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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法導論《淨土篇》  李圓淨居士著

印光法師 序

淨土法門,普被三根,於在家人,更為要緊。以在家人,各有職業,不易參研宗教等法,唯此念佛一法,最為契理契機。老實頭顓蒙念佛,念到業盡情空時,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如來藏妙真如性,悉皆機體全彰。待至臨終,定登上品。其或根機陋劣,未能業盡情空,然以真信切願,持佛名號,求生西方之誠,必能與佛感應道交,親蒙接引,即得帶業往生。淨土之妙,妙在於此。不識此義,縱令參禪得髓,看教明心,倘有絲毫惑業未盡,仍然生死輪迴,不得出離。且莫自恃,致令愚夫愚婦念佛求西方,遂得帶業往生者所憐憫。嗚呼,真利益多被極庸愚人得,大聰明人每每不能望其肩背者,多緣自恃聰明,縱有佛力,不肯倚仗,卒致長劫輪迴,了無出期,可不哀哉。

從上古德,本佛悲心,提倡淨土,所有著述,多難勝數,但多係文言,不利平人。李圓淨居士,本淨土四經,及古德著述之意,述為語體,用闡淨宗。雖科列十門,文近萬言,而一字一義,皆本佛經祖語,絕無自立意見,以自炫耀,致有誤人壞法之咎。佛學書局,以其有益初機,故特列於小叢書中,以期廣傳。又祈為序引,以啟正信,其餘要義,書中自具,何須多贅。須知淨土法門,為一切諸法彙歸之法海。若能如是信者,其人現生即可高登九品,將來決定圓滿三覺。有謂此語有過者,餘謂此過,非我所敢承任,自有本師釋迦牟尼佛,及阿彌陀佛承任也,是為序。

一九三一年辛未夏曆六月十九日常慚愧僧釋印光撰

范古農居士 序

晚近士夫輒談應付潮流,與古人言作砥柱挽狂瀾,何其相越之遠也。夫我人處世立言,宜以利益群眾為主,豈可同乎流俗,合乎汙世耶?痛乎,我人以無量劫來,惑業所感,造成此五蘊穢身,五濁惡世。未有先覺與之道破而不覺悟,猶可言也。既有先覺垂訓殷勤,曲示方便,而猶不肯追隨,甘居下流,人雖極愚,何至于此。善乎,蕅益大師之言曰:劫濁中,非帶業橫出之行,必不能度。見濁中,非不假方便之行,必不能度。煩惱濁中,非即凡心是佛心之行,必不能度。眾生濁中,非欣厭之行,必不能度。命濁中,非不費時劫,不勞勤苦之行,必不能度。審是,則淨土之生,倘待遲疑哉?佛是覺悟徹底之人,其言曰:過此佛法將滅,惟此淨土法門,尚留百年。夫豈我欺,而猶以為不透今世之機耶?今人喜造東方淨土,不樂生西方淨土。淨土而指歸西方者,以對娑婆未淨者立言耳。如果有東西之別,則是土猶未淨也。是故但爭淨穢,奚問東西?況造則全仗自力,生則兼託他力。造難而生易,宜何取捨。若曰:如遺娑婆眾生何?則告之曰:不令爾一人獨生也,不發菩提心者,不得生淨土。若曰:其如不能現前淨,須俟將來何?則告之曰:對過去者,現前亦是將來。對將來者,將來即是現前。處夢為經年,悟乃須臾頃,夫何時間早晚之爭耶?且金剛般若云: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夫但使淨土法門周遍流布,令諸眾生自修自度,又奚必執己度以為功,而以己之早生西方為嫌哉?圓淨居士,作佛法導論,其最後指歸淨土,遵佛說也。其言明顯流暢,凡識文字者,宜無不得解。今以之刊入佛學叢書中,俾廣流傳。度盡眾生,道在于此。因弁數言,以袪世惑。

民國二十年季夏 范古農序

宗史第一

中土各宗裏面,取得最多數的信仰,獲得最普遍的流傳,勢力最為宏深的,便是這一門淨土宗。此宗專教人發願往生極樂世界清淨佛土,故名淨土宗。諸大乘經所共讚揚,唯淨土三經(阿彌陀經,無量壽經,觀無量壽佛經。)專明其致,般舟,悲華,寶積等經,說來更切,就是此宗的起源。馬鳴菩薩,在大乘起信論中,勸生淨土。龍樹菩薩,著十二禮,和易行品等,著往生論等,皆淨土弘傳的源流。

自佛法傳入中國以後,雖有淨土教的流布,但大弘此宗,實地修持的,當以東晉慧遠大師為第一人。自遠公在廬山創立蓮社,一時集會者,大都是法門的龍象,和儒林的泰斗。一倡百和,無不率從。後來曇鸞,智者,道綽,善導,清涼,永明,諸大德,無不將此自行化他。以後禪宗諸大宗匠,也有明垂言教,極讚此法的。如長蘆,天衣,圓照,大通,中峰,天如,楚石,空谷,各大祖師,雖弘禪宗,遍讚淨土。到明朝蓮池大師,自參笑岩大悟之後,便置彼取此,以為淨業若成,禪宗自得。以後蕅益,截流,省庵,夢東等諸大師,亦都如此。(概觀禪淨兩宗,如單提向上,則一法不立,佛尚無著落處,何況念佛求生淨土,這是真諦之一泯一切皆泯,所謂實際地不受一塵,是顯性體的,如果確論修持,則一法不廢,不作務便不受食,何況念佛求生淨土,這是俗諦之一立一切皆立,所謂佛事門中不捨一法,是顯性具的,必欲棄俗諦而修真諦,便非真帝,如棄四大五蘊而言心性,身既不存,心將安寄,如即俗諦而修真諦,即實真諦,如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即四大五蘊而顯心性,就是從上禪宗諸祖師,密修淨土的大旨。)

我們知道華嚴是諸經之王,而普賢大士,以十大願王導歸極樂,所以本宗應以普賢為初祖。在中土當時慧遠大師,並沒有開宗立派的用意,但期同願,無取傳承。千百年來,本宗雖流布日宏,卻沒有師資授受的系統。直到宋代四明曉法師,才取異代同修淨業,而功德高盛的幾位大師,立為七祖。即慧遠,善導,承遠,法照,少康,延壽,省常等七人。志磬依著這一說,作了一篇淨土立教志。後來雲棲弟子,又以蓮池大師為八祖。後人更列蕅益,省庵,徹悟,合為蓮宗十一祖。這不過是景仰先德,並不如宗教家的師資相承。因為淨土一法,是普被三根,統攝諸法,一切諸法無不從此法界流,無不還歸此法界的,所以就不特立系統了。

讚揚第二

我們看過前段中,淨土宗的略史以後,就知道這淨土法門,是釋迦和彌陀所建立的,是文殊和普賢所指歸的,是馬鳴和龍樹所弘揚的,是匡廬,天臺,清涼,永明,蓮池,蕅益所發揮倡導。諸菩薩大士,在千百年前,早已為我們遍研經教,特地揀出了這個不斷惑業便預補處,即此一生便出樊籠的,至圓至頓至簡至易的,即淺即深即權即實的,統攝禪教律,而高出神教律的,特殊超越天然妙法了。

我們對於這如來一代時教的特別法門,至少有兩點須看清楚的。

第一點,大乘法門,固然法法圓妙,但因機有生熟,緣有深淺。所以小法則大根不須修,大法則小根不能修。只有淨土一門,是三根普被,利鈍全收的。且看華嚴一經,是如來初成正正覺時,為四十一位法身大士,稱性直談的一乘妙法,誰不知是諸經之王。此經末後善財遍參知識,證齊諸佛之後,普賢菩薩,為他說十大願王,普令善財和華藏海眾,回向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以期圓滿佛果。再看觀無量壽佛經,說到下品下生,雖具諸不善,但宿植善根的,當臨命終時,地獄相現,有善知識教以念佛,他即受教稱念佛名,未滿十聲,便見化佛授手,接引往生。又大集經說:「末法億億人修行,罕一得道,唯依念佛,得度生死」。這樣看來念佛一法,實在是上自等覺菩薩,不能超出其外,下至逆惡凡夫,亦可預入其中。豈非上聖下凡共修之道,或愚或智通行之法麼。倘如來不開此法,末法眾生,豈有了脫生死之望。人們但見愚夫愚婦也能夠念佛,便將淨土看輕了。怎不看看華嚴會上華藏海眾,四十一位法身大士,都是同破無明同證法性,都能乘本願輪,於無佛世界現身作佛的,哪里找得出一個凡夫二乘來。況華藏海中,淨土無量,卻必要迴向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可見往生極樂,的確是出苦之玄門,成佛之捷徑。

第二點,一切法門,都要仗自力斷惑證真,才能了生脫死,只有這念佛法門,是自力和他力兩皆具足。所以已斷惑的,便可速證法身。即具足惑業的,也能帶業往生。其法極其平常,雖愚夫愚婦,也能得益。卻又極其玄妙,就使等覺菩薩,也不能出其範圍。故無一人不應修,亦無一人不能修。真是下手易而成功高,用力少而得效速了。

抉擇第三

善導大師說:「若欲學解,從凡夫地,乃至佛地,一切諸法,無不當學。若欲學行,當擇其契理契機之一法,專精致力,方能速得實益。否則經劫至劫,尚難出離」。所謂契理契機之法,自然無過於求生淨土。須知修持法門,有兩種不同,那仗自辦修戒定慧,直到斷惑證真的,名為通途法門。那具真信切願,持佛名號,以期仗佛慈力往生極樂的,名為特別法門。倘以喻明,通途如畫山水必經一筆一畫,才得成就。特別如照山水,雖幾十重的蓊蔚峰巒,一照俱了。又通途如步行登程,強者每日也不過百十里。特別如乘轉輪聖王輪寶,一日便能遍達四大部州了。

我且再將此中分別說個分明。按通途教義,見道而後修道,修道而後證道,是千聖的定理。所以教乘必要大開圓解,宗門必要直透重關,才配說見道兩個字,才得再論修道。不然的話,便是盲修瞎煉,保不住撞牆磕壁,免不了墮坑落塹。這淨土一門,就特別了。一切經教中,只有一部阿彌陀經,是釋尊無問自說的。他說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名曰極樂。其土有佛,號阿彌陀,今現在說法。但發願持名,即得往生。這是佛心佛眼親知親見的境界,哪里是二乘聖賢所能知見的。只要你死心踏地的深信佛言,依此發願持名,即是以佛的知見為知見,更不必別求悟門。

按通途教義,依法修習的順序,是因戒生定,因定發慧,因慧斷惑,其間須有個一定的程式。所發的慧,有勝有劣,所斷的惑,有深有淺,始可與論退或不退。這淨土一門,就特別了。因仗他力,為阿彌陀佛大願所攝持,故帶業亦得往生。

按通途教義,見思煩惱分毫未盡,便不能出離同居國土。這淨土一門,就特別了。修淨業的,是橫出三界,不必斷除煩惱,便能從此同居生彼同居。(餘門學道,名豎出三界,念佛往生,名橫出三界,如蟲鑽竹,豎則歷節難通,橫則一時透脫,一遲一速,難相比擬。)一生彼土,那生死根株,便永遠斷盡。

究竟說來,這淨土一門,可不求悟門,不待發慧,不斷煩惱,豈非至極省要,至極直捷的麼。我且和諸位老實商量。我們既沒有立地成佛的資格,又沒有斷見惑任運不造惡業的實證。倘不專修淨業,仗佛慈力,帶業往生,難保盡未來際,還在三途六道中討生活。我們要自量,當臨命終時,對於生死去住,能保得自在麼?無始來種種惡業重障,能保不現前麼?這一報身,能保脫輪迴久?如在三途惡道異類中行,能保無苦惱麼?倘也了了自信得及,何善如之。如其不然,且莫以一時貢高,反累永劫沈淪。要知修行用功,原是為的了脫生死。倘用功而生死不能了,又不肯依能了的做去,豈非擔麻棄金,自取其咎麼?

理事第四

念佛兼能通宗通教的人,他們善根宿植,事理雙融,既不執理廢事也不事外見理。此等人於事一心理一心諸說,已經了然無疑,可決其上品上生,金台接引,更不須別人勸讚。但世上也不少一味喜談理性的人,倘將事相向他解說,如未能默會妙旨,便難生起正信。故於宣說本宗旨趣之前,尚須對此一為饒舌。

古人說:「唯心淨土,自性彌陀。」是說西方淨土不出唯心,阿彌陀佛不出自性,那事理性相,盡在此中圓彰。卻是從來有些宗家未曾真得之人,多有誤會。每自矜云,唯心淨土,豈復更有淨土,自性彌陀,不必更見彌陀,他們只執唯心自性,以為淨土彌陀都非實有。這種人本不知宗,何況淨土。又有一種人,未嘗不信有淨土,但滿望著參禪悟性,便道西方不足生,彌陀不足見。他們全不理會即心即境,那來心外的境。即境即心,亦無境外的心。既然境全是心,何須定要執心斥境,撥境言心。念佛念心,原屬兩不相礙。如只執念心,不許念佛,那心佛豈非成二麼?須知這一念心性,以空間言,是橫遍十方的。以時間言,是豎窮三際的。如約橫遍十方說,正當這一念念於西方阿彌陀佛時,西方依正即在我心中,而我此心亦在西方依正之內,如約豎窮三際說,當念佛時,即見佛時,亦即成佛時。當求生時,即往生時,亦即度生時。更無前後。

這心性實在是生佛平等共有的,不偏屬佛,也不偏屬眾生。如以心屬彌陀,則眾生是彌陀心中的眾生。如以心屬眾生,則彌陀是眾生心中的彌陀。所以當極樂彌陀相好顯時,即自心顯。當自心顯時,即彼佛顯。我心彼佛心,彼佛我心佛,是一體無二的。那麼,以彌陀心中的眾生,念眾生心中的彌陀,豈有眾生心中的彌陀,不應彌陀心中的眾生之理。換句話說,將我具佛之心,來念我心具之佛,豈有我心具之佛,不應我具佛之心的道理。此理悟之實難,而信之最易。但肯直下承當,終必全身受用。可見得唯心淨土,自性彌陀兩句話,並非說西方無土無佛,不須求生。也不是說在生滅緣影之中,便是唯心自性。要知求彼佛即求自心,求自心須求彼佛。可惜他們只知道吾心可以為淨土,卻不知猝未能為淨土。他們只知道吾性可以為彌陀,又不知猝未能為彌陀。只由不解圓義,偏執一邊,便同徐六擔板了。

試問那西方淨土,是無貪無戀,無瞋無癡的,你心能無貪無戀,無瞋無癡麼?那西方是思衣得衣,思食得食的。你思衣無衣時,就寒惱其心了,思食無食時,就饑惱其心了。更侈談什麼唯心淨土呢。那阿彌陀佛,是福重山海,力挈天地,變地獄為蓮華,易於反掌,觀無盡世界,如在目前的。你的福力尚不能自為,何況變作蓮華。隔壁的事還不能知,何況無盡世界。更侈談什麼自性彌陀呢?有以捨東取西為生滅的,卻不知執東廢西是斷滅。那究竟無取無捨,是成佛以後的事。如未成佛,其間的斷惑證真,都是取捨邊事。你看三祇煉行,百劫修因,上求下化,有那一椿不是取捨的事呢。既許斷惑證真之取捨,為什麼不許捨東取西離垢取淨的取捨呢?若言參禪,則取捨皆非。若論念佛,則取捨皆是。因為一屬專究自心,一屬兼仗佛力。那些不明法門之所以然的人,有妄以參禪之法來破念佛的,便是誤用其意。他不知道禪的門無取捨,原是醍醐,而念佛的亦不取捨,便成毒藥了。

如古德說:「生則決定生,去則實不去」。上句說事,下句說理。能兩句作一句看,事理圓融,固然最妙。但今人多是事理俱未明瞭,便寧可按事說,不宜按理說。與其執去則實不去之理,便不如執生則決定生之事為得。為什麼呢?因其事有偕理之功,理無獨立之能。執理廢事。使不免落空之誚。執事昧理,猶不虛入品之功。愚夫愚婦雖不識理,卻偏能暗合道妙,就是這個緣故。須知這一句彌陀,固然非大徹大悟,不能全提,而最愚最鈍,亦無少欠。本自超情離計,故不消作意離絕。只要一心受持,何貴依稀解悟。為慎重計,修淨土最好不入禪機,怨怕意見稍乖,兩門俱破。參禪人不可不兼修淨土,因為提防退墮,可不寒心。果能專修淨土的,自不須更涉餘宗。只貴信得及,守得穩,直下念去。念得這一句阿彌陀佛熟,那三藏十二部極則教理,都在裏許。那千七百向上機關,也在裏許。那三千威儀八萬細行,也在裏許。

所以真能念佛的,不起貪瞋癡,即是大持戒。真能念佛的,不計是非人我,即是大忍辱。真能念佛的,不稍間斷夾雜,即是大精進。真能念佛的,不妄想馳逐,即是大禪定。真能念佛的,不為他歧所惑,即是大智慧。蓮池大師說:「一句阿彌陀佛,賅羅八教,圓攝五宗。」世人多將念佛看做淺近勾當的,豈非大錯。

依正第五

十方如來,原是都可親近,為什麼獨推阿彌陀佛呢?其中有三個緣故。一者,誓願深重。二者娑婆有緣。三者,化道相關。怎見得願重。阿彌陀佛,往昔未成佛時,曾發四十八大願。其中三願,是專為攝受念佛眾生而發的。其大意云:我成佛之後,若有眾生,發菩提心,作諸功德,至心發願,欲生我國者,或聞我名號,作諸善事,一心念我,雖止一晝夜者。或至心信樂,欲生我國,十聲念我名號者。是諸眾生,若不得生我國者,我誓不成佛。於此可見彌陀願重。(欲詳知彌陀誓願廣大,須讀無量壽經。)

怎見得有緣。無量壽經說:「吾說此經,令見無量壽佛,及其國土。所當為者,皆可求之。無得以我滅度之後,復生疑惑。當來之世,經道滅盡,我以慈憫,特留此經,更住百歲。其有眾生值此經者,隨意所願,皆可得度」。又經說:此經滅後,佛法全無,但留阿彌陀佛四字名號,救度眾生。於此可見緣深。即如末世眾生,無問僧俗男女,貴賤貧富。稍聞佛教,多能信向。未聞教的,亦會稱名。就便是頑愚暴惡無信之徒,或遭惡難危險,或發讚歎怨嗟,不覺信口便叫阿彌陀佛、這些都是不勸而發,不教而能的,豈非有緣。

怎見得相關。先覺說,兩土聖人,示居淨穢,以折攝二門調伏眾生。這裏以苦以促,似多魔惱而折之,使知所厭。那裏以淨以樂以延以不退轉而攝之,使知所欣,化道便行。況釋尊於三乘化道之外,還有未度盡的,就度在彌陀。所以大乘諸經,叮嚀反覆,稱讚勸往,就是為的化道相關。有此三因,故獨推彌陀。

你看這裏血肉形軀,有生皆苦。彼則蓮華化生,何來生苦。這裏時序代謝,哀老相侵。彼則寒暑不遷,何來老苦。這裏四大難調,多生病患。彼則化體香潔,何來病苦。這裏七十者稀,無常迅速。彼則壽命無量,何來死苦。這裏親情愛戀,有愛必離。彼則無父母妻子,何來愛別離苦,這裏仇敵怨憎,相會苦惱。彼則上善聚會,何來怨憎會苦。這裏或困苦饑寒,貪求不足,彼則衣食珍寶,受用現成。這裏或醜穢形骸,根多缺陋。彼則端嚴相貌,體有光明。這裏輪轉生死,彼則永證無生。這裏有四趣之苦,彼則無三惡之名。這裏丘陵坑坎,荊棘為林,土石諸山,穢惡充滿,彼則黃金為地,寶樹參天,樓聳七珍,華敷四色。這裏釋迦已滅,彌勒未來,彼則無量壽尊,現在說法。這裏觀首勢至,徒仰嘉名,彼則與二上人,親為勝友。這裏群魔外道,惱亂正修,彼則佛化一統,魔外絕跡。這裏媚色妖淫,迷惑行者,彼則正報清淨,實無女人。這裏惡魔鬼魅,交扇邪聲,彼則水鳥樹林,都宣妙法。兩土互相較量,境緣大不相同,一時那能盡舉。總之,他的境勝處,可以攝眾生取淨的心情。他的緣勝處,可以助生者修行的力量。所以偏指極樂。

須知往生淨土,原不是即能成佛。所恃的就是能夠不離佛,永無退轉,壽命無量,直至菩提。在這世間,壽短病侵,是不消說了。而昏沈睡眠的時候,已占去了一大半。況且菩薩猶昏隔陰。聲聞尚昧出胎。那尺璧寸陰,已經十喪其九。自問未登不退,一點把握還沒有,可不寒心。我們定要往生淨土,就為的是一種把穩生涯呀。

起信第六

念佛法門,以信願行三為宗要。三法具足,決定千修千生,萬修萬生。倘信而不願,即如不信。願而無信,即如不願。行而不猛,即如不行。其實行不猛由願不切,願不切由信不真,歸根難在難生正信。信果然真,願自能切,願果然切,行自能猛。便決定得生淨土,決定得見彌陀,曠大劫來生死業根,決定從此永斷。這一念真信所關係的,豈同等閒。經說:信為手,入寶山自在能取,無手不能取。大智度論說:有信清淨,能入佛法,無信不能入。如牛皮未柔,不可屈折。昔王仲回問楊無為:「如何念佛得無間斷」。曰:「一信之後,更不再疑,即是不間斷」。回欣躍而去。未幾得生,還來致謝。所以未能頓悟的人,只當深植信根,不驚不動,因信起修,終必有成功之一日。

卻是淨土法門這般廣大,他的修法又極簡易,因此非宿有淨土善根的,便難諦信無疑。雖經本師諸佛交相勸信,而世之疑者還是很多。不但世智凡情難信,即深通宗教的知識猶或疑之。不但知識難信,即已證真諦業盡情空之聲聞緣覺猶或疑之。不但小聖難信,即權位菩薩猶或疑之。那法身大士雖能諦信,也還不能窮源徹底呢。實因這個法門,以果地覺為因地心,全體是佛的境界,甚深難測,唯佛與佛才能究竟。那權位菩薩,尚不能全知,怎可以博地凡夫,妄生臆斷。

再看佛在世時有文殊普賢,佛入滅後有馬鳴龍樹,以及此土有智者永明,都曾發願往生淨土,難道他們都是鈍根?世尊在大寶積經中,勸父王淨飯,並六萬釋種,都生淨土,難道他們都是凡器?我們能於此法深生信心,便是以凡夫心,投佛覺海,潛通佛智,暗合妙道。雖是具縛凡夫,種性已超二乘之上了。要知道釋迦世尊的梵音聲相,決無誑語。彌陀如來的大慈悲心,決無虛願。以念佛求生之因,必感見佛往生之果,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響必應聲,影必隨形。因不虛棄,果無浪得。這是不待問佛,就能自信得過的。

諸位啊,人間的富貴,百歲便空無了。天上的繁華,千年便止歇了。卻是一入西方極樂世界,便有無量的壽命。那往生之法,又只憑一句阿彌陀佛。你想,世間有這樣極便宜好事,卻不肯幹,又到那裏去著鐵鞋而問至道。古德說:聞佛法難,真信更難。今能發心念佛,就要把這善根時刻增長,不可自己哄了自己。必須實心去念,不可有名無實才好。

發願第七

華嚴經說:「是人臨命終時,一切諸根悉皆散壞,一切親屬皆悉捨離,一切威勢悉皆退失,乃至象馬車乘,珍寶伏藏,如是一切無復相隨。唯此願王不相捨離,於一切時,引導其前。一剎那間,即得往生極樂世界」。這願雖由信而起,但信實由願而真。信願既能真切,行亦不期起而自起了。縱遇歡喜境界現前,我只是念一句阿彌陀佛。縱遇煩惱境界現前,我也只念一句阿彌陀佛。假使輪王勝妙五欲現前,終不因此樂退失往生之願。假使赤熱鐵輪旋轉頂上,也不因此苦退失往生之願。這順逆至極的尚不能夠改移所願,何況小小的順逆境界。這樣的把得定,做得主,自然一切境緣不能引轉,一切邪說不能搖惑。他日報盡命終,當然直往西方,不生他處。

反過來看,雖然這一句佛開口便道著,並無難念,但是娑婆念重的便難往生。誓如萬斛之舟,能夠乘風破浪,有瞬息千里之勢,你卻自向船頭釘一椿,叫他怎得前進。自佛化東流,古今來固然不少善行的人,可惜多有不明至理,誤於用心。或在生辰禮懺誦經,為的是現生消災邀福。或到暮年持齋念佛,為的是將來投生福地。雖然佛法不可思議,所求無所不得,但以大求小,既乘諸佛的本願,亦背學佛的真理。如明珠彈雀,就可惜的很了。試想為什麼罪人入了獄的,時刻求出。只因他確確實實知道在這棘牆之外,更有許大安樂世界在,卻是眾生以煩惱為家宅,以生死為園囿,偏不曉得大鐵圍山是我棘牆,三界法場之外,各各自有家鄉安樂地在。倘能將彼土的樂處,來返觀娑婆的苦處,便由不得深生厭離,如出牢獄般的迫切了。將娑婆的苦處,遙觀彼土的樂處,便由不得深生欣樂,如歸故鄉般的殷勤了。持念名號的時候,自然念念之間,欣厭具足。正如脫離牢獄,奔投故鄉的時候,自然步步之間,無不欣厭具足。這樣的於娑婆之愛日求其輕,於極樂之念日求其一。輕之又輕之,以漸階於無。一之又一之,以漸鄰乎極。倘遇不如意事,即撥轉念頭,把這一句佛急急提念,回光返照,我是阿彌陀佛世界中人,如何也和他們一般見識。一心念佛,更無多語。果能這樣,此人雖未出娑婆,已非姿婆的久客。雖未生極樂,早是極樂的嘉賓了。

須知阿彌陀佛以大願成佛,如果我所發的願,也合佛攝生的願,何難往生。佛在無量劫前,普為世界受苦眾生發四十八大願,依願久經長劫,修菩薩行。捨金輪王位,國城妻子,頭目髓腦,不知幾千萬億。種種忍人所不能忍,行人所不能行。圓修萬行,力極功純,莊嚴淨土,自致成佛。分身無數,接引眾生,方便攝化,令生彼國。如果就眾生看,佛是普為一切眾生。如果就我一人看,佛是專為我一人。照這樣說,阿彌陀佛的稱性大願,是為我而發。阿彌陀佛的長劫大行,是為我而修。四土是為我嚴淨。三身是為我圓滿。乃至頭頭現身接引,處處顯示瑞應,儘是為我的了。當我造業時,佛便警策我。當我受苦時,佛便拔濟我。當我歸命時,佛便攝受我。當我修行時,佛便加被我。佛的種種顧我,究竟為什麼呢?不過是要我念佛,要我往生,要我永脫眾苦,廣受諸樂,要我輾轉度一切眾生,直至成佛而後已。深恩重德,無可言喻。即如瑩珂,原是一個飲酒食肉的人,因讀往生傳即吃素念佛。到第七日,感佛現身慰言,十年後當來相接。珂說,娑婆惡濁,易失正念,願早生淨土,承事諸聖。佛曰,汝志如此,我三日後來接。果然如期往生。又如懷玉禪師,精修淨業,一日見佛菩薩滿虛空中,一人執銀台而入。懷玉心裏想道,我一生精進,志在金台,怎的不然。當下銀台便隱。從此更加精進,二十一日後,再見佛菩薩遍滿虛空,前次執銀台的,已換金台來到,玉即泊然而逝。又如劉遺民,依廬山東林結社念佛,一日當想念佛時,見佛現身。遺民心中思忖著,怎得如來手摩我頭呢。佛即手摩其頭。再想道,怎得如來衣覆我體呢,佛即將衣覆其體。你看欲速生便令速生,欲金台便換金台,欲手摩頭便摩頭,欲衣覆體便覆體。可見大慈悲心,無有揀擇。

楞嚴經中大勢至菩薩說:「十方諸佛,憐念眾生,如母憶子。子若逃逝,雖憶何為。若子憶母,如母憶時,母子歷生,不相違遠。若眾生心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定見佛,去佛不遠。不假方便,自得心開。如染香人,身有香氣,此則名曰香光莊嚴。我本因地,以念佛心,入無生忍,今於此界,攝念佛人,歸於淨土。佛問圓通,我無選擇,都攝六根,淨念相繼,得三摩地,斯為第一」。這是大士親證實到境界的吐心吐膽相告語呀!我不念佛,佛尚念我。我如果懇切念佛,佛必轉更念我。既然佛以大慈大悲,於念念中憶念攝化於我,我今感戴深恩,更應念佛。一向長劫枉受眾苦,我今想求脫苦,便應念佛。已造的業無可奈何,未來的業豈可更造,我今生慚愧心,便應念佛。同體心性既然本有,即今只欠悟證,我今求悟心性,便應念佛。

要曉得阿彌陀佛大願大力,譬如一隻大船,不論何物,但得上船,即到彼岸,不憂沈溺。卻是順水順風,是上船以後的事。假如你不肯上船,將如之何。所以總要自己發願為先。蕅益大師說:「得生與否,全由信願之有無。品位高下,全由持名之深淺」。實在是千古不易的至言。如上既陳信願,以下當說行持。

行持第八

諸經開示淨土行法,萬別千差。如持名,觀像,觀想,實相等,一一行成,都能往生淨土。其中只有這持名一法,收機最廣,下手最易。如果持到一心不亂,那實相妙理亦能全體顯露,西方妙境便得徹底圓彰。即持名而親證實相,不作觀而徹見西方。所以釋尊無問自說,特向大智舍利弗拈出。可謂方便中第一方便,了義中無上了義,圓頓中最極圓頓了。

念佛有默持,有高聲持,有金剛持。倘覺高聲過於費力,默念又易昏沈,便只綿綿密密,聲在唇齒之間,叫做金剛持。卻又不可執定。或覺費力,就不妨默持。或覺昏沈,就不妨高聲、如心難歸一,當至誠懇切,攝心而念。無論聲默、都要念從心起,聲從口出,音從耳入。心口念得清清楚楚,耳根聽得清清楚楚。如果妄念還是洶湧,當用印光法師提倡的十念記數法。其法從一句念到十句,要念得分明並且要記得分明。十句念了,再從一句念到十句。隨記隨念,不可掐珠。如十念直記為難,可分為兩氣,即從一至五,從六至十。或分三氣念,即從一至三,從四至六,從七至十。這樣的把全心力量,用在一聲佛號上,念得清楚,記得清楚聽得清楚,妄念自然無從著腳。此法念一句佛,心知一句。念十句佛,心知十句。只是從一至十的念去。隨快隨慢,了無滯礙,從朝到晚,無不相宜。不但去妄,最能養神。即使日念數萬,也是這般的記。當做事時,或難記數。暫且懇切直念,事完仍舊攝心記數。那掐珠念佛,只宜於行動時用。(倘在靜坐養神時也掐珠,因手動著,神不能安,久則受病。)惟有這一法,行住坐臥,無不相宜。臥時不可出聲,一則不恭,二則傷氣。

至於念佛功課,隨人而定,大概一卷彌陀經,三遍往生咒,念佛畢,念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清淨大海眾菩薩,各十聲,念迴向文一遍,拜阿彌陀佛觀音勢至清淨海眾各三拜,三皈依畢。朝暮總是如此。當誦經,要勻勻淨淨,不快不慢。當念佛,要字字句句,聲心相依,不澀不掉,不浮不沈的念去。當迴向,要從自己心中發出真正大菩提願,普願一切眾生同生極樂。而我心並無所著,如虛空等,不是唯讀舊文一遍便罷。最忌忙忙促促,一氣趕去,只望完卻一天的功課,便有苟且了局的念頭,就不是真正修行了。或要念大乘諸經咒等,寧可另一時作,立為午課,不宜在朝暮正課內夾雜。(事忙的又當別論。)那佛像雖是紙畫木雕,即同真佛。當早晚參拜,必誠必敬,出而問訊,入而問訊,五里十里常在目前,一飲一食先須供養。要曉得如來滅後,所存的只有經像。如將土木金彩等像看作真佛,便能滅業障而破煩惑,證三昧而出生死。古人有詩道:「紙畫木雕泥塑成,現成真佛甚分明,皈依不是他家事,福德還從自己生。萬樹花開因地暖,千江月現為波清。朝參暮禮常如此,在處皆通極樂城」。能夠舉目動口無不是佛,在一切時處留心西向,則感應易成,根境易熟。

佛堂安排之法,最好只供一佛二菩薩,一經一爐,一桌一椅,不放多餘物件。庭中須掃除潔淨,使經行無礙。要使這心一絲不掛,萬慮皆忘,空洞洞地,不知有身,不知有世,並且不知我今天所作的是修行之事,便能與道日親,與世日隔,可以趨向淨業。如果我們平時將一切拋得乾淨,念頭上不存一些子根節。一旦大限到來,灑灑落落,不作兒女子顧戀身家子孫之態,豈不是大丈夫舉動。這念佛正行,雖然各隨自己身份而立,不必定執一法。但除正課之外,一日到夜,總要記得就念。別事打斷了,事畢就念。行住坐臥,拈匙舉筋,折旋俯仰,動靜閑忙,令這一句洪名不離心口,字字從念頭上著實,句句從求西方裏出來。須知修淨之法,不外專勤兩字。專則不別為一事,勤則不虛棄一時。所謂執持名號,就是要我們把這句佛緊持在心,不可暫忘。有一念間斷,便非執持。有一念夾雜,便非執持。須念念相續,無間無雜。於一切時,不愚不昧。既不散亂,亦不昏沈。能夠這樣念佛的,可說'事上能一心精進'的了。倘能體究到萬法皆如,心佛不二。離了這能念之心,別無所念之佛。離了所念之佛,也別無能念佛心。心外無佛,佛外無心。即佛即心,即心即佛。如是乃至生佛不二,自他不二,依正不二。淨穢苦樂,所厭取捨,煩惱菩提,生死涅槃,都是平等,無有二相,一道清淨。不用勉強安排,但如實體究。體究到極處,與自本心忽然契合,才知穿衣吃飯總是三昧,嬉笑怒罵無非佛事,一心亂心終成戲論。在二六時中,想找一些異相,了不可得。能這般了達,便是'理上能一心精進'的了。但要曉得事一心似難而易,理一心似易而難。只要能事一心的,往生可必。兼能理一心的,上品可階。究竟信願真切的,只要執持一句名號,雖或不明諦理,已能成就淨業。品位雖卑,決定往生。最忌初學便講念而無念,無念而念的好聽話。這是工夫做到極處的境界。倘未到極處,便在這個上頭著腳,必成懈怠。至於馳騁狂慧,耽著頑空,自心未能開悟,卻來輕談淨土,蔑視往生的,更屬為害不淺。所謂豁達空,撥因果,莽莽蕩蕩招殃禍,這種人是斷乎學不得的。

說到作觀,必須熟讀觀無量壽佛經,十六觀法,次第漸入。當細參經文,如法修持。要明白是心作佛是心是佛的道理。要知道心淨佛現,境非外來,唯心所現,不生取著。果能做到這般境地,境愈深妙,則心愈專一,那觀想的利益實非小小。如觀境不熟,理路不清,欲以躁妄心急求境現,這就全體是妄,與佛與心都不相應,其結果是不堪問的。所以善導大師說:「末法眾生,神識飛揚,心粗境細,觀難成就。是以大聖悲憐,特勸專持名號。以稱名易故,相續即生」。正是深防不善用心,致入魔境。行人要自量根性才好。

勸進第九

念佛固然是背塵合覺,返本歸元的第一妙法,而對於在家人分上,更為親切。在家人身在世綱,事務多端,於攝心參禪,靜室誦經等,不是勢不能力,便是力不暇及。只有念佛一法,最為方便。早晚在佛前隨分隨力,禮拜持念,迴向發願。此外行住坐臥,語默動靜,穿衣吃飯,一切時處都好念。(睡眠澡浴,和不潔淨處、也可念佛,但只可默念,不可出聲。)果然是痛念無常,用心真切的,便不論公私幹辦,八面應酬,鬧靜忙閑,苦樂逆順,也和他念佛兩不相妨。不見古人道:「竹密不妨流水過,山高豈礙白雲飛」。只要你生死心切,便夢裏也不會失落。那力量稍輕,世緣稍重的,也須忙裏愉閑,不容一日放過。即有片刻無閑的,每日晨朝十念,積久功成,亦不虛棄。(連稱佛號,盡一氣為一念,這樣十口氣為十念,隨氣長短,不限佛數,唯長唯久,氣極為度,意在借氣束心,令心不散,此為大忙之人而設。)

至於初學的人,才把一句佛頓在心頭,那閑思妄想愈覺沸騰,便道念佛工夫不能攝心。不知我們無量劫生死根,怎能即斷。來到親證三昧的,誰無妄念。當萬念紛飛之際,正是做工夫時節。旋收旋散,旋散旋收。久後工夫純熟了,自然妄念逐漸減少。況能夠覺得妄念重者,正虧得這一句佛。如不念佛,那妄念潮湧瀾翻剎那不停的,自己怎能覺得。所以妄念是病,念佛是藥。久病非片劑所能治,積妄非暫念所能除。且莫管他妄念紛飛,但貴在念佛精切。我們既未能絕慮忘緣,正好以念還攻於念,即緣慮而作修進。念一佛名,換卻他百千萬億的雜念,豈不甚妙。這便是以出世之念,換他世間之念。以功德之念,換他罪業之念。難解脫之念,換他纏縛之念。以安樂之念,換他危險之念。簡直是難楔出楔,如巧匠偷梁換柱。淘汰得眾生雜念銷亡,習氣漸融,心光漸露,本分漸證,連這念佛的一念亦歸無何有之鄉時,自然與彼佛把臂共行,同一鼻孔出氣了。

經說:至心念阿彌陀佛一聲,滅八十億劫生死重罪。所以不必疑自己的罪業深。古德說:「惟有徑路修行,但念阿彌陀佛」。所以也不必疑自己的根器鈍。卻是最忌說我今忙迫,且待閒暇。我今貧乏,且待富足。我今少壯,且待老時。如果分定常忙,分定貧乏分定夭折的,可不是無緣修習了。往時的人說:「七篇時文,幾級官位,數箱金帛,一區宅子,數畝田園,幾個嬌妻美妾,一場沒正經沒要緊閑是閑非。人人被他淚沒一生,個個打出這個窠臼,虛碌碌一場,早已謝世」。我看現在時文雖然不做,這個窠臼也還差不多。到底世人念佛的不真切,只是把生死兩個字看得輕忽,所以一生忙忙碌碌,把性命撇在虛空,和自己全沒干涉。即或當場嗟歎,片時毛骨悚然,過後仍然醉夢了。古時有一僧,探望俗友,勸他生死事大,急須念佛。友謝以三頭未了。僧問這話怎麼說。他道:「親柩未舉。男婚女嫁未畢。」僧別去不久,俗友忽然去世。僧往吊,作詩道:「吾友名為張祖留,勸伊念佛說三頭。可怪閻公無分曉,三頭未了便來勾。」此言雖淺,大可醒俗。你看那死囚求生,雖然太遲,但比起我們來,總算是快的了。因他還有一個死期,在此一日前,尚可寬然打點。然而我們在三界獄中,年年可死,月月可死,日日刻刻可死。賤死貴亦死,老死少亦死,惡人死好人亦死。不序勳,不序德,不序齒,一息不來,便分今古。倘不早為打點,姑待一刻。萬一這一刻駕帖到來,可不手忙腳亂了也。世人對於毛細的事,也得計較一下,怎的不在這個上頭計較計較。要曉得人命在呼吸間,一寸時光,即一寸命光。無論千念萬念,只貴當念一句,以為往生正因。只要此心不緣過去,不緣未來,專注當念一句,就是事一心,定可往生。如久久純熟,當念亦脫,便入理一心,生品必高。

果然信願堅決的人,一日念佛,一日往生,日日念佛,日日往生,不論什麼時候,命根一斷,即生淨土。須知念佛一法只有死得下狂妄知見的才能得益。任憑他智同聖賢,都應置之度外。端的是要生極樂世界,端的是要敵他生死,不是說了便休。須是實實落落,當做一件事做始得,若也半進半退,以信以疑,又誦經,又做會,又好說些沒要緊的禪,又要談些吉凶禍福,見神見鬼的話,臨了濟得什麼邊事,怎能出得輪迴。且把那三藏十二部,讓與別人悟,八萬四千法門,讓與別人行。不管他會與不會,見性不見性,只要記得這一句阿彌陀佛在念,莫教失落,如靠著一座須彌山相似,搖撼不動。念念常現前,念念不離心。無事也這樣念,有事也這樣念。安樂也這樣念,病苦也這樣念。生也這樣念,死也這樣念。但把這句佛號當做本命元辰,誓求往生。任人以死相逼,令其改轍,也不可得。只這麼樣的一念分明不昧,再何必問人覓取歸程。

大抵真心念佛人,在欣愛煩惱中,必然念念不間斷。所以煩惱也動他不得,歡喜也動他不得。煩惱歡喜既不能動,生死境上自然不驚怖。如果只些小喜怒現前,阿彌陀佛便撇在腦後,如何能得念佛靈驗。所以要知念佛的心真不真,直在歡喜煩惱上取證。倘念佛念到歡喜煩惱上作得主,然後於病苦中也作得主,如病苦作得主,便於臨命終時了了分明,得知去處。本來平日積功累行,去愛絕非,原是為的臨終作預辦之計。功行固在平時,而吃緊尤在末後。從前悠忽,到此延擱不得。從前迷著,到此糊塗不得。從前浮華,到此假借不得。從前歧路,到此徘徊不得。只方寸間靈明用事,醒則立現蓮台,迷則六道三途有分。淨穢頃刻異路,好不危險。究竟把握要訣,不外一心正念四字。每見念佛的人,尋常俱說求生淨土,到末後臨命終時,忽又衷情惑亂,畏死彷徨。一念差錯,歷劫輪轉,豈不大背初心。才有疾病,當要坦蕩身心,莫生疑慮。直須西向正念,一心稱名。應念此身多苦,若得離此苦趣,往生淨土,受無量快樂,乃是稱意的事。如脫敝衣,得換珍服,誰還肯戀著敝衣。且囑家人和看病往來問候的人,凡來我前,決不得說眼前閒雜話,也不得軟語安慰,祝願健康,這些都是虛華無益的事。如病重將終,親屬都應助念,不許依戀哭泣。不許翻動更衣。氣絕之後,亦不宜即哭即動,且待經過八時,待他通身冷透之後,方可哭泣移動。(氣絕而身未冷透,此時神識未離,還有知覺,如聞哭聲,或被觸動,一轉悲念,或起煩惱,不特難以往生,且防墮落異趣,切莫不憐死者之苦,只圖迅速了事,忍心害理,故施慘毒,此中關係極大,余曾輯飭終津梁一書,專論此事。)能夠這般行持,才是千穩萬當之計呢。

發心第十

觀無量壽佛經說:「欲生彼國者,當修三福。一者,孝養父母,奉事師長,慈心不殺,修十善業。二者,受持三皈,具足眾戒,不犯威儀。(三皈,是皈依佛法僧三寶,自皈依後,更不皈依外道。戒有多種,在家人所持的是五戒。即不殺不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更有八戒,菩薩戒等,恐繁不述。)三者,發菩提心,深信因果,讀誦大乘,勸進行者。如此三事,名為淨業」。試想孝養父母,列在淨業之首,何等重要。實因父母恩深,為世間福田之極。所以經說,供養父母,與供養一生補處菩薩等。可見修淨業人,對於倫常之道,是輕忽不得的。我們又要曉得殺生,偷盜,邪淫,是身三業。妄言,綺語,兩舌,惡口,是口四業。貪

欲,瞋恚,邪見,是意三業。犯而不持為十惡,持而不犯為十善。能修十善的,那身口意三業自然清淨,能與淨業相應。

總之,今欲求生淨土,直須專以念佛為正行,更將供養持戒布施作福,和所作一切於世於人有益的事不論大小,不論多少,隨時隨地,都來回向西方。即如將一杯水與人,或以一錢與人,亦必起念道,以此善緣回向願生西方。不特於一切善,要隨喜回向。即使一時失照,偶起惡念或惡行,也要懺悔回向。常使一念不斷,念念在彼,使淨土緣熟,到臨終往生,便如輕車就熟路一般,毫無阻礙。且莫只將念佛回向西方,卻將其餘功德,另去回向世間福報,則念不歸一,便難往生。憨山大師,屢戒人不可一邊念佛,一邊增長生死根,就是這個緣故。至於願我離苦得樂,願我捨穢取淨,這是聲聞緣覺的因,其願狹。須發無上菩提心,普令一切眾生離苦得樂,普令一切眾生捨穢取淨。雖生淨土,而不捨娑婆。雖處娑婆,而願和眾生同生極樂。這是正願,亦名宏願,亦名無上願。

蓮池大師發願回向文,為最完美之作。起首即說:「普為四恩三有,法界眾生,求於諸佛一乘無上菩提道故,專心持念阿彌陀佛萬德洪名,期生淨土」。臨了結道:「一切功德皆悉成就,然後不違安養,回入娑婆,分身無數,遍十方剎,以不可思議自在神力,種種方便,度脫眾生,咸令離染,還得淨心,同生西方,入不退地。如是大願,世界無盡,眾生無盡,業及煩惱,一切無盡,我願無盡。願今禮佛發願修持功德,回施有情。四恩總報,三有齊資,法界眾生,同圓種智」。此中關係,因為我有生死,我求出離。而一切眾生都有生死,都求出離。我和眾生本同一體,皆是多生父母,未來諸佛。更進一步,我們看到釋迦世尊,彌陀如來,從無量劫來,為我等眾生,不惜身命勤修難行苦行,圓滿無上菩提。一則降生娑婆,而示成正覺,以穢以苦,折伏我而開示我。一則安居極樂,而光照十方,以淨以樂,攝受我而接引我。行者如只為一已的利樂,不以眾生為前提,既違背諸佛普度眾生的本懷,亦辜負諸佛攝受的重恩。外不能感通諸佛,內不能契合本性。上不能圓成佛道,下不能廣利群生。那無始的恩怨便不能解脫,積劫的罪業便難以懺除,多生的善根也難得成熟了。所以必要稱性發大菩提心。徹悟禪師道:「真為生死,發菩提心,以深信願,持佛名號,十六字為念佛法門一大綱宗」。諸位善信,記取斯言,前途珍重,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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