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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舟大師事蹟 道源法師等著

 

慈舟上人之應化事蹟

道源 

   

一月二十八日,時英居士來函略云:「頃接香港東林念佛堂來函,悉慈舟老人已於農曆十一月十七日往生......」。二十九日又接白聖法師手書略云:「昨得香港優曇法師函,慈舟老法師於彌陀誕日上午七時生西......」。

   

讀了這兩封信,已確實知道慈舟上人已於舊曆十一月十七日——彌陀誕日上午七時往生西方了!雖然尚未知道上人臨命終時之景況如何?瑞相如何?但證之以上人平時功夫之真切綿密,以及捨報之日巧遇彌陀聖誕,便可決信上人之得生極樂,毫無疑問矣。

   

上人是我的親教師!我在佛法中能得到一點利益,完全受上人之賜。現在上人離娑婆而生安養,在上人方面,是因圓果滿離苦得樂了。可是在我為「學人」的方面,想到法恩未報,就不能不悲痛了!得到上人別世的消息後,我的頭疼病,心臟病,悉皆復發了!現在忍著悲痛,耐著病苦,將我所知道的上人之應化事跡,寫出來以申哀思!

   

上人是湖北省隨縣人。生於佛化家庭。俗姓梁。父諱禮簡,法名真法。母黃氏,法名寂智。父母皆是受過五戒的居士。上人幼年讀儒書,且隨父母學佛。因為自幼年就受了佛法的薰習,所以常常想要出家,雖然結了婚,實非所願。於二十四歲時開始教讀,當了十年儒師。在三十三歲時,真法居士西歸了。上人痛感人生之無常,於是決心出家!幸得慈母寂智居士之允許,乃與其妻室同時落髮了。上人在隨縣佛垣寺,禮拜照元和尚為剃度師,起法名曰普海,慈舟乃上人之號。三十四歲冬期,於漢陽歸元寺大綸律師座下受具足戒。三十五歲,回剃度本寺侍照元恩師,學淨土法門。三十六歲,同真空法師,戒塵法師等,在隨縣天齋寺,學「結夏安居」三十七歲,遠赴揚州長生寺,親近元藏老法師聽習楞嚴經。是年冬,赴鎮江金山江天寺,親近慈本禪師,學參禪。三十八歲,復往揚州寶輪寺,聽元藏老人講法華經。是年秋,中興賢首宗的月霞老法師,在上海哈同花園,創辦華嚴大學,上人入學,習華嚴經。詎知開學未久,就出了魔障!唯一的大施主哈同夫人,她要「學僧」們,每逢朔望,向她禮拜,以謝「護法」之恩。當時月霞老人同全體學僧,都不肯這樣做,寧可學校不辦,不可破壞佛教的規矩!於是在憤然毅然的情況下,將華嚴大學遷到杭洲海潮寺去了。上人在那裏聽了三年華嚴經。畢業後,去朝拜普陀山,九華山。四十一歲,隨侍月霞老法師,去漢陽歸元寺講楞嚴經,又去武昌中華大學講起信論。在華嚴大學時,有一位同學,名慕西法師,當了河南省信陽縣賢首山的住持,禮請上人講大乘起信論,此乃上人宏法的開始,是年四十二歲。講完之後,即與慕西法師結伴朝禮五臺山。四十三歲,在受戒的歸元寺,聽德安老法師講觀經疏鈔。是年秋,上人的同學,了塵法師當了漢口九蓮寺的住持請上人開辦華嚴大學,更請同學戒塵法師,主講華嚴經。此乃上人辦僧教育的開始。四十六歲,華嚴大學圓滿。復應杭州靈隱寺之請,開辦明教學院,不幸因江浙戰爭而停止了。四十七歲,又應江蘇省常熟縣虞山興福寺惠宗和尚之請,開辦法界學院,仍請戒塵法師主講華嚴。四十八歲,除在學院講課外,曾應河南省開封佛學社陳善勝居士之請,講地藏經。講完回虞山,善勝居士亦隨侍南來,即在上人座下剃度,就是延續中原佛教一線慧命的淨嚴法師。四十九歲,曾至安徽省當塗縣講金剛經。法界學院三年畢業。五十歲,招學僧再開學。五十一歲,以積勞成疾,乃辭去學院之教務,赴蘇州靈巖山靜養。當時學子中,不忍離開上人,隨侍入山者十八人。是年秋,鎮江竹林寺,創辦竹林佛學院,一定要求上人主講,勉強應之,但終以病體不支,仍回靈巖山。五十二歲,應印光老法師暨真達老和尚之請,接任靈巖山住持之職,成立念佛堂。更得印老,真老,親為外護,於是成為近年以來唯一之淨土道場!五十三歲,至漢口武昌兩佛教會,各講起信論一遍,講畢乃回靈巖山。五十四歲,復至武昌洪山寶通寺,及城內抱冰堂,各講一遍圓覺經。是年秋,福州鼓山湧泉寺虛雲老和尚,派人來湖北迎請,去鼓山籌辦法界學院。五十六歲,正式開學,上人自講華嚴大經。五十八歲,華嚴講完,學院畢業。五十九歲,是年春,復應福州城內諸大居士之請,在法海寺再辦法界學院。而是時青島湛山寺倓虛老法師,派人來福州請上人去湛山,講說「結夏安居」的儀軌。福州的學院,方開學不久,本來不能離開,但以來人堅請不已,上人亦只好同他去了。到了湛山,倓老說:北平有一淨蓮寺,乃是寶一老和尚新建的,不幸寺纔建好,寶老就圓寂了。借他人的地方辦學院,不是常久之計,不如將淨蓮寺接過來,辦學院可以完善。於是「解夏」之後,倓老即介紹上人接任淨蓮寺的住持了。乃將福州的法界學院遷到北平。六十歲,再講華嚴經。六十二歲,華嚴講完,學院畢業。六十二歲,一般皈依弟子為上人另建一寺,名曰安養精舍,請上人遷入靜養。此後,在北平城內,如廣濟寺,拈花寺,居士林等,以及外埠,如山東濟南,山西大同寺,講演經論,未能一一詳記。七十歲,上人壽誕之日,弟子們敬設一堂「千僧大齋」。是日來趕齋應供的比丘,比丘尼,喇嘛,共有一千六百餘人,堪稱一大勝會。七十一歲,去天津講經。講畢,被福建省派來的佛教代表,請去宏法,一去八九年,返回北平不久就生西了!

   

謹按上人生於前清光緒四年歲次戊寅九月十九日,滅於民國四十六年歲次丁酉,享壽八十歲。但是農曆十一月十七日,即是國曆四十七年一月六日。依過年增歲之例,則是八十一歲了。上人三十三歲出家,三十四歲冬期受戒,自三十五歲之「夏臘」算起,確得四十六「戒臘」。

   

我於三十六年辭別上人,先到上海,再到臺灣,未睹慈顏,亦已十載!而今上人西歸,永遠再見不到上人了!回憶過去,既未能執持巾瓶,常侍左右;展望將來,復未能擔荷家業,以利群生。將何以報師恩於萬一?!唉!我實為不孝之子!我實為罪重之人!

   

敬悼淨宗第十四代祖師

寬泰 

   

慈舟老法師圓寂了,苦海中又失去一位可憑依怙的良師,這是今日的佛教與今日的眾生,多麼的不幸呀!

   

中國近代的大善知識,我僅僅親近過圓瑛老人。至於虛雲老人,印光大師、太虛大師、弘一大師、慈舟老法師,則連拜靄之緣都沒有,更談不到親近了。不過,同學中很多曾親近過各大師的,語言中曾使我對各大師獲得許多間接的認識。因而,我對慈舟老法師的圓寂,油然感到緣慳與無限的悼念!

   

印光大師為近代淨宗泰斗,弘一大師為近代律宗巨匠;但很少人知道兼律宗與淨宗之全的慈舟老法師。這固然因慈老重實踐不愛文字游戲的關係,其實乃由慈老門下學習慈老精神而少作讚揚的原故。

   

近代我國淨宗的專修道場——蘇州靈岩山,規模的具備,行持的嚴格,可以媲美古代廬山,古代主持廬山的遠公大師為淨宗初祖,今日主持靈岩山的印光大師為淨宗十三祖,以念佛而得住生而論,亦可與前相比;但又怎知道靈岩山道場的典型,實由慈老手創的呢!

   

民國二十五年初,靈岩山重興伊始,由于印光大師的閉生死關,無法親訂道場方針和率領大眾,因而特派妙當家赴滬恭請慈老前來主持道場,時慈老聞悉此訊,與其弘揚淨土的志意相合,遂即不辭艱辛欣然前往。後靈岩山規模的完成,二六時中修持之專,一躍而為全國淨土宗的大本山。究其源實慈老的功績。

   

此外慈老不僅行持兼具淨律,且善演賢首之教,同學輩每聞慈老說法,講至悲哀處,令與會者無不滂沱涕淚,懺悔痛心!其感人至深者如此。

   

一二虛浮學人,祇親近慈老二三月,所有虛誇浮氣皆滌洗一淨,完全改換另幅面目。慈老的門下,差不多十之八九皆誠懇而嚴於行持。

   

慈老穿用一衫一褂,超逾十年二十年以上者,為數甚多,對于物質堪稱少欲知足,而慈靄善可親近,尤值人懷念與恭敬。

   

著名北平法界學院,為慈老一手創辦的教育機構。其學人遍及大陸南北各省,雖今在臺著名之老法師輩,也太半出其門下。

   

晚年,慈老因患疾無法嚥食米麥,祇日食豆腐一餐,弟子輩皆澈底過午不食。

   

除說法外,一生口中從不停止念佛;連用水每日亦依律限制。堪為人天共所讚仰!

   

惜其西逝詳情,無法獲知,徒使我輩遙為悵念!其實,就慈老一生密行,與一月十七日圓寂之期,加以評判,直言慈老乃阿彌陀佛化身亦不為過!

   

淨土宗歷祖,皆德範與專力弘揚淨土者相承,印光大師既已為淨宗第十三祖,則慈舟老法師應為淨宗第十四祖已毫無疑問,籲請全國各蓮社各念佛會等淨土道場及時將第十四祖列入禮祖之內。

   

慈舟老人與我

白聖 

   

慈老生於遜清光緒三年,俗家姓梁,湖北隨縣人,父諱禮簡公,法名真法,母黃太夫人,法名寂智,均係五戒居士。老人既出生在佛化家庭,自小對於佛法即受熏習,成為一虔誠的佛教徒。幼年時飽讀儒書,兼研佛學;年二十四歲即為鄉里學子設塾,自任教師。雖曾入場應試,終無心功名;乃於三十三歲於本縣佛垣寺依照元老和尚披剃出家。第二年冬季於湖北漢陽歸元寺依心經老和尚受具足戒。受戒後參訪諸方叢林,親近當代宗教津淨諸大德,尤得月霞老法師華嚴正傳。所以老人一生志願「戒持南山,修宗淨土,教弘華嚴」者,實受當代諸大善知識所給予啟示的影響。

   

我第一次拜見老人是民國十一年,在漢口九蓮寺,因九蓮寺住持了塵和尚(與慈老同學,同時親近月霞老法師學華嚴宗)發起創辦華嚴學校,聘請戒塵老法師(亦與慈老同學)與慈老人負教務責任。我那時剛出家不久,正要參師訪道,聞到有善知識就要去拜訪。那年春天適有因緣到漢口小留,就約了幾位同參特到九蓮寺去參拜這幾位大法師。當時這幾位大德都認為我們年紀很青,正是求學的時候,有意留我們在華嚴學校讀書;但因我當時的宗旨,是想學習禪宗,無意研教,遂當面謝卻了幾位大德法師的慈意。後來回想起來實感懊悔!如果那時入華嚴學校讀書,等畢了業,再去住叢林,學參禪,豈不一樣?可惜我未這樣做,竟錯過了這機會。

   

記得在民國十八年冬季,武昌洪山寶通寺住持問賢和尚——九蓮寺華嚴學校的學僧——發心創辦禪堂,成立坐香門庭,聘請楊州高旻寺淨嚴首座,及空慧副寺前去領導;淨嚴和尚仍任洪山首座,空慧大師則擔任維那之職。空師探聽我是年冬由九華山返湖北,遂會同問賢和尚堅請我在洪山協助禪堂加香打七的規矩,並請當堂主之職。記得那時我還只二十六歲,坐香門庭請班首,除我最年青外,恐無第二人,這也是「蜀中無大將,廖化充先鋒」罷了。我於洪山禪七圓滿後,到南京請度厄老法師於十九年春,到洪山講楞嚴經,並於春季開傳戒法會。二十年春,即請慈老人講圓覺經,是時始正式親近老人獲聞法益。有時老人赴武漢各處講演開示,圓覺經則由我代講。並以每日上午,請老人在寶通寺關房(道源空慧五六位法師均在關中)為全寺出家眾,講四分戒律。談到講戒,使我想起兩件很慚愧的事,不能不寫出以作自白。記得寶通寺自開山以來,有一例規,即每年農曆四月初旬,全體大眾,須一律到寺前一塊大稻田中插秧一次,為紀念本寺開山祖師先是耕種此田後創建此寺的史蹟。因當時我又擔任客堂知客之職,故帶著大眾,一律脫鞋撩褲,下田插秧;即屬紀念性的工作,大家心情都感覺非常愉快。豈知工作歸來,問賢方文跑到客堂對我說:「知客師你今天闖了大禍,真不得了啦!」我問他:「闖了什麼大禍?」他說:「你帶著大眾去出坡插秧,老法師(指慈老人)卻在寮房裏痛哭流淚。」我問:「這是什麼意思?」他說:「因為比丘種田是犯戒的」。那時只知道殺盜淫妄是根本戒不可毀犯,其他究竟是些什麼戒,卻不得而知,所以在當時聽了種田還是犯戒的,而且惹得老法師痛哭,心中大不為然地提出反對說:「這是常住的古規,我們犯什麼戒?像百丈祖師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豈不是也犯戒嗎?他又怎麼會作祖師呢?」並且還說了很多反駁的話,表示種田是有理由而不是犯戒的。等到聽慈老人講四分律,講到九十波逸提的第十條文說:「若比丘自手掘地若教人掘者波逸提」,我纔自覺慚愧,尤其慈老人將眼向我一掃,我竟無地自容!因墾土掘地有傷物命,違慈悲心,屬殺戒攝故。

   

又有一次見著慈老人在一件新衣服上,打了一個舊布補丁,真是難看。我又稀奇這位老法師為什麼如此古怪;好好的新衣,用塊舊布補上去,這是為的那會事?難道這又是持戒嗎!我真不懂這一套。誰知聽四分律聽到三十捨墮的十五條說:「若比丘作新坐具(包括衣衫)當取故(舊)者縱廣一磔手(約現時人三隻手大)揲新者上,為壞色故(免生體面心,貪著想,屬染污不淨)......若不爾者,犯尼薩耆波逸提(捨墮)。」我到此時才知道戒律的重要,和自己不明戒律的錯處。從那時起,心中常想著,假若有一天我能開壇傳戒,一定要講戒,使新戒了解所受三壇大戒的真實意義。所以我來臺灣後,每次傳戒均要講戒,並且還將大陸傳戒種種不好的陋習,(如新戒做水陸,打罵體罰以及無謂跪拜等),悉予以改良,即是本此宗旨。

   

我與慈老人離別,算來已快三十年了,自來臺後,常時在探聽老人的消息,因近年來每在傳戒會中,或是結夏安居講演戒律時,總要想著老人給予我等的恩德,真是沒齒難忘!不意在農曆十二月初七日,接到香港優曇法師的來信,知道老人已於彌陀聖誕日(十一月十七日)上午七時在北平安養精舍西歸了。聞悉之下,不勝悲痛!隨即函知道源法師,並商量開一個追念會,因之決定於本月廿一日下午二時在十普寺舉行。適本寺念佛七於是日圓滿,藉此回向老人「不違安養,早入娑婆,普濟群生,同歸極樂」。

   

(按老人世壽八十有二,僧臘五十八戒臘四十七)

   

西元一九五七年十二月廿日於十普寺。 

   

我與慈舟老法師一面之緣

律航 

   

我學佛甚晚,行年五十,方受三皈。民國三十五年由西安到北平,才聽說有慈舟老法師,為近代淨土宗的泰斗,發願拜訪親近。經友人介紹在東城安養精舍,蒙老法師延見,頂禮後賜坐。略問姓名籍貫,即問:「您學佛幾年了」?我答:「七八年了」,又問:「您用什麼工夫?」我答:「念佛」。又問:「念佛幹甚麼」?我答:「為了生死」。他老人家以奇異的眼光,對我上下瞧看一遍,遂說道:「軍人(當時我穿軍服)知道念佛,已難得了,念佛又知道了生死,更為難得!」,我即聲明,我雖然念佛,不懂念佛的道理,還請老法師開示。他老很懇切的說道:「學佛要生處轉熟,熟處轉生」。我乍聽之下,不知其義。覆請詳細開示,老法師說:「你現在做官,對於名呀!利呀!乃至吃嫖賭種種嗜好,你熟不熟」?我答:「慚愧,熟得很」。他又說:「你對於拜佛念佛,以及經律論三藏,你生不生呢」?我答:「一曝十寒,很生很生」。他老人家彷彿作一結論的樣子,用手指著說:「你若把生的地方轉變成了熟的,則熟的地方,自然就生了」。我於是恍然明白,看他老病體尚未復原,即告辭頂禮退出。這是與慈舟老法師一面之緣。不久就聽說他老已飛錫福建了。

   

三十七年我到臺灣,初認識道源法師,談及此事。道老說:「你專門念佛,可惜相見太晚了,他老一生修行,以念佛持戒為宗旨。有人問老法師怎樣修行?他答:「持戒念佛」。又問還有什麼?他答:「念佛持戒」。由此可以明白他老人家平日修持了。」。我從此對於  慈舟老法師的印象很深,嘗與蓮友們閑談,我此生最大憾事,即是沒得見當代淨宗大德印光老法師,可是印老已竟生西了。好在還有慈老住世,很希望將來回大陸多親近慈舟老法師。不料陰曆臘月初九日在十普寺,忽聽白聖法師說:「頃接香港優曇法師來信,慈舟老法師已於十一月十七日彌陀聖誕圓寂了。」相對悲傷不已!當時提議通知道源法師及在臺灣的慈老學人,舉行一次追念會,於是就我和慈舟老法師短短關係,撰一輓聯,不計工拙,聊誌哀思云爾:

   

自我親聞訓:初言生處轉熟,繼言熟處轉生,先覺後覺恨見晚;

有人請開示:一日持戒念佛,再日念佛持戒,南山廬山並千秋。

   

追念慈舟上人——在臺北十普寺舉行追念會講詞

道源 

   

上人與華嚴

   

上人三十三歲出家。三十四歲受戒。三十五歲,三十六歲,「冬參夏學」——冬天住禪堂,夏天聽講經。三十七歲,親近月霞老法師,加入華嚴大學,三年畢業,又隨侍月師一年,在這四年之中,奠定了華嚴學識的基礎,堅固了弘揚華嚴的志願。漢口九蓮寺,了塵和尚辦華嚴大學,及常熟興福寺,惠宗和尚辦法界學院;皆由戒塵老法師主講華嚴經,上人為輔講。及至鼓山虛雲老和尚辦法界學院。湛山倓虛老法師,介紹上人接住北平淨蓮寺,再辦法界學院,都是上人自己主講華嚴。據我所知,上人一生講了兩遍華嚴經。以後住在北平安養精舍,以及再去福建,是否再講過華嚴,則非我所知了。我們要知道:講華嚴經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第一是經文太長,經理太深!所謂「華嚴教義,猶如因陀羅網」。倘若不下一番真功來研究,則自己會陷入於網孔裏鑽不出來,如何能令人綱舉目張?縱令自己研究好了,肯不肯發心為人講演,還是一個問題?因為講一遍華嚴經需要三年,至少亦須兩載。設若消文太快,則文中義理發揮不出來;講的人糢糢糊糊,聽的人糊糊塗塗;結果是:講者聽者悉皆唐捐光陰,空費精神!第二是難得「處成就」!因為講其他的經論,時間短,則所費不多;信徒多,則收入不少;或者「有利可圖」?至若講華嚴經,那就非「賠本錢」不可了!講華嚴經並不是不許信徒們聽,實在因為在家居土抽不出三年的空時間。所以講華嚴經只有以比丘為「當機眾」了。現代比丘雖然不持「銀錢戒」,畢竟是些「窮和尚」,自己尚無錢好用,那裏有錢供養師父,供養「常住」呢?不但「聽眾」不能供養「常住」,「常住」還要供給「聽眾」宿膳,以及經書文具「衣單錢」哩。以是之故,講華嚴經實在是一樁難事了。即如上人所講的兩遍華嚴經,第一次是當代高僧虛雲老和尚成就的,第二次是「財法雙給」上人自己成就的。倘若對於華嚴經沒有真正認識的人,實在發不起來這樣大心啊!

   

上人與淨土

   

雖說「八萬四千法門,門門皆可入道」;但要真正入道,則非一門深入不可!因為「腳踏兩隻船」是難以渡到彼岸的。上人是以念佛為「正行」的。修行之事,固然需要自己的善根,但明師善友之助緣,亦很重要。假若上人出家以後,所遇到的師父,都是毀謗淨土的,恐怕上人也就不會念佛了。上人的念佛明師,即是剃度恩師照元老和尚;出了家就跟老和尚學念佛,受了戒以後,仍然跟老和尚學念佛。上人的念佛善友,即是戒塵老法師;同學華嚴,同修淨土,前後同住十幾年。有人說:月霞老法師圓寂時,學人們問:「老法師將往何處去?」師曰:「講華嚴經去」。又問:「到何處講華嚴經?」師曰:「到驢胎,在驢胎裏講華嚴經;到馬腹,在馬腹裏講華嚴經!」咦!是真究竟之談!所謂「處處皆是華藏界,從教何處不毘盧」若然,則上人何必一定要求生西方呢?上人說:若已親證「毘盧性海」者,則「處處皆是華藏界」。吾等尚未證得,不可妄說大話,仍以求生極樂為最穩當!而況極樂世界並不在華藏世界之外,念佛法門並不違背華嚴法門,故雖「教」弘華嚴,而「行」修淨土。

   

上人與戒律

   

漢口九蓮寺華嚴大學,請來一位湖南省人歸元法師,講「四分律比丘戒本」。上人坐在後面隨眾聽講,聽完之後,歡喜讚嘆說:「我當了多年的比丘,今日方知所受的是甚麼戒了」!虞山興福寺開辦法界學院,仍請歸元法師講比丘戒,上人仍然隨眾聽講。講完之後,即閱「四分廣律」。閱後,方感律文太繁,「開遮持犯」不易記憶;而適值弘一律師之「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出版,上人得之,如獲至寶!此後常為學人們講解「戒相表記」。而上人自己持律之精嚴真誠,實非常人所及。例如上人在漢口佛教正信會,講大乘起信論時,不知是誰把「鬧鐘」的快慢針撥到快的角度上了;因之,外面的時鐘剛到十一點,而上人房內這個「鬧鐘」已跑過十二點了!飯開來了,上人不吃!雖然經人一再解釋,上人終於未吃這頓午飯!又如上人在北平淨蓮寺,有一天傷了風,信徒們特往「同仁堂」買來兩丸藥,囑上人在睡前服之,過一夜病就好了。次日晨,我問上人的病好些麼?上人說:未見好。我說:居士送來的丸藥,說是很有效,怎麼無效呢?上人說:丸藥未用。我驚奇的問:為甚麼不用呢?!上人說:先是未記得服藥,到臨睡時想起來要服藥,可是你們都睡了,沒有人給我「授」,所以也就沒有服用。咦!這種苦藥,縱然不加「口授」,又有誰能說是犯了戒呢?!然而上人以為「大律」如是說,即應如是持。其持戒之精嚴真誠,有如是者。

   

上人之重法

   

無論是那一位法師,或者是上人的「學人」,只要是在講佛法,上人一定隨眾聽講,而且一定「搭衣」「持具」「拜座」。我諫勸說:上人自己要講課,講課一下來,應當休息下,何必隨眾聽講呢?上人說:有比丘講佛法,不去聽,犯戒。那末,上人坐在後面,方便聽聽好了,何必一定要「搭衣」呢?上人說:聽佛法,不塔衣,犯戒。我再要求上人不必「拜座」;因為我是您的「學人」,您在下面禮拜,我坐在上面實在不安!上人說:為尊重佛法,應當拜座。比方到了印度菩提樹下,見了「金剛座」不是要禮拜嗎?為甚麼要拜那塊大石頭呢?因為世尊坐在上面講過佛法,乃是「法座」,所以要拜。講過佛法的座位,我們還應當拜,何況座位上現有一位法師在那裏講法,焉敢不拜?!我們是當法師的,我們是懂得佛法的人,我們倘若不肯以身作則,來尊重佛法,那就不要怪一般人之「輕法慢教」了。

   

上人之見地

   

有專門弘揚華嚴的人,批評上人之精嚴持戒,一心念佛,為「著相」者。在本文前面已提到過。上人常說:華嚴經之所以為「圓教」者:以其「圓融無礙」「圓攝一切」。「圓融不礙行布,行布不礙圓融」;持戒念佛之「行布」,固不得於華嚴之「圓融」。而況華嚴教海「圓攝一切」,豈不攝持戒念佛之法?!故不為批評者所動。其見地之正確如是。上人更有一奇特之事:上人雖曾結婚,但無子女;在上人這一「門」算是「絕戶」了,可是上人的叔兄那一「門」卻有五男一女。上人費了幾年的心力,把五個姪子一個姪女,通統度出了家。上人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不是究竟之理;應當是「不孝有三,有後為大」。試想留下後代兒孫,除了「造業」以外,對於祖宗還有甚麼利益?所以上人把全家的人都度出家,名之曰「挖斷根」。是真超人之見地了!

   

上人之定力

   

真功夫不怕考驗,經過考驗,方能見到真功夫。假若功夫不真,在平常無事時,尚可「裝模做樣」;倘若遇到「境界」,就難免「手忙腳亂」了。二十六年七七事變,宋哲元的軍隊,與日本兵開戰。打了幾天,勝負未分,這一天晚上,忽然報館發行「號外」說是:「中央的陸軍空軍都開到了,立即加入戰鬥,日軍在節節敗退中」,我們雖然是方外人,但誰都有一個愛國心,得著這個消息,真是歡喜若狂!詎知天尚未明,賣豆腐的來報信說:「宋哲元的軍隊都開走了!城門也開了!警察也不見了」!這真是一個晴天霹靂!把大家驚的面面相觀,手足無措!天將發亮,日本的一大群飛機,低空飛過,轟隆之聲,幾乎把門窗玻璃震破!大家對於這種「境界」都沒有經驗過,立時感覺到大難臨頭了!有的渾身發抖,面如土色!有的牙齒打顫,語不成聲!我趕快到上人房間裏看看,見上人閉目端坐,如入禪定!我慰問說:上人受驚嗎?上人微開雙目,呵斥說:越是到了性命交關之時,越要「放下」!這一句佛號,不要「打失了」!快去靜坐念佛!驚個甚麼?!咦!遇到驚慌的境界,能以若無其事,足見上人的定力堅固了。

   

上人之著述

   

上人雖然講演幾十年的經律論,可是從未著過一本書。三十一年,在北平講演普賢行願品,有兩位女弟子:一位是通方比丘尼,一位是沈國華優婆夷,把上人講的記錄下來。名之曰「普賢行願品親聞記」,我見到的只有這一種。上人二次到福建,我聽說出版了「大乘起信論講錄」;可是我沒有見到。我很希望能把行願品親聞記,再版一次,以廣法緣,而報師恩。

   

上人之壽臘 

三十一年,普賢行願品親聞記出版時,我本擬作一篇序文;但又想到不如把上人的歷史寫上一段,當時上人已經六十多歲了,將來也好做個參考資科。於是請上人把六十多年的經過,講給我聽,我用筆記下來,名之曰「慈舟法師之略歷」,附印在「親聞記」中。三十八年,我來臺灣,甚麼經書都沒帶來,所以這本「親聞記」也沒帶來。有一天在臺北十普寺,遇見車鏡如居士,談起這件事來,他說他帶來了一本,於是轉贈給我,我保存到現在。

   

最近,接到朱斐居士來函,得知上人生西了!我即將以前寫的「略歷」翻成白話,寄給朱居士,請他在菩提樹刊發表,藉以報告讀者。文稿寄去後,又接朱居士函,說是據香港來函,上人生於光緒三年,享壽八十二歲。與我所記者頗有出入云。蓋我所記者,是本於「略歷」中「清光緒辛丑師年二十四歲」推算的。光緒辛丑即是光緒二十七年,往前推算二十四歲,上人應生於光緒四年。歿於民國四十六年農曆十一月十七日,應享壽八十歲。若是按國曆算則歿於四十七年一月六日,當為八十一歲。然而我們為弟子的,誰都希望師長多住世幾年,應當遵從香港之函,以八十二歲為準確。可是樹刊急於排印,拙稿來不及改了,謹補記於此,以誌吾過!好在我們出家人不重於世壽,而重於「僧臘」。上人三十三歲出家,八十二歲生西,應得僧臘五十整。其實是應當注重「戒臘」,若按「戒臘」計算,上人是三十四歲冬期,在漢陽歸元寺受的具兄戒。是年無「夏」,應自三十五歲「初夏」算起,至八十一歲最後一「夏」止,則得「戒臘」四十七夏。

   

追思這一位當代的律宗尊宿

默如 

   

二月四日,道源法師函傳慈舟老法師入滅的消息,並訂於二月九日,在十普寺舉行追念法會。聞訊之下,不禁傷感之至!

   

慈老人,誰都知道他是當代的一位律宗的尊宿。我在三十年前,即民國十六年的當兒,在虞山親近老人。不久,因我展轉參訪,無法再聽到他的慈育訓戒的德音。別來垂三十年了,儘管老人和我別離的時日相當的悠久,彼此居住的地域相當的距離;而他感人之深的印象,卻永銘心腑而無時或忘呢!

   

老人是一位道德家,實行家,從他的整個人生——無論是思想,言語,行動,一切的一切——來看都具有道者的風格,堅卓的骨榦,令人見而不覺之間自然而然的就會嚴肅自己的身心。其德化之感人,有如此者!他的思想,他的人生觀,到底是怎樣?他是佛法的體驗者。所謂體驗,便不是一般的皮膚之見,是得到了佛法的絡胳;因此,他的表現,他的氣派,是夠堅實的了。他是怎樣的堅實?拿佛法來看人生,人生是苦的,是無常的。一般學教者也懂得這人生無常,懂雖懂,而身心行動上,並看不出他有人生無常的感覺來,那對於佛法上堅實信解的表現自然無從生起。老人是握緊著無常觀,抓住了苦想,一呼一吸的都不肯放鬆。禪宗說,大事不明如喪考妣。老人的人生觀,就是看透了世間是澈底的苦痛,時時尋求著精神上的自我解脫。

   

老人的人生觀是如此,老人的生活又是怎樣?生活也是跟隨思想而來。思想認識人生無常,他的生活,自被無常想念所支配,一點兒不會疏失苟安,毅然決然的割斷了一切貪求和妄取。他用什麼方法來規律自己的生活?這便談到他的持戒精神了。出家人怎樣才能嚴肅身心而向道?當然戒行要為第一,老人因此特別注重持戒。他是怎樣的持戒?我以為真正持戒才是弘戒。表面上看,持戒是個己的修持,弘戒是感化他人,叫他人也能實行持戒。不過呢,自己果能持戒,自能感化他人也能持戒;倘使自己不能持戒,怎能感化他人而弘大戒法呢?老人的持戒的精神,便是自律律人,自立立人,這才是名符其實的弘戒哩!誰都不可否認老人是當代的律宗大德,是真能弘戒的人。然而,他的弘戒,才是弘戒;他不像一般的弘戒,在我所知道的,他很少做過三師(說戒者)。也沒有當過開陪堂,難道一定要當三師做開陪堂才算弘戒嗎?那末,他怎樣的弘戒?他是少欲知足,他是依戒條而行,時時的恐怕誤犯了戒。因為戒,是戒貪、戒欲、戒名、戒利。這幾點,他都能做到,他不愛財,連化緣也不化,他不要虛榮,不要假面子,不賣道,不眩惑群眾的觀聽,不好奇立異,不裝腔作勢。法華經安樂行品上說:「菩薩摩訶薩不親近國王王子,大臣官長...」他到什麼地方只是做個老實修行的出家人,從未逢迎貴官,巴結豪富,玩什麼登門投片的拜訪的意味兒,在他看來,生死的事,持戒的事,修行的事,一生都忙個不了,既是忙不了出家人的本分事,那有功夫分身他務呢?中峰國師說:「那堪更欲之乎者,管取輪迴沒了時。」慈老人亦同有此感。

   

老人的生活如此,老人的德學怎樣?德與學是兩件事,其實也是分不開的。宋儒所謂「良知良能」。能實行者才是真知,真知自然會實行的。佛家也重在解行相應,其理相同。老人的身心行動,全與德行相配,比較對於理解上的用力是相差一點,原因是偏重行持。但老人是有很深的學問基礎!除禮拜禪誦修持外;沒事時,也多閱讀經藏,並能寫一筆的好文章,文字老練緊嚴,真是文如其人的堅實精幹。陞座講經,口若懸河,事理分析得非常清楚,文理結構,都有交代。不過,就因為他老人家更重於德行的修持,講經除特別因緣外,他不屑陞座的,都是用一種平民化教學法來講授。寫文章也難得寫一篇的,有一次,地寫一篇關於起信論上黎耶真妄和合的問題,寫得入微透理,真不愧為賢首宗的老作家。他儘管注重行持而少從事作述,其實,卻是一位德學兼備的完人;否則,若不「體解大道」,怎能「發無上心」?

   

老人的德行,若用筆來形容,是形容不了的;況且,我是個不善文者,那能寫出老人德行的萬一呢!以上,說明了老人的人生觀,老人的生活動態,老人的德學一斑,僅是大海中的一滴。不過,這一滴就夠我們一生的修學和受用了。我真慚愧,我恐怕在這一生中,不知能學到這一點滴中的百分之一,千萬分之一呢?真要發心追思老人的,就請向老人看齊!

   

西元一九五八年‧二月十日‧於新店竹林精舍。 

   

我親近慈舟老法師的經過

靈源 

   

我出家後,很僥倖的遇到三位善知識:一、是虛雲老和尚,二、是慈舟老法師,三是應慈老法師。現在因慈舟老法師的圓寂,不禁令我緬憶起我親近他老的過去。

   

話從我自己說起:我原籍是浙江臨海,自幼多病多災!出世不到週歲,就在頭頸上長了一個大毒瘡,弄得醫生束手無策,百藥罔效!不是我母親去祈禱觀世音菩薩,我是不能得救的。十三歲的時候,我發生了痘症,幾經寒熱之後,生起滿身的天花,(臨海俗語出牛痘曰開天花)初如番米(即玉蜀黍)相似,繼則全體潰爛流膿。

   

苦不可言!痘瘡癒後,全身如反面的石榴皮相似,白胖的我變成了一個黑而又醜的麻子。入學讀書,同學們笑我道:「麻面麻屁股,上山打老虎,老虎打不倒,大糞吃個飽」。真令我氣煞!十六歲在回浦小學畢業,考入浙江第六中學。借得一部楞嚴經,課餘閱讀,不覺得意之際,手不釋卷,而至忘了正課。相繼自己抄寫了一部,視作珍寶似的看待。不久滿面的麻皮,不覺全退。到十八歲時,人們已不知道我原來是個麻子了。廿五歲時,我逃往天臺山出家,為父偵知追回。及到卅一歲,自己覺得實在不能再居家中,乃僭逃住福州鼓山湧泉寺出家。得遇上虛下雲老和尚,為我剃度,收作徒孫。彼時初聞慈舟老法師之名,尚未見到其人。一日在寺中看到一位穿破衣服,自持針線慢慢縫補的老修行,我請教他:蘇州靈岩山慈舟老法師,聽說來此講經,不知是那一位呢?他說:「慈舟即是我的名字」。我當時驚駭非常!怎麼鼎鼎大名的講經老法師,這樣苦惱得與叫化子相似!呆了半天,不知道如何是好?因那時初出家,不知道頂禮,也就這樣糊裡糊塗的站著。來了一位禪堂的香燈師,對我說:人窮道不窮,不得以外表視人,這位是老和尚(指虛雲和尚)請他來在戒期中講梵網經的慈舟老法師,他是前清的秀才,學問好得很,講經講得非常透澈,你不要看輕了他老人家。從此我才認得這位老修行,即是慈舟老法師。當時鼓山常住上,曾有御賜大藏經三藏。即清版藏經,明版藏經,宋版藏經。清版明版都全。唯宋版破碎不全。慈老法師閱藏,看到了,即告知老和尚,並即召集幾位能書寫的人,每日在方丈聖箭堂內抄補。我過去因書法馬虎過得去,故能天天跟著老法師抄寫。老法師曾對我們說:「補經即是補心,心誠即是道。你們要細心修補,正字抄寫,不可草率」。這種因抄寫藏經,而得親近了老法師,數月的受教,實在得益不少。是冬禪七,又得老法師種種開示:他老要我們初發心的人,不會參話頭,還是一心的念佛,先從念佛,念得一心不亂,話頭漸漸自在其中。民國廿二年春期,常住上請應慈老法師開講梵網經上下卷,為我羯磨和尚;請慈老法師為教授和尚;當時慈老再三不肯,乃請金山上遐下明首座為教授,明首座和尚亦禪宗一大善知識。我受具足戒後,即往禪堂。時鼓山學戒堂的心道法師,以他處弘法因緣離去。老和尚即敦請慈老法師主持教育,改名為法界學院,以華嚴為宗。心道法師主講時,每月常住供養四十八元,今請老法師應當加倍。但老法師再三推辭云:「出家人怎能用得這許多錢,本來我辦學是不要錢的,既承常住客氣,每月勉領十二元足矣。」這真是世間奇事!不到三十歲的心道法師主講,每月四十八元,近六十歲的老法師主講,只要四分之一,不如做粗工的人賺錢多,真是太少了。老法師講了一年經,除零用外,積得五十多元。對我們說:「做學生的很苦,沒有錢用,我與各位同學結個小緣,每人平分一元。」這真是財法兩施,一點貪心都沒有,世間上的人,恐再找不到第二個了。但是他的管教,卻非常嚴厲!小座復講不出來,馬上就要罰跪,我是罰過跪的學生,說起來真是慚愧!而且他領大家過午不食,即是下午送來供眾的西瓜水果,也都要等到明天上午纔能吃。打華嚴七時,同學們太辛苦了,晚上吃一小碗豆漿,要互相依律說淨。一年到頭,不准告假下山。此中有一位同學實在是受不了這種苦,於半夜三更,先將衣單拋出牆外,在牆頭上爬得出去,溜單走了,下山到福州等輪船,在怡山長慶寺掛褡。老法師派監學體敬法師下山偵知,馬上逼他回來,在講堂中跪香,打斷了香板三塊,跪了兩個鐘頭之後,仍舊要他好好的聽經。從此以後,各同學都不敢再萌異念,都服服貼貼的求學,逼得不上路的也要上路。四分戒本,他老講了又講,我於三年中聽了兩次。這樣精明實修的親教師,卻於今年彌陀聖誕日示寂了。全世界中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這樣懇切教導我們的慈悲善知識了,思之不勝悲痛之至!

   

敬悼慈舟老法師

續明 

   

三年來,掩關於靈隱、福嚴二寺,讀經自省,於一月二十八日期滿出關。念出家學法以來,親炙知識,面承法乳,而現居臺灣者,唯印順導師與道源法師二公而已。故出關後,前往基隆海會寺禮謁道公法師。甫坐定,道公即以慈舟老法師於古曆丁酉歲十一月十七日在北平安養精舍示寂之消息相告。惡耗初聞,不勝驚懼!繼而思惟「世皆無常」「生者必滅」,而慈老以八十高齡,處生靈塗炭之域,魔強法弱,感傷必多,而適於彌陀誕日,入般涅槃,心中復不禁為之欣慶。因慈老生平,雖以持律聞名,然「行在淨土」「願生西方」,尤為拳拳服膺六時精修而無時或忘之志。今適於此日示寂,足見其功行不虛,所願圓成。故立即轉悲為喜。道公因談及紀念追思辦法,囑就所知撰文用彰盛德以示哀思。

   

回憶予聞戒於慈老,與聞教於道源法師,略相同時。在民國二十五年至二十八年間,慈老於北平東城淨蓮寺創立法界學院,道源法師輔佐之。時予就讀於西四廣濟寺弘慈佛學院,院中初禮請慈老講四分戒本及戒相表,繼請道源法師講五教儀、起信論等,因兩寺相隔十餘里,每周到院授課二至三次,每次一小時,故雖於數年間,親承法益,然未能依止共住,面奉棒喝,加之彼時年幼,昏噩無知,故於慈老生平之盛德慧業,所知甚少。雖然,至今睽違近二十年,每於閱讀律部或與同道研討有關戒學中事,腦際即泛起慈老之音容道貌。予多年來,雖未專攻戒法,而於出家本位之生活,尚大體保持清淨,未曾淪沒,不能不說是慈公老人之賜。近年於掩關期中,泛覽三藏,備覺如來戒法,不但關係四眾弟子之昇墜,佛法之住世與否,亦端視戒法有無奉行而定,故於諸律典,曾三致其意,而略能確定個人行己化他之目的。凡此,均係於早年親近慈老所得之一點影響,所謂「一歷耳根,永為道種」由此觀之,人於青年期中,擇師學法,屬實重要。寄語諸為師作弟者,於諸青年學子,應特別注意佛教基本律儀之學習。慈老數十年來,以戒學自行教他,力竭聲嘶,不遺餘力,惜時值法末,律學掃地,僧風萎頓,積重難返,致不能蔚成風氣,克振如來之家聲,殊堪嘆惜!然默察佛教之衰敗與混亂,無不導源於律制之廢墜,故今後欲談佛教之振衰起弊,捨嚴淨毘尼,端莊僧品,必更無坦途可尋!此雖為佛教知識所共言喻,然求其身體力行,數十年精勤匪懈,以身作則,不騖世譽,自予學法參方以來,尚僅見慈老一人!予於慈老之嘉言善行,所知很少,自有諸先進法師廣為介紹,僅就個人印象中所憶及者,略舉二端,公之同道,俾知所取法。

   

一、真為生死,發菩提心:學佛以解脫生死為目的,凡學佛人無不知之、言之,然求其真切踏實,出之於自心灼見者,恐千萬人中難得一二。只有將此一念心,認識得更清楚,才能曉得學佛是怎麼回事,也才知道出家是為甚麼,而學佛向道行道之心,也必因此而油然昇進。倘將此一念心常罣在心頭,則荏苒光陰,姑息自已,貪慕虛名榮利之念,必自然銷殞。代之而起者,則必是:精誠苦到,寸陰是競,唯道是務。古德云:「大事未明,如喪考妣」!即為真切踏實認識「生死事大」之明證。吾輩僧俗,向道之心不堅,行道之心不切,皆因未能正見生死之可厭,將大事看成無事,甚至看成可樂著事,由此而弁髦戒行,曠廢覺業,佛教真實行人之不易見,即係未將此一念心真實提起。慈老生平講教,宏律,持戒,念佛,日無虛度。每講經律至生死病根處,常悲愴慘惻,聲淚俱下,其真誠懇切,聞者莫不為之動容。記得慈老於弘院講畢四分戒本後,一時同學效行之風甚盛,如錢物說淨,非時不食等,均群起力行。慈老亦深為感動,雖身年衰邁,亦不辭隆冬酷暑,按時蒞院講授。每逢慈老蒞院之際,同學無不肅穆端莊,恭謹逾恒,其戒德威嚴,感人如此!慈老生平志行,嘗攝為四句,即:宏華嚴教,持比丘戒,行淨土行,修法界觀(大意如是,原句已不復記憶)。然據曾依止慈老而住之同學說:老人雖宏華嚴教,修法界觀,然日夜六時,均專注律淨,以冀了脫生死大事,即經律註疏,亦不暇細覽;而自律尚嚴,不苟言笑。凡共住之學僧、言行舉止,少有粗忽,必嚴厲呵斥,經常告誡學人,勿愛好外典,世諦文字,其語懇切至誠,學者雖別有苦衷,亦無不為之感動。即一般護法檀越,入寺有不合佛法處,亦厲聲正色,加以校正,不少寬假。「真為生死發菩提心」,慈老真可以當之了。

   

二、如實說法,不趨時尚:今去聖時遙,淳風久替,僧俗信解,日趨虛糜!只求快口悅耳,不顧佛法之真偽是非。甘言蜜語,不知迷誤幾多大根眾生!每觀古德說法度人,皆率由純真,單刀直入,斬釘截鐵,是者是之,非者非之,決不阿附世尚,曲順人情。而真心流露處。每能驚天地,泣鬼神,凡親承面領者,皆能當下得益。慈老之說法度人,頗得此古風。每講經戒至與時尚相迕之處,莫不撫然嘆曰:「十日賣不掉一擔真,一日能賣掉十擔假」。其意若曰:講真實佛法,不免忠言逆耳,無人歡喜信受。若虛飾文詞,談玄說妙,反競共讚善,坐無虛席。譬如假貨暢行而真貨滯銷。世人之缺乏慧目,一至於此,殊堪浩嘆!故此語是真能道破近代學佛之病根者。而慈老生平自行化他,皆率由直道而行,決不阿時取寵。嘗謂:寧可十日賣不掉一擔真,決不願一日賣掉十擔假。記得慈老初抵北平(民國二十五年冬),適值法源寺傳戒,戒和尚現明老和尚以下,均仰慕慈老持律之名,堅請於戒期會中講戒。本來,中國戒法,自南宋以來,即已失傳,嗣後迭經編訂,勉維戒法授受於不墜,於保存出家制度,住持像教,功不可沒。然若云如法清淨,受戒得戒,按之律制,則大有可商量處。慈老既持戒講律,逢此等場合,亦殊有難以講授之苦。若曲順人情,則必違悖經戒;求符合經戒,則必違逆人情,二者不可得兼,得失取捨,全視當人之自擇。慈老則選擇後者,寧可違逆人情而輟講,決不出一語而有悖經律。當時戒場中大小戒師聞慈老講戒,莫不啼笑皆非,咸以傳戒法會,經慈老一講,不啻成為反傳戒法會,則今所傳者何事?所受者又為何事?因多有主張停講者。戒和尚現明老和尚獨敬重之,不為眾言所動,每日依舊按時迎請講授,乃至於圓滿。並於戒會事畢,敦請慈老赴弘慈佛學院講律。有慈老之賣真而不賣假,復得現老知自賣假而不拒真,在末法中,皆為難能之事。由此一端,可以想見慈老生平之風格與作略。當此教風萎糜不振之際,此等剛正不阿氣度,殊堪時賢取法。

   

慈老生平樹教化人之事跡甚多,唯生平崇尚力行,不務文字之虛飾,故其盛德慧業,除少數曾依止親近者,得略知梗概,外人知者不多。今此所言,僅就予耳聞目擊而能明記者,略述如上,其他懿言嘉行,不可勝數,因非予所知,則不復一一,尚希讀者讀他篇以實之。

   

略述親聞慈舟大師數事

懺雲 

   

雲於卅八年拜別老人於榕垣,原擬抵臺之後再相迎請,不圖世事遽變,未得如願,然尚望於光復之後仍得重返座下也。不意昨臘噩耗傳來,老人遽爾撒手西逝矣!悲痛之餘,略記平生所親聞者數事,以誌哀思焉。

   

   

民國卅六年,老人為天津監獄囚犯講地藏經,駐錫天津居士林。一日黃昏,老人自監獄講經歸,雲佇立門外迎接,隨老人至臥室,整理妥當,諸師退去。時天色漸瞑,四圍沉寂無聲,室內供佛像一尊,海燈微明,香煙繚繞,老人靜坐無語,雲乃趨前啟請止惡改過之法。老人靜默片刻,以緩慢莊重之語調謂雲云:「吾人之惡業種子如雙頭毒蛇,鑽入吾人之心坑深處,無法驅除。唯有持慚愧雙頭利鉤伸入坑底,方可將雙頭惡業毒蛇鉤出。」老人語已,即起捻香拜佛,雲遂禮謝退出。

   

   

民國卅七年夏,老人應邀至閩北邵武廣福山雙泉寺安居。一日某師入城,雲託為購西瓜供養老人。翌日老人忽召諸學入至,向眾示謂:「書云『君子愛人以德。』,吾儕衲僧參方辦道,何可於此深山僻處,令人往返數十里購買瓜果!況瓜果不能充饑,余亦非少此不可,汝何竟奢靡如此!」呵責甚久!大眾相顧,更無一語。雲於眾前,頂禮懺悔!老人始乃默然。越數日,老人忽更軟言謂雲曰:「余非不願食西瓜,但以其價過昂耳。」蓋折伏之後,復以愛語安慰攝授也。

   

   

雲於親近老人之餘,最為感動敬服者,為老人淳僕忠誠之態度,莊重安詳之威儀,堅定切實之信心,以及嚴淨勤苦之戒行。老人示人:則常勸「持戒念佛」。言戒為佛家家法。熟處(塵習)轉生,生處(淨業)轉熟。知真本有,達妄本空。寧肯十年賣不出一擔真,不願於一日賣出十擔假。寥寥數言,皆可使吾人終身行之而有餘也。

   

   

老人說法,解字析義,不僅精詳明瞭,而尤能激發聽眾之道心。每言及法門衰微,策勉學人,奮發自勵,幾於聲淚俱下!故聞者莫不感動振奮也。

   

總之,老人教演華嚴,律持四分,行宗淨土。垂化多在閩省及華北。而其道風影響則遍於全國。蓋老人曾應印光老法師邀請,住持蘇州靈巖山寺。創立「常年打七念佛堂。」並編定佛七儀規。於虛雲老和尚住持鼓山時,應雲公邀請,辦法界學苑。復應倓虛老法師邀請,講戒於青島湛山寺。倓老法師所創立之東北,華北各大叢林中,嚴持律儀,常年持午,半月布薩,結算安居等合乎戒律之事,皆老人倡導之功也。當代律主弘一大師,亦曾贈書老人,並囑學人前住親近依止。可以知老人德行感動當世之廣且深矣。

   

親近慈舟上人之因緣及其見聞

  ——寫於上人週年忌辰——

道宣 

   

去年的農曆十一月十七日彌陀誕辰,慈舟上人於北平安養精舍安詳示寂。光陰快的很!轉眼之際,上人生西已經週年了,回首前塵,記憶猶新,謹將自己親近上人之因緣,以及上人超卓之事跡,略述於後,以當追祭!

   

先說親近上人之因緣:我自幼隨祖母信佛。自民國三十一年,祖母生西,隨覺人命無常,生死事大!至三十四年,開始喫長素。三十五年,皈依三寶。三十六年春,剃髮出家。於三十七年正月間,聽我師傅說:「陳大蓮居士來信說:慈舟上人現在來到福建,預備迎請上人來泰寧弘法」。師傅又說:「十餘年前,上人在福州鼓山湧泉寺創辦法界學苑,曾經親近過;上人持戒精嚴,博通教義,真是當代的大善知識!」我聞此消息,即覺非常歡喜!心中生起無限之仰慕!至五月間,聽說上人已到邵武,駐錫廣福山雙泉寺,我即預備前往拜謁。至七月初一,由泰寧裏泉岩起身,初二日至邵武雙泉寺。由上人的侍者通意師,領我到藏經樓拜見上人,見上人在座,我即頂禮。上人面帶笑容,命我坐下。上人問:「你這位師傅從何處來?」我答:「弟子從泰寧來。因陳大蓮居士,正月間與我師傅通訊,聞說上人要來泰寧,弟子心中非常仰慕!上月間,得知上人已到邵武,故特來拜見。弟子今年二十歲,因發心出家,由家中偷走六次!本欲了生死,念念思維,親近大德,聽受佛法。故今來此,懇請上人慈悲開示!上人聽我說此求道之語,表示很歡喜!於是又問我:「你何故偷走出家?出家有何好處?」我答:「因我祖母信佛,念佛,喫長素。弟子隨順祖母信佛。又聽善友說:『釋迦牟尼佛,最初出家,亦是偷走的。秉捨尊貴王位,半夜騎馬,踰城出家,到雪山修苦行,至三十歲,臘月八日,睹明星而成正覺』。弟子出家,亦是為了生死,為成佛道。又因父親不信佛,而且是三代單丁,故父母不讓我出家,所以偷走六次」。上人說:「若能發真心出家,即是大孝子!我有一位同學,戒塵法師,發心出家,也是偷走數次。最後一次,他父親大怒!竟將戒塵法師的腳打壞了!戒塵法師志願堅固,仍不退心,乘機又偷走,這一次成功了!出家數年,承三寶加被,跛腳全好了。後來成為一位行解相應的大法師」。上人又說:「出家是很好!只要自己肯發心,自可了生死成佛道。我不久就要去泰寧,將來好好聽經,好好修行,即是親近我了」。上人將話說完,我禮謝辭退。當時上人在雙泉寺講「四分律」。我因未受具戒,故不得聞。住了兩日,即回泰寧。此是我第一次拜見上人之因緣。

   

八月二十三日,陳大蓮居士等,住雙泉寺迎請上人來泰寧,我亦隨喜參加。上人下山,先到寶蓋岩,暫住數日。我又請上人開示禮佛的法要。上人非常慈悲,先命性光法師抄寫「禮佛偈」,偈曰:「能禮所禮性空寂,感應道交難思議,我此道場如帝珠,諸佛菩薩影現中,我身影現諸佛菩薩前,頭面接足歸命禮。諸佛菩薩無窮盡,弟子禮拜亦如是」。上人並解說一遍,又開示禮佛觀想等法。此是第二次禮請上人開示。至九月初旬到泰寧;自東門外起,穿過城中,沿路上,排香案,放鞭炮,僧俗人等,熱烈歡迎,一路鞭炮聲不斷,真是空前的盛況!上人至北門天王寺駐錫。十三日開始打觀音七,至十九日圓滿,適逢上人誕辰。早課畢,全體四眾弟子,向上人拜壽。上人非常謙恭,連說不敢當!又將一般居士供養他的銀元,與眾結緣,每人一元。下午,傳授三皈五戒,我即稟受三皈五戒,實覺慶幸!觀音七圓滿,接著講普門品,普門品講圓滿後,泰寧上青鄉龍池寺住持,及四眾等,迎請上人至該寺主持念佛七。佛七圓滿,仍回泰寧。不久,古台岩住持及四眾等,迎請上人到該寺常住。隨從諸學僧等,懇請上人講大乘起信論。第一天開始講「懸談」,我隨眾聽講,好似如飢得食,如渴得水!兩點鐘的時間講完了,我感覺時間甚短,仍想多聽!是乃上人說法契機,講得非常清楚,非常徹底,故使我心中如飲甘露!過農曆年後,出家二眾,懇請上人傳授三壇大戒,再三請求,方蒙允許。詎以「尊證」不足數,改為傳授沙彌戒與菩薩戒。我得參加稟受戒法,成為「菩薩沙彌」,真是僥倖!

   

三月初旬,上人離開古台岩,至福州舍利院打觀音七,佛七後講梵網經祈禱世界和平,我得隨行參加。

   

七月間,有一天,蘊空法師對我說:[我擬請上人,專為你們二位沙彌,傳授比丘戒,你願意受嗎?」我即向蘊空法師頂禮致謝,說:「我正求之不得哩!焉有不願受之理。」我即隨同蘊空法師,請求上人傳授具戒。幸蒙上人慈悲允許,傳我比丘大戒,令我深感無限慶幸!

   

時局一天比一天壞!懺雲法師,淨念法師,約我同來臺灣;先去找能住的寺院,再來迎請上人同來臺灣。我即向上人頂禮告假,並請開示。上人開示兩句話:「嚴持淨戒!一心念佛!」我又請問上人能來臺灣否?上人答一句話:「但隨因緣」。我即禮謝告辭,同懺雲、淨念二師來臺灣了。此是我親近上人之因緣。

   

再說上人的超卓事跡:據我親見親聞,略說有六:

   

第一、上人與戒律:上人持戒精嚴,非常人所能及!在泰寧天王寺講普門品時;有一天,通意師作飯誤時,將飯送至房間,上人見時鐘已過十二時,竟不食!又有一次,上人勉勵學僧們必須嚴持淨戒,「寧願持戒死,不願破戒生!」上人說:「這兩句話,乃是在北平時所發的願。當時曾生重病,肩背間爛一大洞!在外面治不好,乃入醫院動手術。經過數日,醫生見我過午不食,即勸說:此病甚重,又年長體弱,過午不食,實在營養不足,最好請喫一些晚飯。不然,則這種重病,恐不易痊癒!」上人聞此語,亦深感謝醫生之好意;但是自己隨發大願:「我今已是快到七十歲的人了,此病好與不好,皆聽因緣。寧願持戒死,不願破戒生!」遂不接受醫生的勸告,仍然遇午不食!只是堅定信願,一心念佛,求生西方。然而,不久病即痊癒了。又有一次,上人開示持戒的法要:「比丘若能持淨戒,雖然現生不能了生死,亦不致墮落三塗,何以故?以不破戒,無罪故。無罪,故不墮落,常生人天,繼續修行。世尊如是說,我們應如是持」。此是上人持戒之精嚴。 

第二、上人與教義:上人講說教義,皆本於華嚴大經;理事圓融,空有不二。我常聽上人講:「事即理之事,理即事之理;理外無事,事外無理;事是行布,理是圓融;行布不礙圓融,圓融不礙行布。漸修漸悟漸證,謂之行布。即三賢十地差別等位,不礙圓融妙覺;故行布不得圓融。圓修圓悟圓證,謂之圓融。即法法圓融無礙,而亦不礙三賢十聖差別等位;故圓融不礙行布。圓融是行布之圓融,行布是圓融之行布;故曰理事無礙。佛說空,即真空;真空不空。佛說有,即妙有;妙有非有。故曰空有不二。真空即法身不變之理體;妙有即化身隨緣之事用。從體起用,法身即化身,即理成事,即空而有。攝用歸體,即事顯理,即有而空。是故理事圓融,空有不二」。此是上人說教之玄妙。

   

第三、上人與淨土:雖說「八萬四千法門,門門皆可入道」;但我們必須選擇一種法門,一門深入,方得入道。法門有難有易,唯有淨土法門,下手易而成功高。故上人選擇淨土一門,專念彌陀,求生極樂。朝暮二次,拜四十八願;正表與彌陀因地,發四十八願,莊嚴淨土一樣。上人常說:「阿彌陀佛發四十八願,已成就淨土。吾等發四十八願,當來亦成就淨土,決定無疑」。上人又說:「修持淨土法門,必須深信,切願,專心念佛」。是乃上人具足信願行三資糧,定與阿彌陀佛感應道交了。說到上人修持之精勤,實在令人感佩!上人七十二歲,因病身體虛弱,每次拜四十八願,無力起立跪落!雖然無力起落,卻始終無怠,跪在地上,仍然禮拜;實非常人所能及!上人有一次,與大眾開示淨土的法要:「真為了生死者,必修淨土法門!何以故?一者,彌陀慈悲願力攝授,二者,行人信心願力念佛,念至一心不亂,臨終即得往生故。一旦住生,圓證三不退,登一生補處位。故曰修淨土法門,了生死最易。倘若行者,棄捨淨土,而曰『我欲了生死,我欲度眾生』,真是自欺欺人!自己現生既不能了生死,亦不能度他人現生了生死,非自欺欺人而何?故古時大德,通宗通教者,多勸人修淨土。我自己真為了生死,亦欲令眾生真為了生死,故將淨土法門,自度度他。吾等當學古人,勿學時人。眾生在生死海中,必仗佛力,乃得解脫。雖說門門皆可入道,法法皆可成佛;但須一門深入,而後有成。專修一門,即是總持一切法門」。上人又說一譬喻:「喻如在碼頭邊,有無數隻船,每一船皆可運客到彼岸。但是必須專乘一船,乃到彼岸。法門亦復如是,法法皆可度眾生出生死海,登涅槃岸。但是唯有彌陀願船,最大最堅!故我以淨土法門,自度度人。」此是上人修持之專誠。

   

第四、上人與禪定:上人的禪定功夫,不是坐禪坐出來的,乃是念佛念出來的;「一句阿彌陀,無上深妙禪」;與上人處,更可證明。

   

上人從閩北乘船回福州,船行至下洋地方,忽見對面來一大船,直向我們的船撞來!只聽轟隆一聲!我們的船已被撞破!水手們急忙將船靠岸,學僧們急忙將上人攙扶上岸。而上人方在念佛,尚不知為何事登岸?我們剛剛離開船,而船中的水已滿了!真是危險!是時眾人無不驚怖!唯獨上人如如不動!

   

時局日非,人心不安!同住諸師,常以「避難」為話題,聚訟紛紜,莫衷一是。上人乃集諸大眾,而開示曰:「五濁惡世,到處皆不清淨。有的說到香港好,有的說到臺灣好,無非妄想攀緣。吾等須深信因果,路上死也好,水裏死也好,萬事隨緣了。但提正念,一心念佛,切勿自擾!」若非定力堅固,何能作如是語。

   

聞說匪人離城百餘里,今夜要來福州,城內的軍隊全退走了!上人聞此消息,即對大眾說:「愈遇急難臨前,愈要專心一志念佛!萬不可生怖畏,忘失正念!吾等一生修持,只在急難之中,要作得主宰!一句彌陀,念念無間,雖有性命之厄,亦無妨礙」!此是上人定力之卓絕。

   

第五、上人與敬僧:我與陳大蓮居士等,迎請上人來泰寧,上人離雙泉寺時,先向本寺諸上座一一頂禮,然後下山。至寶蓋岩,大眾將行李放好,上人領大眾進大殿禮佛。次向住持,監院一一頂禮,不論到何寺,悉皆如是。上人敬僧,不分高下老幼,一切平等。上人說:「若要佛法興,應當僧讚僧」。上人真為護持正法的師範。如是年高德紹,尚如是敬僧;實在令人生大感動!生大慚愧!僧眾若能如是奉行,佛教自然興隆了。此是上人敬僧之謙恭。

   

第六、上人與奇事:泰寧上青鄉龍池寺,舉行念佛七,請上人主七。佛七之中,有一天早晨,有二位居士,到上人寮房頂禮,一推開門,看見毫光滿室!是時上人正在拜四十八願。這是我第一次聞到的奇事。

   

上人在古台岩傳授三壇大戒,但比丘戒須有「三師七證」纔可以傳。可是一時請不齊十位大德,所以只傳沙彌戒與菩薩戒,而比丘戒不傳了。此時雙泉寺的住持,上善和尚,聞此消息,大不樂意!因為他身為一寺之主人,尚未受過具足戒;遇此良緣,特來求受;結果未能滿願,失望之餘,竟口出怨言了;他說上人說話不實!有一天的早晨,大眾在大殿做早課。上善和尚與陳大蓮居士,見上人在大殿中位站立;而實在上人在樓上禮佛,並未來大殿。而別人未見上人在大殿,唯有他二人看見,故他二人深感奇異!關於此事,不知是上人顯神通呢?還是諸佛菩薩特為示現奇蹟,藉以驚覺上善和尚對於上人免起譏謗呢?我不得而知了。這是我第二次聞到的奇事。此是上人奇特之示現。

   

以上略述我親近上人之因緣,及我見聞上人之事跡,聊表追思之意。嗚呼!回憶我在福州向上人告假來臺,當時不勝依依!以為從此遠別了!那知竟是永別呢!每一念及,悔恨無極!我年少無知,孤身漂流海外,無依無怙,而上人已捨報西歸,永遠不得親近了!我怎能不痛哭呢!我的三皈五戒以及三壇大戒,都是在上人座下稟受的。我的一點點道心,是上人啟發的。我的一些些佛法,也是在上人面前聽聞的。上人實實在在是我的法身父母!我未能報法恩於萬一,我怎能不痛哭呢!嗚呼!唯願上人在西方蓮臺上,常放慈光,照攝弟子,使弟子不失正念,持戒念佛,將來得生西方,常親近於左右,則幸甚矣!

   

一九五八、十一、於高雄佛教蓮社 

   

我與慈舟大師的一段因緣

淨念 

   

慈舟大師生西已一週年了,我常想寫一篇紀念大師之文,但因我不會寫文章,不能把大師之道德行持,寫出大海之一滴,實在覺著愧對大師!現在謹將親近大師數月之久的一段因緣寫出來,聊表不忘師恩而已。

   

一、新舊學僧一視同仁

   

我本來住在蘇州靈巖山寺,為了景仰大師是律淨兼修之大德,又受諸前輩之鼓勵,爰乃約同三位淨侶,於民國三十八年春,由蘇州靈巖下山,作參訪善知識之行腳。起初,聽說大師受香港佛徒之請,我們四人原本準備赴香港的。待我們到了上海,接到福建莆田圓拙法師來信,他說:「慈舟老法師由閩北弘法歸來,經過福州。可先至福州羅鏗端居士處,即得詳知錫址。」我們得此確息,乃乘輪船直抵福州了。到福州時,適巧大師剛由閩北下來,住在福州城外舍利院。我們四人蒙接見後,因大師曾任靈巖山寺前任住持,故垂詢靈巖近況頗詳,足見大師甚關心靈巖道場。不久的時間,香港方面將路費匯來了,於是大家都忙著準備去香港了。當時常隨大師的舊學僧有九位,又來了我們四個新學僧,連大師一共十四位。可是香港方面來信說:只能供給半數人的生活。其餘半數,只好離開大師,各自分散了!一時,舊有與新來之學僧,議論紛紛,究竟誰應當跟隨大師去香港呢?當然只有「舊學僧」去了。我們四人暗自悲傷!因為我們是後來的,自然無資格追隨大師了。但是我們千山萬水,不辭跋涉,原為常久親近大師的。詎知同住不久,竟被差別因緣離開,唉!我們何障重福薄乃爾?!然而,我們雖然如是癡疑,但大師卻不作如是想;大師說:「此次去香港,不是為的弘法,乃是為的逃難。既要逃難,就要大家一齊逃。無論舊住的新來的,都是有法緣的人,帶走半數人「逃難」,留下半數人「遭難」,如何可以這樣做?!我們學佛的人,要隨順因緣!香港既然不能養活我們,這就證明與香港無緣,既然無緣,何可強求?我們更要篤信因果!不要怕死!管他時局如何,我們但只一心念佛好了。」於是決定不去香港,毅然將香港匯來的路費退回去了。我們四人固然心安了,但是感激得痛哭起來!憶!大師為不忍令學僧失散,竟不惜同遇難緣,這是何等的慈悲!何等的偉大啊!

   

二、遊山玩水非僧所宜

   

螺州華嚴精舍,有兩位曾經在靈巖山同住過的道友,聞我等四人來閩,遠道而來相邀,說是該處風景非常幽雅,請同住一遊。因二位道友之盛情難卻,不得已,我們四人同向大師告假三天。大師說:「汝等由蘇州來此甚為不易,應當安心修學。現在你們欲往螺州,不知是為弘法呢?還是去開道場呢?若是為的弘法開道場,是乃出家人之本分。若是為的遊山玩水,則非僧人所宜呀!」簡單數語,打消了我們出遊的妄想。

   

三、三次教誨永誌不忘

   

同來的一位浙籍同學,與我的年齡差不多,是同學中最年輕的,大師常把我們兩個人的名字叫錯。這位浙籍同學,面部生一小瘡,常對小鏡子敷抹藥品。我順便拿他的小鏡子照一照,適被大師看見,即呵斥說:「你每天照鏡子,不止一次了,出家人照鏡子,是犯戒的呀!」當時我心中感覺到在眾人面前受呵斥,有點羞恥,又有點冤枉,於是勉強辯說:「我是第一次照鏡子。」大師更呵斥說:「凡是犯戒的事,一次都不可作,一之為甚,豈可再乎?你年輕人應當接受指導,說說你,你還放不下,可見「我見」太重!」這是第一次的教誨。

   

一日,早課畢,供粥,我將「出生」飯送至孤魂臺上;臺上有一點麻雀屎,未清除去,即返回大殿。早粥後,大師行至大殿前,見到孤魂臺上之雀糞,即大聲說:「這是甚麼人做的事啊?「出食」與麻雀屎在一處,好聰明呀!把「出食」的人叫過來!」我趕快走出來、承認過失。大師呵斥說:「你吃飯的缽中有雀屎,你歡喜嗎?孤魂受到不淨之食,不但不歡喜,反而惹他生瞋心!你施食與眾生,不能結緣,反而結怨,豈不是做的顛倒事嗎!」這是第二次的教誨。 

有一天,午飯後,我在大殿經行。大師看見了,即呵斥說:「經行、繞佛,必須搭衣、合掌、表示恭敬。即令不合掌,也要搭衣。你好像在禪堂裏「跑香」一樣,要知道在佛殿裏是不恭敬的!」這是第三次的教誨。

   

我受的三次呵斥,好像都是犯的小過,大師之教誨,似乎過於嚴厲;殊不知要想做一個清淨比丘,必須從這些「小節」做起。現在再到何處去找這樣嚴父似的善知識呢!

   

四、為法忘軀不惜生命

   

是年夏,時局緊張!大師說:「梵網經云:若有國難,應讀誦講說大乘經律。」於是開始宣講梵網經,四眾弟子聞訊,皆冒暑來院聽講。大師因天熱辛勞,偶患痢疾,但每日仍照常講經。大眾見大師如此病苦,要求大師休養,待病痊後再講。大師說:「梵網經云:為法滅身,請法不懈。你們在這大熱的天,每日往返走很多的路,來此聽經,已經做到「請法不懈」了。我這個「色殼子」又有甚麼要緊,「為法滅身」是應當的啊。」噫!大師真是能說能行,行解相應的大德啊!

   

五、兩個夢境預兆涅槃

   

三十九年春,夢中與大師同在靈巖山寺大殿前,大師交給我一個圓盤,盤內有七個圓餅,囑我送到大殿供佛。忽然醒來,心中思惟夢境,圓盤豈為圓寂涅槃乎?若然,則大師將要生西了?不禁淚如雨下,但未曾會意到七個餅是七年。

   

去歲臘月初四日中午,在嘉義義德堂參加佛七的第四天,午睡中,忽遇大師來臨!因很多年不見了,趕快請問大師近幾年的情況如何?但大師不加理睬,轉身而去。醒來自思,諒係自己道業日退,所以大師不理了。以後接讀道源白聖二位老法師的通知,始知大師於去歲彌陀誕日圓寂了!也就永遠不能再理睬我了!此二夢境,未曾向任何人道出,蓋恐被譏為「癡人說夢」哩。

   

光陰迅速,大師生西已一週年了!思維大師教誨之恩,無時或已!尤其回憶到三十八年來臺之因緣,更覺愧對大師!我們來臺,本為先找安眾之道場,再迎請大師及諸同學。熟科時局驟變,交通斷絕,大師與諸同學,竟淪陷在大陸了!內心歉疚,何日能消呢?!唯有一心祈禱大師不捨眾生,乘願再來吧!

   

慈舟大師生西後紀念之報告

道源 

   

慈舟大師生西已屆週年了,在此一年之內,我們在臺灣所作的紀念之事,計有三種,茲分別報告如下:

   

一、追念之儀式

   

我們接到香港東林念佛堂及識廬的來信,藉悉慈舟大師已於民國四十六年農曆十一月十七日上午七時,在北平安養精舍,捨報生西了!我即到臺北十普寺,同白聖法師相商,在十普寺為大師開一個「追悼會」。而以不欲與世俗相同,擬改為「追思會」或「追念會」,最後決定用「追念會」。繼又商量日期和時期,是時恰遇十普寺定於明日(臘月十五日)啟建念佛七;白師說:這因緣太好了!此次念佛七,就算為大師舉行的,「追念會」的儀式,定在佛七圓滿之日——農曆十二月二十一日下午二時至五時舉行。即日發通知,通知大師的道友和學僧。當時想到大師的學僧,有:默如、戒德、如萍、靈源、續明、懺雲、淨念、道宣、諸位同學。想不到來臺的出家人中,(大概不到一百人)大師的學僧竟有如是之多!(約占十分之一)由此可見大師辦了幾十年的僧教育,是功不唐捐了。

   

二十一日到了,靈源法師由基隆市大覺寺來,默如法師同戒德法師由新店鎮竹林精舍來,續明法師由新竹市靈隱寺來,懺雲法師由南投縣印弘茅蓬來,道宣法師由高雄市佛教蓮社來,諸位同學法師悉皆雲集於十普寺了。我想著大師在西方蓮臺上,看見他親手栽培的這群學子們,能夠分佈在全臺灣,廣興道場,大轉法輪,發揮著獅吼象鳴的精神,表現著接燈續焰的工作,大師一定會得到無限欣慰的!來賓到有:慧三法師、律航法師等及吳仲行居士、黃慈萬居士等。並有大悲法會諸位同道,念佛堂中全體蓮友,以及三藏學院的全體學僧。參加的人太多了,禮堂中幾乎容納不下!

   

會場佈置的非常莊嚴,掛滿了輓匾、輓聯。茲錄存數對,以留紀念。

   

『前賢仰讚彌高堅,祇知來紹終南去空冀北;

後輩如何循典則,唯有學勤三藏律淨雙修。』

   

——三藏學院全體學僧讚。

   

『悲願誠深哉,曾向魔區樹法幢!

慈光已杳矣,定從淨域轉娑婆。』 

——大悲法會讚。

   

『自我親聞訓:初言生處轉熟,繼言熟處轉生,先覺後覺恨見晚!

有人請開示;一曰持戒念佛,再曰念佛持戒,南山廬山並千秋。』——律航法師輓。

   

『惟陡降於觀音誕辰,乃解脫於彌陀誕辰,且與釋尊同世壽;

既闡宣乎華嚴經藏,復受持乎淨土經藏,定生極樂續高僧。』——李炳南居士輓。

   

『大德倘能稱,應說是行續東林,道繼南山;

深恩常在念,永難忘未遑立雪,已坐春風。』——白聖法師與道源同輓。

   

下午二時到了,典禮開始:獻香,獻花,唱香讚,誦阿彌陀經,念往生咒畢。首先由白聖法師報告「追念會」之意義。繼由默如、靈源、續明、懺雲、道宣、諸位同學法師,演說親近上人之經過;敘述至痛心處,多聲淚俱下!具見上人感人之深!最後,大眾同唱迴向淨土偈。此一殊勝莊嚴之追念會,在隆重肅穆的氣氛中,圓滿完成。

   

二、遺著之編印

   

在追念會中,我曾提到:我保存的有一本「普賢行願品親聞記」,現在成了大師的遺著了,我很希望把他重印一次,以資紀念而報法恩。當時懺雲法師說:他也保存有兩三種。這太好了!於是我們接著討論:第一、關於名稱問題,是用「慈舟老法師全書」?或是「全集」?我提議用「法彙」。懺雲法師提議應稱「大師」。因之決定名稱為「慈舟大師法彙」。第二、關於款項問題,應如何籌募?道宣法師說;「款項不成問題,我來擔任好了」。聞言之下,皆大歡喜!因為有錢就好辦事了。第三、關於印刷問題,應請何人負責?大家公推黃慈萬居士負責辦理。這是義不容辭的,黃居士也就欣然應允了。第四、關於編輯問題,應由何人負責?大家命道源擔任,道源只好勉承其乏了。接著又討論到:在各佛教雜誌登啟事,一則徵求遺著。一則徵求附印。附印價目,暫定每部二十元,多還少補。

   

我們一共收集大師的遺著,有十五種。裝訂為八冊。又將各位大德同學紀念大師的文章,印成「紀念集」,連前合共九冊。自農曆四十七年四月開始出書至十二月中已全部出版流通。謹按經、律、論、雜,編排次第如下: 

一、普賢行願品親聞記

   

二、金剛經中道了義疏

   

三、佛說阿彌陀經講記

   

四、盂蘭盆經講錄、八大人覺經淺釋合訂本

   

五、毘尼作持要錄、比丘戒相攝頌、比丘尼戒相攝頌、比丘戒本懸談、梵網經懸談合訂本

   

六、大乘起信論述記

   

七、自修課簡錄

   

八、開示錄第一集、開示錄第二集、開示錄第三集合訂本

   

九、慈舟大師紀念集

   

以上是編輯的大概情形。現在再將印刷的情形報告一下:第一、每冊的書脊上,沒有印數目字;這是準備著將來大師的遣著續有發現時,我們仍願付印;印出來以後,即按經、律、論、雜、加入「法彙」之中就好了,所以書脊上沒有印數目字。第二、書的內容未能一式,如字體的大小,天地的寬窄,皆未能一致;這是因為徵求來的遺著,有未出版的,只好「排印」。有已出版的,就用「影印」了。「影印」有兩種好處:一是價錢便宜。二、是免得校對。所以內容的形式,不能一樣了。這只有請讀者原諒吧。

   

最後,要向諸位道謝了:首先要謝謝道宣法師!因他惠助一萬元,我們才敢開印的。更要謝謝黃慈萬居士,他為這一件事,整整忙了一年!沒有黃居士熱心幫忙,這件事是不容易成功的。再要謝謝海潮音,菩提樹,今日佛教,覺世,各佛教雜誌,為我們登了好多次的義務廣告。中國佛教月刊特為大師出一期專輯,尤應特別致謝!「金剛經中道了義疏」的稿子,是續明法師費心整理的,並此致謝!還有李執中居士介紹的一位名書家王伯勤先生,為我們題署書簽,卻不留名字,更令人欽感了!諸方大德,惠賜遺著稿本,統此申謝。

   

三、舍利之供養 

大師的遺體荼毘後,據說發現四千多粒舍利。我們得此消息,即函請香港優曇法師設法分請得四粒。此四粒舍利,於今年三月間,由便人帶至臺北市十普寺。由白聖法師供以銀質小塔,臨時奉安於敝山——海會寺。四月十一日,懺雲法師分請一粒,供在他的印弘茅蓬。

   

我們把大師的舍利請來,原為建塔供養。但建塔首先須有兩種好條件:第一須有建築費。第二須建築在名山上。這兩種條件,道宣法師悉皆具足;第一他的信徒多,建築費容易籌募。第二他的發祥地大崗山,乃是臺灣的名山。將來能把大師的舍利塔建築在大崗山上,那是最合理想的了。因此商諸道宣法師,他立即歡喜接受。定於十月二十日,先將舍利請到他的高雄蓮社,暫為奉安。待過農曆年後,再進行建塔工作。並籌備在高雄市舉行擴大的迎供典禮。為交通便利起見,我於十九日先將舍利恭送至臺北十普寺,移交與白聖法師。次日,由白聖法師移交與高雄蓮社派來的迎請代表張朝木李得地二位居士。並由靈源、律航、靈悟、振光四位法師及白琦居士護送至高雄。當日下午二時許,由臺北開出的飛快車到達高雄,在車站恭候迎接的四眾弟子有千餘人!由道宣法師親自將舍利請上特備的花車,在一路鞭炮聲中,行至佛教蓮社,臨時奉安,以待明春建塔。

   

上來謹將一年以來,我們所作的三件事:一、開追念會。二、編印遺著。三、供養舍利。作一簡略報告。

   

最後再報告一件事:為大師生西週年紀念,在敝寺舉行念佛七一堂。自大師忌辰之日起,至二十三日圓滿。每日皆有數十人參加,頗為隆盛。唯願大師之舍利塔,早日築成。並願大師不捨本願,從速再來。佛教幸甚!眾生幸甚!

   

西元一九五八年歲次戊戍年農曆十一月二十四日寫於基隆八堵正道山海會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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