員都為他一個人演到最後。

  這個夢中的戲改變了他的一生。

  「人生如夢」,是的,人生就像夢兒,像泡泡,看似很真,因緣變化時一切可變得那麼快。像他與小花,三年的愛情,就在那一夜間斷送。想挽回,小花也不知去了哪裡?

  一切的追求奮鬥,還不是一下子就過去。好命的,也還不是只有短短幾十年。還是要放下一切,兩手空空地離開。得失成敗榮辱,有什麼那麼重要呢?

  戲裡說,生命本身沒什麼,生命的意義由我們自己決定。一個人活著,可以很空虛,也可以很充實;能活在自己的狹窄世界裡,也可以為廣大無量無邊的眾生之福利而活。

  「如如不動,不在乎異意與認同。」對啊 ! 多少次我們的苦,來自執著別人的眼光與看法。如果當時,他放得下小花在情緒波動時所說的話,一切過了後不是又能相安無事,何必有那麼劇烈的反應呢?若能學到那戲裡的演員,即使大部份觀眾走了,為了一個觀眾也願意把戲演完,平平常常地演,毫不動心,那不是很好嗎?只要自己做對,何必在乎別人明白不明白、體諒不體諒?

  什麼「受計八功」他就不是很懂 ? 什麼佛啊 ? 菩薩啊 ? 他也不懂。但他開始感覺到,內心對生命的真諦有一股求知探索的慾望。

  一個偉大的生命才剛剛開始。這將是一個怎麼樣的生命?請看下回。

第卅一回

  無名菩薩在兜率天看到了阿明的遭遇,無限悲憫吟念了一句:「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他觀一觀因緣,知道阿明生命的轉捩點,就在惡夜叉給他消了那重大惡業、讓他苦果成熟之後將要出現。於是,以萬里傳光音的神通,指示下方的妙音天女:「你去他夢裡給他唱一首歌,點一點醒他吧!」

  「好的!」唱歌的任務妙音天女最歡喜不過了。於是,便趁阿明入睡時,來到他夢裡唱了一首「醒夢」,借用了阿明熟悉的「悲夢」旋律。

  醒夢

  人生如夢

  愛愛恨恨最終一份空

  得得失失何需太沉重

  苦因編織苦夢

  多年以後

  憶起故人同體淚填胸

  想彌補重結善緣

  其人已去無蹤

  當下醒夢

  毅然放下對錯人我夢

  空悲心體諒寬容

  從此慈悲惜眾

  阿明看坐在雲團上的妙音天女那麼漂亮,歌聲又那麼悅耳動聽,歌詞又那麼舒解心結與鼓舞人心,心生起無限感激。

  「天使啊!您告訴我,我應當怎麼做啊!生命對我來說太痛苦了。您帶我走出來吧!」

  妙音天女一話不說,只微微地笑了笑,又以歌代言地唱了一首歌:

  智勇豪情

  想起了過去愚癡的錯

  心中無限良知發現

  無限的虧欠想彌補

  此時那人兒又在何邊

  無奈 苦海總不圓滿

  未斷染 總有迷惑

  有因 身心總要受果

  慈悲 安撫 同體的我

  慈悲地原諒無明的錯

  真心地懺悔就要放下

  真誠地決意再來過

  慈悲回向給你補過

  要放下 不要追悔過去

  應智勇 中極當下

  悲願 揚起豪情萬千

  空悲 斷染 成佛度眾

  這首歌令阿明更大大地震撼。「成佛」?那好像是心裡深處一股廣大又遙遠的聲音。

  對,要懺悔,要決意再來過。要放下過去,拿出勇氣。其他的什麼「回向」、「斷染」,他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他也沒問,一心只想著要振作,要從頭來過。

  但,以後,以後,怎麼辦啊?他想。

  天女似乎全知道他的思緒,因此又念了一首詩給他:

  仁者心頭禪

  萬事都有其因緣

  很快一切都變遷

  生命本苦無可執

  無我空性誰樂憐

  死時此事可還念?

  百年以後誰還怨?

  事過境遷可無悔?

  可還記得初心願?

  往事已過不足念

  不必費心未來緣

  現在好好沒問題

  當下正是好磨練

  「因緣!因緣!」阿明一聽到這個名詞,過去宿世修行的波羅蜜已在心中生起。這正是看破一切的竅門!

  「的確。一切都會過去的。」

  「但,我的『初心願』!我的初心願……?莫非就是『成佛』?」他想起妙音天女給他唱的「智勇豪情」中提到「成佛」。

  過去、未來都做不了什麼。

  當下!當下!磨練。

  「天使!天使!當下,要怎麼磨練啊?」

  妙音天女笑了笑:「時候到了,你就會知道。」瞬間就消失了。

  「當下!當下!」阿明口裡念著這兩個字,直到從夢中醒來。

  時候到了我就會知道?真玄!

  但他已感覺一股光明的能量在心裡浮現,他過去的修行善業正逐漸成熟。

  有人說,善業就是最好的朋友。當過去造過的善業成熟時,你幾乎不必刻意做什麼,好事會自動找上你,天使也會為你歌唱。

  阿明會怎麼走下去?請看下回。

第卅二回

反覆

  生命的轉變,常會出現一種反覆過程,就像季節轉變一樣。雨季來臨前,雨總會下下停停,直到正式進入雨季,結束時也一樣,鮮有一變卦就變完的。當年的曹操因為不明其理,才被諸葛亮「借」的東風打敗,在赤壁一戰中陰溝裡翻船。

  阿明的轉心也一樣,一會兒他滿腦子清醒,活在當下,好像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一會兒又掉入之前無法自拔的哀傷情緒裡。

  此時,他又掉入了深深自責內疚的情緒中了。「只有『法』,只有『法』可以救他。」無名菩薩心想。這回他自己編了一首詞,用神通傳給妙音天女。

  妙音天女於是便知道怎麼做了。

  月圓夜,阿明在海邊散心時,睏了就在石頭上睡著了。妙音天女又進入阿明的夢裡唱歌:

  一樣的童心

  魔要讓你 摧毀自己 與自己為敵

  佛要考你 可否能夠 寬恕愛自己

  佛魔巧遇 考磨著你

  磨你空悲 看你是否能 智勇再站起

  對也不是我 錯也不是我

  空因緣造下了過失

  無我因緣寬恕了我癡愚

  一樣的心情 一樣地平常看自己

  一樣的空悲 一樣地愛著失足的你

  一樣的誓願 一樣地在風中揚曳

  一樣的笑容

  一樣的童心

  一樣的道志

  一樣地愛著你呀你

  「對啊!我幾時開始已成了自己的敵人!但『魔』,『魔』又是誰呢?……啊,是我心中的『魔』啊!如果我不對小花起嗔心,如果我當時能忍一忍,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

  『佛』呢?莫非『魔』的對待也可以是『佛』的考題?對啊!現在不是在考我有沒有智慧與勇氣走出來?

  『空』,莫非就是那齣戲裡所講的空,一切因緣如夢如幻,無可捉取,包括自己?

  對了,都是無奈的!我當時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是我的修養不夠,也不是我要的。無奈的東西,怎麼會屬於我呢?所以要寬恕自己啊!寬恕者也是空的啊!要慈悲自己無奈的過失啊!

  『平常看自己』,空的,何必有什麼好壞差別心呢?

  一樣的心情,……一樣的童心……是我的執著令我不再能好好生活。

  要愛自己啊!不愛自己的人,不自愛的人,怎麼還值得別人來愛你呢?」

  …………

  阿明的善業讓他很快就能在思想上理解這些深奧的法。

  「只差體證。」無名菩薩明白。

  但這種思想上的理解,即使只在夢中,也能給阿明帶來很大的生機與力量。

  他看到了希望。

  妙音天女唱完歌,只對震撼的阿明慈愛地微笑,就消失了。

  再次從夢中醒來,阿明終於下定決心:「要振作!」

  雖是如此,但他要如何才能把握當下磨練自己呢?以及如何開發與延續他的初心願呢?空悲、因緣……又是怎麼樣的法呢?那天使一再強調的法,必然不會是他現在所理解的深度而已。要怎樣才能更真更深地去體悟、去發揮法的力量呢?還有度眾生,他自己都還未自度,妙音天女給了那麼一個高高的理想,也似乎是任務,他要怎麼樣去實踐呢?

  這一切都是未解之謎,還有那妙音天女總在夢中給他一個意義深遠的微笑與眼神,總在心底留下一個玄機。

  這一切太神奇,太玄秘!

  到底阿明能否打開這一切生命之謎?請看下回。

第卅三回

雪山

  飛機在雪山的上空飛著。重重的雪山,在東方初升旭陽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片金光,彷彿在告訴阿明:希望就在此。

  阿明終於放下一切,來尋找生命的真諦。據說雪山裡有許多修行僧與得道大師。

  世間真的是有人在尋找真理哦!這是他在一年前想都未曾想過的事。但自從走出劇院,去了卡拉OK店的那一晚,一切都變了。

  小花,她現在在哪裡呢?她是否也會深思生命的真義?她是否還擁有一樣的童心?

  阿明不敢再想下去,只想下了飛機快快邁入雪山,尋找他的師父。

  大師

  他拜見了很多各種各樣的修行人,全身赤裸的有;折磨自己的有;埋頭苦修的有;不說話的有;娶妻生子的有;辯才無礙的有;苦口婆心的有;慈悲無限的有;懷大將風範、風度萬千的也有;有的過著很清苦簡樸的生活;有些出入名貴房車、左擁右簇、在社會有廣大的影響力。

  他們都自稱是真理的追隨者,不然就是探索真理的求法修法者。他們許多都很有真心善心,當然也有混飯吃的。

  每個修行人或大師都很有自己的一套,都很自信。他感覺上就像走進了一個五花八門的大商場,不知從何看起,從何買起。

  終於,他遇到了一個他一見如故的單一修行人。這個修行人住在山洞裡,每天只吃一餐,每個早晨都拿著一個缽到村裡去化緣,風雪無阻。穿的是褐色的袈裟,據說古時候的大覺者佛陀都是這麼生活這麼穿著的。他是眾多修行人之中唯一不接受金錢供養的。他說,他只是遵從佛陀所立的戒律。他不以覺者自居,每每皆說:「佛陀是這麼教的,佛陀是這麼講的。」最與眾不同的是,他竟然是黃皮膚!當地人都說他是外來人。但他說:「這裡是他的故鄉。」真奇怪。

  他很少說話,他對問題的回答總是那麼簡短,總叫人深思不解。有一回阿明在無意中,挑戰了佛陀的教法。

  「涅槃,度眾生入涅槃,還不是教眾生走入永遠的死亡嗎?」

  「你千萬別這麼說,那是要造重業的。涅槃是你所不瞭解的,不該對自己沒有能力領悟的『法』妄下評論?」他無限慈悲地勸阿明。

  「誰說我不瞭解?沒有身,沒有心,不是什麼都沒有了嗎?那與虛空一樣,什麼生命也沒有,還有什麼意義?」

  「你要小心你說這句話的心!」

  「有什麼不對?學者都是這麼研究的!」

  「我不是指你的語言文字,我是指你說那句話時的心。」

  「怎麼了?」

  「真正的學者研究學問的心態是開明的,是不對未知妄下判斷的。」

  「對啊!但涅槃沒有感受,沒有身心,還會有什麼呢?」

  「我問你,如果有一個一生下來就盲眼的瞎子,從來沒有看過光是什麼。你想,你有辦法讓他明白嗎?」

  「…………」

  「很難,對不對?」

  「這光就像是虛空,摸不著,卻遍佈虛空;大地上一切物體都擋得了光,它卻穿得透玻璃;能隨著天上日月星辰起起落落,卻也可以拿在手中,隨意開關……你想天生的瞎子會明白嗎?」

  「…………」

  「涅槃是覺者方體證的,不是一般凡夫所能夠用文字理論去推敲的。你如嘗試用文字去理解它,你永遠走不出那種矛盾。涅槃不是思想所能夠理解的。你要承認思想是有局限的,才有可能開發超越思惟的智慧。」

  從那一天開始,他再也不敢輕視佛陀的教法。

  有一回阿明又問他:「究竟涅槃有什麼好呢?」

  「因為那是一切污染與一切苦的息滅,是永恆的快樂。」

  阿明想:「這應該就是生命的最高目的了吧!讓自己與大眾一同來達到這目的就是佛的任務了吧!」

  沒有人問這佛弟子叫什麼名字,他們都叫他黃大師,因為他是這裡唯一的黃皮膚修行者。至今他幾乎未與任何人提起他的過去,也沒有人會問他,因為他總叫人們:活在當下。

  (待續)

第卅四回

古老的傳承:(1)打破思想局限

  黃大師不想講太多,只叫阿明嘗試修心、觀心、瞭解心。

  於是,在黃大師的引導下,阿明的心放下了許多心結、精神的負擔、感情的掛礙、思想的死角,還認清了許多思想的局限。

  「思想的局限,導致我們無法如實地開發心智。」

  「怎麼說呢?」

  「就像一頭從小就被人類養大的大象,從小它就習慣了被一條普通的麻繩束縛。小時候,它沒力掙開。長大了,它以為它掙不開,雖然事實上它可以輕易掙脫的。這時,導致它繼續被束縛的,已不是那條麻繩,而是它心中的『繩』──那思想的局限。」

  「在修行上呢?」

  「在修行上,思想的局限是一種破壞,不,是阻礙。比如說,現代很多人只相信物質,不相信有超物質的修行境界。他們一輩子就只把一切追求快樂的心力精力在物質生活上下手。到最後,累積了許多財富,卻兩手空空地離去,心靈上完全沒有得到昇華。有些人認為息滅貪嗔癡是不可能的,因為外道說神也會發怒、妒忌,何況是人。於是他們就放棄了戰勝自己、淨化自己的機會。有些人雖然用功修行,潛在心裡卻懷疑自己的能力,這也成了思想的局限,讓他們作出了很多表面的努力,心卻無法深入體驗,無謂地耽誤了自己的進展。這一切都是思想的局限在阻礙啊!」

  「那怎麼才能破除思想的局限呢?」

  「放下一切武斷的假設,讓未知保持為未知,認清世間有超越思惟的智慧,佛稱此為『禪慧』,也就是洞察性的智慧、如實看到的智慧。放下一切不如實的態度與思想模式,繼續開發如實的能力……」

  「如何開發如實的能力呢?」

  「你想學嗎?」

  「是,請大師慈悲教弟子。」

  「好,那你就一步一步來。」

  (待續)

第卅五回

(2)真心

  「學法最重要在真心實踐,老老實實,不能靠小聰明。」大師說。

  「有人不真心學法的嗎?」阿明不解。「那不是自己騙自己嗎?」

  「聽來不可思議,對嗎?自己拚命努力,卻也自己障礙自己。」大師頓了頓:「因為他們沒有看自己的心,不知道自己在騙自己。」

  阿明張大了眼睛。

  「能不能給一些具體的例子?」

  「最嚴重的是一些人想當大師,想快快成名,想收許許多多的徒弟,因為他們嚮往當師父的權威。於是修行的出發點就有了污染,充滿貪念。整個修行過程都是投機取巧,越修私心越重,雜染越多,不只沒有提升,還墮落。」

  「那麼可怕?」

  「對。有一些初心很純真,一開始都在尋求淨化。但久了,不知不覺開始與人競爭,競爭修行成績,競爭名聞利養,妒忌別人得到的恭敬與注意力,開始與同修勾心鬥角。結果原有的真心失去了,到後來也墮落。」

  「自己成了自己的敵人?」

  「對。有一些,一開始目的明確。修行久了,有時成果還無法很具體地顯現,就感到氣餒,注意力開始分散,尋找其他的東西為依靠與寄托,例如導師的關懷。」

  「徒弟喜歡導師的關懷,就像孩子喜歡父母關心一樣,很正常嘛!」

  「是很正常。但一旦形成了一種執著,不合理的期盼與佔有,就有問題了。」

  「什麼問題?」

  「有時他們會妒忌其他的同伴,有時會企圖獨佔導師的時間與注意,排擠同伴同修。較輕微的就是自己在痛苦,無法專心用功修行。」

  「還有這回事?」

  「所以,由始至終自己的目標要清楚,時時警惕,常常內觀自心,守護自己心中的法、原來的真,直到達到目標。許多人一開始都跟你現在一樣,有很單純的動機的。」

  「那不是說我也有風險了?」

  「那也不必過度擔心。你可以自己決定不願迷失。只要老老實實跟著佛陀的教法修,修行是不會越修越墮落的。」

  「但那些迷失的人……」

  「他們是用錯了修行的方法。」

  「能不能再說一說這點。」阿明有點擔心起來。

  「他們用世間那套,忘了來修行是要放下世俗那條路,而是走超越凡俗的路。」

  「是不同的路?」

  「阿明啊!你以前是怎麼讀書應考,與怎麼賺錢闖事業的?」

  「哦!很簡單,學校裡、社會上都有一種自然的推動力,就是競爭。做得好就得到獎勵,做不好就得到恥辱。所以每個人都想贏過別人,沒有人受得了被拋在後頭。所謂『出人頭地』,人人都爭做『人上人』,如此而已。」

  「是什麼讓每個人想當『人上人』,不願被拋在後頭呢?」

  「是我們的自尊心與自卑心啊!」

  「這就是了。修行人最怕就是這自尊心與自卑心!」

  「為什麼?」

  「自尊心與自卑心,都同樣出自私心,都是心裡的『我』。用佛教的術語,就是『我見』、『我執』、『我慢』。簡單說就是『私心』。一切眾生的染著,乃至一切世上的苦,和苦因──也就是惡,都源自這個『私心』。建立在『我』之上的推動力是錯誤的修行態度,只有導致越修越糟。」

  「哦,原來如此。但,沒有我,我們又要為誰修行呢?我們又怎麼會有修行的推動力呢?」

  「這就是許多修行人轉不過來的地方。暫時放開這個問題。我問你,你還沒來這裡之前,你有慾念要來這裡嗎?」

  「有啊!」

  「那你來了之後,你還有慾念要來嗎?」

  「何必呢?我已到了呀!」

  「對。我們一開始都免不了為了自己尋求快樂消除痛苦,因為『我』就是最大的動力。但當我們發現到只有逐步放下這個私心才能達到目的時,有智慧的人就會逐漸依佛陀的教法去克服它,慢慢做到無我的層次,這就對了。」

  「好像很難。能不能再給個比喻。」

  「好。就像你爬梯子一樣,你是不是手腳並用,抓一根梯柱放一根,直到上面?」

  「對啊!」

  「我們走的每一步,都有一些工具來依靠,只要我們知道它們只是工具,我們就會在不需要時放下它們,而不會死抓到底。」

  「這點我可以明白。但是如果一個人死抓某一級的工具,最多也只是停留在原位,怎麼會墮落呢?」

  「有些停留只是停留,有些停留是不進則退。如逆水行舟,若不努力向前劃的話,就必然被沖走。」

  「在修行上應該怎麼說明?」

  「要知道,修行圈是每個人都努力尋求提升淨化的地方。在這圈子裡,修善會有很大的功德,造惡也會有很大的罪業。就像一把很利的刀,用得好就很好,用得不好也會有很大的殺傷力。所以,如果一個私心很強的人,基於私念來到了這個修行圈裡,如不趕緊淨化內心,即使他只是保持原有的不善心與習氣,他也會墮落,因為他的每一刻私心、私慾、惡念,都會讓他離『法』越離越遠。惡業不可思議,善業也不可思議啊!」

  「那豈不是一開始這修行的大原則就需要拿對、悟對?」

  「對。」

  「所以說由始至終都要有真心?」

  「對。」

  「請師父引導我。如果我有不真或迷失的時候,請師父指正。」

  「好的。但責任也在你,你自己也要小心避開修行的風險,其實也是生命裡的風險。」

  「還有什麼風險?」

  「這需要一樣一樣來,我們先看一些容易的。」

  「弟子信任師父的智慧,也深信師父慈悲弟子,一切就由師父決定。」

  (待續)

第卅六回

(3)佈施、戒、定、慧

  「關於那個導致心不真的私心──『我』,我們還沒說完。」大師頓了頓,繼續說:「幾乎每個人最初行善修法時,都是有『我』的成份,這個『我』有時也會跟『慈悲』混雜在一起。於是佛陀教我們『佈施』,以便放下對東西的佔有私慾,關懷別人的福利,這有助於消除自私心。」

  「但是,師父,很多人行佈施,不是也為了得到善報而做嗎?那不也是在鞏固私心?」

  「你記得爬梯子的比喻嗎?」

  「記得。」

  「佛陀的善巧就在此。要一個人一開始就像大聖人一樣完全無私地奉獻是很難的事,所以佛陀不反對,甚至鼓勵弟子們給自己累積功德。」

  「佛舵手段高明!」

  「這也不是手段,是如實。本來行善就有功德,佛陀只是說明自然界的現象,作為眾生提升的推動力。佛陀也只是說真實語而已呀。」

  「接著呢?」

  「接著是守戒。居士守五戒、八戒,出家人守出家沙彌戒、具足戒……還有修種種德行,例如慈、悲、喜、捨、恭敬師長賢人,……讓弟子們不犯太大的過失,因為一些過失如殺父殺母等,一犯了就會下地獄,等到消了業障後,才可能在『法』上得到突破性的進步。其餘如一般的殺生、偷盜、淫人丈夫妻女等,都會造下很深重的業,不只阻礙修行,也會給自己給社會帶來很多困擾。」

  「那麼一個人守戒之後,是否就放下了佈施?」

  「不,而是放下最初較低層次的佈施方式與心態,以更純淨的心、更有慈悲的心、更無私的心去佈施。同時佈施的內容,也更豐富更有價值。開始時,一般人只能給物質上的佈施。當一個人在『法』上有所成長時,他便能夠且懂得行無畏施及法佈施。簡單來說,給人消除恐懼、給人安慰信心所做的行動都屬無畏施。師父教你『法』,則是在給你法佈施。」

  「為什麼法佈施是更高層次的佈施呢?」

  「阿明啊!如果你飢餓,別人給你一口飯,那恩情如何?」

  「一飯千金!」

  「那麼如果有人教你如何耕種,如何製造糧食,如何尋找糧食,那恩情又如何?」

  「那恩情可大了,不能比的。」

  「為什麼呢?」

  「因為給我一口飯,只解決我一時的問題,教我耕種、自己賺取生活,是讓我自己學會解決生存的根本問題,那是完全不能相比的。」

  「對。法佈施也一樣。給人財佈施,只解人一時的問題,其實也是讓別人的善業成熟為善果。法佈施卻是教人行善因,有善因就會有善果。因果真實不虛啊!」

  「所以教人不殺生、不傷害生命,比救人一命、醫人病痛更殊勝。一是治因,一是治果?」

  「可以這麼說。但也有好多醫生大夫在救人醫人時,也教人不殺生、不傷害生命的。所以他們同時是果也是因了。」

  「那麼佛陀教了佈施、守戒修德,接下來又是什麼呢?」

  「是修定與修慧。」

  「不能跳級嗎?」

  「基本上都是次第修學的,卻也都串在一起的。若說樹根是佈施持戒,樹幹是定,樹葉、花與果就是慧,你想它們是怎麼相互成長呢?」

  「我明白了,從小樹到大樹,根、干與枝葉是分不開的。根是基礎,提供水份養料,干為輸送與增高的作用,好讓枝葉能得到陽光,能製造食物,再輸送下去讓根得以加深加強。所以守戒會幫到修定,修定會幫到修慧,慧又會加強、提升我們的戒……對不對?」

  「對。今天你的聽聞是聞慧,你去思考得來的理解叫做思慧。這聞慧與思慧給你正見、正思惟,教你如何去佈施、守戒、修行。往後修成了定,再以定力去觀照世間的真相,生起超思惟的觀慧或禪慧。那禪慧是有不同層次的分別,最高的層次是聖道,讓你徹底斷除雜染煩惱。到時你的戒就毫不費力,更自然,完全輕鬆自在,是不退轉的戒了。戒、定、慧之間的關係簡單說就是如此。」

  (待續)

第卅七回

離間

  那天晚上,阿明特別高興,他想他終於找到了他生命中的光明,他的師父。一個能善巧地解答他心裡的種種疑問的師父。而且黃大師還很謙虛,說法總是依循著佛陀的教育。他心想多麼慶幸能看到這一生怎麼走下去,至少已不再茫然。也感謝那次在卡拉OK店裡與小花鬧翻的事件。雖然代價太痛苦了,但沒有那一次,他怎麼也不會來到這裡。當時只會想到錢與情慾,那種生命確實太空洞了。如今看清生命的無常短暫,他決心為自己活出有意義的一生。只可惜小花為這個代價受傷受得太無辜了。想起小花他就歎息。但有了今天的法,生命的代價再苦還是值得的。

  懷著無限感恩與安慰,他第一次無需吃安眼藥就已倒下去呼呼甜睡了。

  此時,那離間他與小花的惡夜叉正在尋找已失蹤的阿明。他要知道阿明的下場如何,他要看阿明潦倒一生、懊悔一輩子。

  他找呀找的,終於發現到阿明在雪山的黃大師處學法,心已趨向祥和平靜,今晚他竟然還慶幸自己因禍得福。

  「不行!沒這麼便宜!小花為了你受苦受委屈,你竟然還因禍得福!」他已沒想自己是禍首!

  於是夜叉俯衝而下,直搗阿明住處。但他一靠近,就被四面的光明正氣給擋住。這裡的山神也施法力阻擋,不讓他靠近。這些護法神,是守護有德行道行的修行人的,再加上黃大師的修行功力,邪惡力量靠近不了,「法」的力量太強了。

  惡夜叉又氣又怒,心想:「哼!總會給我找到機會毀掉你!」

  惡夜叉退一步思量計畫:「黃大師是有『法』之人,不可碰,碰必自傷。他的『法』在引導與保護著阿明,我也做不了什麼。唯一的方法是讓他走出這股『法』的保護罩,我才有可能對他下手!

  阿明惡業不成熟,我動不了他,只有等待時機。對了!上回我就是用離間計輕易讓他自毀前途,看來這離間的業可再利用一番。」

  此時,兜率天的無名菩薩又以大悲眼觀世界,看到阿明又要遇難,惡夜叉又要造業時,只有無奈的悲憫。

  「都知道有業必有報,有苦因必有苦果,為何還要造惡業呢?」無名菩薩千里傳光音地對惡夜叉說。

  「是誰要管我閒事!我就算是要面對下地獄的果報,也不惜一切要摧毀阿明。寧可兩敗俱傷都要消除這心頭的深仇大恨!」惡夜叉聽到聲音看不到影,又氣又怒。

  無名菩薩知道不能再做什麼,當業報成熟時,誰也擋不了。有「法」者可以法承擔,無法者又拒絕「法」,只有惡性循環。

  眾生的苦與苦因都是因為無明。無名菩薩對阿明與惡夜叉的慈悲心,始終無分別。

  妙音天女不死心。她不忍心阿明遇難,不忍心惡夜叉又要造業,想以自己的慈悲心來感動惡夜叉,便在遠方唱了一首「寬恕」歌,讓惡夜叉間接聽到。

  寬恕

  寬恕吧 再恨他又有什麼用

  慈悲他緣塑有苦衷

  當下就留個好終

  體諒吧 無明也是一種苦痛

  忘了吧 莫留個陰影在心中

  純潔的夢 在我心中

  是有多少

  無我空明 同體慈悲

  真摯初心 發願度苦迷

  昨夜夢 我放下 上路多輕鬆

  寬恕吧 寬恕的心是最美麗

  給自己開闊新天地

  給眾生重生生機

  寬恕吧 給當下一個新生機

  寬恕吧 寬恕是真愛的提攜

  惡夜叉聽了妙音天女之歌更怒。

  「你別以為你歌聲甜美就要炫耀,想說服老叉!休想!

  老叉已決定要幹的事,連佛也不給面子。我可不當菩薩!

  你就算答應嫁給我,你都休想讓我不動阿明!」

  (看來惡夜叉已志在必行,阿明是否逃得過這個劫難?請看下回。)

第卅八回

離間

  心腸柔軟慈悲的妙音天女看勸不動惡夜叉,急忙飛去向帝釋天王報告。

  帝釋天王說:「眾生有苦因,要眾生不受苦果是很難的。除了大覺聖者入無餘涅槃,不再投生,惡業才會沒有機會產生果報之外,還有誰逃得了惡報呢?唯一能幫的是在他們惡業未成熟以前給他們『法』,教他們累積有幫助的善業,增強他們對果報的承擔力。如此而已。眾生惡業要成熟,誰也擋不了啊!」

  「那有沒有什麼辦法增加阿明的承擔力呢?」

  「啊!我想起了,以前我剛任天王時,兜率天有位菩薩曾送我一首詩詞,叫做『超越離間』,也許對阿明有幫助。我現在傳給你,你去傳給阿明吧!」

  於是妙音天女即刻背熟了「超越離間」,編了一首曲子,便來到阿明的夢裡唱了起來。

  惡夜叉看到此舉又惱又怒,喝止無效,卻也不能做什麼。

  超越離間

  明空心 無人我 不怕魔離間

  同體心 悲自己 不偏待親或怨

  放下我 只依法如實 中極當下緣

  空悲圓 就不怕有離間或沒離間

  明空心 他不執 任何人

  同體心 深廣遍 不棄一眾生

  平等心 如大地平等 分辨各因緣

  平常心 如如如實中極著每個緣

  或有天 魔暗中拉頸毛

  或佔有他身心 製造毒打擊

  我超緣生幻相 虛忍中極 消那苦緣

  空悲忍 法超越魔離間或業離間

  明空心 他不能恨生滅

  同體心 愛自己 總度著可度緣

  智忍願 把苦楚 轉化成 菩提波羅蜜

  正知念 恆中極 增升實力 度眾緣

  空悲圓 法如實 不怕魔離間

  妙音天女一唱完,即刻從阿明夢中消失。

  奈何這回阿明惡業正當浮現,心不太能理解這首歌的深義,不像往常善業成熟時,那麼容易理解法。醒來時,這個夢的記憶也不深,只知道聽了什麼離間不離間的歌。

  一般上眾生惡業成熟時,身體的氣脈會特別容易阻塞,特別容易生起苦受。不善的業,總會生起不好的業生色法。此時所謂的色法,也就是指色身。

  阿明的身體開始會沒理沒由地感到難受,特別是在聽黃大師說話的時候。因為身體難受的關係,他聽法已不再怎麼專注。對黃大師也不再怎麼恭敬,總會不耐煩地打岔,最糟糕的是因為心難以相印,總會誤解。而且在大師講法講到關鍵點時,阿明常會自己叫停,上廁所或什麼的。

  黃大師看在眼裡,慈悲在心裡,只想能給他多一點法,就多一點法。

  為了保護阿明,黃大師開始定修行規則,要阿明嚴守。其中如:不許與人說話,不許離開山的這一面,不許太陽下山後離開茅舍,每天早晚要誦佛的護衛經,時時刻刻活在當下一剎那,定時向大師作報告,時時刻刻觀心,保持正念等等。

  以前阿明很歡喜信受的修行指示,如今成了他的壓力來源。他想到界外去闖一闖,想在夜晚到山頂上看看星空,想到鎮上去給朋友打個電話,卻都給黃師父阻止了。於是他開始不滿師父了,開始懷疑大師有私心,要掌控他這個弟子。

  很快的,一個小小的惡念就像火苗一樣竄燒。他越來越會去看黃師父的過失,越來越對黃師父的法不以為然,總愛挑剔,與他剛來時的一片虔誠信受完全相反。

  「阿明啊!要保護自己受法的功德啊!所謂受法的功德,其實就是指你的心的受法能力。受法的心要像一個空杯,杯口朝上,杯子乾淨,裡頭沒有雜質,沒有毒藥,才能盛好東西。你越受法,越用心實踐,就越能受法。一切善心善行都能幫到你受法,特別是無我的真心。那是以法受法,是更殊勝的。在這方面,以法供養師父比用物質供養,還要殊勝。」

  阿明聽在心裡,不但不能好好受教,還覺得師父好像在影射說他心中有毒。於是,他開始盤算著如何找藉口離去。

  (待續)

第卅九回

離間

  「當一個人惡業成熟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會轉變。」大師說。

  「這怎麼可能呢?整個世界怎麼為了一個人而被牽動?那太不合邏輯了!我不可能相信這種荒謬的理論!」阿明心裡在反彈。與以往不一樣的是,他向來有不明之處總會直接請教大師。但此時他對大師已生起了許多不滿、批判與傲慢心,所以遇到不明或誤解時,也不請求講解,就妄自下定論。

  大師看出阿明心中的盲點,雖然阿明不問,大師也嘗試破解他心中的誤解。

  「要知道,每個人都活在不同的世界裡……」

  「怎麼可能?!!」大師話沒說完,阿明心中又反彈。他想,他與大師,還有週遭的人,不是都活在同一個世界裡嗎?

  「我們每個人的世界,就是我們眼、耳、鼻、舌、身與意所接觸到的經驗……」

  「天啊!經驗是經驗,世界是世界。世界是這個地球、太陽、月亮、星星、宇宙、太空……。大師不懂科學,竟然要教我!」阿明心中又反彈,他皺起了眉頭,以完全不可置信的神情望著大師。

  大師看在眼裡,卻如如不動,繼續緩緩地說:「阿明啊!當你入深睡時,外界什麼都不知道時,這個世界在你的主觀意識來說,存不存在?」

  「存在啊!我只是當時不知道而已!」

  「你會在當時知道世界的存在嗎?」

  「我不是說了,我當時不知道,但它存在!」

  「好,你所知道的,只限於你的世界而已。你所不知道的,對你個人來說,是沒有什麼意義的。」

  「天啊!怎麼能說沒有意義!」阿明心裡又反彈。「世界就是世界,我死我活世界都有意義。」此時阿明心裡一再反彈,但他不願表達他的不服。

  阿明與大師此時正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

  大師看出阿明的疑惑與不滿,又舉一個比喻。

  「就像一個色盲的人,如果說他一輩子只能看到黑與白的畫面,那他的世界就只是黑、白、灰色的。青山、綠草、紅花……在他的世界裡,也只是像黑白電視機裡所看到的一樣。同樣地,一個心懷嗔心的人,與一個心懷慈心的人,也都活在不同的世界裡,因為即使兩個人同處一個空間,他們的感受、體會、知覺、反應都不一樣。一個可以很悲傷,另一個或許會很快樂。」

  「哦!原來要講的是這個,那就不要用『世界』這個字眼來混淆視聽嘛!」阿明心裡還是反彈,理論上找不到挑剔,找文字缺陷。「大師的表達方式有問題!」他想。

  「阿明啊!學法要嘗試去明白內涵,文字永遠有局限啊……」

  「那你還不是在用文字!」阿明心裡又很快速地反彈。

  「有個古老的比喻—『如人以手,指月示人』,文字就像手指,像地圖,只是要嘗試表達一些真實意義。但真實的東西,還是要親自去體證。你只有順著手指的指向,望向月亮,才會看到月亮,不是大費周章用無謂的心思在研究手指啊!」

  「還不是你千言萬語說個沒完,到底是誰在手指上花無謂的心思呢?」阿明又反彈在心。

  慈悲的黃大師原想用直指人心的強手法來點破阿明心中的狂慢及受法的障礙,但看到阿明那種叛逆卻又努力掩飾的狀態,他想:「他會受不了,算了!」

  阿明的世界變了,變得不可理喻起來。黃大師對他來說,已不再是個睿智與慈悲的導師。白雪茫茫的山峰看來是那麼的淒涼孤獨,村民為他準備的簡單食物已變得太單調與沒有趣味,人們單純無邪的表情看來是那麼的無知且不成熟,這種一開始覺得平靜的日子已變得十分苦悶。

  終於……

  「我要走了。」他來到大師面前,也不敬禮,就站著說。

  「隨你的意吧!」大師平靜地說。

  「他竟然不留我!」阿明心裡惱了,也不知能再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他的惡夢才剛剛開始。惡夜叉開心地笑了。

  (待續)

第四十回

離間

  剛一踏出界,阿明就有點後悔。他想起自己剛走進來時,心是多麼的茫然、迷惘與無知,遇上黃大師之後,學了好珍貴的法,心裡有點開竅。現在走出去,何去何從呢?

  正想回頭……

  「不行!不能讓他回到『法』的保護罩!」惡夜叉即刻運一股力量推著阿明,也在他心中灌一股硬硬刺刺的能量。

  阿明感到好像身不由己,腳步很自然地繼續向前走。

  「唉!想到回去就難受,算了吧!」

  到了鎮上,阿明想到自己已很久沒吃一頓好的了,便到一間西式餐廳吃西餐。

  惡夜叉正考量著是否要親自化個身去離間阿明,鞏固他對黃大師的不滿與誤解,還是要借另一個人的身體。自己去,恐怕阿明會奇怪自己特別紅的眼睛與不留身影的身體。即使阿明對這點一無所知,見了也不疑不覺,這裡山區的人都頗熟此道的,被人們發現了,尤其是有道之人,那就不妙了。於是惡夜叉決定借用一個人的身體做事。

  他在路上一直尋找。心很光明的人,他控制不了;太老殘的人,恐怕沒有說服力;醉漢簡直就像廢物,用他也無法勝任;用女人,他又恐怕會造成男不男、女不女的表達方式,會露出馬腳。找呀找的,他終於看到了一個精神有點恍惚的紳士。

  這紳士看來高大英俊,衣冠楚楚,是從大城市裡來的一個大學教授,年齡約五十開外。他最近剛與妻子離了婚,唯一的獨生女又生病逝世。每當他想起妻子與人有染,讓他帶綠帽,就無限憤恨與悲傷起來。他習慣了一走出來就保持他的紳士形象,但卻總在獨自一人時,落入極度悲傷苦痛裡。他想來這裡散散心,希望在這純樸的地方能找到一些撫平內心創傷的安慰。

  然而,人在業運低時,一衰再衰!

  此時,惡夜叉看上了他。

  就在他走近那西餐廳的門口時,他突然失去了自己,只剩下半個知覺,好像整個心都不屬於他的,卻還在運作。

  此時,他已是與惡夜叉合一的夜叉紳士。

  夜叉紳士剛在門口向內望一望,守門的侍者,已恭恭敬敬地開門彎腰。於是他便風度翩翩、昂首闊步地踏進來,環顧四周。阿明即刻就發現到他,很禮貌地對他點頭笑了笑。夜叉紳士也很自信得體地給阿明回個禮,望了望阿明身邊的空椅子。阿明即刻明白,很恭敬地伸手指一指椅子,還站起來拉開椅子,請夜叉紳士入座。夜叉紳士走了過來,與阿明握了握手,便坐在那椅子上。餐廳只有他們兩人,這還不是當地人用餐的時間。

  他們點了菜之後,開始拉開話題。

  「先生來此有何貴幹?」夜叉紳士問道。

  「坦白說,我是來尋找真理……」阿明有點猶豫。彷彿與一個看來受過現代教育的人說這個有點失禮。

  「哦?太好了!太好了!現代年輕人會有這種想法的太稀有,先生必然是個思想有深度的人!」

  夜叉紳士果然有紳士風度,阿明看到他沒取笑自己,還恭維一番,不禁鬆了一口氣。

  「聽說這裡雪山區有大智慧的修行人,我是來探索的。」

  「探索很好!探索很好!嗯……只是……」

  「只是什麼?」

  「沒什麼,運氣好也不一定要很小心。」

  「你是說,要很小心?」

  夜叉紳士很欣賞地對阿明笑了笑,阿明也很高興紳士欣賞他的領悟力。看紳士笑笑不說,阿明又追問。

  「是不是有什麼風險?」

  「倒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只是若遇人不素,恐怕有被誤導的可能,不然也是被利用或浪費寶貴的時間。」

  「我不明白。你能再說清楚一點嗎?」

  「先生已去過了哪裡?」

  於是阿明把他四處參訪、所見所聞、思想感覺都說了一遍,一直到他到黃大師處修行兩個月的經歷與體會。

  夜叉紳士以無限關懷擔心的神情看著阿明,令阿明深受感動。想到黃大師對他還蠻平淡,甚至嚴格時,心裡不禁比較起來。

  「我往後再帶你見一見真正有道修行人,好不好?」夜叉紳士小心翼翼地問。

  「為什麼要往後?現在我已有空檔?」

  「你可不知,好的修行人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一般都閉關不見人。我認識一位聖人在那邊的一個山洞裡。他發誓閉關十年,今年已是第七年,還有三年。三年後你回來找我,我再帶你去見他,他肯定能幫到你。」

  「三年?那我現在要做什麼呀?三年,太久了吧?」

  「不學三年,好過學錯三年。學錯了再改,不是更痛苦更麻煩嗎?年輕人,學『法』不要急,最重要是遇到對的、可靠的上師。不要遇上虛偽作假的騙子。」夜叉紳士說得頭頭是道,阿明也覺得蠻有道理,但他還有疑問。瞭望

  「但黃大師他?他可能沒你說的聖人那麼好,但是若說騎牛找馬,他或許有在這段期間幫到我一點吧!」他對黃大師始終還有點信心。

  「我們別談你那黃大師好嗎?我們談談別的吧!」夜叉紳士故意迴避這個話題。

  「你好像一直在避開談黃大師,到底有什麼問題嗎?」阿明自覺掌握到寶貴的線索。

  「唉!我都說不談了。既然你追問,我就跟你說一些吧,你可別苦惱哦!」

  「不,不,我相信你一定是為我好,不會生氣你。」

  「我問你,你這位黃大師有沒有告訴過你,他為什麼到來這裡嗎?」

  「沒有。」

  「這裡的人有告訴過你嗎?」

  「也沒有。」

  「你覺得是為什麼?」

  「他一直都叫人們要活在當下,活出當下一剎那。所以也就沒有人會跟他談過去與未來的事。他除了談『法』,好像什麼都不談。」

  「那正是他保護自己、隱藏自己過去的方法!」

  「他保護自己?他隱藏自己?需要嗎?」

  「我再問你。你一開始見到他時,他對你怎麼樣?」

  「也沒什麼,他只是靜靜的,很少說話,我請示他在『法』上的問題時,他才會簡單地回答幾句。」

  「很超凡脫俗是不是?」

  「對,就是超凡脫俗!」

  「之後呢?」

  「嗯,我挑戰佛陀的教法,他就表現出不平凡的辯才,處處維護佛陀的教法,看來很有學問與才幹!」

  「這就是了。你看他多麼真人不露相!時候未到,你都看不出他真正的另一面!」

  「但那有錯嗎?」

  「如果單單如此倒沒錯,只可惜……」

  「可惜什麼?」

  「只可惜他的隱藏功夫太高明了,你看不出來;這裡山區單純的人們也看不出來!」

  「那你怎麼看得出來什麼?」

  「我再問你。你知不知道他在這裡住了多久?還會住多久?」

  「我沒問過他。但山區的人說他只來了不超過一年,他也說修行人不該執著一個地方,應像候鳥一樣來去自如、灑脫無礙。」

  「這就是了。這正是他高明之處啊!」

  「高明?這不是修行人的本色嗎?聽說古時候的佛陀也是一樣的。」

  「若果真學佛陀倒也無妨,恐怕他……」

  「恐怕他什麼?」

  「恐怕他另有原因!」

  「啊 ?!」

  「食物來了。我們吃一些吧,我也沒太多時間,還有一些事要辦。」夜叉紳士把注意轉向端食物來的侍者。

  惡夜叉不敢逗留太久,惡事一拖容易露馬腳,要速戰速決。於是他急急地吃。

  未吃完時,阿明又急著問了,惟恐夜叉紳士走掉,再也問不到線索了,好像只有他瞭解黃大師啊!這裡的人全都被蒙在鼓裡,消息好像是越隱密的越真,這是人類的心理!

  「先生,請您告訴我,黃大師他怎麼了?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好了,我也要走了,就告訴你;他會用邪術手段操控人心,養鬼施咒語現假神通。但邪不能勝正,他最終總是被神明揭穿,被人們發現,於是他又從一個地方逃到另一個地方。他開始會表現得超凡脫俗,慈悲待你,然後就開始控制你。如果要的話,你可以自己去慢慢發現!」

  「但是……為什麼……?」

  「對不起,年輕人,我有些事要走了,後會有期!」說完夜叉紳士轉身就走,留下阿明付帳。

  「天啊!這世界怎麼這麼危險?原來黃大師也只不過是個玩弄邪術的巫師!」阿明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他想不起黃大師的樸素生活,憶不起黃大師教他謹慎與佛法,想不起妙音天女在他夢裡唱的「超越離間」,忘了黃大師帶給他心靈上的轉變與希望。

  他只想到最近黃大師對他愈來愈嚴格,規矩愈來愈多,不讓他走出界外,不讓他與人交談。他只覺得黃大師慢慢在逐步操控他。

  三年,那將是一個漫長的時間,對一個心力不強,在茫茫苦海無法無依的人來說,更是風險重重。他已無心再尋求真理了。他只想回到他平平常常的世界裡,做一個平平凡凡的人。

  (阿明到底會怎麼度過接下來的日子呢?請看下回。)

第四十一回

一切如故。

  床頭小花的照片,他看了悲傷。他想忘了她,卻始終忘不了。

  「法」,對他來說,已太遙遠了。自從對黃大師失去信心後,他對什麼真理都不感興趣。

  許多道理他已想不起,也不願去想。

  躺在床上,除了吃、喝、睡、看電視,他覺得什麼趣味都沒有,心裡總是不安的,感覺有一股力量梗住。

  錢他是有的,但快樂清醒就談不上了。

  他現在連夢都不清楚,好多時候醒來了,好像有夢過什麼,好像夢裡有聽到什麼歌聲,卻什麼也記不清。

  他讀了一本長篇小說。小說中的男主角與初戀情人離異後,為了忘了她,而快快尋找另一個女朋友。

  對了!再找一個!

  他嘗試過追求好些賢淑的女孩子,但她們見了他就怕。他這個離了家人,自己獨居,終日無所事事,精神恍惚的人,好人家的女兒都避而遠之。

  他的自信心受到了創傷,他要女孩子喜歡他、接受他、仰慕他。他看不清令人喜歡與仰慕的因素是什麼。自古美人愛英雄,沒有人會愛狗熊。他聽祖母說過,女人是最勢利的。但他討厭她們,什麼乖乖女,哼!他開始遠離他以前喜歡的女孩,因為現在她們並不喜歡他。他要找會喜歡他的,他喜歡被喜歡。很正常,對嗎?

  於是,他開始去風月場所灑錢當浪子。他開始喜歡那種不假做作、開放的女人。很成熟、很直接坦率、夠野夠放,而且誰也不約束對方,只求一夜風情,今朝有酒今朝醉。

  很快地,不到一年,他的儲蓄全花完了。抵押房子、抵押車,還混得過去。

  他想找一份事幹,去了好幾次應徵,都碰了一鼻子灰。

  錢,錢,那兒來?沒錢,誰理你?

  於是,他走入了賭場。

  開始贏了一些,這幾乎是所有賭徒的一貫經歷,待深陷其中時,就不能自拔了。

  天啊!菩薩去了哪裡呢?

  「再過些時候。」帝釋對妙音天女說。「憑我們的能力,還要等他惡業消更多時,才能做些什麼。」

  「業消?但他還在繼續造惡業啊!」

  「這是無奈的。就像一枝剛射出的箭,很難控制得了,很難令它掉轉方向,要等到它已勢到盡頭時,要捉要轉都不難了。當然,這也相對於我們的能力。有些時候,佛也要等到眾生的業消到差不多時,才去度化他們,更何況是我們。所以說,一個人在自己惡業未成熟時,就應該好好鞏固自己的善法、善業、善功德,增加自己對惡報、對善法的承擔力,是比較睿智的。」

  「現在我們真的什麼也不能做嗎?」

  「試試守護他,只要他不再造下難以退轉的惡業,就有希望了。」

  「什麼才是『難以退轉的惡業』?」

  「像傷佛、殺阿羅漢、破和合僧團在現在的處境已很難犯到。其餘如殺父殺母、殺生、偷盜、邪淫……對未來善業都有很大的障礙。接著就是犯了一些違反法律的罪刑,被判入獄多年,乃至死刑,那我們就恐怕無法幫他在這一生裡回歸正法了。他是有善功德的人,應該不太壞,只是風險還在。」

  「也就是說,在他受苦消業障的時刻,應該盡可能讓他不再造更多的惡業,不然就永遠消不了?」

  「對。不然所積的業障只有越久越沉重。」

  「好,我會去守護他。」

  「他是個發過大願的人,只要能走出來,會為眾生帶來很多惠益。」

  (明明暗暗,暗暗明明。阿明將怎麼走出來,且看下回。)

第四十二回

徬徨

  妙音天女已不再到來阿明夢中唱歌。阿明的夢已混沌,很難與善法相應了。但她畢竟還是懷著一顆慈母的心,一直關注著阿明生命裡的起落浮沉。

  最超然的是無名菩薩,大菩薩在等待時機。

  惡夜叉也在觀察著阿明的演變。

  「哼!上回給你降禍,你因禍得福,這回不能再讓你回頭!一定要把你推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阿明已欠了賭場老闆很多的錢,看來要償還已了了無期。這些錢是非法借貸,利息是很高的。阿明哪裡去找那麼多的錢呢?

  於是他繼續賭,只希望能有一次撈一大筆錢就收手。但是這樣做,只會讓他是越陷越深。

  他偶而也想起黃大師,但感覺已很遙遠。

  當前是一片迷亂。

  突然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老闆的女兒!他只要把老闆的女兒阿秀搞到手,一切債務問題都可以解決了。

  最近老闆的女兒不時會請阿明到她那裡去,對他還蠻好的,只是他因為滿心想著贏錢,還不太注意她。只要套得住她,以她為工具,老闆就會投鼠忌器,那一切就好辦了。

  那只是一個邪惡的念頭,阿明畢竟還是有善良的本性,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他還不敢做。萬一老闆惱羞成怒,不買帳,對他用私刑,怎麼辦?一個賭場的老闆會這麼容易服輸?賭場老闆的女兒真的是這麼容易受騙嗎?

  阿明又想到,那個只有十五歲的老闆女兒,雖然誕生在撈偏門的家庭、古怪多,心中卻還有點純情。對她下手,還有點於心不忍。

  但債務怎麼辦?還不了,就要給賭場老闆當牛做馬,到時只有聽從他的指令,看場子、走私、販毒而已,江湖中有很多賭場老闆的傳言。

  「就以一惡止萬惡吧!」阿明想。

  (一惡止萬惡,從此金盆洗手。這是可能的嗎?且看下回。)

第四十三回

法的力量、善的力量

  賭場老闆已發現到自己的女兒喜歡找阿明,好幾次請阿明到自己的住所聊天。那是老闆的別墅後方的一個清淨的角落,是她自己的天地,就像一個獨立的小公寓。

  於是,他暗地裡派人在女兒的大廳、臥室裡都裝上了監控設備,由他在自己的工作室裡操控著,時時刻刻監視著女兒的動向。

  他還給的女兒安排了三個秘密保鑣,廿四小時都有人守護。

  這一天下午,阿秀又請阿明到她那裡去喝茶。說是喝茶,其實是喝酒。

  之後,她藉故請阿明到她房裡看照片。然而阿明一進了房門,她就把房門上鎖。

  阿明一下子明白了。他有點慌了。這是天賜良機,還是萬丈深淵?阿明的心止不住的狂跳。

  惡夜叉等這機會等了很久。看到阿明呆了一呆,便趁阿明有些醉意,給他全身灌入很重的淫慾能量。阿明看來有點失控了,阿秀故作沒事地牽著阿明的手,帶他到她的床上看照片。

  「想要我的女兒?沒這麼容易!我會抓著證據,小子,你死定了!」老闆看著監控電視上的這一幕,即刻用手機命令女兒住所外的秘密保鑣隨時候令。

  妙音天女急了,莫非這就是「難以退轉的惡業」?

  說時遲,那時快。無名菩薩來不及指令任何天神行動,只能親自出馬,就像巨人伸手之速,大菩薩已從兜率天到了人間。大菩薩一到,惡夜叉即刻逃之夭夭,但在逃回夜叉界的途中,墮入了地獄。

  無名菩薩一瞬間就進入了「水遍定」,再出定發神通心,以無限的寒氣灌入阿明的身體裡,這前後不超過一秒。

  阿明只覺一股寒氣從上到下,從外到裡灌進自己身體裡,一切醉意全消,所有淫慾的能量頓時消散於無形。

  他突然清醒過來。

  「阿秀!我想回去了。」

  「別走嘛!明哥!留下來陪我嘛!我想要……」

  「你還小,好好讀書,別想大人的事。你是好女孩,我不能對不起你!」

  「我真的很愛你的!」

  「你好好讀書,做個真正有用的人。我已經是墮落的人渣兒,一輩子已沒有前途了,你跟著我沒有什麼好處。尤其你生長在這種家庭,更要自愛,別像我,一失足成千古恨,我這輩子算是完了!」說著說著,他不禁地哭了出來。

  阿明對著阿秀,講了他從黃大師那裡聽來的生命真諦、思想的局限、真心、佈施、持戒、修行、修定、修慧的法。

  這是阿秀從來沒聽過的。她也知道很多她父母的事情。他們只知道賺錢享樂,他們雖然不讓女兒趟混水,但是也無暇抽身照顧她,只是一味的給錢罷了。此時,她好感動,她發現到阿明心中純真善美的一面。

  她靠在阿明的肩膀上,哭了起來。

  電話在老闆手裡緊握了很久,但是沒有再撥通。

  他傻了,看著阿明與阿秀在房裡的一幕,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突然想把阿秀托付給阿明。

  這種賭場浪子他見多了。但這個年輕人竟然有那麼純真的一面,竟能坐懷不亂,送上門的都可以拒絕,而且在這種時候還能說出這種話,換成他自己也做不到。

  那些生命的真諦,那些法,太超凡了。

  他從來沒想過人世間會有好人,向來他認為人與人之間也只是互相利用、弱肉強食而已。原來阿明內心有那麼真善美的一面。他真想大哭一場,久已乾枯的心已在淌淚……。

  (天旋地轉,地獄變成天堂。明星總在最黑的夜裡出現,希望總在最絕望的時候等待發掘。阿明接下來會如何?請看下回。)

第四十四回

依法如實:悟

  誰曾惡法止惡法?

  惡惡相連若走馬;

  當明因果真不虛,

  唯以善法止惡法。

  賭場老闆解除了阿明的賭債,想留著阿明在他的運輸公司裡做正當差事。

  阿明很感激,但是謝絕了賭場老闆,也告別了阿秀。

  他心中的明燈再次亮起,他看到了法的力量。只要心真、心清淨,什麼災難都過得了。

  他要繼續去追求真理。

  撿回來的生命機會,他不願再錯過。

  老闆給了他上路的經費。他又再次乘飛機飛回雪山。

  但黃大師的事,始終是個謎。

  他沒看過大師做錯什麼,說真的。

  想想他與大師有過的辯駁,也不覺得大師說錯了什麼。若說文詞不圓滿,大師也向他解釋了,以手指指月而已。

  但那紳士所說的又是怎麼一回事?

  有一點他肯定的是:在那紳士出現以前,一切都好好的;在那紳士出現之後,一切就變樣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太難了!要如何判斷真假呢?

  在飛機上,他一直在想,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我們每個人的世界,就是我們眼、耳、鼻、舌、身與意所接觸到的經驗。」他想起黃大師的話。

  「色盲的人……一個心懷嗔心的人,與一個心懷慈心的人,也都活在不同的世界裡。」

  他想起自己對外界的知覺一直都在改變。一會兒覺得好的人事物,一會兒又覺得不好,就像小花和黃大師一樣;不好的又變成好的,就像老闆與阿秀對他一樣。

  「重要的不是外面有些什麼,重要的是我們的世界有些什麼。而我們的世界有些什麼,有賴於我們怎麼接觸它,怎麼感受它,怎麼運用與對它作出反應。」

  「那我何必在乎黃大師是真修行人,還是假修行人?只要我時時刻刻從與他的交往及學習中受惠,那不就得了?如果他沒實踐他所說的,只是假借佛法哄騙世人,又有什麼關係。讓我實踐他教的佛法,管他是騙子、鸚鵡、還是大聖人。重要的是我怎麼撿擇,怎麼從他教的『法』中受惠,這就是我的世界!」

  「紳士說的或許對了,但自從聽了他的話,我的信心粉碎,不再向善向上,從此墮落了一年多,就算對又如何?就算他說的是真話,我的世界還是受到破壞啊!」

  「重要的是,自己處理好自己的世界,管它來的是佛是魔。我只要每一個當下做對、時時刻刻提升,不就是最實在嗎?」

  「對!我今天能這麼想,也全歸功於大師的教導啊!那紳士何時幫過我成長?」

  「沒有證據說誰對誰錯,誰是誰非。但只要專注當下,只看這一剎那的心,只看結果,不就行了?」

  「對了,還有那首什麼離間不離間的歌,那底是怎麼一回事?」

  「啊!會不會紳士是離間的因緣?但他是否是存心離間呢?不像啊。嗯,這始終是個謎。但什麼謎都不重要,答案也不重要,重要是當下心。大師說的,「過去不可追」、「未來未發生」。當下--才是修行提升的機會。」

  就在飛機上,他茅塞頓開,怎麼以前他沒想過這點呢?

  「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無名菩薩的心了了分明。

  (待續)

第四十五回

走出離間

  阿明懷著無限信心與希望,走向黃大師修行的山區。

  回到了那個小鎮,鎮上的人有些還記得他,因為他在山上住時去過小鎮好幾回。回程時還曾在西式餐廳用過餐。

  他回到了鎮上那唯一的西餐廳。

  看門的侍者還是同一個人。

  「哈囉!」

  「哈囉!」

  餐廳內只有一個當地人在看報紙。阿明走過去打個招呼,他也就請阿明坐下來。

  這是一個見面就是兄弟的世界。人與人之間沒有距離,隨時都可以交談,隨時都可以互相幫助。

  他繼續看著報紙。這裡不需要交際手段,每個人都很自在。

  「大哥,最近有什麼消息?」阿明問他。

  「哦,沒什麼,最近來了一個裸體僧,住進了上面那個山洞。」他邊說邊往窗外的山上遙指,正是黃大師住的山區。

  「那個山洞不是黃大師的嗎?」

  「山洞沒有說是誰的,誰不要住了,任何人都可以住。」

  「那黃大師去了哪裡?」

  「哦,他半年前已去行腳了。」

  「行腳?」

  「就是走到哪裡住到哪裡,就是無家的雲遊生活,修行人叫『行腳』。」

  「為什麼要行腳?」

  「這是修行人一種磨練自己的方式。黃大師來雪山已二十年,幾乎每年的夏天他都這麼做,他習慣了的。」

  「會不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吧?」

  「什麼也沒有,他是最平靜的修行人了,二十年來什麼事也沒有。只是人們有困難時會請他加持,他的加持還蠻靈驗的。但他總是說,那是『法』的力量,也是受者的善功德,從來不說自己有異能。」

  「那他現在去了哪裡?」

  「不知道。但差不了,就在這雪山。」

  「但這雪山綿延幾千里,我怎麼去找他呢?」

  「你要找他?」

  「對,我是他的徒弟,這次回來就是專程找他。」

  「他竟然收你做弟子?他向來不收弟子,是獨修的。」

  「是嗎?我去年就在這裡,跟了他兩個月,學了很多法。」

  「那你真有福氣!他對其他人也只教教『法』而已,從不讓人跟在身邊。他教『法』後,就讓人去獨自修行,所以身邊都沒有弟子。」

  「那他還是有弟子了,有教過的也算啊!」

  「怎麼說都行。總之就是沒有人在他身邊逗留過。也許因為你是遠方來的人吧,知道你沒地方去。」

  「也許。在哪能找到他呢?」

  「要看看運氣,你可以打聽一下,因為他是這裡唯一的黃皮膚修行僧,而且二十年來走了那麼多地方,雪地的人都很崇敬他。他去哪裡人們應該都會知道,應該不難打聽。」

  「他不是每在一個地方出了事情才到別處去嗎?」

  「誰說的?」

  「去年有一個紳士就在這個餐廳裡這麼告訴我。」

  「什麼紳士?」

  「一個很高大英俊,從城裡來的人,看起來很有風度……」

  「哦,那一定是有問題,因為黃大師從來沒有出過什麼不好的事。……啊!可能你說的是那個!有一個城裡來的紳士回到這裡來,說要找一個外國年輕人。他說他不知怎的,見到那年輕人之後就亂講話,好像不是自己在講,卻明明聽到自己的口在說。說完走出去了,才突然恢復清醒,才發現到自己譭謗了黃大師,想走回來補救,卻身不由己地向前走。事後,惶恐自己說過的話無法收回,他去向黃大師懺悔,黃大師原諒他,叫他別難過,說是著了魔。大概是那位吧?」

  「真有這樣的事?」

  「鎮上的人全都知道這件事,你可以問問他們。」

  (真相已清,大師不在,阿明要如何尋找生命的真理呢?請看下回。)

第四十六回

如實

  雪山茫茫,大師何在?

  阿明難過得想哭了,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離間」,錯怪了師父,太對不起師父了。

  那紳士也不是壞人,卻糊里糊塗地做了壞事。

  那魔呢?魔從何來?魔在何處?

  也許大師就是有所預見,才不允許他夜出、出界及與人說話吧?他突然明白大師為何把規矩定得那麼嚴,原來一切都是為他好。

  多可怕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為何修行這麼艱苦呢?他要見大師,他深信大師能給他一個圓滿的答案。

  阿明一直在祈求,在懺悔。他祈求能再有個機會跟大師學法。

  於是,他開始在雪地流浪,從一個村落到另一個村落,從一個山谷到另一個山谷,四處尋求。

  這段日子以來,他的真心湧現了,他學會了珍惜。他邊尋找邊實踐大師教過他的法。

  放下私心。

  真心實踐。

  佈施守戒。

  打破思想局限。

  活在當下。

  「當學生準備好的時候,上師就出現。」

  這是雪地修行人中的一句格言。

  這一天,阿明剛剛越過雪山嶺,準備到另一個山谷去尋找黃大師,就在經過一個瀑布的時候,看到一個穿褐色袈裟的禿頭修行僧,坐在懸石下用餐。

  「那不是黃大師嗎?」

  阿明萬分欣喜地走過去。

  黃大師似乎已經知道是他,也沒抬頭,眼睛看著缽,只點點頭微笑,繼續用餐。

  太幸福了!兩個多月的辛勞,終於讓他找到了師父,一切都沒白費。

  他拿出自己的食物供養師父,大師只拿了一些,他的食物已夠了。

  師父吃完了,他給師父洗缽,抹乾。

  接下來,師徒繼續討論法,一切如常,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你在飛機上悟到的,就是『依法如實』的原理。」大師說。

  「如果不是師父的『法』所啟發,弟子也悟不了。」

  「是佛陀的『法』。」

  這是大師慣常的回答。

  「師父又謙虛了。」

  「不是謙虛,只是如實。」

  「謙虛有錯嗎?」

  「如實比較可貴。如實就是,事實是怎麼樣就怎麼樣。」

  「但謙虛也很好啊!不會給人感到自己驕傲。給人好受,也給自己帶來很大的方便,很好的人際關係。」

  「那是世俗人所推崇的,修行人只需要不驕傲。如果我們為了得到世間利益,而以謙虛為手段,就很容易落入虛偽了。你能想像,如果佛說:『我不是佛,我跟你們一樣平凡,沒有什麼好教你們的。』或說:『我們大家都是佛,你們不用禮拜我,不用向我學習,我們應互相學習,互相指教。』你會覺得如何呢?」

  「對,那就很假了,佛沒必要討好人。」

  「對了,真實的心在探索真理方面是很可貴的。我們不必刻意降低自己的『我』,因為有降低就有抬高。這是相對、兩面一體的原理,如實就可以了。當我們如實的時候,我們自然就驕傲不起來的。」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師父這麼說。世人都很推崇謙虛的美德。」

  「『謙虛』之所以會被推崇,是因為謙虛的人會在別人面前降低自己,不會令別人難受。基本上就是放下自己的『我』,去尊重別人的『我』,而照顧別人的『我』就是一切人際關係的關鍵。所以世人都推崇『謙虛』。」

  「那也不壞啊!」

  「是不壞,至少好過驕傲。但是『我』還是『我』。放下虛幻的『我見、我執、我慢』才是更可貴的,因為那會有依法如實的力量,是真正的法的力量。」

  「聽過師父說『我見、我執、我慢』,這回能解釋一下嗎?」

  「『我見』簡單說就是:錯知有一個永恆不變的『我』存在著;『我執』就是對這個本來不存在的『我』起執著;『我慢』就是依那種『我』的假相,或感覺而生起的自尊、自卑──也就是自己比別人好,自己比別人差,或自己不輸於人,與人相等的『我慢心』。」

  「真的沒有『我』嗎?」

  「是沒有『我』。」

  「那師父常說的放下『我』又是指什麼呢?」

  「那是指放下我們心中那『我的錯見』,放下對那個『我』所起的妄想與執著,和放下那感覺──那種『我慢心』。」

  「那不是說,本來就沒有一個『我』可以放下?」

  「對,當一個人修到體證『無我』時,就是沒有一個『我』可以放下,之前基本上只是放下那種假想,及對那假想的執著。」

  「好像好難。」

  「一步一步來就可能辦到,從不自私、讓心胸開闊開始。」

  「但在外頭人們都期望我們說謙虛話的時候,不說幾句,只管如實說真話,是會讓人難受的。」

  「如果只是文化上的需要,沒有虛偽不真實的心,謙虛也可以是無我的。」

  「關鍵不在形,而是在心?」

  「對。」

  (待續)

第四十七回

無我

  「師父,我還是覺得有一個『我』,沒有『我』,我不能想像。」

  「這不能靠想像明白的,要靠體悟,要靠觀慧、禪慧。」

  「有沒有可能在理論上解釋一下呢?」

  「就像一棵樹,最初是由一顆種子萌芽長成,經過陽光、水份、土地的滋養等等條件。任何一種條件沒有了,或變化了,它都會不一樣。這裡頭沒有永恆不變的主體,只是因緣和合而成,這就是『無我』、無實體的真相。」

  「樹我可以理解。但人呢?動物呢?我們不是有『心』嗎?這心不是『我』嗎?」

  「我問你,當你去年離開雪域時,你的心怎麼樣?」

  「我覺得很迷惑,很亂。」

  「現在呢?」

  「現在見到師父了,又覺得很好,很有希望與方向感。」

  「那是同一顆心嗎?」

  「不同。」

  「那就是了。」

  「但這兩種心,不是藏在一個什麼……『靈魂』裡嗎?」

  「有沒有這所謂的『靈魂』,就是我們修『觀禪』修慧的功課了。」

  「您是說,觀禪能讓我們證明沒有『靈魂』?」阿明的心總愛跑在前頭。

  「如果你定力足夠內觀的話,你會找不到『靈魂』,只有身心的不斷生滅。」

  「但這種觀照結果,觀到沒有『靈魂』有什麼好處呢?相信或假設有『靈魂』又有什麼壞處呢?這一切作用何在?」

  「真正的運作,你只有親修實證才會知道。可以告訴你的是,一切世間的苦與苦因,皆因我們執著『我』而起。一切惡與雜染,皆從這個『我』、虛幻的假想而生起。如實看破這假想,了知無一個『我』可以執取,一切造惡造苦因的動力將自然無法生起。淨化只是自然,快樂只是自然。解脫的目的就達到了,度眾生解脫的目的一樣可以達成。」

  「原來如此!對啊!我們造惡,我們痛苦,都是因為這個私心。過去一年我體驗很多,師父若能早一點教我這個就好了。」

  「沒法子,是你的因緣,是你要經歷的考驗。師父已試過了要留你,你還是要走。」

  「師父有留我嗎?我怎麼不知道?」

  「你要走前的那幾天,我跟你說的那一番話,如何保護自己受法的功德,我們的世界也只是眼、耳、鼻、舌、身、意的經驗,就是要讓你看清自己的難受,增強你對業報的承擔力。但你當時的心不能受法,也就無法增加你的承擔力,因為承擔不了,暫時放棄是必然的,所以也就沒有開口留你,但那些『法』全是為了留住你啊!」

  「啊!弟子怎麼那麼笨,是弟子愚蠢,請師父原諒。」

  「師父早已原諒你了,不然也不會教你這麼多的『法』。但懺悔還是好的。懺悔能開發無我的勇氣,認清錯誤的業的運作模式,從而中止惡性循環,也就是把惡報或苦果減到最低。」

  「謝謝師父慈悲弟子、指點弟子、不嫌棄弟子的無明過失!」

  「怎麼會嫌棄眾生呢?一切也只是因緣和合而已呀!」

  「師父太有智慧了!師父已知道了『無我』,能那麼有智慧,為什麼還需要修行呢?為什麼不到外頭去度眾生呢?」

  「時候還沒到。師父自己的『法』也還沒修個徹底。」

  「還有什麼『法』師父還沒修?」

  「還多呢。」

  「例如?」

  「單單這個『放下我』、無我。」

  「啊!」

  (世間許多不懂的人以為他們很懂,很懂的人卻覺得他們還有不懂。這是怎麼回事,請看下回。)

第四十八回

一分法一分喜

  「為什麼像師父那麼瞭解無我的人還會有『我』呢?」

  「因為對『無我』的體悟不夠深。」

  「但師父都能教弟子,跟弟子分析得很好啊!」

  「分析是一回事,體證是另一回事,體證多少分,就能實用多少分。」

  「難以想像。」

  「比如說,現在你已聽了師父教的『法』,你覺得你能對別人說出來嗎?」

  「應該可以。上回向師父學的『法』,我都教了阿秀,她聽了很感動。」

  「那你聽了那些法,回去後能不能運用在生活上?」

  「幾乎不能,大部份時候都忘了,直到在阿秀房間裡才突然恢復清醒。」

  「這就是理論無法取代體證的地方。」

  「但師父不是有體證嗎?」

  「是有體證,只是深度不夠。像佛、辟支佛、阿羅漢們對『無我』的體證才是真正的透徹。對了,還有大菩薩們對『無我』的體證也都很深。」

  「但自從那次以後,弟子一直想著那些『法』,感覺上都還蠻能受用。」

  「那是持續發揮思慧的力量。常常思惟『法』是佛陀所讚歎的。」

  「哦,原來思惟『法』也有很大的好處。」

  「對。」

  「但是……連師父這麼長年累月修行了大半輩子都覺體證不夠,那我有什麼希望呢?世人還有什麼希望呢?」

  「阿明,你昨天前天吃過飯嗎?」

  「吃過了。」

  「那你今天還需要吃?明天還需不需要吃?」

  「需要啊!那是永遠不會夠的。」

  「那你為什麼不因為永遠吃不夠而放棄吃呢?」

  「沒辦法呀!」

  「同樣的,修行也是一種長久的需要,要滅苦就需要。但這需要是有止境的。當一個人徹底淨化時,就不再需要修行了。這個境界佛教稱它為『無學』。」

  「但從現在到『無學』必然是很漫長的時間,似乎很難熬過去。」

  「不需要熬,心境做對,磨練也是一種快樂的過程。」

  「在這山裡修行也可以有快樂?」

  「這種快樂會比在世間追逐慾望、滿足慾望還要快樂。」

  「是什麼快樂?」

  「禪悅。法喜。」

  「但那一定要有很高的境界。」

  「一分的『法』帶來一分的快樂,更多『法』帶來更多的快樂,不必等到『無學』,一路上都有獎勵。」

  「哇,太好了!」

  「你之前來聽師父說『法』,在找師父時心情怎麼樣?」

  「我一直在尋找師父,有時會因為未找到而失落,但我告訴自己要實踐師父說的『活在當下』。每當能活在當下時,心裡的不好受便會消失,有也一來就去,不掛在心裡。焦急時就不好受了。」

  「現在呢?」

  「現在聽師父說『法』,心裡覺得很實在,充滿喜悅。」

  「這就是了。心裡有一分法,就有一分自在與喜悅,有兩分法,就有兩分自在與喜悅,這一切的努力都不會白費。用不著等到『無學』。」

  「這就是師父能長期修行不厭倦的原因了吧?」

  「也是一個原因。」

  「還有呢?」

  「眾生的苦。」

  「啊!」

  (待續)

第四十九回

「師父說,他為了眾生的苦而修行,這是怎麼一回事呢?修行明明只是為自己啊!這裡頭必有深意……」

  當晚,阿明就帶著這個疑問入睡。

  一團雲隨風吹來,突然他看到自己變成一隻雁兒,大師變成一隻大鵬鳥,直衝過雲層,直達雪山峰頂,昂首佇立。他(雁兒)也直追過去。大鵬鳥長鳴三聲,竟然唱起一首歌來:

  悲勤一念

  抬起頭 一眼望去

  無限的空悲上心頭

  眾生苦癡 我必要救度

  法力何時成就

  愈是悲憫 愈是悲勤

  救度眾生先自救

  別一別 已經是 好幾個秋

  法不成就不回頭

  讓我當下 步步中極

  一念也不空過

  瞬間,夢境就消失了。阿明醒來時,天已經破曉。

  那首夢裡的歌還在心裡縈繞。那是他熟悉的一首歌,只是詞已不一樣了。

  無論如何,他睡前的疑問已在歌裡得到了解答。他也就不問師父。

  但他想,這一定是很深妙的法。

  他決心要像師父一樣,為了眾生的苦而修行。

  黃師父下座後,阿明走上前禮拜,然後坐在一邊,靜靜坐著。

  師父久久都不說話,閉上眼睛,只是沉默。

  良久,師父睜開雙眼,看著前方。

  阿明期望著師父能再說一些什麼。

  「『法』是談不完的,許多問題要修才能解答。」

  「怎麼修呢?請師父指點。」

  「從一門禪法開始,修定。」

  「好的。」

  情感智慧

  黃師父從袋子裡拿出一本厚厚的書,放在阿明手上,書的封面寫著:《清淨道論》

  「哇,這麼厚!」

  「這是累積佛陀原始教法的戒、定、慧三學大全的一本書,有時也被稱為『原始禪修法的百科全書』。你拿去看,作為解除一切好奇與問題的參考,裡面有的答案,你就不必問了。師父也沒辦法在修學重點上有所增減。只是在理解上、實踐上若需要參考實修的經驗,你可以問師父。」

  「那麼豐富的內涵,弟子一定會慢慢去理解它們。但在實踐上,是否有一步接一步,比較單純的用法呢?」

  「有。本來多不一定要失去單純。若對『法』有體證,有整體觀的能力,懂得多心也還是可以很單純的。就像你看眼前這一片雪山的視野,如果你用文字描述給一個瞎子聽,或描述給從來沒有睜開眼睛看這一片視野的人聽,會不會更艱難、很繁多呢?」

  「會。縱使用再多的文字形容景色,他也不會像我們打開眼睛看到那樣清楚地知道該景色。你想,對在聽的人來說,那種種描述敘說,會不會很複雜呢?」

  「太微細的描述必然很複雜難懂。」

  「那你一眼望去,這景色是否很複雜呢?特別是你的心?」

  「不會啊!只是如此。」

  「這就對了。所以對於一個未有體證的人來說,『法』的理論可以是很多很複雜的。對於有觀慧禪慧的人,就像睜開眼睛看這片景色的人一樣,對於他們來說,這是單純的、和諧的,沒有矛盾,沒有疑惑的,而且怎麼來,怎麼去,都是很清楚的。」

  「所以修禪需要有經驗的人引導,才不會面對這麼厚厚深奧的書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對。」

  「那我聽師父教就好了,我懶得讀太多。」

  「那也不是。讀書,修行的書,就像要去一個未知的旅程前研究有關的地圖,是有很大的幫助的。」

  「但師父已經知道那地圖,也看過那地方了呀!」

  「你不能完全依賴嚮導。旅人自己也看過地圖,嚮導引領起來就方便得多,說一知十。」

  「哦,原來如此。好的,我會讀,但我只想知道下一步怎麼走。」

  「對。有整體觀了,還要知道該怎麼走下一步,這就是引導者的作用。許多時候,你們很難知道你們身在何處,在哪一個階段,所以不知道如何用那麼全面的指示往前走。可以看得出你是屬於哪個階段的人,就能告訴你怎麼走下一步。」

  「嗯。」

  「佈施與戒德,師父就不用多說了,你可以自己讀。記得重點都在培育一顆無我無私心,以慈悲喜捨的心待人。那樣一切善法,如忍耐、包容、和諧、慷慨……全都很容易培育起來,這一切都會加強我們的淨化,對我們修定修慧都會很有幫助的。」

  「『慈、悲』都有聽說過,『喜、捨』還是第一次聽到,師父能否解釋一下?」

  「基本上,這也可稱為佛教的情感智慧。簡單說『慈』就是願別人快樂的心;『悲』就是願別人離苦的心;『喜』就是歡喜別人的成就、財富……一切好的東西,隨喜它們,希望別人不失去它們。基本上這三種都是『真愛』的某些層面。因為真愛必須真心願別人好,不願別人苦,不妒忌他人成就,或得到任何好東西,不希望別人倒霉。若是一個人只會在別人不幸時幫人,卻不能在別人超越自己時祝福別人,那他的『愛』、情感都是有缺陷、不健康的。同樣的,只願別人好,別人有苦時卻不肯付出,幫助減輕別人的痛苦,那份『愛』也是不圓滿的。一味同情別人苦,不能看到別人快樂的心,也是不圓滿的。所以這三者都具足了,才能稱為『真愛』。」

  「但不論我們怎麼祝福,別人還是可能不快樂,還是可能苦。甚至有可能會失去他們所擁有的好東西呀!」

  「所以我們需要培育『捨』,通過瞭解眾生所遭遇到的一切得失苦樂都源自他們自己所造的業,遇境要保持平平常常的心。所以這是真愛,也就是『慈悲喜』的基礎,讓真愛不敗的因素。」

  「佛陀真有智慧!以前我還以為修行人放下一切去剃光頭,已『四大皆空』不再有情感了。」

  「正好相反,而是有最健康的情感!」

  (待續)

第五十回

歸納.單純

  修行人能有最健康的情感。

  這在阿明來說是一個很重大的發現。他感到鼓舞,尤其是與師父更深入相處之後。他明白黃師父為什麼如此費心給他說了那麼多的法嘗試留住他。當再也留不住他時,卻絲毫也不動心。在他回頭時,又能好像什麼也沒發生地教導他。他若不是有健康的情感,怎麼可能做到這一點呢?原來黃師父能隨時應弟子的情況變化、受法的能力與需要,善巧教化應變。需要堅持時,他堅持。不能堅持時,他也不會堅持到底。阿明怎麼才能這麼靈活應用「法」呢?

  他向師父請教他的疑問。

  「放下我,真心慈悲,依法如實,正念正知,活在當下──如此而已。」大師回答。

  就只是這麼簡單!看來這點簡單的法,卻有無限的深度與運用。

  「師父啊!放下我,真心慈悲,依法如實,活在當下,弟子都明白了一些。但『正念正知』就不太明白了,請師父指教。」

  「這可是佛陀的教法中特別可貴的,你要用心聆聽。」

  「好,弟子恭聽。」

  「先說『正念』,簡單說『正念』就是一種了了分明的醒覺心,不失念,明記不忘,這與『活在當下』有密切關係,只是分開來強調而已。一個人必須有正念才可能活在當下,不然就如做白日夢,聽而不聞,視若無睹。」

  「啊!我知道了,就像貓捉老鼠一樣的那種醒覺心,對不對?」

  「有點像。但真正有正念的心是不會造惡的,因為真正的正念會如法地醒覺最重要的、有利於淨化的目標。」

  「例如呢?」

  「在佛經裡,佛陀說明了有四種正念的目標,也就是正念之『處』,就是『身、受、心、法』。身是身體,受是感受,心是心,『法』是種種心的目標與狀態。詳細的你可讀《大念處經》,簡單說就是身心的一切。」

  「因為只是以身心為目標,所以不會生起惡念,對嗎?」

  「不一定是如此。也有人對身心起煩惱的,那時就可能有醒覺,卻沒有正念了。正念是如法如實的,不執目標為『我』、『我的』。所以說是了了分明。當一個人有正念的時候,他也必然會有『如理作意』。」

  「『如理作意』又是什麼呢?」

  「就是對的、如法的、有智慧的、帶來清淨與增長善法的注意方式。」

  「那也必然有『不如理作意』了?」

  「對!相反的,不對、不如法、沒有智慧、帶來染污及增長惡法或不善法的注意方式,就是『不如理作意』。」

  「守著正念、了了分明,就必然有『如理作意』,那又何必多加一個名詞呢?」

  「這是因為有時我們需要從另一個角度來學法,這樣更能產生兼顧各方面的整體效果。」

  「哦?」

  「這就好比你拉一個大網,當你拉一邊時,整個網都在動,但不會全面打開,因為你沒兼顧到其他各個角。若從各面都一起拉,它就平衡及均勻地拉起來了。」

  「啊!」

  「所以,正念與如理作意是互相輔助的。其實,每一種善法都會幫到其他的善法,比如『正知』與『正念』就息息相關。」

  「網的另一邊?」

  「對。正知是一種明覺,如伸手、屈手、站起、坐下……一切動作,若了了分明,徹底明覺,就是有『明覺』或『正知』。」

  「那正知與正念有什麼不同呢?似乎都一樣。」

  「正念是清淨的醒覺,正知是一種智慧性的明覺。經文裡提到四種正知,即『目標正知』、『合適正知』、『行處正知』與『無癡正知』。『目標正知』即不論你做什麼,了了分明地知道你的目的;『合適正知』即不論你做什麼,很清楚地知道適當不適當,符不符合你的目的。有時我們的目的是對的,做的東西卻不適合,導致弄巧成拙,就沒有『合適正知』了。『行處正知』是時時刻刻不離『行處』,在修行人來說,就是修行功課,或業處、禪法等。『無癡正知』就是在做一切事時,不會墮入錯見,特別是『我見』。」

  「看來『正知』涉及更洞察性的知道。」

  「所以說它屬於智慧的一種。在經文裡,佛陀常把正念與正知連合在一起講,所以是息息相關的。」

  「師父啊!我想,我上回學了許多法,回去卻完全用不上,就是失去正知與正念的緣故了。」

  「對,你能看到這點是好的,以後你會更珍惜守護它們。」

  「似乎學了很多,有時也不知要顧哪一樣。」

  「串在一起運用就會很單純。單純就有力量,就容易生起定與慧。」

  「哦?」

  「開始因為不熟練,必須一樣一樣來。熟悉了你會發覺到,只要保持了了分明,正念、正知與各種善法同時存在,『我』不生起,心也真,心自然容易依法如實與慈悲,也能自然活在當下。」

  「這便自然歸納了各種『法』的實踐?」

  「對。歸納帶來單純,單純帶來力量。」

  「但我常常因為關心太多的東西而分心。」

  「這是因為你沒有把無關目標的東西排除掉,沒有把有關目標的東西與正念正知串在一起。」

  「怎麼說呢?」

  「比如說你想說幾句廢話。如果你放逸去說它,就沒有正念正知了,就落入愚癡了。但是如果你看到心裡生起想說廢話的念頭,這念頭可以作為正念的目標。你一以它為觀照的目標,這就符合你淨化內心尋求解脫的修行目標,是很適合的修行法。這沒脫離你的修行,甚至也不會生起『我見』或其他錯見,你只會發覺到這念頭一生就滅。於是,正念與正知皆同時具足。你也是活在當下,沒有追悔自己的過失,或作無謂的難過與自責。這樣也依了佛陀的教法,也就是如實的態度與如實的觀照。」

  「原來各種善法息息相關。如果我們輕視一種善法,或傾向一種不善法,不是要失去很多?」

  「對。比如說,如果一個人放縱自己去妒忌或嗔恨別人,這一切善法都不會生起。分開來教與學只是一種善巧。實修時就像駕車一樣,只要保持了了分明正念於心,所有的操作技巧是共同進行的。雖然還是會一時著重某一方面,但卻會自然和諧流暢與統一。」

  「這麼聽起來就單純多了。」

  「開始一樣一樣來,是簡。多了就繁。熟練時,能整體連貫時,有整體觀時,一切又回歸單純,但那是精通所帶來的單純。」

  「目標全都為了滅苦?」

  「對。你若明白整個六根世界的一切經驗,不論苦樂都可用作為修行的目的時,你就會珍惜它們。把它們與滅苦的目標串在一起,那麼一切障礙皆轉化成工具,時時刻刻都可以修行,一切都可善用,一切都歸納起來了,一切都單純了,真正的定慧也就容易生起了,淨化滅苦的目的自然就達到了。」

  離別

  七年過去了,阿明跟在黃師父身邊,陪師父行腳、住山洞、修禪,學習人生已經小有所成。《清淨道論》中的戒定慧三學已完成了許多,已可以自己獨立深造了。

  這一天,他來到師父跟前。

  「弟子想要離開一陣子,回去看看父母、親人與朋友,與他們分享一些自己所學所悟,以了當初自己開始修學時想要以法惠益眾生的心願,請師父允許。」

  「好,也是時候了,往後再有不明之處再到師父這裡來,你還有一些功課未做,還有使命未了。記得,不論做什麼,不論走到哪裡,不可忘了修行。」

  「弟子一定記得師父的教誨。還請師父給於弟子最後的教誡。」

  「放下我,真心慈悲,依法如實,正念正知,活在當下──如此而已。」

  「啊!」

  愛與被愛

  雁兒從震撼中醒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覺得很飢餓。正好有一隻麻雀飛進洞來,看到雁兒,就把喙裡銜著的食物放在雁兒口裡。

  放下我,真心慈悲,依法如實,

  正念正知,活在當下

  吃飽了,雁兒深思著,回憶起自己那很長很奇異的夢。夢見做人倒沒什麼,他上回看「緣起宿命鏡」時,已回憶過許多過去做人的經歷。但那種「戒定慧」的修行還真不容易,卻也感到熟悉。有沒有可能達到夢裡的那種境界呢?似乎做不到。

  雁兒有點困惑了,但忘不了的是:

  「放下我,真心慈悲,依法如實,正念正知,活在當下。」

  他想回去與小燕分享,但小燕此時能受教嗎?或許她會取笑說這只是夢中的東西。回到雁族群中告訴他們?但是看來他們只對食物感興趣與得過且過。

  「法」的深義誰會明白呢?

  世間是否真有像夢中無名菩薩一樣的聖者?像帝釋與妙音天女那樣好的天神?

  無名菩薩知道了雁兒的疑惑,但他不願意揭開這個謎。「時候還沒到。」大菩薩的因緣智慧永遠是那麼奧妙。

  有一點,雁兒開始肯定了。冥冥之中,有一股超凡的力量一直在護著他。從他走入彩虹橋開始,那聽到卻看不見說話者的聲音,夢中的聖歌……這一切一切都太神奇了!

  想到這裡,他不禁感動。感動那冥冥之中的智慧與慈悲的力量一直在護著他。於是便很深情地唱了起來。

  愛的理想

  是誰在 是誰在 牽著我

  是誰在 是誰在 護著我

  好像有一個冥冥中的力量

  指引著我生命

  用一個愛的理想

  指引著我的生命

  這是一個永恆的信念

  度苦到永遠

  突然間,他聽到那很熟悉的聲音在唱著。啊,就像那夢中的妙音天女!

  愛的指引

  用愛心 用愛心 牽著你

  用信心 用信心 護著你

  給你真希望敢夢想的力量

  指引著你生命

  用一個愛的力量

  指引著你的生命

  這是一個永恆的信念

  愛你到永遠

  (上部完)

自然的代價(中部)

 

  第五十一回

無我與輪迴

  雁兒想起自己在最近一年多內所經歷的重大心路歷程。從幫小燕,入虹橋,聽到無影聲音,在無影聲音的幫助下救小燕,與咪咪同看「緣起宿命鏡」,回憶起種種過去世,尤其是阿虛與小武那一世,向蒙卡勒大師學習,看「天眼鏡」,引導小燕學飛,奇異的長夢,夢裡阿明修的那一套原始佛教修行,黃大師,《清淨道論》,自己超強的領悟力,還有那總在夢裡夢外聽到的甜美歌聲及那意義深奧的歌詞。還有那夢裡的帝釋與無名菩薩……

  整個想法都改變了,整個看東西的方式也大大改變了。

  開始回憶起過去世時,他還以為,有一個永恆不變的「我」在投生,似乎是不死的生命。到夢見阿明修的那一套定慧修行時,才明白無我與輪迴是一體的,完全沒有矛盾。一再投生的不是一個永恆不變的主體或「靈魂」,而是一個不斷生滅的生命流。身在不斷生滅,心也是在不斷生滅。都是因緣和合而成,沒有永恆不變的「我」。

  再想起關於阿明的那個夢,更是一個大大的震撼。

  以前他總是善惡分明、敵友分明、對錯好壞從不馬虎。但自從做了那個夢以後,他愈來愈覺得很難判斷生命中的真假對錯。就像阿明與小花的分離是多麼冤枉,竟然被他們倆看不到也不認識的惡夜叉離間。說冤枉卻又很公平,因為這都是有宿世的因緣。阿明與小花所遭受的,也只是他們自己的果報而已。

  而那位離間他離開黃大師的紳士,竟然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傀儡,讓惡夜叉的利用卻始終不自知,幸好黃大師還是有知之人,知道他著了魔,原諒了他。

  最神奇的還是阿明在阿秀房裡的表現。一會兒慾火焚身,幾乎失控,但一剎那間清醒過來,坐懷不亂,乾坤還原,身處在惡夜叉與無名菩薩的毒害與救度之中,而始終完全一無所知。弱點不成弱點,強處不成強處,竟受兩股龐大的外力驅使。而說是外力,卻也是他自己的惡善因緣交接成熟的結果。不然惡夜叉何必等待時機而動,無名菩薩又何需等待因緣成熟時才救度?看來惡夜叉與無名菩薩也只是其中的緣,也不是絕對性的力量。

  最啟動人心的還是黃大師教的原始佛法。由簡到繁,由繁歸簡,從思維到超越思維。

  忘不了的是那些甜美的歌,總在他心中留下無限的啟發與溫暖。

  悟

  「什麼才是究竟絕對的呢?什麼樣的選擇、決定與實踐,才是永遠無悔的呢?今天的判斷與抉擇,是否會被未來的智慧推翻?就像我現在推翻從前的想法一樣?」

  還有那什麼「中極」與「轉乘」的概念,好像很熟悉,卻因為他在這段思想爆發的時期忙著悟其他東西而被忽略。現在他想起了,覺得這必然也是重要的法。

  「中」,莫非就是指「中道」,黃大師說佛陀教的「中道」?對!黃大師總是提醒阿明不可落入偏極,卻又一再鼓勵他一定要把生命的潛能發揮到極點。那不就是「中極」了嗎?

  「轉乘」又是指什麼呢?「乘」大概是加減乘除的「乘」吧?「中極轉乘」連在一起講,一定別有意思!他又回想離開小燕前,在夢裡聽到的「發現潛龍」那首歌中的「中極轉乘萬千法」。莫非與黃大師教阿明的善法與善法之間的關係、惡法與惡法之間的關係有關?黃大師說,善法會幫到善法的增長,如正念、正知與如理作意,還有無我、真心、慈悲、活在當下……全都可串在一起。若每種善法來個你幫我,我幫你,不是相輔相成、相乘不息了嗎?莫非那就是所謂的「轉乘」?「中極轉乘」,目前最好的理解也只是如此了。

  「那我下一步應該怎麼走呢?」

  他想要回到雁群中,但恐怕與雁將又將有一番掙扎。要去找小燕分享法,又不覺得小燕那日益增長的自滿與慢心能受得起這些深奧珍貴的法。

  像從前那樣過日子已不可能,沒有智者願意活出過去的智慧。未來的智慧也未生起,也沒能力活出來,看來只有活出當下的智慧了。這似乎已經是最好的了,若有差錯也無可悔了。

  從夢中黃大師的生命裡,雁兒悟到一點,那就是「依法如實」的至誠。但這「法」究竟是什麼呀?「法」總隨著我們領悟的加深,而不斷有不同的理解,即使單只是「無我」的體會也會不斷加深,對「因緣」的瞭解又似乎變得更快!看來若能服從當下的智慧所體悟的自然法則,也就是法,那已經很好了。

  對了!黃大師說,佛陀還有教「目標正知」,這目標應該是淨化滅苦。但成佛呢?那是否也是目標?但「佛」據說也是淨化的滅苦者啊!對了,大師說,佛是要度眾生的,那就是度苦了。自己滅了苦,再度苦。

  突然間,雁兒茅塞頓開,恍然大悟了。

  「我要服從當下的智慧所體悟的自然法則,去中極滅苦度苦的目標!」

  「雖然我無法活出佛的智慧與慈悲,但能做到這一點,已經是當下最好的了吧!不會有更好的了吧?我現在就要去教小燕!」

  「有!你可以用當下自己最高的智慧,去找出更高的智慧。然後依那更高的智慧所體悟的自然法則去實踐!」無名菩薩在兜率天觀照到雁兒的心歷成長還差一些。

  「嗯,他現在的心純真清淨,可以相印。」於是便把自己剛剛的心思印在雁兒心上。

  「有!你可以用當下自己最高的智慧,去找出更高的智慧。然後依那更高的智慧所體悟的自然法則去實踐!」雁兒突然大聲地對自己說了這句話,說了出來才嚇一跳。他很震撼自己竟然還能悟到這一個!

  「有誰有比我更高的智慧呢?啊!對了,蒙卡勒大師!他不就在不遠處嗎?好,現在就去找他!」

  (有人說:「你可以知道你明天會怎麼想,如果你決定今日不再成長。」一連串的夢,讓雁兒一再打破了思想局限,擴大了心靈的成長空間。下一步會如何呢?請看下回!)

第五十二回

依法如實

  「雁徒兒啊!你總會一而再地想起要幫小燕也不是偶然的,是你們兩個的因緣在驅使。但是只管順著因緣走,還不是最有智慧、最符合自然法則的。」

  「什麼才是最有智慧、最符合自然法則的呢?」

  「依法如實!」

  「依法如實?」

  「對!依法如實。」

  「『依法如實』,我夢中的阿明曾經依黃大師的教法悟過。我現在想起來還有些許概念,就是不違背法,看當下心上的效果,每一剎那皆要帶來惠益,對嗎?」

  「那是對的,是一方面。但『依法如實』有無限的妙用,一個人只有到了佛的『一切知智』的階段,才可能圓滿『依法如實』。」

  「啊!這幾乎有無限的運用!」

  「對!所有解脫輪迴的大聖人,佛稱之為『阿羅漢』的,必然已完全悟到『滅苦』的法,卻沒有完全悟完『度苦』的法,與度眾生有關的善巧能力,及種種世間法。只有佛才徹底掌握理解世間所有的因緣,有能力為一切所可能為的事。只有佛才有完全如實的能力,原因就在此。」

  「那我現在想用最新的體會與能力去教小燕不算『依法如實』嗎?」

  「那你必須明白,你現在這麼做能否為小燕帶來真惠?」

  「真惠?」

  「真正的惠益。」

  「我覺得我對她完全沒有私心,沒有佔有心,只是一片真心要為她好。難道那還不能帶來真正的惠益,還達不到『依法如實』?」

  「因為你還不知道一些你和她之間的相關因緣,也無法知道與這因緣所有相關的自然法則,所以始終無法『依法如實』。知道,才可能契真理、契時機;不知道,就很難辦到了。辦到也只是巧合,不是了了分明、充份明白其中的運作原理。」

  「但剛才師父說我只管順著因緣走,那順著因緣走還有什麼不依法的地方呢?」

  「順著因緣走,不一定就能依法。如果那因緣是依法的,順著因緣走,一般上也就自然依法。但如果那因緣是『違法』的,順著因緣走只有又再犯錯了。」

  「啊!還有『違法的因緣』?」

  「對。就像你那夢中的惡夜叉,他只是順著仇恨與離間的因緣走,便又再造惡,結果便墮入了地獄。」

  「但那只是夢啊!」

  蒙卡勒大師微微地笑了笑,不答。他深深地看了雁兒一眼,眼神中閃過一道智慧之光,那麼深,又那麼純樸。

  「師父竟然知道我的夢!」突然他想起他還未對大師說起這個夢!

  大師又微微笑了笑。

  「那麼,那惡夜叉會有什麼選擇呢?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選擇。」雁兒看大師不說明什麼,也不澄清什麼,便與大師以夢論夢起來。

  「當無名菩薩提醒惡夜叉關於因果的時候,如果他能受勸受法,不固執,不決心寧可兩敗俱傷、寧可下地獄,便有了法的承擔力,便不會被阿明的惡業與自己的仇恨牽動,惡的循環便得以中止。」

  「但如果他不做那番離間,阿明離間的業又怎麼能消呢?好像總要有人來做壞事是的。」

  「業總會有它的出路,要出苦海的人,不必為了別人的業怎麼消而煩惱,應該只看自己當下身口意如何不再造新的惡業。牛不被殺,若殺業成熟,走在懸崖邊也可能摔下來。阿明在『法』的保護罩裡,惡夜叉雖未能做什麼,當時他也被自己的業報壓得心頭不舒服,所以不能好好受法,自己也會莫名地選擇離開最能幫到自己的黃大師,這不就是業的離間嗎?沒有外緣幫它成熟,它還不是又成熟了?惡夜叉的噁心所為,也只有害死自己而已!」

  「啊,我明白了!原來那個夢有那麼多的啟示!」

  大師又微微地笑了笑,彷彿一切都在他的度量之中。太不可思議了。

  (待續)

第五十三回

神鏡的代價

  「哪,你看!」蒙卡勒大師指著「天眼鏡」說:「小燕此時正沉醉在她新獲取的飛行能力,享受較量,處處要贏過其他鳥兒。你看她那股傲氣……」

  「我想去勸她,不管她聽不聽,至少我盡了一個做善友的責任。」

  「師父知道你有慈悲心,但你要知道,你若現在去會有什麼效果?」

  「會有什麼效果?」

  「會害到她!」

  「會害到她?」雁兒眼睛都大了起來!他從來沒有想過,幫助眾生還有可能會害到眾生。

  「對,會害到她。」大師很平靜地說。

  「師父怎麼知道?」

  「那你要看,如果現在你去,你與她會浮現什麼業。」大師指著那個「天眼鏡」。

  「這不是『天眼鏡』嗎?不只能看到遠方,還能看到未來會浮現的業?」

  「都能,都能。還能看到她的起心動念,還能聽到她的聲音……一切一切。」

  「好神奇啊!師父!我過去一直想問師父,卻不敢問,這『天眼鏡』是怎麼得來的?」

  「是修行佛陀的『止禪』與『觀禪』得來的。」

  「修行可以得到這麼一面神奇的鏡子?」

  「不只一面,還可以得到很多面。」

  「很多面?能不能給我一面,讓我也好好幫助眾生?」

  「那你必須要修成佛陀的『止禪』與『觀禪』。」

  雁兒越聽越糊塗了。

  「為什麼不能給我?」

  「因為那是你得到它的『代價』。」

  「為什麼師父跟我要『代價』呢?我會用它來幫助眾生的。」

  「因為沒有更好的辦法呀!自然界的一切都有『代價』的。」

  「啊!我以為不會濫用它就可以了。」

  「真實的心、老實的心也是一個先決條件。」

  雁兒還是不明白。

  大師望了望他,看他一片真誠赤子之心,也就說了。

  「孩子啊!這面鏡子,其實也只是師父的心的投影啊!」

  「啊!」

  「你不覺得這面鏡子沒什麼特別嗎?你沒發覺到我沒特別把它收藏起來嗎?因為真正的力量不藏在這面鏡子裡,而是藏在修行了『定』與『慧』的心裡啊!鏡子縱然破了,或被偷走了,都不會有什麼關係,換上個千百個,還是一樣。重要的是心──開發了自然力量、『法』的力量的那顆心!」

  「啊!所以縱使師父再慈悲弟子,也無法給弟子一面這樣的鏡子。要得到它,就得為它付出代價,修成佛陀教的止禪與觀禪,那就是定與慧了吧?」

  「對,止禪修定,觀禪修慧。」

  「止禪不夠嗎?我以為這是一種神通,怎麼又捲入慧呢?」

  「單有定,單修止禪,可獲得神通,但還是免不了墮入錯見。如你先前看『緣起宿命鏡』時回憶過去世一樣,因為未徹悟緣起,不知道輪迴中沒有一個『我』在輪迴,只是延續的名色生命流,對各種因緣的變化關係也未了知,所以看到了還是無法超然。有了觀禪的慧,再發揮這種能力,便不會迷惑,不會自誤了。」

  「師父的智慧太不可思議了!」

  「是佛陀的智慧太不可思議。」

  「師父謙虛了!」

  「不是謙虛,只是如實。」

  「師父說話的樣子,好像我夢中的黃大師!」

  「蒙卡勒大師本來就不是蒙卡勒大師,黃大師也不是黃大師!」

  「啊!只有名色流,沒有『我』!」

  「只說對了一半,最重要的一半。」

  「啊?!」

  (還有另一半呢?請看下回。)

第五十四回

承擔

  「還有另一半呢?師父。」

  「以後你會明白。」

  「來,你看如果現在你去幫小燕會發生什麼事。」

  就像在看電影一樣,他看到小燕對他這麼快回來(才短短幾天!)而感到輕慢,誤以為雁兒離不開她。小燕也對他狠心告別而記恨,想用羞辱他一番來報復!

  「天啊!我是好心要幫她的呀!她不會這麼壞吧?太難以想像了。」

  「如果單從你對她的一片真心與過去的恩惠來說,是難以想像。但若明白導致這種可能性的因緣,一切又不奇怪了。」

  「是什麼因緣?能不能讓我看?」

  「好。」

  「是什麼因緣?能不能讓我看?」

  「你忘了小花了嗎?」大師一句話提醒了雁兒。

  此時鏡中顯現出小花的身影。原來那晚小花被一個國際犯罪集團綁走,販賣到海外當了妓女,她一個人無力反抗,只能任由他人的驅使與虐待。偶爾她也會想起阿明,也認為那晚自己太過情緒化。但是,在那樣的處境下,她把一切錯都歸結給阿明。心中對阿明總有一股怨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一個黑人救了她,她很感激,還為他生了個兒子,但孩子出生不久,那個黑人出車禍死了。她把全部的愛都投給了她的兒子,但是她的背景和孩子的膚色,讓孩子的童年很不幸福。最後,小花在憂鬱中走完了一生。

  雁兒看到這一切,一片無奈,深深的悲憫不禁生起。。

  「既然如此,縱然她再羞辱我,我還是不會恨她的;我會很慈悲她一無所知地,重複過去業的模式。」

  「是的,你不會因為幫不了她而失去什麼,最多只是浪費時間而已。但你可否看到,這樣做會怎麼樣害到她嗎?」

  「怎麼樣害到她?」

  「過去她冤恨你還罷了,只是普通冤恨的業。但今回你是教她『法』的師父。之前,教她身飛行的法還事小,這回要教她心飛行的法,可是『佛陀』的法。任何一個眾生,對教自己聖法的師父造下惡業,那業障可不輕的,會大大破壞了自己往後受法的能力!」

  「哦!我明白了,所以師父說,如果我現在去幫她會害了她!」

  「對。」

  「但是這未來將生起的業與這業的投影可以改變嗎?」

  「可以轉化。」

  「怎麼樣呢?」

  「通過你修『法』的實力提升、業的提升,以及她在未來將受到的創傷與教訓所帶來的成熟與成長。到時再重逢,即使這業再成熟,雙方的承擔力都會大大的不同。」

  「師父能舉個例子嗎?弟子好像悟得還差一些。」

  「用佛陀的例子吧。如果有人抓一把鹽,放進一杯水裡,喝起來一定很鹹,很難喝下去。如果他把同樣一把鹽撒進恆河,再從恆河的水取一杯來喝,便完全不覺得什麼。這水,就好比是承擔力,也就是一個眾生的福慧業、戒定慧等功德資糧。沒有足夠承擔力的眾生,只要是造了一些小小的惡業,都可能要下地獄。有承擔力的眾生,造了同樣的業,還有希望可以懸崖勒馬,救度自己。」

  「就像小燕,雖然有被關在籠子裡的果報,但因為她與弟子有善業緣,弟子最終還是幫助她飛了起來。而許多沒有這種善業緣的鳥兒,幾乎都一輩子被關在籠子裡,對不對?」

  「這也算。像有些人得了病,卻遇不上良醫而死去,有些得了病,卻即時遇上良醫而得救。這方面的例子舉之不盡。」

  「所以師父要弟子把握現在,增強自己的善法善業。也讓小燕吃些苦頭消消業障,更能珍惜與承擔法的幫助,對不對?」

  「師父是這個意思,還看你能不能定下心,不受舊業的模式牽引,當下依法如實!」

  「弟子既然明白了,必然要遵照師父的教導,依法如實去實踐。可憐的是小燕要獨自吃些苦頭了。」

  「肯依法如實的眾生,就可以把苦減到最低,在學習與成長中不必受無謂的苦。縱然把智慧發揮到淋漓盡致,眾生在苦海中要受的苦,還是太多了。但是若不用智慧,再放縱自己,要苦到幾時才會完呢?」大師語重心長地說。

  (待續)

第五十五回

善巧之無奈

  自從雁兒這次回到蒙卡勒大師身邊以來,大師就再也很少用較詼諧幽默的方式教導他,反而都是很直接單調的。以前還會叫小鴉為他唱歌,這回竟然在半年內一首聖歌都沒聽過。雁兒開始有點納悶起來,不敢問師父,便找個機會問小鴉,畢竟小鴉跟在大師身邊最久,或許會知道為什麼。沒想到小鴉即隨口唱了一首歌,代表大師回答了雁兒的疑問:

  走出善巧

  善巧教你也只是因為無奈

  佛語雖然本單純

  你的雜染叫你難以攝收

  讓我幽默讓我萬般善巧

  好好接引你 緩緩導引你

  最終走回本源

  但願你能夠早日回歸單純

  放下善巧的需要

  早日融入佛的原始教誨

  一切導師皆成你的良師

  做個好學生 好好地受教

  就讓自然教育你

  傍晚,雁兒去向大師請安時,向來很少在這個時候說話的大師開口了:

  「雁徒兒啊,佛時代悟『法』最敏捷的弟子,單單聽到佛說『看到就純粹只是看到,聽到就純粹只是聽到……』就能了脫生死。放下心裡的戲論,以單純的心去受法是最好的,放下一切做作、一切多餘舉止的心,是最清涼快樂的。」

  「啊!原來師父以往的風趣幽默,只是為了接引我啊!」雁兒心中對師父無限佩服感恩,也感恩小鴉。

  從此以後,他對大師的教學風格不會有所期盼了,也不再為大師在心裡塑造什麼形像。大師也不是大師,沒有永恆不變的主體,甚至還會應眾生所需,而作出各種有惠益的表現。而這惠益不一定符合弟子們的智慧與期盼。

  在大師身邊修學佛法的日子裡,他對生命的體悟大大增長。他想起之前所悟的道理。

  活出當下的智慧所體悟的自然法則,必須包括善用外在更高的智慧、相關的因緣,包括自己的『法』的力量與外在可用的善因緣,如大師的心鏡。而一切都要朝往滅苦度苦的目標。於是,他領悟得更深更受用。

  「我要服從當下的智慧所體悟的自然法則,及圓滿運用當下所能掌握的內外相關因緣,去中極自度、度眾滅苦的目標。」

  這樣就可以避免生命中懊悔、無謂的過失。若是做到了這一點還是不圓滿、有過失,錯誤已是最少的。這必然已經是成長提升,所不得不經歷與付出的代價了。

  但要如何才能時時刻刻活出這一點呢?

  突然間,他想起夢中黃大師重複無數遍的:

  「放下我,真心慈悲,依法如實,正念正知,活在當下。」還有那把這一切串在一起的了了分明的心,歸納而單純!

  「好容易啊!……但是,我怎麼還沒開悟,還沒了知世間的一切,還沒成就佛的無邊智慧、慈悲與各種功德呢?我少了什麼吧?」他一直在想,在想,想到入睡去了。

  就在他醒來的那一剎那,昨天那個他抱著入睡的問題的答案已出現在心頭:

  「力道不夠,定力不夠,各種善法的輔助力量也不夠。」

  真奇怪!好像總是能借用睡覺悟東西,找答案。

  他把他的經歷感觸報告了大師。

  大師只微笑不語。

  (待續)

第五十六回

定力

  「定力是轉功處,是轉乘一切善法的其中一個要點。」大師說:「定力加深力道,一切善法的力量大大加強。用有定力的心去佈施、行善、幫助眾生,你所造下的業會加強好多。徒兒啊,在這方面多下功夫吧!」

  「要怎麼樣才能加深定力呢?」

  「依《清淨道論》的修法,像你夢中的阿明所修的一樣。」

  「那些定力的修法,全都專注於意門,都要坐著不動才能深入。所有入定都不能動。我比較喜歡阿明修慧的方式,行住坐臥、六根門一切拿來全是功夫,對我來說似乎更有淨化的效果,似乎更有力道。到底弟子的理解是否正確呢?請師父指正。」

  「師父問你。如果你有兩個裝滿水的水桶,一個同時敲了六個洞,另一個只敲了一個洞,你認為一個洞跟六個洞的出水,那個力道比較強呢?」

  「必然是只有一個洞的較強。」

  「為什麼?」

  「因為水力完全集中,沒有分散啊!」

  「對。心也一樣。其實,在佛陀的教法及禪修者的修行體證來說,一心從未有二用的可能。」

  「可以我們卻是同時看到又聽到又……」

  「那是因為心的速度太快了,才可能好像同時做很多事。」

  「哦!」

  「當一個修行人入定時,由於心完全處在意門,完全只對著一個目標,力量就非常的大,力道就很強。再用這種力量起觀照,所體證的智慧就很深。」

  「師父的比喻弟子明白,但弟子似乎總覺得要專注一門總會比較辛苦,用不上功夫。同時專注六門卻很容易,反而覺得更能不分心,更有定力。」

  「你的情況,就好比一個初學射擊的人,面對著有六個紅心的靶子。射了一千次,射中紅心的機率,必然是射中一個紅心靶子的六倍以上,所以自然比較喜歡有六個目標。但你想,一千次全射中六個紅心,與一千次全射中一個紅心,哪一個紅心先被射穿粉碎呢?」

  「我明白了。專注一門還是比較有力,因為定力深的緣故。所以,雖然現在我專注六門做得比較好,還是應該訓練我最弱的一環,專注一門。」

  「正規的修法是如此。」

  「還有其他的修法嗎?」

  「有的。有些人因為過去修過很好的定慧基礎,即使未一門專修定,只聽佛講經,只看破滅的水泡,看佛用神通造的金蓮花壞滅,觀察到佛陀身邊用神通造的美麗少女在短時間經歷中年、老年到倒下來死了、腐壞了……那種種方法而開悟。若有例外的波羅蜜,也就是特殊的滅苦功德,便不一定要照常軌。」

  「但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吧!我現在連佛都沒遇上了。」

  「對。例外永遠有的,但修行應修成功的因素,不可期盼例外。如果你是例外,你就例外了。例外都有例外的因緣的。」

  「但我好像一時間克服不了比較喜歡有六個目標的心。感覺上,那比較快樂自在與沒有壓力,專注一個目標,一下就感到壓力。」

  「眾生永遠喜歡做自己熟悉與勝任的事,但修行提升是一再放下舊有的成功,走向新的、更高的成功、淨化。這也就是說,從熟悉走向不熟悉,再把不熟悉訓練成熟悉。」

  「好像好難。」

  「活在當下、放下我、不執著就容易些。你還是可以做你熟悉的。只要心有正見,心就會有正確的傾向,有正確的傾向,心的力量會漸漸往所傾向的方向開發。」

  「我應該只傾向一門?」

  「暫時用六門,但必須傾向於單純,對單調的事物、目標學習趨向單純,慢慢地再專注一門時就不難了。」

  「怎樣才能不厭其純?」

  「放下我,活在當下。厭倦心之所生起,是因為我們活在時間的枷鎖裡,常比較過去,夢想未來。活在當下,就能跳出這個枷鎖。」

  「原來這『放下我,活在當下』有這妙用。」

  「還多呢!」

  (待續)

第五十七回

連環夢──真正的度苦法器

  雁兒的修行是進步了。此時他的心一直想著雁群、小燕、咪咪、鴉子兄弟,還有外頭無數的眾生。小鴉勸他沉住氣,一股作氣修到底,說大師還有許多功夫是他未學會的。他也深信這點,只是心好像有些結待解,有些願待完成。於是小鴉又為他唱了一首歌。

  中極

  成法超萬結

  成法成萬功

  一心 一心定成法

  信念明悲空

  放下去來

  放下人我

  專一點 超時空

  默默虛忍

  萬卦增升

  中極當下功

  當下功

  他聽了無限感動。

  他最喜歡小鴉的方式了,總是以歌代語。

  蒙卡勒大師知道雁兒的心念。他知道小鴉的勸慰只是給他留下一個再深造的種子。

  「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

  當一大群必須從他那兒受法的眾生善因緣成熟的時候,他又如何能抵擋呢?

  雁兒最終還是到大師跟前,請求離去。請大師給他度眾生的教誨。

  「今晚早一點去睡個覺吧!」大師什麼也沒教,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雁兒有點失望了。他想大師這麼久以來,大部份時間只教他自修。現在要離去了,想請個度眾生的法都得不到。

  但很快他又回想起大師這麼久以來對他、對眾生的智慧與慈悲。雖然大師總是說他自己比起佛陀太慚愧了,但他還是更有智慧與慈悲的,必然有原因吧!

  「唉!跟了師父這麼久,記憶中未曾刻意違背過師言,這次離開前別壞了記錄。今晚還是早一點去睡個覺吧!」

  這個對師父的忠信給他的回報,竟然大大地超越了他所能期望與想像的。

  當晚,他做了四個夢。那四個夢是什麼呢?請看下回。

第五十八回

第一個夢迴

  蒙卡勒大師在定中。

  突然四方揚起一陣風雲。

  大師出定一看,口裡念了一句「依法如實」,左手上即刻出現了一個盾,上面寫著「空」;右手上即刻出現一個環,上面寫著「悲」。

  大師依然坐著不動。

  帶頭衝著來的,是他的父王、母后與他的愛妃,還有全國的將兵子民。

  「我們要你放棄出家修行,跟我們回去!」父王開口了。

  「跟你們回去幹什麼?」大師問。

  「我們會立你為王。」

  「我只想當法王,不想當世俗的王。」

  他們捲入了一場深奧的辯論,最終,來者全都辯不過大師。

  「我們不管,你不聽我們的,我們就全都死在這裡!」父王說。

  「我們本來都一直在生死之中輪轉,有什麼差別呢?你們只是被無明所蒙蔽,看不到自己在剎那剎那生死而已。」

  此時魔王造了個大火坑,大到足以容下所有的人。

  「親愛的,你不回到我身邊,我不想活了,我現在就跳下去了。」愛妃哭著說。

  「孩子,你就慈悲妃子吧!總不能讓這麼多人死在你的手裡。修行人是慈悲的,是不能讓每個人為你下地獄吧!」慈母后也加進來了。

  「你們的心都已經是地獄了。聽你們的也等於陪你們下地獄。讓我留在地獄以外,也許有一天成就滅苦的法後還能度你們。」

  這時,全國君民一起湧向火坑邊,跳了下去。

  大師高舉「空盾」一揮,全國君民化為虛空,再變成一團雲,飄到另一邊。大師又拿起「悲」環一展,自己也化成一團雲,與那團雲融合起來。

  此時,西邊的天空出現一團祥雲,上面坐著妙音天女,一邊彈著琴,一邊唱起歌來:

  真正的度苦法器(一)

  看著父母兄妹愛人煎熬

  讓我空悲不倒 法的力量要升超

  同體悲心 憐惜癡苦自己

  依然深明因果法緣理

  悲心從來廣同體

  眾生癡苦我總心感悉

  不忍眾生苦 不忍眾生迷

  不忍眾生繼續造苦因

  這份悲有真勇氣

  為度眾生願受苦無盡

  悲也有智慧 因果我不欺

  依法如實空悲喜中極

  智悲 任考任磨心不迷

  眾生自毀要脅法不離

  任他自摧 任她跳入火坑

  萬千智悲善度法不離

  智悲 不落自己的私心

  再愛再惜 空明能捨離

  悲極救度只能依法中極

  愛兒愛妻墮獄法不離

  救度眾生要無慾

  生心無住無住才生心

  真愛要有真智慧

  要能經起最極的打擊

  看著兒女姊弟情人造惡

  讓我空悲不倒 法的力量要升超

  就像慈醫見血見淚不慌

  才是真正的度苦法器

  (待續)

第五十九回

第二個夢迴

  那團雲慢慢轉變,變成一個巨人型的雲團,慢慢地五官都具足了。接著左手出現一個寫著「空」字的大盾,右手上出現一隻劍光陰寒的利劍,寫著「絕」字,心口出現一個「悲」字。接著右手的每個手指頭都長出一個人頭,長著暴露的凶牙,口齒流著鮮血。這五根手指的頭一齊說話了:

  「給我血,給我肉……給我血,給我肉……給我血,給我肉……」

  各個指頭各有要求。

  突然右手的利劍一砍,胸口的一大片肉打開來,握劍右手便伸過去,讓手指的五個頭吸著那些血,吃那片肉。接著又是一砍,臉上的肉也砍下一片,右手指的五個頭又吸著那些血與肉。接著又一砍,腹部的一大片肉也打開來。這樣地,在全身各處砍傷及吸血食肉……。很快的,這白雲狀的巨人變成鮮血淋漓,瞬間就快散掉了。他的左手卻還穩穩地拿著那個「空」字盾在揮舞著。

  突然,那左手抓著的「空」字盾粉碎了。左手輕撫之處,右手的劍已不能砍傷自己,就像砍在雲上,穿進穿出後,不流血也不留痕,只是舊傷口還在。

  此時巨人心頭的「悲」字,留出乳白狀的汁液,左手沾了沾它,撫在傷口上,傷口即刻消失無蹤。再撫在五個手指頭上,五個兇惡的人頭也都消失了。

  右手的劍發出的劍光已不再陰寒,而是暖熱,向四面散播,「絕」字變成了「慧」字。

  妙音天女又繼續唱著她的歌:

  真正的度苦法器(二)

  身受癢痛血流骨裂煎熬

  萬箭穿心火烤

  讓我空悲法不倒

  修法成佛的願更要升超

  悲憫願度眾生癡惡苦

  悲心從來廣同體

  眾生癡苦我總心感悉

  甘願自己苦 不忍眾生迷

  悲憐眾生為我造苦因

  受果真心懺宿罪

  為己為眾懺罪真謙虛

  是我宿業重 令眾演惡角

  一心悲諒眾生苦因業

  智悲 要血給血肉施肉

  留在苦海也只為眾生

  忍它癢痛 只願眾生離苦

  不忘回向功德為度苦

  智悲 中極消業的機會

  中極空悲忍捨等功德

  苦中增升忍願止觀萬法

  轉化破超轉乘增增能

  救度眾生要無畏

  深明空性超然萬幻苦

  智勇無住生心悲

  超越時空這點又何謂

  心受榮辱得失變幻苦樂

  眾叛親離萬惡

  讓我空悲法不倒

  就此度考示現法力度眾

  活出真正的度苦法器

  妙音天女的歌聲好甜美哦!夢裡的雁兒都禁不住被天女的美貌與甜美的歌聲所吸引。

  (待續)

第六十回

第三個夢

巨人氣勢萬千地佇立在雲端上,伸展著手心有個「空」字的左手,揮舞著「慧」字劍,心口的「悲」字發出柔和撫慰的乳白色的光。
「您好棒哦!」妙音天女喝采起來,輕飄飄地飛過去,雙手抱著巨人的項膊,在巨人的臉頰上猛親吻起來。她柔柔薄薄的天衣在風中飄著,優雅萬千。
巨人大吼了一聲「依法如實」,竟隱沒不見了。妙音天女的擁抱落空了。
在無形無影之中,巨人竟然唱起歌來:

只是為了度苦
從此放棄一切樂的迷惑
住世不為了自己
奮鬥不是為了自求安樂
處處刻刻不忘眾生癡苦
善樂我善用  善能我妙用
只是為了度苦

從此放棄自己樂的追求
以眾生之樂為樂
以眾生之苦息滅為樂
處處刻刻活出同體大悲
明空無我住  無住中生心
只是為了度苦

擁抱落空的妙音天女不但沒有惱羞成怒,反而若無其事地唱起歌來。奇怪的是,嬌柔多姿的天女,這回竟然唱出氣勢浩然的男歌聲!

真正的度苦法器(三)
面對絕代美人投懷送抱
掩裸情慾萬嬌
讓我空悲法不倒
一心清明定定不動不亂
胸懷萬劫度苦的悲願

留在苦海不為己
為度眾生延遲體證無死
明空本無住  悲苦方生心
從不為了私慾荒心念
一心慈悲癡美女
沉迷情慾心已失去法諦
讓我度癡人  莫要累眾生
免費晚餐我心終不貪
智悲  普度眾生需法力
先要修成萬卦不動心
中一無極  方能發揮太極
空悲忍願中定生神通

智悲  普度眾生需真心
經得萬千考磨的真心
名利權欲誘脅道心無礙
生心無住空悲要無底

救度眾生要無己
同體諒恕己彼的苦迷
心巨精微博淵遠
時時與處處為度苦中極

面對清純良女忠心溫柔侍候
奉出身心任召
讓我空悲法不倒
一心度苦一心法的升超
才是真正的度苦法器

    「哇,原來天女竟然也是修行路上的考題!」夢中的雁兒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待續)

第六十一回

第四個夢迴

  妙音天女歌一唱完,雷聲震動,群龍從四方湧現,帝釋帶著一隊天兵天將,從東方馳來。

  「偉大的蒙卡勒大士萬歲,萬萬歲!您太了不起了!太偉大了!請您出來當人天首領吧!蒙卡勒大士啊!請慈悲我們,現一現尊體吧!」

  「諸位天眾!您們有心了,請您們把崇敬虔誠的心保留給佛法僧三寶吧!我還有貪嗔癡未斷,不想當什麼人天首領,只想繼續修行。」

  「您也是僧寶啊!請現一現身吧!」

  大師心想他們也是真心善意,便在天空現一現,不出三秒鐘就消失無蹤了。

  此時西方,馳來一隊阿修羅兵將,一路唱著倒彩而來。

  「虛偽的蒙卡勒,你還不是貪圖恭敬,不然何必現身三秒鐘?哈哈哈!」

  眾天神也不與阿修羅眾交鋒,很快就隨帝釋天王離開。群龍也離開,阿修羅眾也自討沒趣地離開。只留下妙音天女在雲端唱歌彈琴:

  真正的度苦法器(四)

  面對萬千眾生歌頌功勞

  感恩崇拜讚好

  讓我空悲法不倒

  如如受幻隨喜眾生善心

  腳踏實地慎赴新考題

  度眾本來不為己

  留在苦海只為眾生離苦

  明空無住名 無我不欲利

  名利最多也只是工具

  不能揚功苦難上

  建了萬功也不任心居功

  卑中莫升尊 苦中莫享樂

  無我深入空性與同體

  智悲 不從苦難中得益

  面對卑微奸惡更謙虛

  眾生癡惡就是我的癡惡

  同體從不讓眾生卑低

  智悲 苦中培育波羅蜜

  增升法能成佛度苦愚

  增升轉乘只是如實無己

  只願真心令眾生共鳴

  救度眾生要無己

  只是一顆單純同體心

  救度眾生要真心

  再多崇敬佛也如如定

  面對萬千眾生唾棄冤枉誣告

  讓我空悲不倒

  法的力量要升超

  一心悲憫同體無明自己

  才是真正的度苦法器

  (待續)

第六十二回

告別

  旋乾轉坤

  雁兒一覺醒來,心裡就有了疑問。他決定今天只要師父點頭,就在今天走了。但臨走前一定要解除一切疑問,不然也不知幾時還有機會了。

  「師父啊!妙音天女在我夢中唱的第二與第四首歌,似乎很強調『謙虛』,這與師父強調的『如實』,應如何看待呢?」

  「徒兒啊!天人的『謙虛』與修行人的『如實』相去不遠啊!天人說『謙虛』的時候,是又『謙』又『虛』。『虛』就是無我啊!無我就自然如實啊!本來在上古時候,人們說的『謙虛』美德是沒錯的,因為從前的人都很單純,很少私心的。只惜隨著時代的演變,有些人把『謙虛』作為手段,乃至『虛偽』,那就『謙而不虛』了。所以師父說『如實』,就是不願與時下所普遍實踐的『謙而不虛』混在一起。只要心無我、真實,心總會做對,什麼名詞用與不用,都沒太大的關係。但用詞準確還是有好處的,還是有好處的!」

  「第二個疑問。師父不是要我捨棄對善巧的需要嗎?不是愈單純愈好嗎?感覺上昨晚的四個夢就是師父的善巧。」

  「徒兒啊!什麼叫『善巧』呢?」

  「『善巧』就是……最有效達到目的的好方法,對嗎?」

  「對!所以為什麼要捨棄『善巧』呢?其實佛陀也未曾捨棄過『善巧』。」

  「但小鴉唱的『走出善巧』,師父說的『以單純的心去受法』,不就是……」

  「不就是最重要的善巧嗎?」

  「啊!」

  「小鴉也沒說要捨棄善巧,而是『走出善巧』,也就是超越『善巧』的意思,是捨棄對『善巧的需要』,這本身就是省掉大部份善巧的善巧。因為只要能以單純心受法,就不會期盼花招。教法者也容易了,受法的過程也單純有效了。這正是更高更真更可貴的『善巧』啊!」

  「啊!我現在才明白。」

  「這一切都只是名相。重要的原則是『服從當下的智慧所體悟的自然法則,及圓滿運用當下所能掌握的內外相關因緣,去中極自度、度眾滅苦的目標?對不對?』

  「對。」此時,他已太習慣與師父談起他曾經或未曾報告的心中的一切。

  師徒相對沉默了一會。告別的時候也似乎到了。

  「師父,我這一回出去,一定要用法的力量『力挽狂瀾轉乾坤』!」

  「徒兒啊!『力挽狂瀾』你或許明白,但『轉乾坤』是什麼意思,你可知道?」

  雁兒頓時感覺到師父的話必然另有深義。他太熟悉了,一聽語音,已知又是更深的悟機。一時答不上來,只是萬分恭敬地望著師父。

  「記得,徒兒。一切不離『依法如實』,不離因緣果報,不然就會落得『牽強因緣』的後果。」

  「牽強因緣?」

  「對。」於是,師父又吟誦了一首詩:

  牽強因緣

  牽強因緣術必繁,

  強謀巧持失自然;

  若為世果果易崩,

  若為法果空自蠻。

  「扭轉乾坤必須是自然的事,契真理、契時機的事,也就是『依法如實』的事。」於是師父一喚:「小鴉!」

  「是!」小鴉應聲即到,站在師父右肩膀上。

  「解釋『回歸乾坤』的道理給雁大哥送別吧!」

  於是小鴉便又唱起歌來:

  只是還原

  旋乾轉坤就是回歸乾坤

  讓法緣各正其位

  因果清楚扶正顯明

  化敵為友轉逆為順萬和

  中道善法揚

  萬緣皆如實

  只為中極 度苦

  跟著大師總有學不完的東西,學到臨別前還在學。

  雁兒禮敬了大師,謝別了小鴉,便又上路了。

  (待續)

第六十三回

兜率天的菩薩

  雁兒再次獨自飛翔在那遼闊無際的天邊。師父與小鴉的情,雖然是他所珍惜的,但這種孤獨的自由自在,卻是他的生命。

  這回連方向也不想,想飛到哪裡就飛到哪裡。

  突然天邊傳來了那夢裡夢外皆那麼熟悉的歌聲,恰似妙音天女的歌聲!

  秋悟

  聽我把迷人召喚

  看我把冷心吹暖

  誰到秋下一心愁

  我這禪火過得寒冬

  如彩虹 如彩虹

  虹是空 虹是空

  因緣無常誰心愁

  空悲經得風起雲湧

  總歸是苦海

  總歸是苦海

  有無明有執取苦意濃

  多少放下 多少自在

  莫苦好景逝匆匆

  莫苦好景逝匆匆

  看我把狂瀾力挽

  讓我把淚海吹乾

  誰遇苦難一心慌

  我的智悲轉得萬難

  如幻夢 如幻夢

  夢是空 夢是空

  緣起性空誰是我

  悲願明空 度苦恆勇

  走出那小我

  走出那大我

  念眾生多苦痛悲和空

  一分無我萬分真心

  莫叫眾生苦無終

  莫叫眾生苦無終

  雁兒不自禁地朝著傳出那歌聲的一團五彩祥雲之處飛去,不知不覺地就飛了進去。

  這一進去,就到了另一個世界。面前是很高聳的龐然大物。啊,是巨人!大到他幾乎看不清,就像螞蟻看大象。

  突然間,前面的巨人開始縮小。啊!不是一個,是兩個……不!是三個……不!是很多很多個!

  巨人縮到比雁兒稍微大一些時,就停止縮小了。

  雁兒也不覺得害怕,只覺得很有趣!

  他抬頭仔細地望著巨人們,尤其是中間面前的那位。那巨人也凝視著他!雙目交會時,他竟然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

  說不出的理由!

  面前的巨人摸了摸他的小頭。他更哭得像迷途的孩子回到家投入了母親的懷抱。他感覺到被一股廣大無邊的慈愛磁場擁抱,感覺很熟悉!但在這一輩子卻從未有過這種經歷!

  「好久不見了!」巨人看著雁兒,溫柔地笑了笑。

  「您……您是誰啊?」雁兒驚奇地問,這會是他的老朋友嗎?

  「我是你的老朋友彌勒啊!」

  「彌……勒……。你是天神嗎?我這一生未見過您,若說見過,也只是過去世吧?」

  「是的,我是天神,兜率天的天神。你以前是兜率天天神的時候,我們在法堂裡會過面。」

  「啊!您真好,還在天上,我已墮落為畜生身,還希望你多多保佑。」

  「別難過。你只是還沒做完你應有的磨練。所以還得在六道各界之間來來去去。沒事的,把握好機會磨練自己,最終一定有希望達到我的階段。」

  「您能告訴我,我被帶到天上來的原因嗎?我只是一隻小鳥,我能為你們做什麼呢?」

  「我們安排你來是要提醒你,你這一生、乃至接下來生生世世要做的任務。不要小看自己渺小,你的心並不小,你可以為眾生做很多事!」

  雁兒很恭敬地聽著,好像在夢裡一樣。他竟然有一個叫彌勒的天神朋友要幫他指引他。

  雁兒突然看一看彌勒天神身邊的許多天神,特別是他右邊的那一位,那不是什麼……夢中的……

  「無名菩薩?」

  「你好,雁兒!」無名菩薩很親切地笑笑點點頭。突然間,雁兒完全不覺得陌生了,原來無名菩薩是真的耶!

  「那你一定也是菩薩了,應稱你為彌勒菩薩吧?他們也都是菩薩吧?」

  彌勒菩薩也笑笑點點頭。

  突然間,雁兒感覺到一股能量讓他與周圍的眾菩薩心心想契。那是……啊!……是小鴉在『聖雄重情』裡唱的『菩提心』!

  (到底彌勒菩薩會提醒雁兒一些什麼任務?請看下回。)

第六十四回

八條件

  「彌勒菩薩!快告訴我,我這一生應該做什麼最好!」雁兒突然很親切地與彌勒菩薩交談起來。當心連心時,就什麼距離都沒有了。

  「你應該趁佛陀的正法還住世時,繼續修『定慧』,以便早日圓滿你的『授記八功』。」

  「『受計八功』?那夢中怪歌中所提的『受計八功』?」

  「對。是你夢中那首聖歌中所提的『授記八功』。但不是小花所想像的武林秘笈『受計』,而是傳授的『授』,印記的『記』。『授記』是一尊佛,給具足波羅蜜的眾生將來定能成佛的預言。」

  他們──師父們與天神們──都是那麼厲害,幾乎眾生們心裡有過的一切,他們會都知道。

  「對不起!我稱聖歌為怪歌。『授記八功』就是我這一生的目標?為什麼?」

  「不只這一世,還有未來很多世的目標,因為你曾在過去許多佛前發過願要成佛度眾生,只惜因一直未圓滿『授記八功』,而未能得到一佛授記。」

  「『授記』是很重要的嗎?」

  「對。只要一個發心菩薩具足了『授記八功』,也就是使一個人將得到『授記』的八個條件,他便必然會得到佛的『授記』。『授記』過後,就正式成為『授記菩薩』,不再退轉,在佛所授記預定的時間裡,必然能成佛。」

  「那,你們都……」

  彌勒菩薩微微笑,點了點頭。無名菩薩與周圍的菩薩們也都點了點頭。他們都好「如實」──沒有驕傲,也沒有謙卑。

  雁兒靜靜地聽著,聽著,很用心地把八條件──八功,記在心上。

  所謂得授記的八個條件,即在得授記時必須:

  1. 做人

  2. 做男人

  3. 具足能聽佛說一首短偈,即證悟阿羅漢道果的波羅蜜

  4. 遇上一位在世的佛

  5. 出了家,是相信因果的沙門或佛座下的比丘

  6. 具足了四禪八定五神通

  7. 增上行,即把生命奉獻給佛

  8. 極強的善欲,即要修行導向成佛之法的極強善法欲

  「看來這是欲得到『授記』所應有的『法的承擔力』。」雁兒沉思一會說。

  「對。重大的因緣必須樣樣契合,一個像授記一位菩薩的大事才能發生。」

  「幾乎其中的各個條件,我都可以理解。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女人不能得到『授記』?」彌勒菩薩指示無名菩薩代他回答此問題。

  「並沒有所謂女人不能得到『授記』,每個眾生從無限的未來來說,都有無限的希望。而是在得到『授記』的時候,必須不是女兒身,而是男兒身。」無名菩薩說。

  「為什麼呢?男兒身女兒身,不是都是生滅的色法嗎?也沒有一個永恆不變的主體──『我』,怎麼佛給授記時,還需要分辨男人或女人呢?」

  「同樣的問題,也可以用在『人』的條件上,『人』或『非人』也是空的,為什麼只有『人』呢?」

  無名菩薩的反問,令雁兒深思。

  對。若說「人」是一個特殊的必須條件,「男人」也可以是一個特殊的必須條件。

  「男人與女人在身體功能上、心理上、情緒上,有著一些根本的不同。女人有『月經』,男人沒有;女人會懷孕,男人不會。單單是這兩個生理因素,已讓男人在修行、住山、行腳……各方面方便得多。男人獨居山林較沒風險。女人若獨居山林受人污辱,還會有生孩子的風險。其餘的身心問題及導致會投身當女人的業,就較微細復雜了。」無名菩薩似乎無意談入細節。

  雁兒還在想平等不平等的問題,無名菩薩又繼續:

  「這裡頭沒有平等不平等的問題,只是因緣。任何一個女人,若想未來用男人的身體修法。只要這一生行善時,常決意或傾向未來當男人,只要臨終時守著這份正念,而善業又生起時,來世便能投生當男人,不都一樣了嗎?還有什麼平等不平等呢?只有當我們執取眾生,執著有一個永恆不變的主體,以為女人永遠是女人,男人永遠是男人,才會有平等、不平等的錯見。因緣就只是因緣。雄花不能結果,雌花才能結果,這是不平等的嗎?這只是因緣啊!女人可投生做男人,男人也可投生做女人,男人女人可以只是一世之隔。只是一旦投生了,那一生便有了限制。可是從解脫生死來說,男人身女人身都可以用來解脫,只是『授記』與成佛需用男身而已。所以,如果女人只想要解脫,也不需要轉男身。」

  無名菩薩辯才無礙,不迴避敏感地帶,解了雁兒心中的疑團。

  「我以前也一直在想,為什麼小燕總有我始終搞不清的複雜情緒,也許就是她的『月經』作祟吧!」雁兒的喃喃自語,令眾菩薩都禁不住笑了起來。他不明白,他們也無意在這方面讓他明白。

  (待續)

第六十五回

定慧

  「那麼,大菩薩啊!在這八條件當中,為什麼您特別強調我需要修『定慧』,難道只是因為在正法住世時才可能修到『定慧』?」

  「無正法住世時,還可能從外道處學到『定學』,但『觀禪』的慧學,就只有正法住世時才有了。但那只是一個因素。」彌勒菩薩說:「另一個因素是『定慧』對八條件的『轉乘功能』。」

  「『轉乘』?『中極轉乘萬千法』的『轉乘』?」雁兒馬上聯想到他離開小燕前在夢裡聽到的「發現潛龍」那首歌。

  「對,就是『發現潛龍』中所指的『轉乘』,『轉化倍乘』的意思。」

  哇!彌勒菩薩幾乎知道他的一切!好像大家都知道他,只有他不知道大家。

  「『定慧』不只能大大加深每一種修行與波羅蜜的力道與質量,還能把它們串在一起,加速成熟。」彌勒菩薩繼續說。

  「真需要『快』嗎?活在當下一剎那,不是連時間、速度也不必想嗎?我夢中的黃大師與蒙卡勒大師,也都很強調不受時間枷鎖束縛、專心安然地活在當下。」雁兒對「快」的時間概念又疑惑了。

  「這兩者是沒有矛盾的。我們沒有『滅苦』的終點目標,一切的修行都成了虛談。但若一直只想目標,而忘了眼前當下一步,也不能好好前進。所以強調專心當前一步,也是因為那關係到最後目的地。黃大師教的『目標正知』你還記得嗎?」

  「記得,他說都是佛陀教的。」

  「對。『目標正知』的實踐,卻在當下每一步上。同樣的,『快』的概念也一樣。強調『活在當下』正是因為那最踏實,也是達到目的最快的方法。雁兒,我們不能無謂地『慢』,放逸地『慢』,眾生太苦了!」彌勒菩薩悲心深切地說,周圍的眾菩薩皆點點頭。

  「基本上,就是要做到真實與觀念運用無礙。」無名菩薩加插的一句話,似乎就是總結,卻帶有無限深義。

  突然雁兒說出了心中的話:

  「大菩薩啊!當我夢見阿明的故事時,覺得阿明都還能勝任那種種的『止』與『觀』的修法。但當我醒來後,在蒙卡勒大師那邊,雖然也有修『定慧』,大師也有強調,卻始終覺得不能真正地『入定』,入阿明入的四禪八定及觀禪觀智等。好像看到別的鳥兒怎樣飛,自己卻飛不起來的感覺。」

  「對。這也就是我們帶你來的其中一個原因。」

  「啊 ?!」雁兒被這一連串的生命奧妙搞糊塗了。總好像謎中有謎,秘中有秘。

  「這是畜生界的局限。要修成『超人法』,也就是『禪定』、『道』與『果』,必須有人天界的慧根。」

  「這……我能改變嗎?」

  「你還剩下三個月的畜壽。我們就是要引導你投生人間,把握正法住世的時機,好好修學『定慧』、『中極轉乘萬千法』來成就八條件,在下一尊佛時得授記。因為下一尊佛是這一個劫的最後一尊佛,之後恐怕又要隔很久了。」

  「下一尊佛?什麼佛?」

  「彌勒佛。」

  「大菩薩您?」

  「是的。」

  「謝謝大菩薩恩護,弟子一定好好珍惜,一定不可錯過您成佛時的授記機會!」

  「你有決心我們一定加持你。畢竟你已走了很久,即使當畜生也都是那麼超群不凡。」眾菩薩亦點點頭。雁兒更感到無限的力量在心中。

  「那我應該怎樣才能做好投生人間的選擇?」雁兒趕緊問了這個切身問題。

  於是,彌勒菩薩便與無名菩薩一同講解與引導他。

  「我明白,我明白。」雁兒點點頭。

  「我能不能把這一切告訴雁群與小燕?」雁兒又無限關心地問。

  「你可以去試試看吧!但不會有太大的作用。他們會被你影響,卻無法像你一樣下勇猛心修『授記八功』,能引導他們投生做人,修學佛法就很不錯了。」

  「小燕呢?」

  「她看來不容易生起放棄對女兒身的執著。試試看吧!一切善心都有善報的,成敗都不會徒勞。」無名菩薩笑了笑。

  「但記得,在今年中秋午夜算起的七天內,你必須完全專注於自己投生的事。」彌勒菩薩一再囑咐。

  「謝謝大菩薩提醒。」

  (這會是怎麼樣的三個月呢?請看下回。)

第六十六回

分秒必爭

  雁兒到兜率天一遊,人畜間已過了六個月。

  此時,從五彩雲中飛出來,他只剩下三個月畜壽。他開始感覺到生命的珍貴。

  三個月,轉眼就會過去的。有太多事要辦啊!

  他在想,應該先去找小燕還是雁群?但想到小燕凡事總是拖,總是賴與刁蠻,恐怕會耽誤他幫雁群,於是便決定先幫了雁群再幫小燕。他必須以更多眾生的福利作考量。

  但雁群現在會在哪兒呢?雁將接過領導權後,必定會改變領導方式,與雁群的飛行與棲居選擇。雁將始終懷疑自己的實力與影響力,一定會盡可能避開雁兒。剛剛又忘了問一問大神通的菩薩。現在怎麼辦呢?

  雁兒只能祈禱。這是他向來最無助時能做的事。

  沒多久,突然一轉身滑翔,身後即出現一道彩虹。他很直覺地向彩虹飛去。

  彩虹橋!天助我也!

  帝釋對雁兒的呼救所作出的回應!

  循著彩虹橋飛去,來到尾端,已聽到群雁混亂的雜聲,再下去,便看到了那混亂的局面。

  怎麼回事?

  雁兒在群雁上空迴旋,氣勢萬千地俯視著群雁。

  是戰鬥!流血的戰鬥!

  向來團結的雁群何曾有外敵?

  是內戰!亂成一團的戰鬥,好幾派一起戰,比較鮮明的是雁後那一派,也就是他的忠實老班將領,是較團結的一派。新雁王(雁將)帶領一小群雁與其他小派亂啄成一團。

  他們亂到沒有注意到雁兒!這從未發生過!

  雁兒他昂起胸膛長鳴三聲,海神又把他的鳴音放大了幾十倍,震撼天地!

  雁群驚嚇的暫停了一切。雁兒此時降低了高度,在雁群上空低飛旋轉,一聲不發地俯視著大家。

  他們的王回來了!他們天生的首領回來了!帶來了他們的希望。他放慢速度地飛,雁後隨之飛了起來。他的忠實將領也跟隨飛起來,迎接他、伴著他,回到雁群中間緩緩地落下。

  他無限慈悲英勇地看著他的子民,也望向後方的雁將,他所立的新雁王。除非大眾認他為王,不然沒有一隻雁兒可在雁群中擺出這種王者之勢而不受挑戰。但這回大家剛從亂中恢復清醒,都感謝他的降臨。又聽到他那超乎一般雁兒幾百倍的鳴聲(他原來的自然鳴聲已是一般雁兒的幾十倍),也不敢與他為敵。

  新雁王,即過去的雁將自知不敵,騰起身即飛走。

  雁兒飛上前攔截,嚇得他繞回來。雁兒陪著他下降,用大翅膀拍了拍他,意思是說:沒事,我留你。他也就留了下來。

  眾雁看舊雁王留新雁王,沒有排擠的寬厚表示,也就安下心來。

  過去的一切,從此勾消,過往不究。一切又從新開始。

  於是雁兒又再飛起,群雁齊跟,繞了天空以「人」字型飛了一圈,落回原地。誰也不必說什麼,他還是他們的領袖,他們的雁王。

  他不是要回來做王的,他是來教他們如何提升生命的。然而,他們之間的混亂戰鬥使他必須重新領導。

  雁後最能感覺到他的不同,從前的恩愛都沒有了。現在雁王對她完全是一種超乎純情兄妹般的感情。如果生命只剩三個月,誰還有心追求情慾呢?但她不知道。

  剛開始她失落,她想要回她曾經擁有的寵愛。但她慢慢感受到雁王心中那股新的超凡氣質,她開始被感染。

  於是,一個艱苦的群體蛻變開始了。

  這是雁族裡未曾有過的事,一種前所未有的思想革命。從來沒有一隻雁想過,乃至聽過輪迴、投生這回事,更不用說如何選擇臨命終一刻的心念。

  有一些被這新主意、新思想帶動了起來,如雁後及忠心跟班。新雁王,即雁將,也因感恩雁王寬厚地待他,而誠信謙虛地聽學。有一些卻始終聽不懂,他們紿終不明白,為何要思考食物與繁殖以外的事。

  (待續)

第六十七回

雁王的故事與經歷,雖叫雁群難以置信,但他的超凡出拔的氣質與能力,卻讓他們不敢懷疑,尤其雁後最深信不疑。這是她與他共同投生輪迴相聚的無數世召感,致使她很直覺地知道他是對的。她決定要依他的教法選擇投生做人,來世在人間修行。但在她心底深處總有個渴望,她希望能與他同相廝守至少一段短時間,再各去修行。她把她的心思告訴了他,換來了他的一番訓斥。

  「你知道嗎?我們的每一分每一秒的浪費,在『轉乘』的規律下,皆可能損失慘重!眾生太苦了,我們不能放逸地『慢』,無謂地『慢』。」他已是兜率天菩薩們的那一套想法。

  她不得不敬佩他的無私遠見,卻抹不去心中的癡情。

  差之毫釐,失之千里。錯過了彌勒佛,就錯過了在這個劫能得到安穩的機會了,未來的『成住壞空』,了了無期,何時有佛出世?

  「你不是說在兜率天還見過一群菩薩嗎?總會有佛啊!何必急呢?」又有雁兒提出「慢慢來」的理由。

  「每尊菩薩從授記到成佛還要很久很久,再多的菩薩也未必能填滿每一個劫的空檔。」

  這一切問題,在他與彌勒菩薩及無名菩薩私談時皆已涉及。

  「會不會有太多競爭者,爭取在彌勒菩薩前得授記,而導致大王被淘汰?」

  「競爭的問題並不存在。」這個問題,他也問過兩位大菩薩。「『法』是沒有限止的,就像虛空與陽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樣。並不會有一隻雁兒出來享受陽光,而導致另一隻雁兒得不到陽光。只怕太少眾生能具足那八個條件,從不會有太多競爭而被淘汰的可能。苦難的眾生無邊無際,大菩薩說宇宙間還未曾發生過佛的數額過多的現象。」

  群雁的各種問題皆一一被雁王辯服了。剩下的難題,就在於雁王的『法』對雁族來說始終抽像,做到做不到誰知道?不像交配繁殖或尋找食物那麼具體。

  當有雁兒病重要死時,雁王便會趁機說法教化。

  「雁啊!回想你一輩子所做過的好事吧!你過去可有禮讓其他的雁兒?是否有在其他雁兒遇到危險時,幫助解急?是否有幫助其他的雁兒守護幼小?是否有把食物佈施給其他雁兒?……」

  「大王啊!我怎麼一個都想不起!您叫我回憶的善事太少太少了!我只想起與其他雁兒爭食,啄到其他雁兒流血,奪取窩巢……會有什麼善事嗎?」

  「那你對本王是否有過什麼恭敬心。或對上天做過什麼真心的祈禱……」

  「天啊!我一直以來都妒忌大王的能力,恭敬也是逼不得已啊,還有什麼真心的祈禱!」

  「啊!你瞧!你現在對本王說真話,不怕被處罰,正是一種忠實的善行。這就是了。你要一直憶念自己的真實,發願以這功德的力量投生人間修行佛法吧!」

  雁王總會千方百計幫雁族子民尋找他們可在臨終一刻憶起與依靠來投生的善業。群雁未必都能明白雁王的用心,卻都感受到雁王的一片真心善意。

  一個月過去了。雁王預算再逗留多半個月,再去尋找小燕。

  就在此時,一次前所未見的大海嘯突然發生了。在一個大白天,把一大群未學會飛行的小雁兒吞沒了。老殘的也逃脫不及,躲在灌木叢下、未及時飛起的也被吞沒了。有五分之一的子民,近千隻雁兒死傷。海邊的人畜皆活在淒慘的憂傷之中。鳥類會飛,還是比較幸運的。陸上行走的動物,逃脫不及的都被沖走了。

  有雁兒開始提出,這是雁王近來經常談「死」所帶來的天譴。這種謬論開始在不愛受思想革命的雁群中傳開,像傳染病毒一般地漫延。有雁兒挑戰雁王長鳴向天祈禱雁族的福利,雁王為了重振民心,不得不接受挑戰。這回海神自顧不暇,正忙著把海中的人畜屍體衝上岸,也沒心把雁王的鳴聲放大。雁王也因近月來的勞累與這回天災的事件分心,弄得身體弱了許多,鳴起來聲音,竟然是當初他剛回來時的幾十分之一,這更使到他的領導威信大減。

  (待續)

第六十八回

看來他所做的一切,就在他將離開前可能前功盡棄了。

  他開始急了,他越急,就越沒有說服力。連他身邊的忠實跟班都不再感覺到他的超凡氣質,反而是一種壓迫性的說教。只有雁後對他忠心耿耿,卻不知如何幫他。

  一個星期又過去了,雁王身心狀況每況愈下。

  這一切,都在無名菩薩的觀察與預料之中。

  「雁王譭謗的業還剩三天了。」

  雁群中的散播謬論者,看到雁王的威信被削弱損傷,正孕育著一次叛變,想重立一個單純的新王。所謂單純就是不搞思想革命,只管食物與繁殖。

  於是他們設計了三個圈套,要把雁王逼退。一是以群體自摧為脅,要大王自我犧牲,以供養神明;二是群起圍攻,逼大王反擊,逼他傷害自己的子民,以自打嘴巴,破除他的非暴力不殺生的理論;三是以年輕多姿的母雁誘惑雁王,令他交配,一來可破他這次回來任王的清淨紀錄,二來可離間雁王與雁後。一旦成功,便可污辱他,令他羞恥地自行離開。

  三天後,他們開始了。

  「大王。群雁皆達到這個結論,我們因為經常討論『死』,得罪了天地神明,必須有祭品供給神明,以平息神明的怒氣。如果不這麼做,群雁將無法生存下去。大王一向愛民如子,應以雁族的前途為考量。由於大王是開始論『死』的第一雁,我們一致請大王尊重群體的意見。」有雁代表發言,群雁無聲。其實,認同的只佔三分一,三分一觀望怕事,三分一深信大王應變的能力,也就默不作聲。看來此雁的發言,好像得到全體雁群的默許及一致認同!

  雁王的霉運就在此時剛剛度過。雁王近十天來的混沌心思此時恢復清醒,心亮了起來,眼神再次出現光彩。

  他想起離開蒙卡勒大師前所做的第一個夢。

  「依法如實」。

  「論『死』並不會得罪神明,這完全沒有關係到神明的福利,神明何必要生氣?第二,這次天災傷害到的眾生不止雁族,還包括人類與陸地的走獸與寵物。難道他們全都得罪了神明?若是,人類會是更高級的供品,你們應該找人類去!第三,過去已過,災難已平息,沒有證據說明不給供品雁族就無法生存下去!」

  雁王此時神采奕奕地道明理由。敵對的雁兒頓時失去了辯辭。於是,他們變得蠻橫不講理!

  「是否大王在找藉口,不想為子民的利益而犧牲,大王貪生怕死!如果大王不肯以身供奉神明,那我們全部雁兒一起跳進這海裡!」

  雁王如如不動地以悲眼望著這一群叛變的雁兒。

  「依法如實」是他的心訣。

  「我們真的去了!」

  如如不動。

  那群雁兒往海裡邁去。

  「我們真的跳下去了!」

  如如不動。

  「眾生自毀要脅法不離」,「生心無住無住才生心」。

  雁王想起第一個夢中妙音天女的歌,如如不動。

  結果是他們誰也不願當犧牲品。

  帶頭的惱羞成怒了,第一招失敗了,卻又無法讓群雁信服他們的大王不愛護他們,因為大王的理由太合理了,誰也駁不過。

  於是他使出第二招,衝過來啄大王。沒有雁兒保護大王,因為向來大王是最強的。但此時,他無意以暴力制止暴力,他想起他非暴力的教導,想起第二個夢中巨人那「空」字盾與「悲」字心口。一瞬間,群雁只看到他們的王已被啄得鮮血全身,而未反啄,只默默忍受。

  這事非同小可,群雁皆群起攻擊這只叛雁。反而是雁王伸出大翅膀一擋,把他給救了。

  叛雁也藉此機會一轉話,說:「禮敬大王,小民只是要向全民證明,大王愛民如子,是個以身作則的領袖,教育非暴力,亦身體力行實踐非暴力,故對大王有所冒犯。為了表示對大王的崇敬,小民把三位小雁女獻給大王當雁妃,可把賢王的後代傳播下去,令雁族世世代代受惠。」

  雁王還未看清這是怎麼回事,三隻小母雁已一湧而上,與雁王親熱起來。突然他想起第三個夢裡的妙音天女的考題,頓時一飛而上,但他畢竟剛受傷,血尚未止,不宜高飛,便飛到雁後身旁。雁後雙翅一擋,三隻小母雁也不敢前進了。

  這一退救了他。原來三隻小母雁,已準備要磨擦雁王的傷口,來加重雁王的傷勢。

  這一段事件,令群雁更忠信於雁王。叛雁雖被雁王慈悲留住,但在雁群中已受到孤立。

  雁王再一次苦口婆心地向群雁講法。這回大眾皆忠心信受了。

  他想到自己即將離開,傷勢未復原,恐怕經不起長途飛行,正苦思出路。

  「法的力量,真理的誓願!」無名菩薩以心相印。

  「法的力量,真理的誓願!」雁王得到了靈感。

  於是:

  「請天地菩薩神明眾生作證,當我被叛雁攻擊時,心中未曾生起一絲一毫的嗔心,願這真實語的力量,令我的傷勢即刻復原。」他的傷勢即刻復原。群雁皆震撼,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奇跡。

  「請天地菩薩神明眾生作證,當我拒絕以身供奉神明時,心中未曾有對神明失敬,未曾有過對子民失去慈愛的心,願這真實語的力量,令雁群中所有的肉體傷痛,即刻復原。」這也即刻應驗。

  「請天地菩薩神明眾生作證,當三隻小母雁碰我的身體時,我未曾生起過一絲一毫貪慾之念,願這真實語的力量,令雁後健康快樂。」這無法即刻見效,卻在雁後心中留下雁王離去後無限甜美的回憶與信念,畢竟她對他的奉獻太無私了。

  (待續)

第六十九回

雁王的畜壽只剩下一個半月了。他必須趕緊去度小燕,然後準備自己投生的事。

  於是他再次告別群雁,教育了他們和諧共處之道。此時那雁將已深受感化,真心善心流露。雁王再次推舉他重任新雁王,也一致得到接受。

  雁後要隨侍雁王。

  「我今回要做的事,是誰也跟不了的,你還是留下吧!記得菩薩與大師們教的法。」

  雁後已成長了許多,不再淚流滿面,只倚在雁王身翅旁,聲聲祝福。

  於是雁王在新雁王、雁後及群雁的護送中,飛上了天際。

  雁王一路往北方飛去,很快就沒入了雲端,群雁才在新雁王的帶領下飛回頭。

  依法如實。

  雁族的崇敬留不住雁王,如今又是孤雁的他,再向前飛,要做的事始終要做,任它榮辱毀譽。

  「一個半月,很快就會過去了吧!」他想。想到只要遵照彌勒菩薩與無名菩薩的指示,守護臨終最後一念,他就可以投生做人,修習佛陀教的定慧,不再受畜生的身心局限,他就感到充滿希望。到時還會與雁群、雁後與小燕相聚吧?只要他們肯服從指示至終,沒有造過大惡,有善行的眾生,一旦掌握這個投生的自然原理,都可以做到的。而他自己的要求更高,不只是要投生做人,還要給自己一個最強、最光明的結生識,那將決定他一生中的命格。兩位大菩薩的提醒,他一直都謹記在心。

  一個半月,在一般鳥兒來說,很快就過去了。但這一回,這一個半月,卻是雁兒一生中最漫長的一個半月。

  (怎麼說呢?請看下回。)

第七十回

歸心似箭。

  雁兒一直向前飛,除了覓食與休息片刻以外,他一直都在飛,大部份時間都在海洋上空。

  這是他離開雁群的第三天。飛了一整天,他真的很累了。飛到傍晚時,正好經過一個小島,小島還寂靜安全,除了幾隻海龜在沙灘上產卵,也沒人類與危險的動物。於是他便飛下來,正好看到海岸邊的石壁上有個石洞,就進去休息。

  很快雁兒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之中…………

  他感覺到自己躺在一個很溫暖柔和的懷抱裡,一直向上飄,一直向上飄,飄到星際之間。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他果真躺在一個人,一個女人……不,是一個天使的懷抱裡。

  他抬頭看天使,天使的臉上蒙了一塊粉紅色的紗,他很好奇,他想看看天使的面孔。

  「看面孔,重要嗎?」天使開口回答他心中的念頭。

  對!不重要。至今雁兒已知,這色身也只是剎那生滅,沒有永恆不變的主體,是由因緣和合而成的現象,無可執取。

  「但我到底在哪兒呢?」雁兒四處張望,什麼也沒有,只看到群星在閃爍,天使就立在星際之中。

  「在哪兒,重要嗎?」天使又問,又是一個不平凡的問題。

  「不是很重要,只是我需要知道,接下來要向哪兒飛去。」

  「對。向哪兒飛去才重要。我們在哪兒,就已經在哪兒;知道自己在哪兒,只是為了決定向那兒飛去。」天使的話充滿哲學性。

  雁兒在想,這天使重視重要不重要的話題。我該問什麼話題,才是重要的呢?不問,這天使似乎又很耐得住相對的沉默。這,似乎有點……奇怪。

  雁兒在天使的右手臂上,站了起來。

  「您……您究竟是誰呀?」他希望天使不會說這個問題也不重要。

  「我是給世間愛、也教育愛的天使。」

  「您就是『愛神』,傳說中的『愛神』?」

  「是『愛神』,卻不是人間傳說中的『愛神』。」

  「有什麼不同?」

  「人間傳說中的『愛神』,專演紅娘角色,製造男女愛情婚姻。我是『真愛』,散播與教育『無私的真愛』的愛神。」

  「太偉大了,愛神!」

  「真愛是不限對象的。不只是對自己、親人、朋友,也包括敵人、苦難的眾生、幸福的眾生、大的、中的、小的眾生,一切一切的生命。」

  「太好了!剛剛躺在您的懷裡,我都感覺到特別溫暖與有力量。您就是要給眾生力量吧?」

  「給他們有力量活下去,去成就滅苦度苦的最終目標。」

  「也是滅苦度苦?也都是佛菩薩們的目標?」

  「對。生命中沒有比這個更崇高更真實的目標。」

  「而『愛』,『真愛』,就是動力?」雁兒對此已有所理解,只想聽天使說。

  「對,真愛是最真、最深也最根本的動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動力。」

  太妙了!世間竟然有「愛神」,教育無私的真愛,給眾生力量!

  突然間,他想問……

  「愛神啊!您把臉孔蒙住,重要嗎?」

  「是不重要。只是如果眾生暫時需要,我會暫時把臉孔蒙住。」

  「您是說,我需要?」

  「只怕你還沒有心理準備。」

  「我還沒有心理準備?這需要心理準備?」

  「如果你心中有『無我』、有『空』的智慧,就已足夠。」

  「我不敢說對『無我』與『空』有很深的體會,但還是懂一些的。」

  「那你又何必想看我的臉孔呢?」

  「只因為……因為……好奇啊!愛神您這麼說,必然自己也有『無我』與『空』的體會了,為什麼還要給自己臉上蒙紗呢?」

  「我說了,那只是應眾生的暫時性需要。」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愛神!我喜歡您,您給我力量!我只想能看著您的雙眼,心心相印地交談,不要隔著這個什麼的!」

  「心心相印,又何在眼睛呢?又何在距離呢?」

  「也許,也許,但肯定不在這條面紗吧!」雁兒越說越決心,一定要看到愛神的真面貌!

  (究竟雁兒能否看到愛神的真面貌?請看下回。)

第七十一回

愛神沉默了一會。

  終於,她緩緩地提起左手,似乎有點吃力,然後揭開臉上的面紗。

  雁兒楞住了。

  什麼「空」,什麼「無我」,全都用不上了。

  他哭了,哭得好傷心好傷心。

  反而是愛神沒事,她好超然,好平靜祥和。

  這是雁兒這一生中所見過最醜陋的面孔了。

  雙眼眶深陷,她竟然是瞎的!滿臉皺紋,鼻子扭曲,嘴唇也歪一邊。幾乎是一個怪物!

  他覺得她好可憐好可憐!

  還有,她的左手只剩兩根扭曲的手指頭!她還是殘缺的!

  良久。

  雁兒從情緒中恢復過來。

  「愛神!您怎麼會這麼可憐呢?」雁兒無限悲憫地問。

  「從前,我也問過這個問題……」

  「您問誰?」

  「從前的愛神。」

  「從前的愛神?還有上一任?」

  「對。」

  「那您是如何接手當愛神的呢?」

  「你還記得小花的孩子嗎?」

  這句話讓雁兒一呆:「原來您就是……」。

  愛神並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講述了下面的故事:

  「小花很愛她的孩子,在阿明去雪山修道的時候,一個人回到了家鄉。獨自一人挑起養育的工作。但這黑皮膚的孩子,在黃皮膚的世界裡行單影孤。同年齡的孩子們都歧視他,說他是『雜種』。他受盡種種污辱,小花對孩子付出了全部的愛,卻怎麼也彌補不了他日益受到的創傷。

  後來他的母親死去了。他獨自一人在人世間流浪,嘗試逃避這個世界。一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愛神……

  『愛神!您怎麼會這麼可憐呢?』

  『我並不可憐。心中沒有方向,沒有真愛的人才可憐。』

  『但您為什麼會長得那麼……』

  『那麼醜?我選擇這個外表,只為了消除世上所有可憐人的自卑心,給他們帶來信心與希望。』

  『還會這樣?』

  『向來世人一旦有了不幸的遭遇,就會感到絕望、自卑、沮喪、抬不起頭……當他們看到有人比他們更不幸的時候,他們的心理就會平衡些。再看到這背負那麼多殘缺不幸的人還能帶快樂與愛給別人,也能過著有意義的生命時,他們就能找回信心與希望。』

  『但您瞎了眼睛,怎麼看東西,怎麼幫助別人呢?』

  『我只是眼睛瞎,心卻沒有瞎,我是用心眼看東西的。』

  『所以您能夠看到我,能夠知道我需要什麼,就是靠心眼?』

  『我的心眼不只能看到東西,還能看到眾生心中,潛伏的美、潛質與希望。』

  『那麼好?那不是智慧之眼嗎?』

  『對,是「愛的慧眼」。』

  於是,在我的懇求下,上一任的愛神就教那個男孩,也就是我的前生,怎麼培育『愛的慧眼』,教我要在人世間培育愛、散播愛。我問愛神怎麼才能像他一樣當愛神。他就教我在臨終時要用心憶起一生中的善行,特別是以真愛去護人的善行,然後發願死後當愛神。在那一生,我的生命活得非常充實,以愛為力量,做了很多無私的善行,啟發了很多人的生命。臨終前,我依愛神的指示發願,死後便投生當起愛神來。」

  「那,那位愛神呢?」

  「他已投生到人間,去扮演別的角色去了。」

  (待續)

第七十二回

「愛神啊!我能不能取代您當愛神?」雁兒覺得,沒有什麼生命比愛神的生命更偉大了。

  「雁兒,你不需要取代我當愛神。」

  「為什麼?」

  「彌勒菩薩不是提醒了你,你曾給予自己生命的方向嗎?」

  「啊!原來您們全都認識的!」

  「我們都是在扮演不同的角色,在救度世間的苦難,也都互相配合與協調。」

  「太好了!……彌勒菩薩說我有願自度度眾,應朝往成佛的方向走,眼前是應尋求做個有慧根的人,好好修學佛陀的戒定慧。特別是正法住世時才可能修學的禪法,然後『中極轉乘萬千法』,早日具足『授記八功』,以便定下成佛度眾生的因緣。」

  「那不是最好了嗎?那實質上也是一個『愛神』的生命啊!」

  「不論是在人間或天上?」

  「對。人間天上又有什麼太大的差別呢?其實人間更缺乏愛,更需要愛。」

  「但您們在天上的,暗地裡助人,幫了眾生,眾生都常常不知道,我覺得這個太偉大了。而且還有那麼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都那麼無我無私地相輔相成。不像人畜間的許多好人好畜,都要佔有自己幫助的對象!」

  「你忘了蒙卡勒大師和小鴉。」

  「對,他們是例外,他們真的是很無私的。」

  「那你不是應該去參與他們嗎?」

  「參與他們是好,但我喜歡您、彌勒菩薩、無名菩薩、妙音天女等這樣的夥伴。」

  「我們現在不都是夥伴了嗎?」

  「好像……有時好像很遠。」

  「其實,我們一直都在伴著你、護著你呀!」

  「真的?」

  「真的!」

  「那我想要有『愛的慧眼』,您能不能給我?」

  「我不能給你。」

  「為什麼?」

  「我只能教你如何去培育,你必須自己用心去培育。」

  「我明白了,就像蒙卡勒大師的神鏡一樣,都要付出『代價』的,對嗎?」

  「對,自然界的一切都得付出『代價』。」

  「包括成佛。」雁兒覺得。

  「包括成佛。」愛神認同。

  良久,愛神與雁兒相對無言。

  突然,雁兒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從前那位愛神是男的還是女的?」

  「是男的。」

  「那您為什麼又選擇當女的愛神呢?」

  「我想給世間的女性希望,讓她們知道她們也能夠做得很好。」

  「但彌勒菩薩說被授記時必須是男兒身。」

  「對,那是因緣所需。」

  「那您怎麼給女性希望?」

  「先讓她們打破思想上的局限,看到女性本有的特點與長處,讓她們明白不需要盲目地學習男性,與男性做不如實不如法的競爭。從女性的優點出發,不斷提升,到她們想要發揮男性的特長時,再選一個男性的身體。男人與女人可以只是一世之隔啊!」

  「啊!就像您上一世是個男孩,這一世是女神,若來世要當個男人或男神都可以,對嗎?」

  「對。所以形態上的競爭是沒有需要的,要排除的是心提升的阻礙、法成長的約束。文化上若有這些,就要努力去消除。重要是滅苦與度苦,身體只是工具而已。需要用什麼工具時,就用什麼工具,心就和諧了,不再總是不滿於現狀了。」

  「活在當下,太好了!請愛神教我怎麼培育『愛的慧眼』!」

  「好!」

  (待續)

第七十三回

於是愛神唱出了美妙的歌聲:

  愛的慧眼

  我看到那形似傲慢冷漠的你

  心裡藏著一份溫暖的情

  我聽到那刻薄無情咀咒的聲

  懷著一份追求真愛的心

  不明白的是為何你情願

  讓惡行污染你的心靈

  是有多少的創傷與滄桑

  淹沒了你那曾經純真的心

  我看到那世上最惡的人

  也有成為佛聖的可能

  我看到那最狠的魔的毒手

  也能轉化成佛的手印

  但願我有智悲的道行

  能感化噁心變成善心

  但願我有如實智悲眼

  能夠看到眾生心中潛伏的美

  倔強的你 佇立在茫茫塵世中

  孤獨的孩子 你曾經有最真的夢

  瀟灑的你 將心事化盡塵緣中

  孤獨的孩子 讓我陪你尋你的夢

  讓我以最純的無我真心

  引發你心中有過的真

  讓我以不傷的火中蓮心

  安撫你頑惡叛逆的心

  不離空明的慈悲喜捨

  能承受眾生萬千打擊

  但願這份忍愛的身教

  賦予你無限無量真愛能力

  我看到蛻變後你的美麗

  充滿無限童真兄弟的情

  我看到感化後你的溫柔

  散發無限慈悲清明的心

  懷著你蛻變後的影像

  以智勇承擔你的無明

  讓我以無限信心與希望

  啟發你沉睡的心的光明

  愛神說過 我從沒辜負過真愛

  無私的真愛 總得清淨的法果

  智勇的你 還遲疑猶豫著什麼

  純真的孩子 放下我去愛去尋法夢

  雁兒聽著聽著,感動得淚水直流。

  突然他抬起頭,望著愛神。

  「愛神啊!您真的沒辜負過真愛嗎?」

  「沒有。」

  「您真有那麼大的力量,讓一切真愛全得到回報?」

  「不是我的力量,是法的力量,因果的力量。」

  「既然是法的力量,因果的力量,那必然是眾生自己『真愛』的業力讓他們得到『清淨的法果』。那為什麼又說『您』從沒辜負過『真愛』呢?聽起來是您在執行因果啊!」

  「是我扮演『愛神』的角色,讓眾生『真愛』的業更有效地成熟,讓他們得到學善的鼓舞,促成一連串善的循環。就像世間的法官執法,事實上也必須配合眾生自己的業,不然也執不了法。世間的刑法,讓因果關係明顯化,眾生才不會去造惡。我的角色是讓『真愛』的力量明顯化,道理是一樣的。」

  「愛神啊!有沒有因為您太忙碌,而讓世間一些『真愛』的業走漏了,而得不到它的善果?」

  「短時期可能,但從長遠來說,因果是真實不虛的。當業要浮現的時候,有沒有我幫助,都會成熟。」

  「但您的角色會擴大『真愛』在世間的影響力!」

  「也不只是我,所有扮演類似愛神角色的神或人畜,如彌勒菩薩、無名菩薩、蒙卡勒大師、小鴉和你,都會擴大『真愛』在世間的影響力!」

  「我也有份?」

  「對啊!你不是把『真愛』散播在雁群之中了嗎?以後你成了授記菩薩後,這種作用會更大大地倍乘。」

  「啊!太美妙了!生命真的是太美妙了,美得像做夢一樣!」

  「這個夢還不是最美,你要回去實踐你的『法』的夢,那會是更美的夢!」

  「我是在做夢嗎?」

  「對,你正是在做夢!」

  「啊!」

  (待續)

第七十四回

一夢醒來,雁兒看看自己,還身處海島上的石洞裡。他回想一遍夢見愛神的過程,以及「愛的慧眼」的修法,深覺不可思議。原來他已不知不覺地扮演了「愛神」的角色,只是尚待圓滿而已。

  此時,東方的天空露出一道曙光,雁兒在島上找了一些食物,又再起飛上路。

  「將要見到小燕了吧!」雁兒想。

  此時,天邊傳來了悅耳的歌聲。

  啊,是妙音天女!

  千苦悲苦因

  苦海中 多少苦楚

  且用愛去安撫

  一切苦 皆有苦因

  看果知因因知果

  悲苦 悲苦因

  悲無奈癡緣塑

  體諒 體悉

  同體心 寬諒自己

  悲萬惡 不嫌棄

  珍惜中極瓦玉

  妙音天女的歌似乎總像是預告,告訴雁兒他將要面對的考驗與承擔的一切。

  他聽了感觸良多,雖然只聽到歌聲,沒看到天女,他也以一首即興的歌回應:

  灑脫的奮鬥

  如果 眾生將得善報

  我會成功 救苦救難

  如果 眾生善業不足

  我要永遠 勸種善業

  嘿喲 嘿喲

  多灑脫 空悲奮鬥

  生心終無住

  依法如實轉乾坤

  中極萬法緣

  接著,妙音天女又唱了一首歌:

  愛的力量

  愛是一種能量 拔苦予樂的力量

  愛能給你勇氣和希望

  愛是一種清純 蘊含無私的真心

  同體的心總與你相印

  愛是一種神通 能夠承忍萬苦難

  愛能感攝萬里萬心靈

  愛是一種神通 帶來萬千的神通

  只要記得要活出無我

  愛是一種傻氣 從來不怕吃虧

  愛能給你安心和無畏

  愛是一種智慧 依法如實的智慧

  無我的真從不會粉碎

  愛是一種力量 永遠不敗的力量

  愛能溶化一切的無情不義

  愛是一種力量 自然自在的力量

  無邊無際綿綿地延續

  對雁兒來說,這首歌幾乎是在預告雁兒面對接下來的考驗時所必須發揮出來的力量。

  此時,他更堅定心念,又以一首歌唱出了他心裡的準備與願意付出的代價。

  假使智悲是真的

  假使智慧是真的

  沒有我苦 沒有我受

  假使悲智是真的

  同體的悲 沒有我憂

  多少眾生的淚 日夜不停地流

  我心救苦的悲 已然忘我不停流

  假使悲願是真的

  再多磨考 也願忍受

  假使悲願是真的

  無盡的路 我也願走

  此時,天邊響起了眾天神集體合唱的歌聲:

  只願你好

  緣來 只願你好

  緣去 只願你好

  空悲心 柔柔流

  洗盡 眾生的煩惱

  縱有萬千善巧

  一心只願你好

  在那萬變的路上

  你獻出純純的愛

  這帶給雁兒無限的鼓舞與力量,更一往直前地向前方飛去。

  (這會是個怎麼樣的預兆呢?請看下回。)

第七十五回

此時在兜率天,彌勒菩薩對無名菩薩說:「雁兒今回從愛神處得了『愛的慧眼』,必然已所向無敵了。」

  「對,必然已無敵了。」無名菩薩也點點頭。

  兩位大菩薩的預言傳遍了天界。很快的,整個天界都在傳說人畜界有只雁王得了無敵的「愛的慧眼」。

  阿修羅王的前線哨兵一聽聞到這個消息,即刻飛快來向阿修羅王稟報。

  「大王,小兵聽到,天界最新的緊要消息!人畜界有只雁王得了無敵的『愛的慧眼』,似乎有無上的戰略價值,請大王明鑒!」

  「真有這回事?」

  「絲毫不假!小兵已四處一再查證,眾天神們皆如此證實!」

  「嗯,這消息的確有無上的戰略價值。我們阿修羅大軍總是一而再地敗在帝釋帶領的天兵天將手裡。我們已很久沒有贏一場勝仗了。上回在天宮本王被俘的時候,帝釋天王還說我們永遠勝不了他們,因為我們阿修羅嗔心重,欠缺『愛的力量』。看來這『愛的力量』,就是帝釋的天軍打勝仗的秘密武器。」

  「對!大王說得對!」周圍的阿修羅將領,皆齊聲贊同阿修羅王的分析。

  「而天神們說『愛的慧眼』無敵,必然是這『愛的慧眼』能發揮出無限的『愛的力量』。有了這股力量,我們就不會再佔下風。平等交戰,我們一定要打得帝釋的天軍落花流水!」

  「對!我們一定要打得帝釋的天軍落花流水!」

  「我們一定要打得帝釋的天軍落花流水!」眾阿修羅將領齊聲高喊,喊聲震動整個阿修羅王宮。

  「看來眾將觀點一致。接下來,讓我們密商如何奪取這『愛的慧眼』,還請眾將高度秘密行動。」阿修羅王指示。

  此時在海底的龍王宮裡,海龍王后正做了一個夢,她夢見有天神告訴她,人畜界有只雁王得了「愛的慧眼」,這「愛的慧眼」可以消除所有的敵人,叫她一定要想辦法得到它。

  這海龍王后,正是上回為了一個夢要獲取維徒拉智者「慧心」的海龍王后的孫女。上回的事件,鬧得當時是維徒拉智者的菩薩幾乎因誤解而喪命!事隔那麼久,古老的教訓大家已忘得一乾二淨。此回這新的海龍王后又想得到雁王的「愛的慧眼」,她要戰勝所有的後宮情敵!看來一出古老的戲又要再次上演。

  於是第二天睡醒後,這海龍王后萬般嬌媚地趨近海龍王。

  「大王……」海龍王后喚了一聲,又故作悶悶吞吐之狀。

  「Darling,怎麼了?」海龍王無限憐惜地問道。

  「小妾昨晚做了一個夢……」

  「夢見什麼?」

  「夢見有位天神告訴小妾一個很寶貴的東西……」

  「什麼寶貴的東西,世上有的,本王必定給你得來!」

  「天神說,人畜界有只雁王得了『愛的慧眼』,小妾想要得到它。」

  「人畜界的東西,那還不容易!若說是帝釋的,恐怕還有點麻煩,區區一個雁子的東西,有什麼難?別說是『眼』,就算你要他的命,我都可以給你找來!」

  「謝謝大王恩寵。」

  海龍王沉思了一會,心想:「這『愛的慧眼』必定是異常珍貴的寶物。不然,天神也不會到龍王后的夢中來報消息。一隻會獲取這珍貴的『愛的慧眼』的雁王,一定不是普通的雁王,看來必須智取,不可強奪。誰能勝任這個任務呢?」

  他想到最近因調戲後宮龍女,而被他貶了職的舊將玄龍。玄龍除了好色以外,論詭計,龍界裡還未有出期右者。然而,想到玄龍受了貶職之辱,恐怕不易令他賣力達成此事。於是,便以自己的公主下嫁為此事成功後的獎勵。於是,好色的玄龍欣然答應主謀此事。他想到,若能娶得海龍王的公主,自己在龍王身邊的地位,也會有所保障。

  看來一場圍繞著雁兒的陰謀鬥爭正要開始。

  這戰幕會如何拉開?請看下回!

第七十六回

看來一場大事因緣正要發生。在兜率天,彌勒菩薩囑咐無名菩薩監督事況的發展。

  與此同時,帝釋、妙音天女與愛神也發現到雁兒的生命運程正將出現最嚴峻的考驗。

  「他的『愛的慧眼』將受到考驗。看來他的準備還不夠。」帝釋望了望愛神。

  「愛神,你再去唱一遍給他聽吧!」妙音天女建議。

  愛神望了望帝釋,等待意見。

  「不。雁兒都記得很清楚。他需要更深一層去圓滿『愛的慧眼』的『神秘扭力』。」

  「神秘扭力?」妙音天女與愛神不約而同地驚問。

  「對。神秘扭力。」

  「更根本的是『空』與『悲』。」無名菩薩在兜率天聽到了帝釋、妙音天女與愛神的討論,拿到了更根本的答案。

  「只有『空已淨』、『悲已切』、無我又同體,才可能發揮出真正的法力,『愛的慧眼』、『神秘扭力』都一樣。」

  雁兒一往直前地向前飛。

  「小燕就在不遠處了吧!」他想。

  突然,他聽到下方傳來一陣滄涼、懇切、浩然又宏亮的歌聲!聲調與情感迂迴轉折,這樣的歌聲,他還從未聽過!於是便向下方飛去。他飛到枝頭上,靜靜地聽。

  法的夢.真的夢

  我看到眾生茫然的癡苦 就想要痛快地哭

  怎麼受苦果煎熬的時候 還放逸造苦因

  突然憶起了遙遠的過去 尚未實現的願

  曾經我承諾過三寶與眾生 要度眾生出苦

  我為了實踐那古老的承諾 走上了出家的路

  放下了愛人與老邁的父母 踏上了修行路

  承受著摯友信眾的護持 誓願以法回報

  如今還離開至敬的恩師 獨自上路

  但願我不會忘記那最美的初心

  但願我不會迷失在那魔羅的陷阱

  讓我想起那無量眾生的期待

  因為我所成就的法力法果是他們的未來

  就讓我當下中極轉乘 刻刻的心法緣

  無限的正念空悲忍願 心心乾坤轉旋

  獻出那法力法果真惠 開拓希望的夢

  導引那茫然的眾生群雄 走出迷夢

  夢 夢 法的夢

  夢 夢 真的夢

  我們要一個不會落空真實的夢想

  我們要一個可能實現可靠的希望

  我們要一個沒有私心偉大的榜樣

  我們要一個智悲的聖雄指引方向

  你不要不要忘記那最美最真初心願

  你千萬千萬要記得要依法如實去實踐

  你不要不要執取那去來人我的幻現

  你千萬千萬要中極轉乘當下心法緣

  原來歌者竟然是個禿了頭卻穿著俗裝的旅人,在森林裡休息。唱的歌是那麼震撼,詞是那麼偉大。一時像似自己在唱,一時又似代表眾多人群在唱。這是奇人了吧!雁兒心想。

  奇緣、奇人、奇事、奇歌,何以相逢呢?且看下回!

第七十七回

於是雁兒便飛落到他面前的樹枝上,望著這旅人。

  這旅人也望著雁兒,一言不發。於是,雁兒不得不開口了。

  「喂!您唱說,您出了家,為何還穿著俗裝呀!」

  「我是出了家。但最近在寺院裡,收到家人捎來的信,說父母病重,要我回去照顧。師父說我這一去,命中會出現劫難,令我先還俗,以免壞了戒體,日後再重新受過戒。」

  「哦!命中有劫難,好可憐!但您的心願還真偉大哦!」

  「也只能這樣啊!眾生太苦了!」

  「只是您的愛人一定會很傷心哦!」雁兒竟慈悲起他的愛人來!

  「當年佛陀的耶輸陀羅也一樣啊!大家都要為『法』犧牲的。」

  「為什麼您會在這裡突然唱起這首歌來呢?」

  「我想起師父說我將要遇到劫難,就想到底誰會給我劫難呀!我想遇到劫難的果報已經很苦了,那製造劫難的苦因的人不是更苦嗎?」

  「為什麼製造苦因的人會更苦?」雁兒想聽他的講解。

  「因為眾生在製造苦因的時候,心一直受到貪嗔癡壓迫,那已是一苦。還要從此背負那必然在未來會成熟的苦業,直到苦業因成熟,那造苦者不是比受苦者更苦嗎?想到這點,自然便慈悲起這將會為我製造劫難的因緣來。所以我決心要度化一切的世間癡苦。」

  「啊!您的心真了不起!您的決心與願力也真了不起!但您的師父知道您將面對劫難,有教您什麼應付劫難的方法嗎?」

  「有。」

  「這方法是秘密的,還是人人都可以用的?」

  「這不是秘密的,是可以公開的。」

  「公開了會不會讓要製造劫難的人知道,而破了它的功效?」

  「這方法是不怕被破的,越多人用越有效。若製造劫難的人也學會用了,他就不會再製造劫難了。」

  「既然是百利而無一害之法,能不能與我分享呢?」

  「可以呀!我的師父把它寫成了一首詞送給我,我把它唱給你聽。」

  神秘扭力

  我懷著一個智悲英勇的影像

  能旋乾轉坤轉化破超的神秘扭力

  縱然面對挫折重重熬磨的絕路

  我也能看到絕妙生機 絕妙生機

  奸逆狠叛萬惡化成朵朵蓮花

  滿天黑風雲轉化成七彩吉祥虹雲

  呵! 讓我們智悲懷這英勇扭力 神秘扭力

  「啊!這神秘扭力,基本上就是控制內心的影像來轉化外境,對嗎?」

  「我是這麼理解的,但師父說,這隨著『定慧』的提升及對因緣的瞭解,還會有無限的妙用。」

  「『愛的慧眼』也是很注重這種影像的。但那只是要如實地投射出別人蛻變後的影像,這扭力卻是要刻意轉化,難度較高了。」

  「哦!是嗎?」旅人只輕輕帶過這話題,也不問雁兒什麼是「愛的慧眼」。

  雁兒看旅人沒什麼要說,便祝福他順利度過劫難便告別了。

  「若偏重扭力,很容易墮入『我見我執我慢』,到時恐怕會把這善巧用成手段,用到不知止。一旦成為自己的敵人就麻煩了。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一切因緣有其限。生心要無住。一切善巧必須以無我真心為本,『空悲』要常在,才不會自誤。我必須去彌補帝釋所遺漏的重點!」無名菩薩觀察帝釋給雁兒的教育還欠一個重要環結,便盡速去給雁兒補上。畢竟帝釋只是教育雁兒他所知的菩薩道善巧,那是他曾經走過、卻已放棄了的道路,故會一時忽略強調重點。

  (待續)

第七十八回

「奇怪,我已經飛了很久了啊!照正常的情況,此時應該已經到了北方,應該已見到了小燕,怎麼還看不到那一片陸地呢?」雁兒感到好奇。

  原來眾天神還不讓雁兒見到小燕,他的心還沒準備好。

  「空悲」他是知道的,只是無名菩薩觀照到他的實用能力還欠一些。這回他決定親自出馬,要把強大的法力印在雁兒心上。雁兒畢竟非人是畜,再超凡也有些局限,需要更多的準備。

  雁兒在空中不自知地繞圈子的時候,想到那無奈暫時還俗的旅人對將給自己帶來劫難的因緣寬厚包容,不禁又深深感動。於是,便又唱起歌來。

  無盡的愛

  無限的 無限的包容 在我心中

  經得起 無限的打擊

  無怨恨 心底無痕跡

  空的愛 深深埋在心中

  愛 是無我的真心

  愛 是空悲的真力

  永不會在苦難中墜落

  常憶著佛菩薩 法恩情

  空悲道心 空悲道力

  無窮無盡

  「他自己想起『空悲』了。好!就去考考他的『空悲』。」

  於是無名菩薩化成一隻大老鷹,向著雁兒迎面衝過來。

  雁兒當雁王時,曾領導群雁跨洋度海,再兇猛的老鷹也見過了,什麼風險也遇過了。但這頭老鷹卻是前所未見的龐大,而且氣勢又急又凶。

  雁兒一看抵不過,低一低頭,正欲從左下方滑出去,老鷹卻在雙方雙翅幾乎相碰時,用力一拍。雁兒被老鷹的翼風一掃,頓時在空中翻了幾番才穩下來。

  心中正疑是怎麼一回事時,老鷹一轉身再從後方追上來,又是來勢洶洶,看來是要直撞雁兒。雁兒此時神已稍定,即刻使個急轉彎的本領,向右下方一轉,就繞到老鷹的背後去了。這老鷹畢竟比較大,轉起彎來需要更大的空間與更久的時間。

  此時雁兒想起了神秘的扭力,正想試一試。於是,就趁老鷹未及時回頭的幾秒間,觀想老鷹是多麼的慈祥優雅,如何的友善,想改變老鷹的殺戮氣勢。

  老鷹,不,是無名菩薩,此時已察覺到雁王在用法力,也就暫停強烈的攻擊,就跟著雁兒保持距離地同行滑翔。兩隻銳利的鷹眼,直盯著雁兒不放。

  「嗯!扭力還真神秘,還不錯。」於是雁兒又繼續觀想,觀想老鷹如何變得柔順,如何受他駕御……

  「他的『我』生起了,這不會管用!」無名菩薩終於觀到雁兒在觀想時內心暴露的弱點,他看來還不自知。於是他又一衝而下,再撞雁兒。雁兒以為觀想的扭力已起作用,只想快快戰勝老鷹,已忘了「空悲」的法。這時老鷹一撞過來,他頓時在空中直墜下去,幾十尺後,才定下心穩住身來。

  「看來法又不管用,還是小心應戰。」雁兒想。

  「不是法不管用,是你的心中生起了『我』!」空中雁兒聽到有人說話,看一看,什麼也沒有,老鷹也不見了。

  「啊!原來是他們在考我!」雁兒明白過來。

  「記得啊!法的力量來自有法的心。這心,必須是無我的心,『空』的心,慈悲的心。『愛的慧眼』、『神秘的扭力』都是以這個為根本。私心一生起,這一切就會失效。你只有真心為對方著想,看清對方的好,同心同受,才是有真慈悲的力量,也就是『愛的力量』。生命可以捨,『法』可不能捨啊!你剛才在自我防衛的時候,不知不覺保護『我』與戰勝『他』的心已生起,這正是你失去法力的原因。因果真實不虛啊!用『法』的力量,必定要掌握到這根本法則,不然恐怕只有自誤啊!」

  「啊!謝謝無形大士引導,弟子受教了。」

  「記得:放下我,真心慈悲,依法如實,正念正知,活在當下。」

  「啊!」這是黃大師所常強調的,尤其是「正念正知」與「活在當下」,他最近因為學新東西,幾乎都忽略了。

  於是,雁兒再次守著一個了了分明的心,繼續向前方飛去。

  看來無名菩薩的這段考驗與教育來得剛好及時。無名菩薩一離開不久,阿修羅的先鋒隊已到!

  (待續)

第七十九回

「這就是得了『愛的慧眼』的雁王?」

  「是!小兵已確定過。」

  「雁王?那它的雁群呢?它所統領的子民呢?」

  「這雁王已離開了他的雁群。據說只剩一個多月的畜壽,現在正打算了一些心願,及給自己辦理後事。」

  「給自己辦理後事?還真不尋常!哈……留下『愛的慧眼』,我們會給他辦理後事!哈……」

  「大將軍!你看他的飛行氣勢很不平凡,似乎有所向無敵的信心。我們還是謹慎研究一下再行動,以免不小心壞了『愛的慧眼』,得個死屍。」

  「軍師說的對。他就是因為有無敵的『愛的慧眼』,才會充滿自信。寶物未到手,我們一定要小心。」

  阿修羅各將兵秘密商議,很快就達成一致的計謀。

  飛著飛著,迎面飄來一團濃濃的黑煙。

  「怎麼會在這裡出現這麼嚴重的空氣污染?」雁王急急想避開,卻發現到前面全都是黑煙,於是便一轉身往下飛。

  這時,海上出現了一個小島。

  「咦,怎麼從來沒看過這裡有個小島?」於是雁兒便直飛過去,繞了一圈看看,沒什麼東西,一片小樹林,一個小山洞。

  雁王在洞口看了看,察覺到洞裡沒什麼動物,便飛了進去。

  於是阿修羅的先鋒隊便分了一部份在洞外四面八方守著。大將軍與軍師便帶了那個哨兵,一起向山洞口圍了進去。

  「怎麼突然有人?」雁兒一聽到腳步聲,突然驚嚇起來。但很快地,他便想起「放下我……正念正知,活在當下」的口訣,心也就定下來,守著了了分明的心。

  此時,雁兒的臉對著洞口,洞外射進來的光,照得他的雙眼閃閃發光。

  「『愛的慧眼』果然超凡,還會發光。」大將軍馬上就注意到雁兒的眼睛。

  大將軍的話提醒了雁兒。他知道來者不善,即刻便憶起了「愛的慧眼」的心法,從「空悲」開始,到對面前的來者生起信心、體諒與希望。

  他看不到他們的面孔。他們身體背光,臉孔朝內。

  三個阿修羅將兵走到離雁兒六尺處,就停了下來。

  雁兒靜不作聲,靜靜地看著他們,雙眼的光彩隨著他心法的擴展,而散發出法的力量。

  三個阿修羅像似走進一個很大的慈愛磁場,嗔心全消了,只覺得很柔和很舒服。他們蹲了下來,繼續看著雁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此時雁兒的悲心已擴展成與他們同體。突然他感覺到他們原來的凶狠動機,心裡動了一動,即刻又回歸空明無我的心境。

  沒有誰欲傷害,也沒有誰將被傷害,只是無我因緣而已。中斷了的同體悲心又接了上去。

  此時,那小兵提醒大將軍與軍師。

  「大將軍,別看他的眼睛,他的『愛的慧眼』會套住人!」

  一言驚醒夢中人,大將軍與軍師從雁兒的法力中跳了出來,想起了他們此行是為了奪取「愛的慧眼」,以便摧毀帝釋的天軍。

  雁兒也被這句話震了一震。

  「對。」突然大將軍與軍師又冷酷了起來,正慶幸自己未掉入雁兒的法術。於是他們心又回到了他們原來的目的。

  「這雁王果然不簡單,連我們都差一點被套住。」軍師心想。「看來只有捉住他,速戰速決,奪了『愛的慧眼』就走!」

  正欲行動時,突然洞外一陣狂風呼嘯,大地震動!

  大將軍與軍師回頭一看,外頭的阿修羅兵亂成一團。

  「怎麼回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請看下回!)

第八十回

原來是玄龍所帶領的一隊龍軍在呼風喚雨、來勢洶洶,幾乎翻起海嘯,幾十尺的大浪直衝島上。

  「雁王在他們手上,不能讓他們先奪下『愛的慧眼』。大家一起上!戰勝有獎!」玄龍大喊。

  阿修羅大將與軍師已顧不了雁兒,直衝出外,領導眾阿修羅一起應戰。

  於是,群龍與阿修羅將兵打了起來。

  洞內的雁兒有點糊塗了。怎麼會突然捲入這麼一個局面呢?只聽到阿修羅大將軍與小兵提到自己的「愛的慧眼」。他們怎麼會知道「愛的慧眼」?這與這一切又有什麼關係?突然他若有所悟地猜到了一些。

  龍群數量多,阿修羅將兵寡不敵眾,很快就被擊敗了。他們變的小島也突然消失了。

  雁兒發現到山洞和小島都突然不見了,自己獨自在海上,便往前飛。

  群龍隱沒,只留玄龍獨自一個,化成人身飄浮在空中,擋在雁兒面前。

  雁兒見一個人浮在空中,心想這必是天神,便很恭敬地問:

  「這位天神是誰呀?有何指教?」

  玄龍聽雁王稱自己是天神,態度還恭敬,也心生歡喜。

  「我是玄龍,想過來請你幫個忙。」

  「您是天神,我只是只小鳥,我能幫你什麼呀?」

  「聽說你得了『愛的慧眼』,對嗎?」

  「對呀!」

  「能不能借給我呢?」

  「何必借呢?我可以給你呀!」

  「真的?」似乎得來太容易了,玄龍難以置信,會不會有蹊蹺?

  「當然是真的!」

  「好哦!你答應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那我們一起到那座山上,你再給我。」

  於是,他們一起飛往那座山頭。

  一路上,玄龍起疑了。「這麼珍貴的寶物,他怎可能說給就給呢?他必然是在騙我,以爭取時間,想法子對付我。就像他拖延阿修羅將領,直到我們趕來一樣。一到那個山頭,我就要快快地挖了他的眼睛回去報捷。反正他已開口答應,拿了不算偷搶。」

  於是,當玄龍與雁兒一到那山頂時,玄龍馬上一把抓住雁兒的頸項,抓得雁兒發不出聲音來,只能睜著眼看著他,心裡真的糊塗了。

  看到雁兒在自己手中無法動彈,玄龍心裡太高興了。

  「我得到『愛的慧眼』了!我得到『愛的慧眼』了!」

  「原來他們想得到「愛的慧眼」,卻以為那就是我的肉眼。」雁兒的心裡不禁生起無限的悲憫,對玄龍的無明苦因悲憫。只是玄龍此時把他的頸項勒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試試搖搖頭。

  「你後悔了?你不想給我?你說過了給我,你已答應了,我怎麼也不讓你收回你的承諾!」

  雁兒的心依然安住在「空悲」的清明裡。這股法的力量,終於讓玄龍勒住他頸項的手鬆了一些。

  雁兒很勉強地說話了:

  「『愛的慧眼』在我的心裡呀!」

  「在你的心裡?你想騙我?大不了我把你的心也挖出來,眼與心一起要,這樣絕不會錯了吧?」

  雖然雁兒已說不出話來,但玄龍的手勒得更緊了。他正盤算著,拿什麼去挖雁兒的眼與心。

  突然,天邊又揚起一團大黑雲。一大隊的阿修羅將兵又趕來了,此次是先前數量的幾十倍。

  玄龍一看:我寡敵眾,逃!

  (待續)

第八十一回

於是玄龍提著雁兒,一股勁逃回海底龍宮。

  阿修羅將兵直追到龍宮外,高呼叫戰。

  海龍王一站出來,大聲斥責地問。

  「這是本王的領地,你們阿修羅來到本王面前胡鬧,未免太失禮!」

  「你的龍群才失禮,奪走了我們俘虜的雁王,最好快快交出來!不然我們可不客氣!」

  這時玄龍站出來說:「報告大王,這雁王已答應了給我『愛的慧眼』。我們拿了『愛的慧眼』就好,屍體給他們!」

  「我們不相信!我們要聽雁王親口說!」阿修羅大將與軍師不相信雁王會這麼輕易答應給這麼珍貴的無敵寶物,而且聽來他還要犧牲自己的生命。

  於是玄龍就把雁王交給海龍王,說:「他已答應了。您可以問他。」

  海龍王接手抓著雁兒時,就被他慈愛的磁場與眼神攝受。他開始明白了這「愛的慧眼」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要雁王親口說!」阿修羅們堅持要求。

  雁王覺得這些阿修羅與龍群的舉動太不可思議了。他吞一吞口水,便開口說話了。

  「你們要怎麼樣的『愛的慧眼』?」雁王一開口,大眾即刻被他的慈悲攝受,一時也答下上話來。

  「就是……就是你所得到的無敵的眼。」阿修羅的哨兵見將領們答不出來,便代答了。

  聽到「無敵」,海龍王也點點頭,他的王后也說這「愛的慧眼」能消除所有的敵人。

  「是這雙肉眼『無敵』嗎?」雁王看了看大眾,繼續說:「如果這雙肉眼就是無敵的『愛的慧眼』,就是能消除敵人的『眼』,那我怎麼還能被俘虜呢?玄龍又怎麼能把我給逮住呢?」大家聽了也覺得有道理。那「愛的慧眼」究竟在何處?大家心裡都在疑問。

  「『愛的慧眼』在我的心裡。不是在我的肉身上,而是在智慧的心裡。是我得了這個智慧的心,讓我心中沒有敵人,也就所向無敵。」

  「啊!」大眾此時才恍然大悟。

  「所以我答應給玄龍的是這個智慧心,不是肉眼。任何人得了這個智慧心的『愛的慧眼』,心中就很容易生起『真愛』,心中有『真愛』,就沒有了敵人,也就無敵。」

  看著雁王雙眼流露出無限慈光,大家的心都被攝受。

  「那就請您傳授我們這『愛的慧眼』吧!」

  於是,海龍王設起法座,請雁王上座傳授「愛的慧眼」。於是雁王就唱起了「愛神」在夢中教他的「愛的慧眼」。

  大家聽了雁王正氣浩然的歌聲,尤其是海龍王后,都決心要好好修習「愛的慧眼」,徹底消除自己心中的敵人。接著雁王又傳授其他導向滅苦的法,以及如何守護臨終一念,如何選擇下一個生命等方法。大眾都很信服攝受。

  接著阿修羅將兵也請雁王到阿修羅王宮裡,再傳一次「愛的慧眼」。

  雁王在這兩地傳授「愛的慧眼」與其他的「法」,攝受了許多的阿修羅與龍族。這兩種眾生都是以嗔心稱名,今回得了消除嗔心之法,不只他們自己受了法惠,周圍的眾生,亦因他們嗔心大減,而少受了許多傷害。

  眾天神們都隨喜雁王的功德,特別是帝釋天王。阿修羅們願培育「愛的慧眼」,調服自己的嗔心,他可少了很多麻煩。不然總要常常應付來自阿修羅挑釁而生起的戰事,這會讓他周旋得很累。

  回到人畜界,雁王的畜壽只剩下三個星期。他開始有點為小燕著急了。而此時小燕在哪裡呢?

  (此時,小燕在做什麼?且看下回。)

第八十二回

帝釋很感謝雁王為他解除了阿修羅的長期憂患。這是他幾百天年以來,雖然經歷了許多戰事,皆消除不了的。雁王竟以「法」的力量代他消除了,而且是從阿修羅們的心裡去徹底改造。「愛的慧眼」帝釋早已知道,卻要雁王以他的空悲菩提心,配合他與眾生的因緣,才發揮得那麼好。有一點帝釋必須承認是雁王肯定超越他的,那就是在雁王所發揮的「愛的力量」裡,有一股不敗、不怕吃虧的傻氣,使雁王成就了一般人成就不了的事。

  懷著無限欽佩與感恩的心,帝釋親自編了一首歌,嘗試唱出雁王的心聲:

  聖雄的夢

  聖雄的夢

  救苦救難的夢

  那年 在雪峰上

  悲願雄湧

  星星在歌頌

  眾生的癡苦在我心中

  同體悲在我胸湧

  空悲菩提

  在心裡 在我心裡

  滿懷的心暖暖

  滿心的願悲切

  聖雄的夢

  斷染度苦的夢

  那年 在魔難時

  力挽狂瀾

  乾坤在轉動

  空悲法道力在我心中

  不敗屈是我智勇

  變幻定易

  我無懼 無「我」畏懼

  得失也心坦坦

  空有也無住取

  此時的雁王已放下了剛過去的英勇事跡,一心只想著怎樣在兩個星期內,帶給小燕最大的法惠。想著想著,竟也感觸萬千得(藉一首老歌)唱出了心中的話:

  愛像大海

  想起了眾生苦無限

  許下了悲願一遍遍

  一陣陣晚風飄過去

  才知道真情已萬千

  愛像那大海的胸懷

  一片片慈意已充滿

  一陣陣晚風飄過去

  才知道深情已萬千

  帝釋知道雁王正急著要度小燕,知道時候也快到了,把距離一縮,一會兒,雁王便與小燕在空中會面了。

  「小燕!小燕!」

  小燕轉身一看,正是……

  「雁兒叔……」只喚到一半,她又把聲音吞了下去。她的本能,讓她見到雁兒就歡喜,她的慢心,卻叫她見到他就生氣。

  雁兒飛過去後,以大翅膀撫慰著她,她一轉身就把雁兒給甩了。

  「小燕怎麼了?」

  「我不認識你!」

  「小燕恨叔叔?」

  「你值得我恨嗎?!」哇!兩年不見,小燕的口齒又利了許多。

  小燕很快就飛回巢裡,把臉給掩蓋起來。雁兒正欲趨前安慰時,四面八方湧來幾百隻的燕子,欲與他拚搏。為避鬥爭的鋒頭,雁兒一飛而起,群燕也不敢追上來,只在小燕的巢邊守護。

  這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自從雁兒離去以後,燕兒把她從雁兒那裡學來的心帶動身飛行的本領在飛行技術上發揮得淋漓盡致。不出半年,她已在飛行技巧上贏過了所有海邊的燕子,連最強的燕王也自歎不如。燕群要推舉她當燕後,她不依,她要當女燕王。這是燕族裡前所未有的事。但她很快就做到,只要有她在,已經沒有任何一隻燕子可以超越她,可以在燕群中發揮領導的角色。於是,大家也就只好推舉她當女燕王。

  當上女燕王后,她的自我逐漸膨脹。之後,她又挑選十隻年輕力壯的雄燕當雄燕後,隨侍在身邊,任她差遣。剛剛是她少有的獨自飛翔,才給雁兒叔叔碰上。

  此時,群燕正保護著他們的女燕王,以防雁兒的騷擾。

  看來,除非她願意飛出來相會,不然要靠近她是很難避免與燕群一番打鬥的了。雁兒已很久沒有發揮暴力的力量了,加上此時生命已接近臨終,他更無意這麼做。

  (到底雁兒叔叔能否找到機會,把「法」傳給小燕呢?請看下回。)

第八十三回

到底小燕是怎麼想的?

  原來雁兒叔叔的離去傷到了她的自尊心。她以為雁兒叔叔會像上次一樣很快就回來,沒想到雁兒叔叔一去兩年多,讓她感覺到被拋棄。

  另一方面,她現在當上了女燕王。她不願意再被雁兒叔叔在大家面前當她是小孩一樣對待,她不願被雁兒叔叔呼作「小燕」!此時她已有了自己的小燕兒,雁兒叔叔或許還不知道吧!

  但在心底深處,她還是想聽聽雁兒叔叔那總是充滿智慧的談話。兩年多不見,雁兒叔叔必然在各方面皆大有進步,應該會有許多東西可以與她分享。

  但她放不下她的領導威勢、女王地位、至高無上的形象。這與雁兒叔叔一再放下雁王的地位,以萬千的崇敬去尋求真理完全相反。

  理由似乎永遠道不完,在無名菩薩的智慧裡,只有一個根本的解釋:因緣。

  「時候還未到。再過十天吧!」

  第一晚,什麼也沒發生,就靜悄悄地過去了。

  第二天傍晚,雁兒在遠處看到小燕在十隻雄燕及一大群燕的護衛下,飛出巢在外巡視了一圈,又飛回巢裡,接著什麼動靜都沒有。眾燕皆正常覓食,只是那十隻雄燕後一直在她身邊護衛,寸步不離。

  第三天傍晚,是群燕集會的日子,小燕──他們的女燕王,給他們講話訓示:

  「諸位燕族子民,大家要記得咱們燕族的自然生命。自由是咱們的自然,飛翔在天邊,是咱們的自然,從大自然中覓食,是咱們的自然。咱們不可像籠中鳥一樣,咱們一定要飛,快快樂樂地飛,自由自在地飛,飛向無邊無際的天空。」她的話博得群燕的喝采齊鳴。他們之前從未有一隻燕王會對他們演說,會對他們發表這類鼓舞性的談話。

  「諸位燕族子民,我們不只身要飛,心也要飛。身的飛行,大家都很明白熟悉。那什麼是心的飛行呢?那就是,心要放下一切心的枷鎖,一切阻礙燕子自由發揮的心理障礙,一切的恐懼、懷疑;放下一切我們心裡執著、令我們的心不能自由自在的東西!」群燕又再次喝采齊鳴。

  「諸位燕族子民,我們不能只空談理論,一定要實踐!我們要把握生命的每一個機會去奮鬥!來吧!讓我們現在就一起飛!」大家又一陣喝采齊鳴。於是又一起飛了一回,才回到巢裡。

  這樣的演說,她不知說了多少回。但燕族一般的短暫記憶,總叫他們百聽不厭。小燕見他們依然興高采烈地回應,也就百說不厭了。她已很久沒有從雁兒叔叔處吸取新材料了。於是今晚她開始懷念起雁兒叔叔來。

  這一晚,雁兒叔叔做了一個夢,夢中的內容,就像看「緣起宿命鏡」所經歷的一樣。

  他夢見小燕過去有一世曾是他的媽媽,曾經對他很好,教育他長大。他醒來時,心裡對小燕生起無限感恩。難怪他總是想著要度化她,縱然她那麼刁蠻。於是又對她生起無限的耐心。

  醒來時,他不禁想著小燕,唱起一首歌來:

  醒來吧,媽!

  我憶起您曾經是我媽媽

  曾經撫育著我長大

  我感恩我思量要怎報答

  佛說最好是以佛法

  曾幾何您迷惑在夢的假

  努力在虛妄中掙扎

  只為了爭取得到點安穩

  卻付出慘痛的代價

  當知因果不假

  奮鬥要契緣又依法

  切莫要欠因苦謀果大大

  結果是結個「我」大大

  請聽我勸說讓我提攜您

  讓我教育您真佛法

  根本是無我慈悲心踏實

  生心要無住才不假

  縱然飛行自在

  縱然能重複說老法

  若沒有放下我謙虛求法

  終錯過明心的方法

  醒來吧醒來吧我的媽媽

  當下一醒覺就放下

  以真心面對自己面對法

  放下我最快速淨化

  (待續)

第八十四回

小燕沒聽到雁兒叔叔的心聲。她的心已封閉了,也沒有任何一位天使傳給她聽。

  第四天。

  小燕命令她的十隻雄燕後留下,獨自到外頭去飛一飛。在心裡,她想碰到雁兒叔叔,那怕是說上一兩句話,她也會感到滿足。

  雁兒叔叔也察覺到她的用意,也飛過去陪伴她。

  「小燕,叔叔這兩年多以來,經歷了太多東西,學了很多很珍貴的『法』,想與你分享。」

  「什麼珍貴的『法』都好,我可不願像你一樣,孤獨一輩子!」

  「你還是那樣任性!至少也該給自己一個機會,聽一聽呀!」

  「別總是當我沒長大一樣對待我,小心你自己的慢心。」

  「小燕,生命的機會要把握,能跟你分享法的機會已不多了。」

  「我知道。你總會讓自己顯得特別珍貴,要大家珍惜你。不然你就跑掉,想讓人懊悔。告訴你,你要跑就跑吧!要飛就飛吧!我已懂事成熟了,不再那麼容易動心。」

  「為什麼總要以『手段』的角度來看一切呢?叔叔做事只是依法如實而已呀!」

  「夠了!夠了!你的『如實』已夠製造痛苦,現在再加一個『依法』,你就說給自己聽吧!」

  第四天的接觸,就這樣結束。雁兒叔叔不明白,小燕總是難以溝通。小燕也不明白,她原本獨自飛出去,就是想聽雁兒叔叔分享幾句心得,說幾句話。見到面時,卻給自己慢心搞砸了。她想怨自己,卻不知如何怨起,這似乎是她太常有的表現了。

  第五天,小燕再次獨自飛出去。天空中卻看不到雁兒叔叔的身影。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第九天都一樣。

  雁兒叔叔離開了,他去尋找一個可以讓他儲藏七日糧食的安全山洞。他沒忘記彌勒菩薩的囑咐:今年中秋前的七天,他必須放下整個世界,為自己投生未來世做準備。

  他找到了他要的山洞,也開始收集可儲藏的食物到山洞裡。那是懸崖上離地幾十尺高的巖洞,有些鴉子居住在那裡。他向他們說,中秋前的七天他要用,只用七天。他們也很樂意讓他用七天。

  於是他又去找鴉子兄弟分享法。他們都很驚歎他的心境成長,也很樂意接受他教的關於臨終前守住心念,選擇投生做人,修行佛法的建議。畢竟都會死的,相不相信都不妨一試,不會有什麼損失,只有死得更平靜。他們是抱著相信無害,寧可信其有的態度。

  這段期間,他也去找咪咪。此時,咪咪已當了三個孩子的媽媽。咪咪看到雁兒的歸來,感動萬分。她還記得憶起過阿虛與小武的過去世。見到雁兒,始終有一份情執在。畢竟同入彩虹橋、共游天界、同看「緣起宿命鏡」、共同回憶過去世經歷的事,是太稀有了,怎麼也忘不了。在夜裡,聽了雁兒分享的「法」,她完全深信不疑。決心要把握好這一生臨終時的最後一念,像雁兒一樣,投生人間修行佛法。

  雁兒慶幸這次回來還能幫到老朋友,雖然小燕與他已有那麼大的距離。

  第九天的夜晚,新月已出現。夢裡的妙音天女竟然活生生地出現在海上的天空,坐在雲端上,唱起歌來。這回她不再隱身,而是讓雁兒清清楚楚地看到她了。她身穿純白色的白紗,身姿美麗優雅極了。

  又是風起時

  又是風起時

  又是卦變時

  又是無常在考真

  又是生命的磨練

  可還記得度苦的誓願?

  可還空悲無住地奉獻?

  可還記得讓童真

  經萬考磨出火蓮?

  「莫非又要發生什麼了?」雁兒想。

  想到妙音天女一直在護著他,伴他度過那麼多成長的歲月,不禁感動萬分地唱起一首歌來:

  忘不了

  忘不了

  您的恩情

  忘不了

  您的真心

  永遠懷念

  永遠感激

  忘不了

  您的教育

  忘不了

  您的願心

  默默學習

  默默修習

  妙音天女意猶未盡,又唱了一首歌:

  應考

  狂風吹了 夕陽沒了

  磨考的時刻又來到

  當知萬相因緣造

  先要無我沒雜染煩惱

  「我」要滅消 無「我」卑傲

  空悲菩提真心來迎考

  謙對磨考笑一笑

  沒有失敗也沒有得到

  明心轉乾坤

  化難破關無住心還超

  深明因緣如夢如幻

  千萬不要執著結果

  悲心撫眾生

  緣起性空空中有妙玄

  度苦的勇氣要有無限

  果中修因黑暗轉光明

  看來是真有考驗要來了。雁兒想。

  此時,他想起他的古老心願,就以一曲向天女訴說:

  古老的心願

  偶然想起一個願 古老的那個願

  我要捨己為眾 我要救度萬眾

  深深真心誠意 同體感眾苦

  體諒眾癡無奈 眾惡的無奈

  我為這份心願 歷盡了艱苦

  四處流浪求法 多年埋頭苦修

  願以無限寬諒 無限的溫柔

  永遠愛護眾生 安撫著眾生

  妙音天女深深地凝視著雁兒,然後笑了笑,就消失了。

  (待續)

第八十五回

第十天。

  天剛破曉,海邊來了一群采燕窩的人。燕群的家園幾乎全被奪走了。

  小燕放不下她的小小燕,她想到小小燕不會飛,若獨自被捉走會很可憐。她卻沒有能力像雁兒叔叔提著小燕一樣,把小小燕提走。

  「雁兒叔叔!」誰也聽不見,只有浪聲風聲。

  於是,小燕與小小燕被捉走了。

  早晨,雁兒叔叔帶著不祥的預感,來到這海邊。看到滿天燕兒混亂地來回飛行,他已知道出了事。

  飛近一看,正好看著小燕與小小燕被捉走,已被關在籠子裡。

  他知道大勢已去,只能在附近圍繞。

  「小燕!」

  「雁兒叔叔!」

  這還是他回來後,小燕給他第一句完整的稱呼。

  但他什麼也不在乎,只關心著小燕的命運。

  此時小燕與小小燕的籠子已上了鎖,什麼也做不了了。

  接下來的三天,她們被寄放在海邊一家農人的屋簷下。到了夜晚雁兒就去與小燕分享佛法,給她開解。

  此時的她,心境完全改變。

  她想起她以前也一樣被關在籠子裡,是雁兒叔叔一直要教她學飛。後來她遇難,叔叔救她,又哄又逼地教她學飛,讓她回歸鳥兒自然應有的自由生命。

  聽了叔叔的分享,她知道她對雁兒叔叔有太多不合理的誤解與傲慢。她懊悔,但雁兒叔叔說:那是弱者所為,應以無我的勇氣去懺悔、辨清、決意、改掉不好的的模式,當下從頭來過。

  此時雁兒叔叔告訴她,身若不被允許飛,心要飛。

  雁兒叔叔與她分享了很多讓心飛行的「法」。

  她想,如果不是這次遇難,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放棄刁蠻的習性,靜靜地聽雁兒叔叔教導心的飛行。

  雁兒叔叔唱了好多好歌給她聽。其中她最喜歡的,就是「愛的慧眼」了。她想,現在正是她用「愛的慧眼」來看待逮捕她與小小燕的敵人的時候。

  她唯一還轉不過來的是,雁兒叔叔建議她發願來世投生做男人,以及這一生臨終守護最後一念,來世與他一同修行。什麼對她來說都不難,唯獨做男人。她可發願做人修行,做大女人,就是不想當男人。雖然雁兒叔叔用種種方法,說服她做男人修行會多麼方便,理論歸理論,情感上她做不來。似乎潛意識裡,她想像不出當男人如何跟人撒嬌刁蠻,那是她已經習慣,也喜愛的事。只有這件事,到雁兒叔叔離開前,她都沒有答應他。

  他離開後,她有點後悔,卻也無奈。

  他離開了,此時天空已現半月,只剩下七天多就到中秋。他必須遵從彌勒菩薩的囑咐。

  臨別時,雁兒叔叔唱了一首歌與她告別。她哭了,感動地哭了,只因為那聽似無望的告別歌,卻表達了雁兒叔叔永不退縮的真心願和那不滅的希望之光。

  最後的回眸

  揮一揮手 我終於要走

  也許是最後的回眸

  我背負願兒走 我忍著淚兒流

  精修的功課何時休

  我放下萬千的緣 也放下真摯的情

  只懷著成法的心 一心圓法道實力

  我懷著度苦的願 也懷著赤子的心

  奉獻給世界一份無私的真

  揮一揮手 我親愛的朋友

  也許今世不再回頭

  我背負願兒走 我順著天之謀

  不知度苦事何時休

  我奉獻萬千生命 願走那無量的劫

  只懷著圓法的心 誓圓度苦的實力

  我中極當下一心 願守護臨終一念

  但願能投生做人轉乘定慧

  揮一揮手 請你多珍重

  莫忘那愛的慧眼

  平等祝福眾生 祝福著敵和友

  真心的祝福無時休

  雁兒叔叔望著小燕,心想:「來世再見。」

  小燕望著雁兒叔叔,心想:「這一生,我還要再見您一次!」

  第一天,雁兒總結了他這一生的經歷,及所學所修過的法。

  第二天,他修慈悲喜捨,散播無量心,給所有認識與不認識的一切眾生,解除所有心頭殘餘的心結。

  第三天,他戰勝了執著雁後、小燕與燕群的衝動,繼續修法。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他繼續一心向法,傾向投生做人。

  第七天,鴉子哥哥來求救,說鴉子弟弟出了事,受傷了,困在一個石洞裡。鴉子哥哥沒辦法把弟弟救出來,請雁兒幫忙。雁兒一想,救命要緊,也忘了自己,出去救了回來,繼續用功,一切順利延續。無名菩薩現身讚歎。

  中秋夜,雁兒終於如期望中地決意投生了。

  就在他死去的時候,有只燕兒也躺在他身旁死去。

  是小燕。

  這是一個謎。只有小燕知道的謎。

  也許您也知道?

  小燕始終沒有醒來,小晶晶把她與她母親一同葬了。

  他們始終不知道小燕做了一個夢。那個夢,改變了她的生命。

  下部呢?下部在每個讀者自己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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