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弟子傳 星雲大師著

 

序-禮敬先賢

 

禮敬先賢

   

本師釋迦牟尼佛住世的時候,皈依他做弟子的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等,何止千千萬萬?我現在要介紹的是比丘中最有名的十大弟子。


末法時代的我們,榮幸的也做了宇宙第一聖佛陀的弟子,緬懷先賢的十大弟子的事跡,有很多可作我們修學的龜鑑。在我的感想中,我們實有知道他們的必要。


在佛陀的這十大比丘弟子中,像舍利弗、目犍連,本是外道的學者或領袖;迦旃延、大迦葉,也是婆羅門的權威和長老;但他們一皈依佛陀,就唯有信仰、尊敬,從沒有對佛陀有過批評;對佛陀沒有建立信心的人,可以心平氣和的踏著這些先賢的足跡,在佛陀的法海中來完成自己的修學。


在佛陀的十大比丘弟子中,像阿那律、阿難陀,本是王子的出身;富樓那、須菩提,也是大富之家的種姓,但他們一皈依佛陀,就唯有侍奉、服從,從沒有對佛陀表示過不滿。末法時代我們慧根淺薄的眾生,可以從他們的事跡中,來長養我們的信心。


在佛陀的十大比丘弟子中,尊為佛子的羅睺羅,固能完成他的密行;就是賤如首陀羅族的剃頭匠優婆離,在僧團中也有他崇高的地位;如無邊大海容納眾流的佛陀,如日月之光平等普照大地的佛陀,語言稱讚不盡他的崇高,文字難以敍述他的偉大,我們唯有帶著感恩的心情,像十大弟子一樣,服膺佛陀救人救世的主義,體證佛陀指示的宇宙人生真理。


下面就是從藏經中搜集來的有關十大弟子的一點一滴,我在拙著釋迦牟尼佛傳中已略提到,為了廣為宣揚十大弟子的聖德,現在我搜集更多的材料來寫,我帶著禮敬先賢的誠心,敍述怹們的故事。

 

舍利弗-智慧第一

 

誕生的前後

   

在南印度的摩揭陀國,離首都王舍城大約有二三里的路程,有一個迦羅臂拏迦的村莊,茂林修竹,山明水秀,是個很幽靜的地方,這是智慧第一的舍利弗尊者的故鄉。

   

舍利弗誕生在婆羅門種姓的家庭,父親提舍是婆羅門教中負有盛名的論師,當母親懷他的時候,他母親的智慧,就異於尋常的婦女,據說這是受胎兒的影響。

   

母親的弟弟拘稀羅,也很善於議論,但每當他和懷孕的姊姊議論時,總是辭窮力拙,不支而退。拘稀羅因此慚愧得離家出走,他知道姊姊所懷的胎兒,一定是一位大智慧的人,自己若再不求進步,將來不如外甥,豈不給人笑話!因此他就到處參訪明師,研究學問,連指甲都沒有時間剪,當時的人都叫他長爪梵志(後來因舍利弗的皈依佛陀,他也皈依做了比丘。)

   

舍利弗八歲的時候,就能通解一切書籍,當時的摩揭陀國,有長者兄弟二人,兄名吉利,弟名阿伽羅,設宴招待國王太子,大臣論師,作樂歌舞,談古論今。宴會中規定什麼身分的人坐什麼位置,但八歲的舍利弗,卻坐上論師的寶座,旁若無人,一點都不畏懼。很多的大臣論師起初都覺得他年少無知,不屑與語。他們都派年少的弟子和他酬答,但舍利弗言詞清晰,義理周詳,語驚四座,諸大論師此時才都佩服讚歎,國王也很歡喜,當即將一個村莊賞賜給舍利弗。

   

八歲的幼童,在這樣的場合裏出風頭,名學者的父親,也常常感嘆自己的聰明才智不及他的愛子。

 

真正的老師

   

年輕的舍利弗,全國人民都知道他的大名,他有頎長的身材,清秀的面容,雙目有神,雙手過膝,受著名學者的父親遺傳,很有學者的風度。當時的學術界,沒有一人不知道這麼一位後生可畏的青年。

   

舍利弗二十歲的時候,就告別故鄉和父母,出外訪師問道,追求真理,他起初禮拜有名的婆羅門刪闍耶為師,但在刪闍耶那裏學習不久,就感到刪闍耶的學問不能滿足自己的求知欲,他打算要離刪闍耶而去。這時候,同學中的目犍連,是舍利弗唯一的知友,舍利弗把自己的意思告訴目犍連,目犍連也有同樣的感覺,他們兩人就決定離開刪闍耶,另外創立一個學團,招收弟子。他們傲然的以為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他倆更有智慧的人,再也沒有人夠資格做他倆的老師。

   

舍利弗和目犍連不但年齡相彷,學問、思想也都差不多。他們有共同追求真理的志願,兩個人也相處得非常融洽,除了自修和教學之外,全印沒有一個學者讓他們看在眼裏。

   

有一天,舍利弗在王舍城的街上巧遇佛陀的弟子阿說示比丘,阿說示是最初皈依佛陀的五比丘之一,他經過多年的苦行,直到聽聞佛陀四聖諦法,才證得聖果。他有莊嚴的態度,威儀的行止,舍利弗一見,心中非常驚奇,他禁不住上前問道:

   

「對不起,請問這位修道者,你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裏?」

   

「我的名字叫阿說示,我住在城外不遠的竹林精舍!」阿說示比丘點頭後回答。

   

「你的老師是什麼人?他平時教你們什麼道理?」舍利弗說話時,像是一位長者的口氣。

   

「我的老師是釋迦族出生的大聖釋迦牟尼佛。」阿說示慢慢的回答:「老師所講的宇宙人生真理,淺學的我還不能完全領會,不過,就我記憶所及,老師常講的道理是『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又說:『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我們對於老師所說的言教,實在有說不出的感激。」

   

舍利弗從阿說示的口中,聽到佛陀及其教法,像天崩地裂一般,像朗朗日光的照耀,眼前頓時光明起來,心中對宇宙人生積聚的疑雲,也一掃而空,他和阿說示邊走邊談,像百年的知交,最後約定,一定要去拜訪佛陀。

   

舍利弗回到自己的住處,目犍連見他歡喜得忘形的樣子,就探問道:

   

「舍利弗!什麼事情使你如此高興?看你這麼歡喜!」
  「目犍連!我真歡喜,這是我今生最高興的事了,我告訴你,我找到了我們的老師。」

   

「不要這麼說,誰做得起我們的老師呢?」目犍連很不以為然。

   

「佛陀!是的的確確的佛陀!」舍利弗回答。

   

舍利弗又把阿說示口中的佛陀和教法轉述給目犍連,講話的舍利弗,聽話的目犍連,都不禁感動得涔然淚下!

   

因緣法,普通的人聽了或許不會有什麼反應,可是聽在追求、探討真理的舍利弗耳中,好像自己多年修行的功夫都是白費。這是因為,認識因緣的人,才能認識佛法。

   

第二天,舍利弗和目犍連帶領二百弟子,一同到竹林精舍皈投在佛陀座下,佛陀也很歡喜,覺得自己所證悟的真理,到今天才真正有能接受的人,舍利弗和目犍連也覺得他們遇到了真正的老師。

 

監督祇園的工程

   

舍利弗皈依佛陀以後,僧團的力量漸漸強大起來。佛陀很信任舍利弗,第一次奉佛陀的慈命到北方弘法,並監督祇園精舍的工程的,就是舍利弗。 

原來,竹林精舍是在南印度的摩揭陀國,佛陀成道的最初二年中,在印度的北方,還沒有一個說法的根據地,因緣機遇,北方憍薩彌羅國舍衛城中的須達長者,因到南方訪親,得見佛陀的聖顏,自願皈依,並發心要在北方建立精舍,供養給佛陀,普灑甘露法水。

   

須達長者在舍衛城中用黃金鋪地買下祇陀太子的花園,作為精舍建築用地,並要求佛陀派一個設計和督導工程的人。佛陀知道北方因為自己還沒有去過,不用說,那全是外道的天下,到北方去,不但要督導精舍的工程,更要能降伏外道的徒眾。就這樣,舍利弗跟須達長者到了北方的舍衛城。

   

精舍才動工不久,果真不錯,魔難來了,很多外道嫉妒佛教的開展,他們一致要求須達長者打消建立精舍供養佛陀的本意,甚至要他不要信仰佛陀。

   

須達長者是已接受佛陀法恩的人,無論如何,他是不會聽信外道的話,因此外道就想和佛陀的弟子舍利弗辯論,他們想辯倒佛教。以便讓須達長者醒悟過來,須達長者聽到這個消息大驚,他心想,一個舍利弗怎麼能辯得過那麼多的外道?

   

須達長者很憂愁的把外道的意思告訴舍利弗,舍利弗反而大喜,他覺得這正是一個給他代佛陀宣揚教法的最好的機會。

   

約定了開辯論大會的時間、地點,外道推舉出數十名主辯的論師,佛教只有舍利弗一人。

   

雖然佛教教團只有舍利弗一人,但在力量上,一個舍利弗也許抵上千萬個外道。舍利弗是佛陀弟子中非常優秀的一位,他本來就出身在婆羅門教的家庭,祖父、父親都是婆羅門中有名的論師,都是全印一流的學者,舍利弗受這樣良好的血統遺傳和家庭背景,除精通外道一切典籍,現在又是皈依佛陀證得聖果的人。

   

由舍利弗來和外道辯論,那是再恰當不過的人選。

   

這一場辯論,不用說,舍利弗是勝利了,有些外道也是能接受真理的人,他們都願由舍利弗介紹,皈依大聖佛陀。佛陀還在南方,德光就先庇照到北方,這一次由舍利弗介紹皈依佛陀的人,不下上千萬的數目,須達長者這時才感受到佛教的偉大,他佩服舍利弗,更感激佛陀的威德。

   

祇園精舍的工程進行得很快,在舍利弗的設計之下,計有十六個殿堂專供集會之用,又有六十小堂,分寢室、休養室、盥洗室、儲藏室,此外還有運動場、浴場、池泉等等。當精舍將要完工的時候,舍利弗對須達長者說道:

   

「須達長者!請你看,天空中出現了什麼?」

   

「尊者!我看不到有什麼東西。」須達長者失望的回答。

   

「這也難怪,肉眼是無法看見這樣的變現,現在你仗我的天眼通,再看一遍吧!」

   

「啊!尊者!很多莊嚴堂皇的宮殿!」須達長者歡喜若狂的告訴舍利弗。

   

「這都是六欲天中的宮殿,因為你布施精舍給佛陀說法,精舍雖未完成,但在六欲天中,你的宮殿早就為你完成了。」

   

「那麼,尊者!請問您,六欲天中這麼多宮殿,我將來究竟住在哪一天才好呢?」
 

「忉利天壽命很長,知道修行,勤於佛道,不易墮落。」舍利弗解釋給須達長者聽。

   

「那我將來一定要發願生在忉利天宮。」須達長者說時,其餘的宮殿就漸漸的隱沒,唯有忉利天的宮殿更金碧輝煌的現在空中給須達長者看,此時,須達長者的歡喜,是他生平從來沒有過的。

 

不退大乘心

   

說起須達長者因布施精舍給佛陀,而能借舍利弗的天眼通看到天上的宮殿,關於舍利弗的眼睛,在他往昔因地中大概是六十小劫以前,行菩薩道時,有這麼一段故事。

   

舍利弗發心修菩薩道,行大乘布施,他不但願意把自己所有的房屋、田園、財產等所有資身物件很歡喜的布施給人,最後甚至身體、性命,也毫不吝惜的布施出來。
  發這樣真切的願心,可以驚動天地,所以就有一個天人想來試試他的道心。

   

天人化現為二十餘歲的青年,在舍利弗必經的路上等候。見到他來的時候,就嚎啕大哭,舍利弗見了不忍心,上前慰問道:

   

「年輕人,為什麼在這裏哭得這麼傷心?」

   

「啊!告訴你也沒有用!」

   

「我是學道的沙門,發願救度眾生的苦難,只要你有所求,凡是我有的,都可以滿足你的心願。」

   

「你幫不了我的,我在這裏哭,並不是缺少世間上的財物,而是我的母親得了不治之病,醫生說一定要用修道者的眼珠煎藥,母親的病才會好。活人的眼珠已經不易找,修道人的眼珠又怎麼肯給我呢?想到病床上呻吟待救的母親,我難過地在這裏傷心的痛哭!」

   

「這不成問題,我剛才告訴你,我就是修道的沙門,我願意布施一隻眼珠給你,救你母親的病難。」

   

「你願意布施一隻眼珠給我?」青年歡喜得跳起來。

   

「我的一切財產都布施給人,現正想進一步行大乘菩薩道,將身體布施出去,但苦無受施的人,今天遇到你,滿足我學道的願心,我真歡喜高興的感激你,你就設法來取去我一隻眼珠吧!」

   

六十小劫前修道的舍利弗心中想,我有兩個眼珠,布施一個給人,還有一個仍然可以看到東西,這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妨礙。

   

他叫青年人設法取他的眼珠,青年人不肯,他說道:

   

「這不行,我怎麼可以強奪你的眼珠呢?你願意的話,可以自己挖下來給我。」

   

舍利弗一聽,覺得他說得有理,當即下大決心,勇猛忍苦的把左邊一個眼珠挖出,交到青年的手中,並說道:

   

「謝謝你成就我的願心,請你拿去吧!」

   

「糟啦!」青年人接了眼珠,大叫道:「誰叫你把左邊的眼珠挖下來呢?醫生說我母親的病要吃右邊的眼珠才會好。」

   

舍利弗一聽,真是糟啦!他怪自己怎麼沒有問他一聲再挖眼珠,現在怎麼辦呢?把左邊的給他,還有右邊的可以看東西,若再把右邊的眼珠挖下來給他,那連走路都看不見了。可敬可佩的舍利弗,他不怨怪別人,他想,發心發到底,救人也要救到底,難得遇到一個肯接受布施成就自己道行的人,就再把右邊的眼珠挖下來給他好了。舍利弗這麼想後,就安慰青年說道:

   

「你不要急,剛才怪我粗心,沒有問清楚就挖眼珠,現在我知道了,反正人的身體是虛幻無常的,我還有右邊的眼珠,我願意挖下來給你做藥,醫治你母親的病。」

   

舍利弗說後,又再下大決心,勇猛忍苦的把右邊的眼珠挖下來交給青年。

   

青年接過舍利弗的眼珠,一句感謝的話也沒有說,把舍利弗的眼珠放在鼻子上嗅了一嗅,當即往地上一摔,並罵道:

   

「你是什麼修道的沙門?你的眼珠這麼臭氣難聞,怎麼好煎藥給我母親食用!」
 

青年人罵後,並用腳踩著舍利弗的眼珠。
 

舍利弗眼睛雖然看不到,但他的耳朵沒有聾,他聽到青年人罵他的話,用腳在地上踩踏他眼珠的聲音,他終於嘆口氣,心中想:眾生難度,菩薩心難發,我不要妄想進修大乘,還是先重在自利的修行吧!
 

舍利弗這樣的心一生起,天空出現很多天人,對舍利弗說道:
 

「修道者!你不要灰心,剛才的青年是我們天人來試探你的菩薩道心的,你更應該要勇猛精進,照你的願心去修學。」
 

舍利弗一聽,很慚愧,利他的菩薩心又再生起,當即成就了不退的道心。
 

六十小劫以來,舍利弗不休息的學道,這一生遇到佛陀,證得聖果,所以能有天眼通。

 

受了不淨食

   

舍利弗在佛陀的弟子中是首座的弟子,大智大慧,神力超群,但他對於佛陀,卻是信受奉行,對佛陀的教示,從來沒有違抗過。
 

佛陀在弟子中最信任的就是舍利弗,佛陀成道後第一次回祖國迦毘羅衛城的時候,羅侯羅要求出家,佛陀就叫他拜舍利弗為親教師,跟舍利弗受沙彌戒。
 

有一次,舍利弗領沙彌羅侯羅托缽乞食回來,佛陀見到羅侯羅的面色不好看,知道他心中一定有不平之氣,佛陀就把他叫到身旁,問他心中有什麼不滿的事。
 

少年的羅侯羅,低著頭像不好意思,但又像不平的說道:
 

「佛陀!我是沙彌,不應該說長老的過失,但不說沒有人知道我們沙彌的處境。」
 

「是什麼事?你快點講!」
 

「佛陀!上座和中座的比丘,帶著我們到外面托缽乞食,信眾給他們的供養,都是上等的美味,而對我們初學的沙彌,信眾總滲合胡麻渣和野菜的米飯布施給我們。人的身體,對於飲食,是不分年齡和戒行都有同樣的需要。長老們在他們受用之外,沒有慈悲的顧到我們,讓信眾對於供養生起分別的心。」
 

「這樣的事情不要你說,你就是一點小事都不能忍。」
 

「佛陀!請您慈悲,不要責怪我們,吃了胡麻油和酥酪,才能增長力氣,身體健康,才能安心精進修行,但我們現在每日吃些胡麻渣和野菜,營養不足,老感到身體困倦,常常不能專心一意的修持!」
 

佛陀聽羅侯羅這麼一說,知道這是事實,但佛陀仍教訓道:
 

「羅侯羅!你離開王宮,到我的僧團中來,是不是為了受好的供養呢?」
 

「不是!佛陀!我們加入僧團是為了學道修行。」
 

「那麼,你還要說些什麼嗎?如果想到我們是在修行,能夠受信施一麻一麥的供養,就應該要感到滿足了。你去修行要緊,不要老是掛念吃的問題。」
 

佛陀雖然是這麼教訓羅侯羅,但佛陀知道信眾對沙門如此分別的供養,心中很不以為然。
 

佛陀叫羅侯羅去後,又再把舍利弗叫來,佛陀慈祥的對舍利弗問道:
 

「舍利弗!你今天受了不淨食,你知道嗎?」
 

舍利弗一聽大驚,趕快把當日所受的飲食從肚中吐出來,他對佛陀稟告道:
 

「佛陀!自從我皈依您以來,我就依著佛陀的乞食法而行化,我不敢不依佛陀的乞食法,而行乞不淨食。」
 

佛陀明白舍利弗的心,解釋道:
 

「舍利弗!你個人的行乞,我知道完全是依照我的法制而行,但是六和敬的僧團,不是只顧自己。法制應該平等,利益也應均衡,尤其做長老的要愛護關懷年少的比丘和沙彌。乞食時要注意到他們。」
 

佛陀這麼說,舍利弗一點不平之氣都沒有,他對佛陀教法,都是感恩的接受。

 

叛徒畏懼者

   

佛陀的弟子中,有一位名叫提婆達多的比丘,他本是佛陀在做王子時的堂弟,跟隨佛陀出家十幾年後,魔鬼迷了他的心靈,竟背叛佛陀,脫離佛陀的僧團。
 

有一次佛陀乞化後,和弟子們集合在講堂休息,提婆達多公然的領著叛黨來要求佛陀讓給他僧團的領導權。
 

佛陀沒有答應,提婆達多就咆哮起來,佛陀就讓開他,提婆達多要比丘們跟他去,他的胞弟阿難向前說道:
 

「請你不要胡來,你是我的兄長,想到你造如此的重罪,我真為你將來的墮落感到寒心。佛陀是大慈悲的,你這樣的為人,不值得他和你計較。如果是舍利弗和目犍連今天在座的話,一定不容許你放肆。」
 

提婆達多後來用種種方法威脅利誘佛陀的弟子,有少數信仰不堅定的人,因貪圖阿闍世王給提婆達多豐富的供養,變節跟隨而去的也有。
 

一天,當變節的人和提婆達多的弟子們聚會在一起的時候,舍利弗就莊嚴有力的走向前問道:
 

「諸位,我想來請問你們,你們出家修道,是為了接受供養?還是為了修道?」
 

「為了修道,為了脫離生死的苦海!」大家回答說。
 

「既然如此,大聖佛陀的正道你們不修,使純潔尊貴的信仰為區區的物質供養所動搖,你們趕快反省覺悟才好。」
 

舍利弗說時,身上放射出萬道金光,光中出現大聖佛陀的慈容,變節的人和提婆達多的弟子見了都跪下來懺悔,舍利弗又把他們帶回到僧團!
 

佛陀從此更嘉許舍利弗,他對僧團的和合,有很大的功勞。提婆達多不怕佛陀,最畏懼的就是舍利弗。
 

提婆達多不久因罪業深重墮入地獄,阿闍世王也懺悔得救,而舍利弗在僧團中更受人的敬佩!

接受得救之道

   

佛陀在祇園精舍的時候,憐愍飄泊在生死苦海中無依的眾生,想到大家輪迴在六道中沒有一個快樂幸福的歸宿,佛陀想說出這個得救的法門來,又怕小根小機的人不能信受,最後決定以舍利弗為當機眾,因為大智的舍利弗,一定知道極樂國土的莊嚴和清淨,一定能接受阿彌陀佛的信仰。在座的當中雖然上中下三等根器的人都有,但佛陀就以舍利弗做當機眾,而說出一條易行而光明的大道,佛陀說:
 

「舍利弗!在我們這個世界很遠的西方,有一個世界叫做極樂世界,那裏的教主阿彌陀佛,現在正在說法。
 

「舍利弗!那個世界為什麼要叫做極樂世界呢?因為那裏不像我們娑婆世界有太多的缺陷,太多的痛苦,生在那個國土裏的眾生,只有圓滿,沒有缺陷;只有快樂,沒有痛苦;所以才叫做極樂世界。那裏的自然界,平坦、整齊、潔淨、富麗;那裏的人群社會,一切衣食住行和娛樂等等的事,都是各取所需,各得所宜,他們都是諸上善人聚會一處。風景比花園還要美麗,建築比都市還要堂皇。
 

「舍利弗!你只要一心稱念阿彌陀佛的名號,培植福德因緣,修學三十七助道品,將來就可以蒙阿彌陀佛接引,往生彼國。
 

「舍利弗!娑婆世界眾生,假若要脫離六道輪迴的苦惱,唯有發願求生彼國。我曾叫阿難尊者禮拜阿彌陀佛,他就曾見過阿彌陀佛大放慈光,你們應當要深信我所說的難信之法,乃是確確實實可以得救的大道!」
 

佛陀說後,大智舍利弗一點懷疑都沒有,他和一切大眾都深信這彌陀淨土法門。

 

忍讓的美德

   

舍利弗對於佛陀的教法尊敬信奉,對於佈教從不後退,但對於自己個人的享受和榮辱毀譽,從不計較,總是讓人。
 

有一次佛陀帶領弟子出外佈教要回到舍衛城的時候,被大眾譏為六群比丘的弟子,已先佛陀和大眾到達祇園精舍,佔著比較好的坐臥處,連舍利弗的寢室也被他們佔用,並且還說:「這是我們師父佛陀的,這是我們應住的地方。」
 

舍利弗在佛陀回來的那天,比較遲一些才回到祇園精舍,見他過去的坐臥處都給六群比丘佔去了,舍利弗沒有辦法,就在樹下靜坐一夜,佛陀早晨起來,聽到樹下有咳嗽的聲音,佛陀問道:
 

「誰在那裏?怎麼不在室內靜坐?」
 

舍利弗回答道:
 

「佛陀!我是舍利弗。因為昨天跟隨佛陀回來的人很多,精舍都被住滿了,我在樹下住一宿沒有關係。」
 

佛陀聽後,很讚美舍利弗的忍讓,但又集合諸比丘說教道:
 

「諸比丘!我問你們,在我的教團中,要什麼人才可以受上等的床坐、上等的水、上等的飲食呢?」
 

「由剎帝利出家的比丘!」
 

「由娑羅門出家的比丘!」
 

「應該由有修行的和佈教的比丘才可以受上等的床坐、上等的水、上等的飲食!」
 

諸比丘紛紛表示意見,回答佛陀。最後,佛陀莊嚴的對諸比丘說道:
 

「諸比丘!往昔在雪山中同住著鷓鴣、猿猴、大象,牠們雖是朋友,但因為身材、力量、智巧各有不同,所以都自高自大,互不尊敬。後來覺察這樣不對,才對年齡最長的恭敬,並依他的教誡,這樣,牠們身壞命終時,都轉生了善道。
 

「諸比丘!你們要崇敬長老的比丘,在現世受人稱讚,後世也才會生在善處。諸比丘!在我的教法中,沒有階級的高低,但我的教法中有法臘和戒臘的長老,你們要恭敬、奉事、供養、禮拜。長老們許受第一的床坐、第一等的水、第一等的飲食!」
 

佛陀為什麼這樣說,大家都知道,舍利弗聽了很感激,大家聽了也很感激。

對死的讚美

   

舍利弗雖是證得聖果的長老,但對於女子修行有成就的人,他也很尊重。
 

有一次舍利弗在王舍城附近的森林中坐禪,正放下一切進入正定的時候,在他對面岩窟中坐禪的優波先那比丘尼大聲的叫他,他走去時,優波先那比丘尼對舍利弗說道:
 

「舍利弗尊者!我剛才坐禪的時候,身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爬,我起初沒有注意,後來才知道是一條毒蛇,我被牠咬了,馬上一定會死,現在乘毒氣在我身上還沒有迴轉的時候,請您慈悲,設法為我召集大家來告別吧!」
 

優波先那比丘尼說話時,一點都不驚慌,像是沒有發生什麼事一樣。
 

「哪裏有這樣的事?我看你的臉色一點都沒有變,被蛇咬了的話,臉色一定會變的。」舍利弗起初以為沒有這樣的事,所以這麼說。
 

「舍利弗尊者!人的身體為四大五蘊假因緣集合所成,沒有主宰,本來無常,原本是空,我是體悟這個道理的,所以毒蛇怎麼可以咬空呢?」
 

優波先那靜靜的回答,舍利弗非常佩服。
 

「你說得很對,你已經能到達解脫肉體痛苦的程度,你以你的慧命支持著臉色不變。」舍利弗讚歎著。
 

舍利弗通知附近修道的比丘和比丘尼,把優波先那從岩窟中扶出來,毒才次第的在優波先那身上巡迴,優波先那若無其事的進入涅槃,見到這樣解脫的人,大家都很讚歎!舍利弗說道:
 

「修道調心,進入涅槃,對於肉體的死亡,像毀去毒缽,像是重病得癒。有求的必定有報,有願的必定有成,臨死不變,是以智慧的眼觀看世相,出離火宅,實在是無限之美!」
 

舍利弗讚歎優波先那的話,就是佛教對死的看法,死,在佛教有修行的人看來,是等於零一樣。

 

寬大的胸懷

   

舍利弗的年齡,隨著無常的世相日漸增加,他已是將近八十歲的高齡,這一年在祇園精舍結夏安居以後,為著弘法度生,他不以為年老,不辭辛勞的請求佛陀准許他出外雲遊教化,佛陀當即允許,並褒獎舍利弗為教為人的精神。
 

舍利弗走出精舍不久,有一個比丘到佛陀的座前說道:
 

「佛陀!舍利弗這次到外面雲遊,並不是為了佛法的宣揚。他是因為侮辱我,對我感到抱歉,不好意思見我,所以才出外旅行去的。」
 

佛陀最不喜歡人在背後毀謗他人,一聽之下,立即著人去把舍利弗追回,佛陀在大眾之前,很嚴肅的問舍利弗說道:
 

「舍利弗!你去後的不久,有一個比丘來說你侮辱了他,真有這樣的事嗎?」
 

舍利弗溫和,恭敬的答道:
 

「佛陀!自從我歸投到佛陀的座下以來,現在已經是將近八十歲的年齡,在我的記憶裏,沒有殺害過生命,沒有妄說過話,除了為真理的宣揚,從沒有為私人利害得失和他人論短較長。今天是結夏安居的最後的一天,三個月來,我日日懺悔,不失正念,我的心像碧波似的澄清,我沒有不平之氣,我哪裏會輕視他人呢?
 

「佛陀!大地上的泥土是最能忍辱的,無論什麼不淨的東西加之於他,他都不會拒絕。糞便、膿血、痰唾,他都甘受如飴。我今日的心,可以向佛陀表白,好像大地似的願意忍辱而不願違逆人意。
 

「佛陀!清清的水流,不管好的東西,或是壞的東西,都是一樣的把它洗淨,我沒有憎愛之念,我今日的心好比水流一樣。
 

「佛陀!掃帚是用來掃除塵埃,當掃除的時候,是不會選擇好惡,我今日的心,實在沒有生起好惡的分別。
 

「佛陀!住於正念的我,決不會輕賤其他的比丘,我對佛陀這麼說,是知道自己的事,那個比丘也知道他自己的事。如果是我的過失,我願向那位比丘懺悔,以便消除我良心上的譴責。」
 

將近八十歲的舍利弗,對佛陀不亢不卑的作如實的稟告。聽話的大眾沒有一個不被感動。
 

佛陀對那位毀謗舍利弗的比丘說道:
 

「你毀謗長老的過失,現在不能不懺悔,因為你有意使僧團生起紛爭,沒有為僧團的和合設想。假使不誠實的悔過,你的苦報無窮!」
 

那位毀謗舍利弗的比丘,立刻跪在佛陀的座前,對佛陀懇求道:
 

「佛陀!舍利弗尊者是了不起的人,我對智慧能力強的人,不知擁護學習,總是嫉妒,請求佛陀慈悲憐愍,給我懺悔新生的機會!」
 

佛陀莊嚴慈和的告訴他說:
 

「你去向舍利弗懺悔!」
 

那個比丘俯伏低頭跪在舍利弗的面前,舍利弗用手撫摸著那個比丘的頭,慈祥的說道:
 

「比丘!懺悔在佛陀的教法中,其效有無窮之大。做人誰能無過呢?知過能改,就是很大的善事。我接受你的懺悔,以後切莫再犯。」
 

舍利弗的態度,舍利弗的說話,聽的人都很感動。
 

舍利弗有寬廣的胸懷,平坦的心境,他就是這麼一位不計較冤家仇敵的人!

 

進入金剛定

佛陀在羅閱城迦蘭陀竹園說法的時候,舍利弗在耆闍崛山入金剛三昧。
 

這時山中有一善一惡兩鬼王鎮守,一名優婆迦羅,一名伽羅,他們遠遠的見到舍利弗結跏趺坐,伽羅惡鬼對優婆迦羅善鬼說道:
 

「優婆伽羅鬼王!我今能以拳擊殺此沙門的頭!」
 

「你快不要這麼說,這一位沙門是佛陀的弟子,聰明智慧,最為第一。而且他有神德威力,你如果對他生起害意,將來永久沉淪,受苦無量。」優婆迦羅善鬼回答。
 

「你畏懼沙門嗎?沙門是世間上最好欺負的人。你注意看我一拳擊去,這個沙門的頭,立刻就會粉碎!」
 

「如你所說,我實畏懼沙門,沙門雖是忍辱可欺,但沙門的德力無窮,你如果打這位沙門,他雖受苦一時,但我們卻永久不安。」
 

善鬼說後,惡鬼不聽,即以拳擊打舍利弗的頭,善鬼不忍觀看,就隱身他去。說時遲,那時快,惡鬼擊拳打來,舍利弗微微覺得像頭上落下一片樹葉,睜開眼來,只見那個惡鬼七孔流血,墮入地獄之中。
 

舍利弗從金剛三昧的正定起來,整一整衣服,到伽蘭陀竹園拜見佛陀,佛陀問道:
 

「舍利弗!你現在身體有恙嗎?」
 

「佛陀!我從來沒有害過病,現在頭好像有點痛。」
 

「舍利弗!今天幸好你入在金剛三昧之中,所以伽羅鬼打你的頭而不能傷你,否則,伽羅鬼以拳擊須彌山,都能令其分成二分,金剛三昧之力如此之大,你們諸比丘好好修持!」
 

舍利弗常遊在空三昧和金剛三昧中,外境的災難決不能害他分毫。

 

請求先涅槃

   

佛陀在毘舍離城附近竹芳村的森林中說法後,告訴大家一個驚人的消息,就是佛陀說三個月後,自己要進入涅槃。
 

大家的悲哀,無法言說,舍利弗是怎樣也不忍見佛陀涅槃的。他在禪定中想:「過去諸佛的上首弟子,都是在佛陀以前進入涅槃,我是佛陀的上首弟子,也應先佛陀進入涅槃。」
 

舍利弗這麼想後,即刻從禪定而起,走到佛陀的座前,跪下來說道:
 

「佛陀!我現在想要進入涅槃,請求佛陀允許。」
 

佛陀注視舍利弗,好久,才說道:
 

「你為什麼要這麼快進入涅槃?」
 

「佛陀!您說最近的不久,您要進入涅槃,佛陀給我法情宏恩,如何我也不忍見佛陀涅槃。而且,佛陀說過,過去諸佛的上首弟子,必先於佛陀之前涅槃,我想,現在正是我進入涅槃的時候了,務要懇求佛陀慈悲允許。」舍利弗說後,像是很傷感的樣子,但不失他沈穩的風度。
 

佛陀又再問道:
 

「舍利弗!你要在什麼地方涅槃呢?」
 

「我的故鄉迦羅臂拏迦村,我百歲的母親還健在,我想見她一面,然後就在生養我的房中進入涅槃。」
 

「我也不阻止你,你可以依你的意思去做,不過,你是我弟子中上首的弟子,等一會兒你走的時候,給大家留下一些教示。」
 

佛陀命令阿難集合比丘大眾,大家聽說這是舍利弗涅槃的告辭,都很快的集來,舍利弗先對佛陀告別道:
 

「佛陀!我從無量的過去生中,就希望能生在值遇佛陀的時代,我終於滿足了這個願望,我沒有比逢到佛陀再歡喜的事。四十多年來,承受佛陀慈悲的教導,使愚癡的我得開慧眼,覺悟真理,獲證聖果。天下的言詞,形容不出我心中的歡喜與感激。現在,我離開人世的時間近了,我馬上就要捨棄世間的束縛,可以進入自由自在的涅槃境界,我像負了很遠的重荷,現在就要放下來的人。我真為自己慶幸,我承受佛陀的甘露法水,已經能解脫五蘊的束縛,再不受諸有的苦惱。這是和佛陀最後的告別,佛陀!請接受我的頂禮。」
 

舍利弗五體投地拜下去,空氣非常沈默、嚴肅。
 

佛陀點點頭,向舍利弗道:
 

「舍利弗!我所講的你都已經了解,我今為你授記,將來你當成佛,名號華光如來,再降世人間,教化眾生,完成最高的佛果。」
 

佛陀說後,又叫大家送舍利弗一程,舍利弗站起來,向外走去,直等到看不見佛陀的時候,才轉身而去。
 

諸比丘都捧著香花送舍利弗,這是寂靜、莊嚴的行列,大多數的比丘都流著眼淚。

 

最後的贈言

   

諸比丘跟隨在舍利弗的身後走了不遠,舍利弗停下來對大家說道:
 

「請大家在這裏停止,不要再送!只要沙彌均頭跟我去就好,你們各位請回,自己修行要緊,希望你們能努力精進脫離憂悲苦惱的地方,進入自由解脫的世界。
 

「佛陀出現在這個世界,好像優曇波羅花的開放,要幾千萬年才能遇到一次。人生是難得的,正確純潔的信心更難養成,我們這一生能夠出家,能夠親聞佛陀說法,更是百千萬億生中稀有的事,希望大眾更加精進。諸行無常,要戰勝這個無常的苦,到達無我涅槃境地,那才是我們真正永遠的歸宿,那才是一個寂靜安寧的世界!」
 

舍利弗說法的時候,大家想到這是舍利弗最後生離死別的遺言,想壓制悲哀也不能夠,大家都嗚咽流淚的問舍利弗道:
 

「尊者!您是佛陀的上座弟子,是我們比丘中的長老,以後還要您領導我們從事佛法宣揚的工作,您為什麼要這麼早進入涅槃呢?」
 

舍利弗明白大家的心,仍然很平靜的說道:
 

「你們不要這麼傷心,這個世界是無常的,佛陀不是常對我們說嗎?須彌有壞的時候,大海也有乾涸的一天,如同芥子那麼微細的關於我舍利弗色身的死亡,這是當然的,這就是世間的實相。
 

「最後我仍然要叮囑大家的,就是要一心修道,脫離苦海,走向極樂清涼的世界。佛陀過去曾對我說過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的國土,那裏是一個解脫、安樂的地方。你們要念佛、念法、念僧,所求的必定如你們的願望。
 

「我更盼望你們對於佛陀的教法要廣為宣揚,不要為自己的名利生活打算,不想福利人群就不要出家。
 

至於說到未來的佛教,世世代代,只要有眾生想滅苦求樂,他就會來延續佛陀的慧命!」
 

舍利弗說的話,大家都非常感動。每個人都知道這次和舍利弗分別,以後就永遠不能相逢。舍利弗雖然吩咐大家回去,但大家還是跟在他的身後,他並不喜歡他們有這樣依戀不捨的態度,又再斷然拒絕他們的送別。最後大家只得站立在路上,直到看不到舍利弗的背影,仍然不想回去。他們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智慧第一的舍利弗,眼淚不覺就涔涔的流個不停。他們雖然是已經覺悟,但人情和法情是不變的。

 

回 家

   

離開佛陀和僧團以後的舍利弗,帶著沙彌均頭,行走在路上,起伏的思潮,無限感慨。雖然是這樣,但舍利弗的心中一點也不亂,他的心反而清明起來,像是站在雪山的峰頂,全宇宙都浮現在他的心中。
 

舍利弗將要到達故鄉迦羅臂拏村莊的時候,夕陽西下,天邊一片紅霞,舍利弗坐在路旁休息,忽然,他的姪兒優婆離婆多走來行禮,舍利弗向他問道:
 

「祖母在家嗎?」
 

「祖母沒有出去。」
 

「你告訴她說我回來了。」
 

「是!」
 

「告訴祖母,請她把生養我的房間派人打掃清潔,我休息一下就來。」
舍利弗回來做什麼,他的姪兒是毫無所知,他只連連答是,便趕快奔回告訴祖母,說伯父回來的消息。
 

舍利弗的母親,聽到很久沒有回來的兒子回來,非常歡喜,舍利弗雖然已經八十歲,但在他已有百歲的母親的心中,仍然是把他看成是自己的孩子。
 

他的母親很奇怪,為何舍利弗請她把他的房間打掃乾淨,但母子相逢的歡喜,使她興奮得不再考慮個中的原因。
 

「祖母!您休息,我們來打掃就好。」優婆離婆多說。
 

「大家來幫忙,細心的打掃清淨才好,你的伯父是很愛清淨的人!」
 

太陽下山了,舍利弗回到家裏,和家人一一問好,母親歡喜得流淚說道:
 

「終於回來了!」
 

舍利弗淒然的向母親笑笑,並把自己回來準備涅槃的意思告訴母親及家人,母親和家人一聽大驚。
 

「你們不要掛心!」舍利弗說道:「母親!請你們不要把我看成和一般的死亡相同。一般人的死亡要哭,但我進入涅槃應讓歡喜才好。我現在的心很踏實,很安穩。今生能逢到我的老師佛陀,接受他的教導而依著實踐的我,已經從生死的迷海中得救,已經從煩惱中解脫,沒有什麼可恐懼的事,我所以歸來,就是為了進入涅槃。我是佛陀上座的弟子,應該先佛陀而進入涅槃,請你們放心,人間誰沒有死呢?像我不執著而進入涅槃常住之境,實在是很幸福的事!」
 

舍利弗百餘齡的老母聽了這話很悲傷,但又想到能自由解脫的往生,是很令人歡喜的,她對於自己的將來之死,也希望像舍利弗一樣用歡喜的心情來接受。
 

舍利弗又把佛陀的法語轉誦一些給他的母親聽,他的母親已懂得他的意思,向舍利弗道:
 

「你講得很對,我也為你歡喜,不迷進入涅槃,沒有生死之患是無上的幸福。你就安靜一回吧!」
 

舍利弗的母親雖然是這麼說,但仍然流著眼淚退回自己的房中。

 

涅 槃

   

舍利弗的母親和家人走後,他對沙彌均頭道:
 

「你到那邊的房間去,我一個人在這裏就好。」
 

舍利弗回來涅槃的消息傳遍村莊的時候,已是半夜三更,但住在鄰近皈依過佛陀的人都聚集而來,甚至王舍城中阿闍世王聞訊,也帶領很多大臣趕到,大家都要見尊者最後一面,向他問好,並聽他最後的說法。
 

均頭引大家坐在一個地方等候,告訴他們等尊者休息一會再見。
 

更深夜靜,舍利弗的靜室中亮著一盞燈光,除此,一點聲音也沒有。
 

東方發出晨曦,黎明漸漸到來,舍利弗喊均頭的名字,問道:
 

「有些什麼人來了嗎?」
 

「是的!聽到尊者要入涅槃而來求見的人很多,阿闍世王也來了。」均頭回答。
 

「他們很希望能見到尊者。」
 

「那麼,你去把他們請來。」
 

均頭出來告訴大家,說尊者願和他們相見,他們以為已見不到舍利弗尊者的生容,聽到這個消息都很興奮。大家靜靜的放低聲音,不敢咳嗽,集合到舍利弗的臥室中來,擠不進來的只好站立在門外。
 

這是神聖的相逢,舍利弗對大家說道:
 

「你們來得很好,我也想和你們見一面。四十多年來,我接受老師救世主佛陀的教示,到各地弘法,或在他的座下修學,我對恩師從來沒有生過一念的不快,或是一念的不滿,我是越來越感激恩師佛陀。我在這個世上,對有如大海深廣的恩師的教示,還有深深不解的地方,今天想起來對恩師實在無限的抱歉。不過,以我被人稱譽的那一點智慧,我能了解到佛陀的慈悲,我遵照佛陀的教示而行,努力精進,我也獲得正覺。
 

「我對你們說,就是希望你們知道,值遇佛陀住世是千生難逢,萬劫難遇,你們要好好照佛陀的道理修學,法海中的寶貝雖多,不探求也不能得。
 

「我沒有什麼可執著的,今日向你們告別,就要進入寂靜的涅槃世界了,我願跟隨佛陀之後,永遠不生不死的長住在宇宙間。」
 

聽到舍利弗說法的人,看他那安靜的樣子,誰能相信這就是將要入滅的人呢?
 

阿闍世王等非常恭敬佩服,又非常傷感。舍利弗安住禪定,右脅而臥,進入涅槃。

 

精神永在人間

   

舍利弗涅槃以後的七日,均頭沙彌把他的遺骨荼毘,然後請回到佛陀說法的地方,把一切經過告訴阿難,阿難流著淚,帶著均頭,詳細的報告佛陀,佛陀默默的聽。
 

均頭報告完畢,佛陀見阿難很悲傷,便問道:
 

「阿難!你為什麼悲哀掛念?難道舍利弗涅槃不可貴嗎?難道他接受我的教法,把我的真理帶走,沒有留下來嗎?」
 

阿難恭敬合掌回答道:
 

「不是!佛陀!我不是這樣的悲哀掛念,尊者舍利弗,奉持戒儀,智慧很高,善於說法,勇於布施,永遠是那麼熱忱的為教工作,這不但我們知道,眾生都是讚歎稱道的。想到現在尊者舍利弗既然不在,為了正法的流佈,為了千萬年後的教團,受他早於涅槃的影響,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悲哀掛念,我想也是大家的悲哀掛念。」
 

佛陀知道這個事實,但佛陀靜靜的安慰道:
 

「關於這點你不要掛念,舍利弗雖然不在,法是不會失的,無常本來是世間的實相,生滅是自然的道理。大樹在砍倒以前,先要砍掉大的樹枝;寶山在崩壞以前,先要崩倒大岩;舍利弗在諸比丘之中先入涅槃,這也是法的自然順序。佛陀不久也要順著法性進入涅槃,你們不要失望,佛陀的教法是不會隨人去的,佛陀將永久活在信仰的人的心中,佛陀會永久照顧到他。你們要皈依法,皈依我所說的真理,不要皈依其他。遠離欲望、煩惱,進入涅槃,往生是第一要緊的事!」
 

佛陀說了以後,從均頭沙彌的手中,接過舍利弗的靈骨,對大家說道:
 

「諸比丘!這個靈骨,在數日前,就是為眾生說法施教的大智舍利弗。他的智慧廣大無邊,除佛陀以外無人可比,他證悟法性,少欲知足,勇猛精進,常修禪定,為教為人,降伏外道,宣揚正法,他已獲證解脫,無諸苦惱。
 

「諸比丘!你們看,這就是佛陀親子的遺身!」
 

佛陀講話時,大家不知不覺的對舍利弗的靈骨恭敬頂禮。 

舍利弗尊者雖進入涅槃了,但舍利弗尊者的精神永在!

 

目犍連-神通第一

 

佛陀最初的侍從

   

目前大部分寺院的大雄寶殿的中央,蓮座上佛陀聖像的旁邊,總是左面站著大迦葉,右面站著阿難陀,但佛陀最初弘法的時候,卻不是這樣。
 

佛陀成道的最初兩年中,舍利弗和目犍連就皈依佛陀,從他們皈依佛陀起,目犍連就站在佛陀的左面,舍利弗則站在佛陀的右面。除去他們到別的地方去弘化,就一直不曾離開過佛陀。
 

舍利弗隨佛陀出家半個月後才盡諸結漏,斷除煩惱,而目犍連只有七天的時間,即盡結漏,現神通力,證得阿羅漢的神通智波羅蜜。
 

目犍連,身材頎長,方臉大耳,面容表現出堅毅的神情,他很樂觀,很勇敢,常為正義的事打抱不平。
 

佛陀的比丘弟子中,有神通的弟子非常多,而目犍連被推為神通第一,就是因為他在教化中常顯神通,佛陀雖不許弟子顯異惑眾,但對目犍連的神通卻常常稱許。

 

因中發願求神通

   

目犍連為什麼會有神通?關於這點,是他過去生中有著一段微妙的因緣。
 

目犍連過去生中本是一個以捕魚為業的漁夫,常在海邊捕捉魚蝦出賣,以這樣的方法來求財生活,日復一日,終於天良發現,覺得這種求財的方法是大苦業。他覺得一個人今生應作來生的功德,由於這一念向善之心,他就決意改業為生。沒有多久,他見到城中有一位辟支佛,每次走在街上,那進止安然的行為,威儀庠序的風度,他見到以後,很是恭敬。因此就把這位辟支佛請到家中供養膳餚。可是這位辟支佛雖然外現威儀,遺憾的是不善於說法。唯有用神通化世,不用其他的法門。食後就躍身升入空中,或左或右,或前或後,上下自如。他一見,生大歡喜,發願來生,要求得神通。
 

有志者事竟成,目犍連尊者就因為這樣的因緣,今生能皈依佛陀,在佛陀的弟子中被譽為神通第一!

 

寶橋渡佛陀

   

目犍連的神通,耳朵聽聲音,不論遠近都能聽到;眼睛看東西不受物體的阻礙,都能看到;無論多遠的路程,剎那間即至;他更常常顯些神通變異,助佛宣揚。
 

有一次,舍衛城全城的人民,聯合公宴供養九十六種出家的宗教徒,並請波斯匿王和太子群臣作陪,宴席設在阿耆河對岸的大廣場上,目犍連是第一個先到的上賓。
 

過了一會,眾多的外道,都紛紛前來受供,他們大家都想先到以便取得第一席位,但因河水忽然暴漲,無法過去。正在這時,目犍連從遠遠的地方,望見佛陀帶領諸弟子威儀安詳的走來,他即刻在河水的上面,化作一座寶橋,用香花綢緞,種種七寶嚴飾,等候佛陀從上面走過。
 

當佛陀的聖駕還沒有光臨的時候,那些外道見了這一片汪洋的大水,心中都在想:「今天河水忽然高漲,我們不能渡河受供,等一會佛陀和他的弟子們來,有什麼辦法呢?」他們正在這樣想時,目犍連所化的寶橋展現在河面上,他們一見,非常歡喜,即刻嘈雜的爭相說道:
 

「沙門來遲來,天意造橋給我們先過,我們作為宴會的上賓,首席的座位應由我們來坐。」
 

諸外道說後,都爭著從橋上走過,走到橋的中心,忽然嘩啦一聲,橋樑折斷,大家都墮入水中,一片哀呼求救之聲,震動了原野。
 

佛陀到達時,寶橋仍然恢復如常,佛陀和諸比丘走在橋上,見到橋下諸外道隨波逐流的在水中掙扎,大生慈悲,即刻運用神通之力,把外道一個個的從水中救起,叫外道跟隨身邊,然後才次第安詳的走過,寶橋隨後即隱沒。 

當佛陀和諸弟子在受供時,諸外道因衣服潮濕,每個人都向著太陽而蹲,希望快點把衣服曬乾。
 

這一次舍衛城聯合供養的公宴,使諸外道都覺得自己微弱的燈光,實不足與那如日月之光的佛陀和其弟子相比。

 

定中問佛陀

   

有一次,佛陀住在舍衛城的祇樹給孤獨園,目犍連和舍利弗奉佛陀的慈命,到王舍城的迦蘭陀竹園領導諸比丘並向社會施行教化,他二人共住在一間禪房中。
 

夜是靜靜的,大地沒有一點聲響,禪房中有一盞燈光,與明月的光輝相映。
 

初夜過去了,中夜也過去了,到了後夜的時候,舍利弗打破了沈靜的空氣,對目犍連說道:
 

「尊者目犍連!請原諒我問話的唐突,你今夜是不是又住在寂滅正定中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問我?」目犍連輕聲的反問。
 

「尊者目犍連!因為我好久都聽不到你喘息呼吸的聲音,你一動也不動,房中就好像沒有你這個人一樣。」舍利弗解釋著說。
 

「尊者舍利弗!我今夜因想起一個修行上勤奮精進的問題,特去請示佛陀指導。剛才你覺得我無聲無息,是我在和佛陀共語。」
 

「尊者目犍連!你說的話叫人真難以了解,佛陀現時住在北方的祇樹給孤獨園,我們則是住在南方的迦蘭陀竹園,兩地的距離,非常遙遠,你怎麼可以和佛陀共語呢?你是用神足通到佛陀的座前去過了嗎?還是佛陀用神足通來過了這裏呢?」
 

「不,都不是這樣,」目犍連回答道:「我沒有用神足通到佛陀的座前去,佛陀也不曾用神足通到我們這裏來。」
 

「那麼,尊者目犍連!你究竟怎樣能和佛陀共語呢?」
 

「尊者舍利弗!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佛陀有天眼通和天耳通,像你也早就證得這些神通,所以只要加以運用,我們就可以隨時隨地和佛陀共語。」
 

舍利弗不是不知道,而是他一向都喜歡帶著謙卑的態度和人共處。
 

目犍連說後,舍利弗很歡喜,當即讚歎道:
 

「尊者目犍連!你有大神通力,大功德力,我能和你共師共學,實在感到無上的光榮。你好比是巍峨的高山,有人將我這小石子投在你的身旁,和你同座而坐,真是難得的因緣,世間上如果有人和你交遊往來,恭敬供養,一定獲得大的善利。」
 

目犍連尊者聽後微笑著說道:
 

「尊者舍利弗!我今得與你大智大德的長老同座而坐,也正如以小石投向大山,獲得很大的安穩,我也是感到榮幸極了。」
 

舍利弗和目犍連是老同學老道友,他們互相尊敬,互相稱讚,自始至終,道情友愛就過於常人。

 

誰是神通第一

   

說起目犍連的老朋友舍利弗,不但有大智慧,也有大神通,他初到舍衛城監督祇園精舍的工程時,就曾向外道的首領勞度差顯過十八變神通,贏得最後的勝利。所以舍利弗留給舍衛城人民的影響,也是一位有大智慧大神通的尊者。
 

有一次,佛陀在月之十五日,於阿耨達池邊為諸比丘說戒,座中少了舍利弗,佛陀就對目犍連說道:
 

「目犍連!你去舍衛城把舍利弗請來,你就說是我的意思。」
 

目犍連應聲而去,他到了舍利弗座前,即說道:
 

「尊者舍利弗!佛陀叫我來請你到阿耨達池邊說戒的地方去。」
 

舍利弗聽後,滿面慈和的答道:
 

「尊者目犍連!謝謝你把佛陀的聖意傳達給我,我們馬上就去,不過現在我和你來作一場遊戲。」
 

「什麼遊戲呢?」目犍連懷疑的眼光望著舍利弗。
 

「尊者目犍連!你是有大神通的長老,這裏有一條衣帶,希望你把它結成閻浮提樹!」
 

舍利弗說後,即把衣帶放下,目犍連就用手去拿,但不能移動,他就顯用神通,盡力舉起,大地震勳。舍利弗趕緊以帶纏縛須彌山,目犍連很快的把須彌山舉起;舍利弗隨即把衣帶纏縛在佛陀的獅子座上,目犍連再用盡神力,也不能動了,舍利弗笑著對目犍連說道:
 

「尊者目犍連!我們所學與所證,和萬德萬能的佛陀相比,實有天地的懸殊。我們的神力即使可以搖動須彌,震撼天地,但佛陀的法座是不能搖動分毫的。我對我的神通力發生懷疑,所以才請你試試。現在我們趕快去拜見佛陀,你先走,我隨後就來。」
 

目犍連很佩服舍利弗的話,他點頭以後即運用神足來到阿耨達池,當他到達時,已經見到舍利弗結跏趺坐的坐在佛陀的身旁,他頂禮佛陀以後,就滿懷疑情的問道:
 

「佛陀!難道我失去神足通了嗎?我從祇園精舍回此,是走在尊者舍利弗之前,怎麼他會先我而至?佛陀常說我神通第一,這尊號我想稱於尊者舍利弗才恰當。」
 

佛陀慈和的安慰他道:
 

「目犍連!你有大神通,除佛陀外,不亞於別人,你並沒有退失神通,但你要知道,舍利弗比丘是有大智慧哩!」
 

佛陀在阿耨達池邊說戒後,帶領諸子回到舍衛城,舍衛城的信眾知道這件事以後,大家都紛紛議論的說舍利弗的神通勝過目犍連。
 

目犍連耳聞到這些風評以後,沒有一點不平之感。他闊達的胸懷中,很謙卑的覺得舍利弗是應該勝過他的。人家稱讚舍利弗,這一分光榮好像稱讚他一樣。 

可是舍利弗的心中很不安,他以為這是委屈了目犍連,他對佛陀稟告道:
 

「佛陀!尊者目犍連有大神通力,大功德力,前次我先到阿耨達池,實因我急於聽佛陀說戒,尊者目犍連雖然運用神力,但他並未想爭取時間,現在大家都紛紛議論,說我的神通勝過尊者目犍連,這是我不敢當的,希望佛陀方便除去眾人不公正的批評。」
 

佛陀聽舍利弗的稟告以後,慈和的笑笑,點點頭,佛陀知道他二人都非常謙虛友愛。
 

有一天,佛陀在講完一部經後,就對目犍連說道:
 

「目犍連!你是我比丘弟子中神通無比的弟子,現在你可以於大眾之中現其神通威力,啟發初學者的信心。」
 

目犍連就遵佛陀的慈命,即於座起,以一足踏著此地球,另一足則踏上梵天,使大地六次震動,並於空中以梵音說偈,座中有六十比丘因此漏盡意解。
 

從此,大家又都異口同聲的讚歎目犍連是神通第一了。

 

移山度梵志

   

在佛陀住世時的印度,不信奉佛法的外道,證得五通的為數也不少。可惜他們不明白究竟的真理,不修智慧慈悲的德行,所以不能了脫生死,仍然沈淪在六道輪迴之中。
 

對於這些有神通的外道,以牙還牙的作風,佛陀往往都是叫目犍連去度化他們。
 

有一天,佛陀對目犍連說道:
 

「目犍連!在印度的邊境,有一個大國,國王及臣民不解佛法,都奉侍梵志外道,很多的梵志,均有神通,能移山住流,分身變化。你可以方便運用威神德力,使其信奉佛法,回邪向正,改往修來。」
 

目犍連即刻遵照佛陀的意旨,飛騰空中,只見甚多外道,繞山而坐,看那情形,像要用道力移動大山的樣子。
 

目犍連就在大山的頂上,高懸虛空,大山就絲毫不動。眾外道大驚說道:
 

「此山已起,是誰使其不動,難道我道之中,有了不淨的人嗎?」
 

眾外道聽梵志說後,忽見山頂之上目犍連高橫虛空,他們就大聲呼喝道:
 

「你是何人?敢在這裏放肆!此山阻塞交通,國王命令我等移去此山,為民除患,你為何壓住此山,不讓其移動。」
 

目犍連笑著說道:
 

「我明明是懸在虛空之中,誰來壓你的山呢?」
 

外道梵志,又再發動道力,三次欲令山移,但是高大的山岳,依然如故。
 

正當諸外道感到無法而驚慌時,目犍連高聲叫道:
 

「眾梵志留神注意,你看大山去了。」
 

目犍連說話時,那巍巍高聳的大山,頓時就成為平地。
 

諸外道梵志都稽首說道:
 

「大德何方而來?如果不是智慧明達,道德深厚,斷定不能如此,請收我等作你座下的弟子,指示我們迷津。」
 

目犍連從空中而下,對大家說道:
 

「你們虔誠悔改的心,我知道不是虛假欺人,不過,我忠實的告訴你們,你們果真欲去暗求明,除惡趨善的話,我有尊師,名曰無上正等正覺的佛陀,佛陀是天中之天,聖中之聖,俱一切智,萬德萬能,你們都隨我到佛陀的座前皈依,佛陀一定會慈悲的接受。」
 

諸梵志歡喜踴躍的問道:
 

「佛陀的教化難道還要超過你嗎?」
 

目犍連莊嚴的說:
 

「佛陀如須彌,我等如芥子,芥子不能比須彌;佛陀如大海,我等如河流,河流也不能比大海;佛世難遇,你們皈依佛陀,才能得度!」
 

諸梵志聞言歡喜,都跟隨目犍連至佛陀的座前皈依受教。
 

目犍連尊者,就是常常用神通降伏外道,使其投向佛法的懷抱之中,他對於降服外道,是佛陀弟子中最有能力的人。

 

降伏弊魔

   

目犍連尊者雖然能降伏惡魔外道,但惡魔外道也常常找他的麻煩。
 

有一次目犍連奉佛陀的慈命,單獨在跋伽國佈教的時候,一個叫弊魔的惡鬼,見目犍連在路上散步,他就以神通力進入目犍連的腹中,目犍連覺得一陣腹痛,忽然腹部有一塊像碗大的東西隆起來,並且像雷鳴一樣。目犍連隨即停止散步,回到室中靜坐思維,知道是弊魔向他挑戰,他就說道:
 

「弊魔!趕快出來,不要侵犯佛陀的弟子。佛陀和佛陀的弟子,你是不能擾害的。除非業力未完的弟子,否則,你是永遠無可奈何!」
 

弊魔心中想道:「奇怪!我是什麼樣子,佛陀都不知道,目犍連雖有神通,怎麼會知道呢?」
 

目犍連又再說道:
 

「弊魔!你不要感到奇怪,你這時心中想著佛陀都不知道你是什麼樣子,目犍連雖有神通怎麼會知道呢!」 

弊魔一聽大驚,趕快化作唾沫出來,從此再也不敢向目犍連挑戰了!
 

目犍連的神通,永遠使佛法的信者敬仰,使外魔畏懼!

 

美色敵不過神通

   

有神通力的目犍連尊者,非但不會給有魔力的弊魔所害,就是美色也動搖不了他的道心。
 

有一次,目犍連在托缽歸來的途中,經過一座園林,園林中有一位中年的女子在等著他。這個女子,雖然已有三十多歲,但年齡掩飾不了她的美麗。她嬌媚的眼珠,輕盈的體態,很能吸引一般男子的心。
 

她見到目犍連走近她身旁的時候,就站起來微笑著向目犍連說道:
 

「尊者!你忙著到哪裏去?你有時間和我談談嗎?」
 

目犍連停下腳步,注意一看,這不但看清楚了她的面貌,而且也看透了她的心,她的心中有什麼企圖,目犍連完全知道。
 

目犍連尊者不動聲色,但很威嚴的說道:
 

「可憐的女子!妳的身體已經污穢不堪,現在拿了很少的金錢,又昧著良心,聽信外道的指使,想在我的面前有非法的企圖!」
 

女子一聽大驚,囁嚅著說道:
 

「尊者!你……你怎麼說這樣的話?」
 

目犍連像不動的高山,莊嚴的教訓道:
 

「妳不要隱藏你的罪惡,你的來意是什麼,我一見到妳就知道。你迷於虛幻的美色,美色又助長你造罪的機會,好比老象沈溺於污泥,越陷越深!」
 

「尊者!你既然知道我的來意,我也曉得瞞不過你。我早聽說你是佛陀弟子中神通第一的弟子,我不信你的神通不會被美色打敗。現在,我已知道我是一個罪業深重的人,我也想向善,無奈世間上的一切,叫人太灰心。我想我是一個不能得到救度的人,我有不堪的過去,我將來一定會被可怕的因果所纏。」女子的感情終是脆弱的,她說到最後幾句,眼淚都流下來。
 

目犍連尊者又安慰她道:
 

「妳不要難過,更不要灰心失望,不管過去的罪業如何深重,只要肯懺悔前愆,是沒有不可救的,衣服骯髒的時候可以用水洗,身體污穢的時候,也可以用水洗,心裏不清淨時,可以用佛陀的教法來洗。再污濁的百川,只要能流到大海裏去,大海中的水總會洗清百川所流入的那些水。我的老師救世主大聖佛陀的教示,能夠洗淨污穢的人心,能夠懺悔往昔的罪業。」
 

目犍連的話,使她非常歡喜,她的眼中充滿了希望的光彩。她對目犍連說道:
 

「尊者!佛陀的教示真是這麼慈悲偉大嗎?我的過去實在是太罪惡了,我的遭遇都是不幸的,我說出來,尊者一定要掩耳避面。」
 

「沒有關係的,你說出來給我聽聽也好。你叫什麼名字?」
 

「尊者!我的名字叫蓮花色,是德叉尸羅城中長者的女兒,我十六歲的時候,父母為我招贅夫婦。不久,父親不幸去世,失去父親的寡母,就和我的丈夫私通,我知道時,真是肝腸寸斷。我那時已和我的丈夫生養一個女兒,我一氣之下,就拋下了女兒出走。離家後,我又重新改嫁一個丈夫。有一次我改嫁的丈夫出外經商,他從德叉尸羅城回來時,瞞著我以數千黃金購買一個小妾。他起初守著秘密,不讓我知道,把那個小妾藏在朋友的家中,後來我知道時,哭鬧著要看看那位姑娘長得究竟是怎樣的人,她為什麼要奪去我丈夫的愛情。可是,尊者!我不看則已,一看差點兒使我悶絕倒地,原來那個小姑娘就是我和前夫所生養的女兒。」
 

蓮華色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泣不成聲。目犍連很同情的安慰她道:
 

「蓮華色!你不要這麼傷心,明白過去現在未來的人,知道這些因果輪迴的事相,實在說,人生就是罪惡的淵藪。你後來呢?」
 

「我後來怎麼能忍受這樣的打擊呢?想到當初,我的母親奪去了我的丈夫,現在,我的女兒又和我合爭著一個丈夫。我還有什麼面目見人呢?從此我又離家出走了。我厭惡世間,厭惡人類,我做了賣笑的淫女,我要玩弄世間,玩弄人類,我就這樣打發著我罪惡的生活。
 

「尊者!只要有錢,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用說,尊者已經知道我為什麼要來此向你的戒行挑戰,幸而尊者有大神通力,但我該如何向尊者懺悔才好?」
 

目犍連聽完了蓮花色坦白的敘述以後,一點也沒有輕視她的念頭,反而此刻看到蓮華色的心很真、很善、很美。他用慈和的口氣,走向蓮華色說道:
 

「蓮華色!你的身世的確是一段可怕的因緣,但能依著佛陀的教示而行,這樣的因緣會有結束的時候。你現在就跟我去見佛陀吧!」
 

蓮華色很歡喜,她所以能夠得救,能夠因禍得福,都因為目犍連尊者有大神通,有度生的善巧與方便。

 

試聽佛音遠近

   

目犍連尊者,在佛陀的僧團中,是最活躍的人物,別人做不到的,他都能做到;別人所不能到的地方,他都能到。
 

有一天,佛陀在王舍城竹林精舍的講堂中說法,目犍連坐在禪室中沒有去聽講,但佛陀說法的音聲,在他耳中像雷鳴一樣。他很驚奇在離佛陀很遠的地方還能聽到佛陀的音聲。他為了要試驗佛陀的法音究竟能聽多遠,就運用神足通,來到數十億佛土之外的一個佛國,這一個佛國,正是世自在王如來的國土。
 

目犍連常常遊行在其他的佛土,他像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旅行家,到了什麼地方,他總是看成和在自己的國土,自己的家鄉一樣。
 

現在,他到了數十億佛土之外的佛國,正見到彼佛國土的世自在王如來也在說法,他很歡喜,就輕手輕腳的向前找了個座位,聽聽世自在王如來的說法。
 

但不可思議的是,目犍連除了聽著世自在王如來的說法外,娑婆世界上釋迦牟尼佛說法的音聲,仍然在他的耳中響著。
 

正在這時,世自在王如來的法音停下來了,有一位菩薩向前頂禮世自在王如來後,指著目犍連說道:
 

「如來!在您說法的時候,不知什麼地方爬來一條大蟲,看他像是怪可憐似的,我們還是把他趕走吧!」
 

世自在王如來趕快阻止著說道:
 

「別這麼說!他是娑婆世界釋迦牟尼佛座下神通第一的弟子目犍連哩!」
 

「他長得怎麼這樣矮小呢?」眾菩薩都這樣的發問。原來,世自在王如來的國土裏,所有的菩薩和眾生,身體都長得比娑婆世界上的人高大數百倍,難怪他們見到目犍連要這樣說了。
 

世自在王如來解釋道:
 

「你們不可輕視這位尊者,他有大神通,大威德,他能行化自在,遊諸國土。至於身體矮小,這是各個國土眾生不同的業力所感。」
 

世自在王如來說後,慈和的對目犍連說道:「尊者!你從他方國土,可於我的弟子菩薩眾中,現其神化,除卻眾人對你的疑惑!」
 

目犍連即乘佛神力,現種種神通變化,諸菩薩見了都生起恭敬之心。
 

目犍連變現神通後,還復本位,世自在王如來就問他道:
 

「尊者!你來到我們的國土,是要試聽釋迦如來說法的音聲的遠近嗎?」
 

「是的!弟子確實是有如此的用心。」目犍連恭敬頂禮的回答。 

「尊者!你不可以這麼想,諸方佛陀的威力,不是凡夫二乘所能完全了知的,諸方佛陀說法的聲音,是遍一切虛空的。眾生諸根攀緣的境界有遠近,以分別心不可以試聽佛陀的音聲。」
 

世自在王如來開示目犍連的話,目犍連聽了很慚愧,他後來在佛陀的僧團中雖然活躍,但從此再也不敢試探佛德和佛的音聲了。

 

眾鬼問業報因緣

   

目犍連尊者不但常遊諸國,並且也常乘神通到地獄中觀察眾生受善惡的果報。
 

有一天,目犍連行腳在恒河的岸邊,時光像河水一樣,不停的在向前奔流,是暮色蒼茫的黃昏,目犍連想到夜晚行化不便,他就靜坐在恒河的岸邊。
 

晚風輕輕的吹動,天空閃著點點的繁星。
 

不一會,恒河的邊上聚集來很多的餓鬼,想取水來解除饑渴,但另有一個兇惡的守水鬼,手執鐵杖前來驅馳,眾鬼因此不敢走近水邊。目犍連端身正坐,見諸餓鬼受罪不同,就把他們叫來,眾鬼也向他一一請問其罪業因緣。
 

第一個鬼問道:
 

「尊者!我們先世為人,現在墮入餓鬼道中的餓鬼之身,常患饑渴,聽說恒河水味清涼,但來取食的時候,水又沸熱,只要飲上一口,五臟六腑都會焦爛,而且有守水鬼,以鐵杖追打驅逐,請問尊者,我們是何罪業,才受如此苦報?」
 

目犍連以神通定力觀察三世因果,即刻告訴餓鬼說道:
 

「你先世所作的職業,是算命之人,在相人吉凶時,虛言多於實語,毀譽隨心而談,自稱明白,實是欺誑,為了求得利養,不惜迷惑眾生,所以才有如此業報。」
 

第二個鬼問道:
 

「尊者!我常常被一些兇猛的大狗,噉食我的身體,肉吃盡時,風吹骨頭,又再復生。不知是何因緣,使我受如此苦報?」
 

「因為你先世殺害雞鴨豬羊,祭神拜天,所以受此報應。」
 

「尊者!」第三個鬼問道:「我的腹大如甕,而咽喉卻細如針,見到珍餚美味的飲食,不能進食,不知是什麼因緣,受此苦報?」
 

「你先世為官作宰,自恃豪強,恣情縱樂,輕欺他人,別人的血汗所得,你是恃強占有,故今受此苦報。」
 

第四個鬼又向前問道:
 

「尊者!我的身上長滿口舌,而血液常從身下湧上,使頭如斗大。血管每要破裂,命如遊絲,不知是何因緣,受此苦報?」
 

「你先世喜歡談論是非,說人長短,出言吐語,不想利樂眾生,所有語言,都是增人苦惱,故今方受此報。」
 

許多的餓鬼,都一一問往昔造作罪業,今生受報的因緣,目犍連都一一的回答,目犍連的神通,就是這麼一位天上地下來去自如的人!

    

盂蘭盆會的由來

   

目犍連尊者用天眼通,能夠知道眾鬼的罪業報應因緣,他忽然想起他死去的母親,他運用神通力見到自己的亡母也墮在餓鬼道中受苦,咽喉像針縫似的細小,皮骨連結在一起,目犍連見狀,孝心油然而生,不禁傷感萬分,他即刻用缽盛裝了飯菜,藉神通力量往饗老母,但是他母親取飯尚未入口,飯食在手中即化為火炭,不能飲食,目犍連悲號涕泣,不能自己。他能知道眾鬼的因緣業報,但不知道母親究竟以什麼罪業因緣受著如此苦楚。他帶著沉重的心情,趕快前去請示佛陀,目犍連尊者稟告道:
 

「佛陀!弟子今日以神通力見到我此生的母親,墮在餓鬼道中受苦,取食成火,不知是何因緣?弟子的神通,能夠觀察眾鬼的罪業因緣,何以對生身之母,竟不知情?墾求佛陀慈悲開導!」
 

佛陀面上流露出憐愍的慈光,回答道:
 

「目犍連!你的母親因為在生之時,謗佛謗僧,不信因果正法,貪瞋邪惡,戲弄眾生,所以受此苦報。你因母子情深,神通為親情所掩,所以不知母親罪業!」
 

「佛陀!有什麼妙法能使弟子的母親脫離餓鬼的苦楚呢?」目犍連向佛陀哀求。
 

「目犍連!你母親的罪根深結,不是你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救拔,你的孝心雖然感動天地,但天地神祇對毀謗三寶而墮落的人也無可奈何。你現在唯有仗十方僧眾威神之力,方能令你母親離餓鬼之苦。
 

「每年的七月十五日,是十方僧眾的解居自恣日,於此日,做子女的人,應當為七世父母以及現在父母於危難之中者,設百味珍餚飯食,新鮮果品,盡世甘美,放置盆中,供養十方大德僧眾。因為七月十五日的僧自恣日,一切聖眾,或在山間水邊禪定,或得四阿羅漢果,或在樹下經行,或是六通自在教化。甚至更有十方菩薩大人權現比丘,皆同一心受食,所有聖眾,均具清淨戒行,其德如汪洋大海,不可思議,如能供養此等自恣僧眾,現世父母,六親眷屬定能出離三塗之苦,應時解脫,衣食自然,若父母尚健在者,福樂百年,萬事吉祥順利。這就是真正的超薦拔度的妙法!」
 

目犍連聽佛陀說後,歡喜奉行,在僧自恣日供養聖僧大眾以後,其母即於是日脫離餓鬼之苦。
 

目犍連知道母親脫離了餓鬼道中,他很感激佛陀。並讚歎三寶功德,奉勸世間應行盂蘭盆之法,供佛及僧,以報父母生養撫育慈愛的恩惠。
 

奉勸舉行盂蘭盆法會,這本是受益的目犍連利人的苦心,但現在每逢七月十五日,盂蘭盆訛為拜神祭鬼之日,真是辜負佛陀及目犍連的慈悲了。
 

目犍連尊者不但神通第一,大慈大悲更是聞名!

 

講說七佛通戒

目犍連尊者的神通,可以知道過去現在未來的事情,有一次佛陀的弟子們要求佛陀講說釋迦族往昔的本生因緣,佛陀想到這個問題,講到好的地方難免像是自我宣傳,佛陀考慮以後,就叫目犍連代為宣說。
 

目犍連運用宿命通,觀察久遠劫來的事跡,歷歷如繪。他把釋迦族的歷史,很詳細的敘述出來,大家聽後都感到佛陀降誕於釋迦族中成就正覺,不是沒有因緣。
 

目犍連尊者,就是常常為佛陀代座說法的人。
 

又有一次,比丘們像開座談會似的集合在一起,大家都報告對修學佛陀教法的心得,目犍連尊者說出七佛通偈,偈云:
 

「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自淨其意,是諸佛教。」
 

什是是諸佛的教示?從目犍連尊者簡單的偈語中,使初學者很明白的知道佛教的義理,這首偈語,和尊者目犍連一樣,大家都把他時時記在心中。

 

神通敵不過業力

   

目犍連尊者的神通,在佛陀的弟子中沒有人能和他相比,他就以為凡事運用神通是沒有不成的。
 

神通的運用,確是便於接引眾生,可是神通不能違背因果法則,不能勝過業報,不能解脫生死煩惱,也是事實。
 

有一次,佛陀的祖國迦毘羅衛城,遭到憍薩彌羅國的琉璃王的侵略,佛陀起初也曾為愛國的熱忱所動,想為祖國出力幫忙,佛陀曾三次坐在路上阻攔琉璃王的大軍,但琉璃王逢到佛陀,雖然每次回軍,但報仇和侵略的恨心紿終沒有息滅,佛陀知道因果業報的道理,應該要把它完結,佛陀盡了愛國的心後,就只有由他去。
 

可是,目犍連尊者的神通還不能了解到無盡的業報,他得悉琉璃王大軍包圍了迦毘羅衛城的消息以後,很激動的對佛陀稟告道: 

「佛陀!迦毘羅衛城受到琉璃王的侵略,我們為了營救全城的人民,應該要出力幫忙。」
 

佛陀注視了目犍連一會,就用慈和的口吻回答道:
 

「目犍連!釋迦族中受宿世的罪業之報,這是共業所感,你不能為他們代受!他們不懺悔罪業,一味驕橫,不改往修來,腐蝕了的房屋,終要倒下來的!」
 

目犍連尊者聽了佛陀的話後,他雖然知道這是事實,但他又想到他的神通,他要以神通來營救城中的人民。
 

琉璃王用百萬大軍圍困迦毘羅衛城,水洩不通,什麼人都無法通行。唯有目犍連能用神通騰空飛入城中。
 

目犍連進入城內,在釋迦族中找了五百位優秀的人,他升空用缽把他們攝裝起來,再由空中飛出。
 

出城後,到了平安地帶,目犍連打開手中捧著的缽,想放出五百位的釋迦族,哪知不看則已,一看之下,目犍連大驚起來,原來缽中藏著的五百人都化為血水了!
 

目犍連尊者到這時候,才完全覺悟到佛陀所說的因果法則不可違背,就算是有神通,也敵不過業力。

 

殉教第一人

   

目犍連依仗著他上天入地的神通,幫助佛法的宣揚,其功甚偉。但佛陀早就說過,神通不是究竟的法門,長眉羅漢,本是優填王的大臣,名叫賓頭羅波羅墮,跟隨佛陀出家後,得到神通,曾在白衣前炫耀,佛陀很不客氣的呵斥過他一次,並且命令他和僧團隔開,獨自到西瞿耶尼州去教化。唯有目犍連的神通,佛陀非但沒有斥責,而且常常加以讚揚。
 

佛陀不是偏心,佛陀知道一個事實,以目犍連的神通助其宣化固好,但目犍連運用神通的結果,不能勝過業報,個人所造作的業力要了,就是有神通,也不會不死。佛陀就想以這個事實可以教誡後人。 

目犍連年齡雖然漸漸的接近老的邊緣,但像行雲流水的佈教生活,他是越來越有精神。他不知道正因為他對佛陀的教法熱心宣揚,才更遭到嫉妒。外道對於佛陀沒有辦法,但他們等待機會要暗殺目犍連。
 

目犍連荷擔弘法利生的責任,有一次在宣揚真理的途中,經過伊私闍梨山下,被當時的裸形外道看到,他們就從山上推下亂石想要擊殺目犍連,亂石像雨點一般的落下,目犍連無常的肉身被打成肉醬,但裸形外道兩三天內不敢走近目犍連亡身的地方,他們懼怕著他的神通力。可是目犍連為了傳播佛法的菩提種子,遭遇外道的迫害,為了給後世做個為法犧牲的榜樣,他的肉身真的與世長辭了。目犍連的鮮血不是白流的,為了弘法利生,多少先賢聖哲,在佛陀的慈光照耀下,踏著目犍連尊者的足跡,獻出了生命,獻出了一切,真理之光,能不滅於世間,這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目犍連尊者被外道暗害的消息傳到阿闍世王耳中,震怒非常,下令逮捕兇手,數千的裸形外道,在阿闍世王的激怒之下,都被投進火坑!
 

外道被阿闍世王的處死,消除不了比丘們對目犍連殉教的悲哀,大家唉聲嘆氣,他們都感到世間上的事太不公平,以目犍連那麼大的神通威力,為什麼不能避免外道的襲擊!
 

比丘們心有不甘,大家集合起來請問佛陀,他們問道:「佛陀!目犍連尊者和舍利弗尊者,同是佛陀上座的弟子,他是一位那麼了不起的人,佛陀到天宮為母說法,他曾受我們請求,到天宮去探望佛陀;他的母親因毀謗三寶墮入地獄受苦,他曾到地獄救母。他是這麼一位轟轟烈烈有大神通的尊者,為什麼不用神通和外道對抗呢?至少,他為什麼不躲避外道的暗算呢?」
 

佛陀是體證到宇宙的真理,世間上所要發生的一切,佛陀大智覺海中早有所知,佛陀沒有像諸比丘那麼激動,佛陀很安詳的告訴大家道:「目犍連是我弟子中神通第一的弟子,他不是不能同外道對抗,而是因為有一次琉璃王侵略迦毘羅衛國時,他用神通救不了城中的人民,他知道神通敵不過業力,肉體是無常的,業報是要了結的,目犍連過去生中,以捕魚為業,不知有多少生命為他冤屈而死。你們不要難過,目犍連雖然辭世了,但真理是不會滅的!」
 

「不過,佛陀!」放不下的比丘們說:「我們終覺得目犍連尊者被害的遭遇太悽慘了!」
 

「諸比丘!你們不要這麼想,生死的問題,在覺悟者之前是不成問題的。有生就有死,死是不必驚慌懼怕的,要緊的是對於死時有無把握。只有目犍連尊者,亡身的時候並不迷,而進入涅槃才真正可貴,唯有目犍連尊者為了宣傳佛陀的教法而犧牲,這才是無限之美!」
 

諸比丘中,仍然還有些放不下的人,他們嘆息搖頭,無限傷感的對佛陀說道:
 

「佛陀!我們也知道應該要有為教犧牲的精神,但目犍連尊者現在就犧牲了,實在嫌早了些,有許多弘化的事業,都需要他來領導著去做。佛陀!他的這次遭遇,您怎麼不早些告訴他,讓他有個預防?」
  從這些比丘對佛陀的問話,就可知道他們對目犍連殉教的激動,也可以知道諸比丘對目犍連的敬仰,佛陀又再用安慰鼓勵的口氣對大家說道:
 

「諸比丘!目犍連殉教的時候,並不是他不知道預防,他有大神通力,他可以保衛自己不死,但這不是究竟的辦法,修行人不可違背因果法則,目犍連在因中補魚,殺生的業要了結。而且,目犍連早就發願要把他的生命獻給真理,現在滿了他的願望,他很歡喜入滅,我的弟子都能有目犍連犧牲殉教的精神,佛法就更加發揚廣大,諸比丘!你們應該效法目犍連尊者!」
 

佛陀開示的法語,比丘和比丘尼們聽了非常感動,一個目犍連的色身死亡,將有無數的目犍連為了宣揚佛陀的真理,為了聖教的流傳,自願而歡喜的踏著殉教者的足跡向前邁進!
 

我們應該為目犍連尊者的殉教而歡呼!

 

目富樓那-說法第一

 

滿慈子的名號

做大聖釋迦牟尼佛的弟子,修道解脫生死固然要緊,但宣揚真理,說法度生,也很重要。


一個人能捨去家庭恩愛的束縛,歸投在大覺者佛陀的懷抱,終身從事於宣揚真理的事業,對世間,不失望灰心;對眾生,永遠慈悲熱情,那便是說法第一的富樓那尊者。


能夠勝任宣說佛陀的教法,實在是一件極艱鉅的工作。因為所要宣說的法,不但要契合佛陀的真理,更要契合眾生的根機,富樓那在千萬的弟子中,被公認為說法第一,當然不是沒有緣由的。


要了解富樓那,要先從他的名字說起。


富樓那尊者的名號太多,也太長了,他本來的名字應稱做「富樓那彌多羅尼子」。富樓那,只是他名號的簡稱。他的名號這麼長,正象徵著尊者說法時,長得沒有窮盡。高山流水,無盡的心懷,無盡的慈意,在中國,尊者的名號就是「滿慈子」的意思。


他的面容,正像他滿慈子的名號一樣,圓圓的臉上,眉目之間,都滿現出慈祥愷悌的長者之風。

 

出家後的果位

   

富樓那有一個美滿的家庭,財產雖不能說是富甲天下,但在全印也算得上是有名的富翁,父母很疼愛他,但他覺得世間的恩愛與財寶,終有別離散失的時候,人生第一要緊的是求得永久的真理法財。因此,他割愛辭親,皈依大聖佛陀,發願要從事真理的宣揚。


富樓那尊者,出家後不久,即已證得阿羅漢果。阿羅漢,是聲聞乘的弟子中最高的果位,破除煩惱,不受生死,運用神通,可以到處自在行化。

 

佛陀為其授記


有一次,佛陀在說法的法會中,講說了很多宿世因緣的事,富樓那聽了後非常感動,即從座位上起來,整理披搭在身上的袈裟,端步走到佛陀座前,以頭面接禮佛足後,就虔誠地瞻視著佛陀的慈顏,他感到對佛陀巍巍的功德,用言語是稱讚不盡,他用雙手撫摸著心胸,他想佛陀一定會明白他的深心本願。


像是以心印心,佛陀了解到富樓那的想法,說道:


「富樓那!你精進修持,不懈不怠,隨時隨地協助我宣揚宇宙人生的真理,能於我的四眾弟子中,開示教化利益眾生,皆大歡喜,你在說法人的中間,最為第一,過無量阿僧祇劫,你當在這個世界成佛,名號叫做法明如來。」


佛陀的授記,讓富樓那生起無限的感激之情,他又莊嚴恭敬的頂禮佛陀,右繞三匝,退回到自己的本位,眼眶中含著感激的淚珠!


富樓那將來會成佛?這引起了比丘們的羨慕與驚奇,富樓那所證的聖果是羅漢,不是菩薩,他怎麼親蒙佛陀為他授記成佛呢?


比丘們的驚疑,早就在佛陀的意料之中,佛陀向大眾宣告說:


「諸比丘!你們見到我剛才為富樓那彌多羅尼子授記嗎?因為他善於說法,將來一定在此土成佛,佛號法明如來。


「你們也應該稱讚富樓那,我常常稱讚他於說法人中,最為第一。他深入佛陀的法海,能饒益一切同修的學道者,除了佛陀,沒有誰再能和他作言論上的辯難。


「你們不要以為尊者富樓那只是助我宣說正法,實在說,他於過去九十億的佛國,都是護持幫助佛陀宣說正法,都得到說法第一的讚美!你們大家要向說法第一的富樓那看齊!」


佛陀為富樓那授記,就是以珍珠、瓔珞的寶冠加在他的頭上,也不能與授記的殊榮相比,因為他從此將走上人天導師的尊位!

 

未來的佛國


富樓那將來成佛,他的佛國不知是怎樣的情形,假若有可能,因緣時遇,富樓那成佛後,大家也可以發願到他的佛國中修行。


大悲的佛陀,明白眾人的心意,不厭其詳的告訴大眾道:
「富樓那成佛的佛國,大地沒有山陵溝壑,沒有荊棘沙礫;所有的樓台亭閣,高入雲霄,土地都是金銀眾寶所鋪。


「富樓那成佛後的佛國,沒有地獄、餓鬼、畜生,也沒有女人,更談不到淫欲,人們皆是化生,飛行自在,無我也無我所,沒有刀兵,大家各得所宜,各取所需。


「富樓那成佛後的佛國,沒有種族的界限,沒有強弱的分別,沒有怨敵,沒有仇人,更沒有巧取、豪奪、侵占。彼此尊敬,彼此讚揚!


「那不再稱為娑婆世界,那是一個善淨國土,正像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的國土一樣!」


佛陀的教示,完全是真實的話,佛陀從來沒有講過一句虛妄的語言,富樓那以說法來莊嚴他的淨土,這正是給宣化佛陀真理的人,一個最大的鼓勵!

 

比丘中的諫言者


富樓那對於弘法佈教最熱心,他不貪求名利,不希望利養,他知道像水中月、空中花似的人間,正是他辦了生脫死、廣度眾生大事的最好的道場。


富樓那最不喜歡有人表面上披搭袈裟,皈依佛陀作弟子,實際上所作所為的全不是為了佛法,而是為了自己。


佛陀的慈悲威德,感動了全印的國王,他們皈依佛陀後,就下令,凡是犯了不赦大罪的人,只要他出家皈依佛陀,進入僧團後就赦免他的罪。雖然佛陀知道這樣將使清淨的僧團,成為龍蛇混雜的場所,但慈悲如同無邊大海能容納眾流的佛陀,不忍見罪不救,佛陀為此還稱讚諸王的仁政。


就這樣,僧團中出現了無惡不作的人,他們藉著佛陀的聖德,貪求名聞,希圖利養,甚至有的還做起販賣如來的勾當。


富樓那見到這些名義上的比丘,常會率直的告誡他們說道:


「諸位!你們不可以做與佛陀教示相違背的事,不可以勸人家布施,而自己卻愛私蓄金錢;告訴人五欲會危害自己的身心,而自己卻歡喜往五欲的漩渦中攢。我們能有救世主佛陀作我們的老師,實在是千生難遇的因緣。凡有所作,皆不可違背佛陀的教制,不可觸犯佛陀規定的戒條。最要緊的,不能令人見了喪失信心。


「你們出家學道,這是佛陀慈悲給你們一個懺悔滅罪的機會,而你們不肯為教爭光,不熱愛僧團,對於弘法利人的佛化運動不熱心,佛陀雖然慈悲的一時攝受大家,但終究對於你們自己的未來,不會有好處。


「佛陀常說,人不怕有過,過而能改,才是大丈夫。在佛教的僧團裏,做一個庸庸碌碌的人無多大關係,但最不好的就是做一個自私自利,不顧佛教,不顧大眾而好活動的人。


「我和你們共師共學,我有話說話,就是你們打我罵我都沒關係,只要佛法能夠興隆,眾生能夠得度。希望大家從今以後,真正的發心修學佛法,依教奉行。」


富樓那的忠告,讓一些心性不端的比丘都很感動,富樓那與人相處,並不喜歡吹毛求疵,找人麻煩,但他的確是把個人的光榮、個人的利益完全拋棄,為教的光榮、教的利益而努力的人!


佛陀知道富樓那的為人,常常稱讚他是同學比丘中的開導者、諫言者。

 

要將佛法遍人間


富樓那做事很沈著,很穩重,僧團中的人和事,他都是經過再三的考慮才肯表示意見。唯對於弘法佈教,則永遠是那麼熱情,只要有機會播撒菩提種子,從不計較個人的利害得失,永遠是那麼精進向前。


佛陀的弟子中,能夠幫助佛陀說法度生的弟子很多,但自己無所求,而又不怕魔難,不怕挫折,始終在社會人群中施教的,卻很少有人能和富樓那相比。有些比丘,雖然跟隨佛陀學得滿腹經綸,但對眾生的悲心熱情不夠,把別人的生死痛苦置之度外,只求做個自了漢。更有些比丘,對弘法利生的事業不熱心,但向社會攀緣,不以道處而以情交。富樓那對他們很不表贊同。


有一天,富樓那尊者在行化的途中,經過憍薩彌羅國的山林,山林裏有幾位很有道行的比丘在此隱居修行,富樓那見到他們時,很恭敬的問訊道:


「諸位大德!我早就聽說你們在此隱居修道,我對你們不隨俗沉浮的清高人格,非常敬仰。但各位是奉佛陀的慈命往各方教化的使者,為什麼不到社會人群中去普渡眾生呢?」


這幾位比丘一見是富樓那,很歡喜的起來讓坐,並且答道:


「尊者!我們也曾到各處去佈教,但是,眾生太難度化了,佛陀要我們把甘露法水施予他們,他們還以為是臭不可聞的東西。他們愚癡剛強,頑固執著,沉迷在五欲之中,殺生祀神求福,其實是造作惡道之因。就是我們伸出慈悲援救之手,他們也是不肯回首一顧。尊者!真理大道,不是人人能走,淨土的世界,不是人人能去,就由他們去吧,他們的苦受夠了,因緣成熟時,自然會回頭。」


富樓那聽了這幾位比丘的話,知道他們弘法佈教時,遭到挫折,遇到魔難,所以對眾生心灰意冷,鼓不起佈教的熱情。富樓那就說道:


「你們修道的認真,我非常佩服,但你們弘法度生的觀念,我卻不以為然。佛法易弘,眾生易度,便不需要我們來從事這項工作;正因為五濁惡世,弘法度生是艱難困苦之事,為了報答佛陀的恩惠,我們應一刻不懈怠的去從事這項神聖的工作。」


「弘法是家務,利生為事業,我們出家的佛弟子,不可以把僧團看作避難所,或是養老院,以為出家做比丘,只要解決生活的問題,世間的一切就可以不去管了;佛法未弘,眾生未度,以為與自己無關,這是違背佛陀的教示;佛陀的慈心悲願,一定不喜歡大家這樣的作風。


「眾生不易接受佛法,因為眾生太貧窮了,貧窮得像討錢的乞丐一樣,你把萬貫的佛法家財布施給一無所有的窮漢,他對你的好意怎會不懷疑呢?他對你的財寶怎會敢大膽的接受呢?
「懷著無限的悲心,帶著飽滿的熱情,要在眾生的身上,莊嚴自己的淨土,把法樂歡喜布滿人間,把佛陀的光明、智慧、慈悲、威德,分給一切眾生共享,這是我們出家弟子的責任,不容我們閃避,不許我們推諉。


「諸位!跋蹉國的佛法尚未興隆,我和你們大家就到那邊去弘化吧!」


這幾位比丘聽了以後,深深為富樓那說法的真情感動,他們都願隨著富樓那往跋蹉國弘化。


對一些懈怠、貪圖安逸的比丘,富樓那常常勸他們要振作起來,要把佛法布滿人間。因此佛陀在大眾中,常常稱讚富樓那是比丘中的鼓舞者、激勵者!

 

弘化的態度


富樓那一缽千家飯,各方弘化,千山萬水,萬水千山,像詩一樣的生活,像畫一般的人生,數不盡千千萬萬的人民,因為有富樓那的宣揚,而認識了佛陀,而接觸到佛陀的真理慈愛。


富樓那的生活,時而摩揭陀國,時而憍薩彌羅國:今天在毘舍離城弘化,明天又到迦尸城說法。被他感動而信仰佛陀、皈依佛陀的人數之多,在僧團中無人能和他相比。再頑固剛強的眾生,聽到他的教化,也都會息下狂馬似的心而接受佛法的淨化。他究竟有什麼力量?大家都不明白。有一天,有幾位比丘和富樓那閒談時,就問道:


「尊者!你佈教的時候,即使在荒涼的草原之上,只要你一說法,那地方就好像成為莊嚴的聖地;再多的聽眾,你的法音一起,他們就會安靜、平和、誠懇。除佛陀以外,沒有人能像你佈教說法如此成功。你怎麼會有這樣的威德之力?」


富樓那謙虛誠實的回答道:


「我不知道我有什麼力量,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老師佛陀。我沒有一次不在佈教前,默默的向佛陀祈禱,我祈禱佛陀慈光庇佑我,讓我能為佛陀完成淨化人間的事業。我不要人知道富樓那,我希望人人都知道大覺者的佛陀。區區之我,哪有什麼使人感動的力量?使人感動的是佛陀,是佛陀的真理教示。」


光榮歸於佛陀,富樓那的真實之言,諸比丘聽了,沒有一個不點頭佩服,他們又都問道:


「尊者!你佈教弘化的生活太辛苦了,你既不肯休息,又不肯吃好一點的食物來調養身體,你除說法外,還要經行、靜坐,如此辛苦,身體怎麼支持得住?」


「謝謝你們對我的關懷,」富樓那把頭稍為點了一下,溫和的說道:「我們生活在佛陀的法海中,這一點修行就說辛苦,那佛陀久遠劫來的修行、度生,日食一麻一麥,布施頭目腦髓,不知該如何來形容?」


「我對眾生說法的日子久了以後,我就回到佛陀的座前,聆聽佛陀的教示,佛陀的甘露法水,是我滋長慧命最好的養分。我在各地行腳雲遊,一草一木,都像是朝我微笑;一山一水,都像是給我安慰。佛陀之光庇佑著我的身體,莊嚴的佛陀活在我的心中,我不知道什麼辛苦。諸位!當我見到千萬的人歸向佛陀,向佛陀合掌,向佛陀跪拜,我往往會感動得流下歡喜的眼淚,我也向佛陀合掌,向佛陀頂禮,我祈禱佛陀攝受他們,給他們信心,給他們力量!」


諸比丘聽了富樓那的話,對他更由衷的生起敬仰之心,大家都自然的對他合掌問訊,讚歎尊者富樓那。

 

到處是家鄉


富樓那弘法行腳的生活,像浮萍似的在人海中飄遊,他沒有一定的住處。白天,在大街、小巷、廣場,隨緣弘化;晚上在山間、林中,或是水邊獨自靜坐。


像行雲,像流水,富樓那到處為家。有時,為了使佛法常住,他也發動建立精舍講堂,但精舍講堂的建成,他從沒有看作是自己私有的財產。有德者居之,每當精舍完成時,富樓那又行化到他方。


富樓那不私蓄金銀,他除了三衣、缽、具以外,身邊沒有別的東西,我們不要看表面,不要看物質,除了物質表面以外,富樓那有的是無量的功德智慧法財。不知有多少眾生,因得到他的法財而豐富了人生,成就了生命永恆的事業。


富樓那對於衣食從未掛心和計較,三衣是染色的;托缽行化,則不分貧富,不擇好壞,只要肚子填飽就好。他沒有想到要吃什麼補品,他認為最好的補品就是佛陀的甘露真言。


有一天,富樓那在拘利城行腳的時候,路上遇到一位俗家的鄉親,這位鄉親向他問訊作禮後說道:


「尊者!我聽說您每日雲遊行腳,到處奔波,不知您忙些什麼?自您出家以後,我從來沒有見您回鄉探親,大家都很掛念。您出外這麼多年,田園村莊、家財一樣都沒有,為什麼會這麼貧困?您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呢?」


富樓那很有禮貌的回答道:


「謝謝你,今天遇到你真高興。你問我每天忙些什麼,我每天都忙著度眾生離苦得樂的事。這個世間到處都是我的故鄉,到處都有我的親人。現在我是大聖佛陀的弟子,變幻的田園村莊,無常的家庭財寶,我不願做它們的奴隸,不願被這些不實的東西束縛。我喜歡到處行腳,到處弘法,做真理的使者,為眾生鋪往正覺的道路。請你回去為我謝謝大家的掛念,富樓那也應該為他們服務的,是回去的時候就會回去。」


「尊者!一別多年,想不到跟佛陀出家後,您竟有這麼積極的精神和充沛的熱情,您完全忘了自己,只為大眾的利益,我深感佩服!您回鄉的時候,我一定盛大歡迎,歡迎您把佛光帶到我們的家鄉去。」


「謝謝你,我一定如你們的願望!」


富樓那說後,又趕忙到各地播撒菩提種子了。

 

佈教的方法


說法第一的富樓那,是一位偉大的佈教家,佛陀對眾生施教的方法,他都能善於運用。
「方便說法」、「應病與藥」、「觀機逗教」、「事理圓融」,可以說,富樓那已得到佛陀說法佈教的三昧了。


富樓那知道,所謂說法佈教,完全是為了眾生而非為了自己,說法是說給眾生聽的,不是說給自己聽的。高深玄妙的道理,除了少數上根的人,能透徹體悟;大眾之前,富樓那總是說人能接受的道理。


對不同的人,觀機說法,是富樓那的特長。他見到醫生的時候,就會對醫生說道:


「醫生可以替人醫治身體上的病痛,但心裏的貪瞋癡大病你們有辦法醫治嗎?」


「尊者!醫生只能醫頭痛、肚痛、腳痛等身體上的疾病,心裏的大病沒有辦法,您有辦法嗎?」


「有!」富樓那肯定的答道:「大聖佛陀的教法,如同甘露法水,可洗清眾生心垢,戒定慧三學,如萬靈丹,可以醫好貪瞋癡的心病。」


見到官吏的時候,富樓那會這樣問:


「你們做官的人,可以治犯罪的人,但有辦法治人不犯罪嗎?」


「雖然有國法,但國法也不能使人不犯罪。」官吏們回答。


「除國法以外,你們和一切人民,都應該奉行佛法。大家若能信受奉行五戒十善的道理,因果輪迴的法則,這個世界就不會犯罪。」


富樓那因為懂得善巧說法,無論是醫生、官吏,沒有不因此而皈依三寶,信仰佛教。


有一次,富樓那經過一個村莊,他對田裏工作的農夫說:「你們耕水田、種糧食可以資養色身,我教你們耕福田資養慧命的方法好嗎?」
「耕福田養慧命是用什麼方法呢?」農人們問。


「信仰佛教,奉事三寶,對於沙門要恭敬,對於病人要看護,慈善公益的事業要熱心,堂上雙親要孝順,對於鄉鄰要隱惡揚善,不要亂殺生靈,這都是耕種福田最好的方法。」


眾農人合掌問訊,大家都願意接受富樓那的教示。


富樓那沒有固定的住處,佈教也沒有固定的方法,有時在露天公開演說,有時到家中個別訪問,有時候唱歌讚美佛陀,有時示現神通啟發人的信仰,就因為如此,佛陀的教法很容易讓眾生接受。

 

為頻婆娑羅王說法

 

富樓那也會運用神通,在頻婆娑羅王被他兒子囚在獄中的時候,富樓那和目犍連就曾奉佛陀的慈命,從空中飛進獄中,為王說法並授八戒。
 

頻婆娑羅王是摩揭陀國的國王,在印度諸王中,是第一個皈依佛陀的,後來提婆達多挑撥他的太子阿闍世,把他囚在獄中,不給他飲食,想把他餓死,阿闍世就可以繼承王位。
 

頻婆娑羅王被囚在獄中,阿闍世不准人送飲食給他,他雖然養了如此忤逆的兒子,但他並不怨恨,心中總是安慰自己,這是過去的因緣。
 

他越是受到艱危困苦,就越想到佛陀說過的話:天地、日月、須彌、大海,沒有不變易的時候,有成必有壞,有盛必有衰,有合必有離,有生必有死,有樂必有苦,有喜必有憂。
 

世間上沒有永久不變的快樂,唯有苦才是綿綿無盡期。
 

頻婆娑羅王雖是這麼想,但他並不能完全放下,對於未來的生命,感到憂心。
 

富樓那和目犍連從空中飛進層層封鎖的牢獄,陰森森的,黑黝黝的,裏面的空氣,像死寂了一樣。
 

富樓那坐近頻婆娑羅王的身旁,低聲說道:
 

「大王!我是奉佛陀慈命來的,佛陀叫我告訴你,業力所招感的色身,總要感受苦報。業報要了結了才好。修道最要緊的就是能消滅罪業,獲得解脫。在牢獄裡被囚的人,像是失去自由被束縛了;其實沒有進入監獄的人,同樣的還是被金錢、名位、美色所囚,娑婆世界就等於是一個大監獄一樣。無論在監獄或不在監獄,死亡是不能免,死亡本不必恐怖,當生的時候就注定有死,所要擔心的是死後所往的去處。佛陀說,要稱念阿彌陀佛的聖號,發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那才是一個自由解脫的安養國土。」
 

頻婆娑羅王聽了富樓那的話後,心中很安慰,好像是見到死後的光明。他就這麼安詳的往生了。
 

富樓那對於救度苦難中的眾生,總不後人,且很善於說法。

 

佈教的精神


富樓那說法度眾生,不求恭敬,不圖容易,越是偏僻,越是難以教化的地方,他越是熱心前往去傳播佛陀的教法。


有一次是在夏安居後的一天,富樓那又想出外弘化,他對佛陀告假道:


「佛陀!請您慈悲,准許我到輸盧那國佈教!」


佛陀聽富樓那說後,很歡喜他的請求。但偉大的佈教家佛陀,知道佈教的不易,尤其是到輸盧那國,就著事實,佛陀說道:


「富樓那!教化眾生,利己利人,我很嘉許你的志願,對於你往各方佈教,也很放心。但不能不告訴你,佈教不一定要到輸盧那國,最好另外選擇一個教區,馬上就啟程,我們歡送你!」


「為什麼呢?佛陀!凡是有眾生可度的地方,不是都可以去佈教嗎?」


佛陀解釋道:


「富樓那!輸盧那國是一個偏僻的小國,因為交通不便,文化不發達,民性非常暴戾,打罵成為風俗,外國去的人,很容易喪失生命,你現在要去那樣的地方佈教,難道不怕危險嗎?」


佛陀這麼一說,富樓那反而微笑著,更堅決有力的表明他的志願:


「佛陀!您的慈悲愛護,我難以用言語來表達感激。不過為了感激佛陀的恩惠,才更歡喜願意把區區個人的一切奉獻給佛陀,奉獻給正法和一切眾生。正因為輸盧那國是一個邊地野蠻國家,沒有人發心前去教化他們,所以才覺得非到那邊傳教不可。到那邊去,危險隨時會加之於我,但為了正法的宣揚,我個人的安危,實在沒有顧慮的必要。懇求佛陀慈悲允許,讓佛陀之光庇護我,准我前去開闢人間的淨土吧!」


佛陀的容顏放射出慈祥之光,佛陀很高興富樓那為法忘軀的精神。但佛陀看到左右的弟子很多,大家都應該要具備佈教家的精神,所以又親切的問道:


「富樓那!你說得不錯!做佛陀的比丘弟子,佈教是最重要的修行之一,不過我要問你,你到輸盧那國佈教,假若他們不肯接受你的說教,反而破口大罵,你該怎麼辦呢?」


「佛陀!他們罵我,我覺得他們很好,因為畢竟他們不完全是野蠻人,只是罵,不曾用棍棒打我!」富樓那沒有考慮,恭敬的回答。


「假若他們用拳頭、瓦石、棍棒打你呢?」


「我仍然覺得他們很好,」富樓那回答:「因為他們只是用拳頭、瓦石、棍棒打,還沒有用刀杖刺傷我。」


「假若他們用刀杖刺傷你呢?」


「我還是覺得他們很好,因為他們還有人性,並沒有殘酷的把我打死。」


「假若他們把你打死呢?」


「那就更要感激他們了,他們殺害我的色身,幫助我的道業,幫助我進入涅槃,幫助我以身體生命報答佛陀的恩惠,這對我雖無大妨礙,遺憾的是對他們並沒有好處。」


佛陀大喜,稱讚道:


「富樓那!你不愧是我的真弟子,修道、佈教、學忍辱,你的心境都能平靜不起波瀾,我們歡送你啟程!」


富樓那得到佛陀的鼓勵,非常感動,加強了他對佈教不退轉的決心,他頂禮佛陀以後,在比丘們歡呼送別聲中前往輸盧那國。

 

在輸盧那國佈教


富樓那告別佛陀離開僧團,獨自向東北方的輸盧那國走去,行行重行行,終於到達了輸盧那國。


輸盧那國地瘠民窮,不是高山就是河流,既沒有繁華的都市,也很少有人口稠密的村莊,人民都還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


富樓那初到輸盧那國的時候,簡直無法展開他的教化,他在未來以前,雖然就已學會輸盧那國的土語方言,但傳教的工作,除了語言以外,還要具備更多的條件。


輪盧那國的土人,對富樓那雖沒有語言的隔閡,可是大家見到他手持缽盂、身披袈裟的樣子,都用奇異的眼光看他。


富樓那知道在文化落後的地方,沒有善巧方便,是不容易啟發他們對佛教的信仰。更知道談玄說妙的道理在這裏不會受大眾的歡迎,最要緊的是,要先從他們生活方面的問題改善起。弘法,不能與人民的生活脫節。因此他暫時不說出他是沙門比丘的身分,他像個醫師似的,每日先忙著探視病人和看護病人。


對病患做簡單的治療,富樓那非常有心,無論是多遠的村莊,甚至要越過幾個山頭,一聽到哪裏有呻吟的病者,富樓那總是不分晨昏、不管夜晚的翻山越嶺趕去,患病的人見到他,如遇救星,再重的病症,也會因此而逐漸霍然而癒。


富樓那又像教師一樣,教他們識字明理。白天,富樓那教他們耕種的步驟,治家的方法;晚上,集合他們,講說五戒十善、因果報應的道理。很快的,輸盧那國的人民,都皈依了佛教。富樓那在那裏收了五百位弟子,建立了五百座僧伽藍。

 

佈教家的條件


富樓那努力從事弘法利生的事業,他把佛陀對佈教工作者應具有十德的訓示,奉為座右銘,時時記在心頭。佛陀說:佈教師應具有十德:

1.善知法義德  2.能為宣說德
3.處眾無畏德  4.辯才無礙德
5.方便巧說德  6.隨法行法德
7.具足威儀德  8.勇猛精進德
9.身心無倦德  10.成就威力德

富樓那尊者,人雖在各方行化佈教,但心卻常繫念在佛陀左右。每逢佛陀聖誕,或是佛陀開大會講經,富樓那總是不遠千里回到佛陀的座前,聆聽法益,並向佛陀問好。


有一次,富樓那擠在大眾中向佛陀頂禮,佛陀見到他,就很歡喜的微笑著讚歎他道:


「富樓那!你回來啦!大家都很掛念你!輸盧那國的眾生好度嗎?你努力宣揚真理,佈教的精神與自身的素質,都已具備。在精神方面,你對三寶已確立了不動的信仰,慈悲、沈著、才智、健康,都已修養有素;在身體方面,你已鍛鍊成強壯的體魄,品行、風度、聲音、辯才,也已完全具備。富樓那!我很放心你在輸盧那國的佈教。」


佛陀說後,稍停一下,又對大家說道:


「諸比丘!富樓那在我的弟子中,足堪稱為說法佈教第一,你們應該向他看齊!」
諸比丘聽後,都轉臉向富樓那問訊作禮,為他讚美、祝賀。富樓那一方面感到慚愧,一方面又像受到更大的鼓勵。

 

對大迦葉的抗議


時間像流水似的無情,歲月隨著無常的齒輪轉動,春花秋月,夏雨冬雪,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佛陀應化在娑婆世界的身體,逐漸的老了,佛陀八十歲的那一年,就在拘尸那迦羅城進入了涅槃。


諸弟子非常哀傷,在外教化的富樓那,聽到佛陀涅槃的消息,帶領弟子很快地趕到拘尸那迦羅城向佛陀致哀。


當富樓那領著弟子到達拘尸那迦羅城的時候,佛陀的應身早就荼毘。富樓那除了傷心以外,最掛念的就是佛陀的教法,他知道佛陀的教法才是佛陀的法身。


他詢問之後,知道上座部比丘由大迦葉領導,正在耆闍崛山主持第一次的經典結集。富樓那連夜趕去參加,這時,結集已快完成,大迦葉見到富樓那非常歡喜,對他道:


「尊者,你來得正好,我們對佛陀教法的結集已將完成,現在希望你也能同意。」


富樓那仔細的聽完結集經過以後,回答道:


「諸位尊者!你們把佛陀的教法結集起來,很令人感佩!關於內容,我大部分都沒有異議,只是對於律中有關食法的八事,都在禁止之例,我很難同意,因為這有背佛陀的本意。


「你們現在把內宿、內煮、自煮、自取食、早起受食、從彼持食來、雜果、池水所出可食物,都加以禁止。禁止這八事,對於僧團中的修道者是很大的不便。米穀騰貴的時候,饑饉的時候,食物難獲的時候,佛陀允許這八事的。」


大迦葉是僧團中權威的長老,過去沒有人敢對他表示異議,就算心中有不同意見,但表面上只有緘默而已;富樓那在僧團中也是有崇高地位的人,所以他敢提出不同的意見。大迦葉聽完了以後,很嚴肅的說道:


「這是不錯的,佛陀曾允許這八事,但是在特殊情形之下才准許的。」


這樣,雙方引起一番辯論,終沒有解決,最後,還是富樓那讓步說道:


「那沒有辦法,以後我只有把親自從佛陀那裏聽來的,隨自己的領悟,自己遵守,永遠保持下去。」


富樓那說後,就又踏上他弘化的行程。


富樓那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入滅的,至今沒有辦法考證,只知道,在佛陀涅槃後的教團裏,富樓那仍然很熱心的在各地弘化。我們從他對大迦葉尊者抗議的內容來看,大迦葉比較為法固執,而富樓那就比較自由方便些了。


富樓那尊者永遠為佛法著想,永遠為大眾謀取幸福,魔強法弱的今日,像富樓那尊者佈教的熱忱與精神,已不多見。

 

 

須菩提-解空第一

 

空生的吉兆

   

大聖佛陀對宇宙人生所發表的言說,其數之多,真是浩如煙海,無有邊際。不容懷疑的,佛陀所有的教法中,皆是以大乘法為中心,在大乘法中又以般若為中心。什麼是般若?最好的解釋,就是覺知「空」的智慧。


空,太玄妙了,太難懂了,說「有」不是,說「無」也不是。空,不是用言說,也不是用心思可以懂的道理。在佛陀座下,一千二百五十個大阿羅漢的弟子中,真正能懂得空的道理,真正能體證到空的妙義的,就是解空第一的須菩提尊者。


說起須菩提,我們從他初生的吉兆來看,就知道他是一位不平凡又很奇特的人物。
原來,尊者誕生的那一天,家中所有的財寶、用具都忽然不見了,全家人都非常的憂心,所以很快的請相師回來卜卦。相師卜卦後,說道:


「這是一件可喜的事,你們家所生的是貴子,室中金銀寶物在貴子初生時會一切皆空,這象徵著他是解空第一人呢!就為他取名『空生』吧!這是大吉大利的事,他將來不會為世間的名聞利養所束縛,就是為他取名『善吉』也好。」


相師的話,安定了全家人的心,從此,尊者的大名,有人稱他「空生」,也有人稱他「善吉」,直到三天以後,尊者家中的財寶和用具,才又恢復原狀。解空第一的尊者,初生的徵兆,真是稀奇萬分,古今難得的事。

 

布施的小慈善家

   

須菩提幼年的時候,還沒有皈依佛陀以前,對世間的看法以及待人處世,就已與眾不同。


他生長在富有的家庭裏,父母對他是萬分的愛護,但他從小就不願做金銀財寶的奴隸。父母給他的金錢,也是隨時來隨時去的拿了救濟窮困的人。在路上若遇到衣不蔽體的乞丐,甚至會把身上穿的外衣脫下來布施給人,自己只穿著短衣短褲跑回家。


他的父母不是吝惜金錢,但對愛子的作風,常常不能同意,有時就把他叫到身邊,訓誡道:


「空生!你這樣的行為真不好,自己的錢,也不問什麼理由,就拿了給人;衣服是自己穿的,你脫給人,光著身體多難看!」


須菩提溫和、恭敬的向父母回答道:


「我不知道什麼原因,在我心中,覺得世間上一切都與我息息相關,一切人好像和我同一個身體。人是赤裸裸的生下來,為什麼赤裸裸的就不好呢?把自己的東西給人,人和我有什麼不同呢?」


他的父母聽完須菩提的話後,不高興的說道:


「你這孩子真古怪,自己有錢不知道用,自己有衣不知道穿,反而說出那些莫名其妙的道理,也不怕人家笑。從今以後,你若再不改,索性把你關在家中,不讓你出去!」


但須菩提仍然不改他樂善好施的天性,父母就把他關在家中,這正是須菩提的幸運,之後他每天待在家中閱讀思維當時印度宗教和哲學的書籍,使他對人生的問題,有了更進一層的覺悟,他常常自豪的對父母說:


「宇宙中一切森羅萬象,好像都映現在我心中,可是,我的心中又像空無所有似的。假若世上沒有大智大覺的聖人,誰也不夠資格來和我討論解脫者的心境,誰也不明白我心中的世界。」


年輕的須菩提,父母聽了他的豪語,再想到他初生時家中一切皆空的奇事,奇人奇話,父母心中也不禁對愛子暗暗稱奇。

 

歸投佛陀的座下

 

有一次,佛陀在須菩提的故鄉佈教,鄉人紛紛傳說,說佛陀是一切智人,論到智慧,世間上沒有人能夠和佛陀相比。


這樣的議論早就傳到須菩提的耳中,而且,他的父母跟隨鄉人,都皈依了佛陀。


須菩提家中,一向信仰傳統的婆羅門教,現在父母為什麼跟隨鄉人輕易的改宗呢?這時,輪到須菩提覺得他的父母奇怪了。


有一天,須菩提的父親向他說道:


「空生!你常常自以為很有智慧,已經了解到人生的真理,但你和佛陀相比就差得太多。佛陀不但有大智慧,而且有大慈悲和大神通,自從佛陀來到本地,全鄉的人差不多都皈依佛陀。還想恭請佛陀到家中供養,希望你在佛陀面前,能息下狂妄的心。」


須菩提心中很不服氣,他回答道:


「你們眼中的佛陀,自是一切智人,但在我眼中,也許就很平凡了。」


須菩提雖然這麼說,但佛陀究竟是怎麼樣的人?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感動力?在須菩提一向平靜的心湖中,掀起了巨大的浪花,他等不及佛陀到他家中受供時再見佛陀,他想,萬一佛陀很忙,不能來怎麼辦?所以在這一天的夜晚,須菩提便偷偷的先去看看佛陀的樣子。


夜晚涼風習習,一輪上弦的月亮彎彎的高掛在空中,星星在閃爍,好像竊笑著好奇的須菩提。


須菩提獨自走到佛陀說法的地方,佛陀正坐在高高的法座上說法,四周亮著火把,下面跪著的是千萬聽眾,呀!佛陀的身後好像還放出光明!


這不像是人間的人,這相貌太圓滿了,太莊嚴了,佛陀應化的身相,實在超過須菩提的想像之外。


大地是寧靜的,千萬的聽眾都屏氣凝神,不敢有聲,這時只有佛陀的法音在宣流著。


佛陀說:「世間是不應該相爭的,本來就沒有人我的分別,大家合起來就是一體。」


「一切法都是從因緣和合而生的,沒有一項東西能獨立存在。我和一切法既是互相依賴生存,施慈悲恩惠給眾生,看起來像是為人,其實對自己有著莫大的利益!」


佛陀的法音非常的慈和,佛陀說的道理令須菩提很感動。須菩提擠在大眾中,偷偷的向佛陀合掌,表示敬意。


佛陀說法以後,回到信眾準備的靜室中休息,須菩提徘徊在門口,他想會見佛陀,但又沒有勇氣。


佛陀像是知道須菩提的心意,站在門口問道:


「你是誰呀!到我房中來坐,我和你談談!」


「我是須菩提,希望佛陀收我做出家的弟子!」


「呵!須菩提就是你,我早就聽說你是村中最聰明的青年。很好,真正聰明的人,對佛法也才能真正的信受奉行。你父母知道嗎?」佛陀慈悲親切的問。
「我想我父母知道一定會很歡喜,我很榮幸得到佛陀做我的老師。」


佛陀很喜歡須菩提,從此須菩提成為佛陀僧團中傑出的弟子。

 

乞富不乞貧

   

須菩提出家以後,過著三衣一缽的生活,每天上午到街坊上托缽乞食,下午就跟隨佛陀聽教參禪。


比丘們每日出外托缽乞食,總是遵照佛陀的法則,次第行乞,一個個,一排排,無論人家施捨與否,都必須經過。


可是須菩提過乞食的生活,總和大眾不同,一離開精舍,他就與大眾分道而行,總是一個人威儀齊整,行止安詳的去找乞食的對象。


諸比丘起初對須菩提沒有留心,但日子一久,發覺須菩提的行動有些奇怪。大家一注意,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須菩提乞食行化,總愛到富有人家裏,見到房屋矮小,或是知道經濟窮困的人家,他決不去托缽。無論多遠的路途,他都要趕到富貴的人家去,否則,他寧可餓著肚子不行乞。


有一次,在毘舍離的國境內,有一位比丘在路上向須菩提取笑道:


「窮在眼前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其實毘舍離的都城都是殷商富戶,不知尊者今天看得起哪一家?」


須菩提聽後,向那位比丘看了一看,然後解釋道:


「大德!我不是看不起窮人,或許真正同情貧窮者的就是我哩!的確,我是發願只向富者行乞,不向窮人托缽,這是我的苦心,還請道友原諒。」


「尊者乞富不乞貧,每天營養充分,難怪尊者身體這麼健壯!」


「大德!請你不要這麼說!」須菩提溫和的詳細說明他乞富不乞貧的原因道:「我向富人行乞,決不是為了貪圖美味珍餚,如果好吃,也不須出家學道。為什麼我不到窮人的家裏托缽?因為窮苦人家,自己的生活都難以維持,哪裏還有多餘的飲食供養我們?即使他們願意發心,也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我們沒有糧食救濟他們,哪能再去增加他們的負擔?反之,向富人乞食,區區一餐之施,在富者毫無所謂。我所以乞富不乞貧,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須菩提把他的看法表明以後,那位取笑須菩提的比丘,才無話可說。


在僧團中和須菩提有相反作風的人,是大迦葉尊者,須菩提是乞富不乞貧,而大迦葉是乞貧不乞富。須菩提很不解大迦葉的用心,有一次閒談時就問他道:


「尊者大迦葉!你乞食的態度和我正好相反,我很無禮的請求你告訴我是什麼原因?」
「尊者須菩提!」大迦葉解釋道:「我們是出家的沙門,守道行法,這就是人間的福田,我們受人間的供養,是給他們增長福慧的機會。我向貧窮者乞食,讓他們種福田,免除他們將來的窮困,富人們的福多,我們何必錦上添花?」


大迦葉尊者的話,一方面像是為自己解釋,一方面又像是向乞富的須菩提說教。須菩提聽後,點點頭,他不強人同己,說道:


「乞富、乞貧,都是為了利益眾生,尊者!佛法裏方便有多門,我們可以各行其道,其實這都是佛陀的教法。」


須菩提和大迦葉乞食的作風,成為強烈的對比,他們的說話和乞食的態度,給佛陀知道以後,對兩個人都不贊成,曾呵斥他們心不均平,都不合乞食法。
真正的乞食法,是不擇貧富,不分穢淨,嚴肅威儀,次第行乞。


大迦葉比較固執,苦行的色彩非常濃厚,他是從來不願捨棄苦行,可是須菩提,對於佛陀的指示百依百順,以後就自己修正了乞富不乞貧的態度,他對佛陀的教示,都是感恩的接受。

 

 

般若會上涕淚悲泣

   

須菩提在佛陀的僧團中,修道聞法,非常熱心。尤其是四處十六會的般若法會,須菩提如不去其他的地方教化,從不缺席。


有一次,佛陀在祇園精舍預備講說《金剛般若》的時候,千百位弟子從城中托缽乞食回來,都次第的圍繞在佛陀四周,佛陀先是閉目靜坐,沒有人敢提出問題向佛陀發問。


這時,須菩提了解到佛陀的心意,便從大眾中站立起來,披搭著露出右肩的袈裟,向佛陀頂禮後,恭敬的問道:


「佛陀!弟子們都知道佛陀是最善於愛護我們的,但是對於善男信女如何安住於菩提心?以及紛擾的妄念,如何才能降伏?懇求佛陀慈悲,為大眾宣說!」


對須菩提的發問,佛陀很歡喜,稱讚他了解與會大眾的根機。佛陀回答說:


「如何安住於菩提心,不受妄念的紛擾,就是在布施時,要行無相布施;在度生時,要行無我度生,就照這樣安住,照這樣降心!」


『無相布施,無我度生』,須菩提深深了解到這樣的道理和義趣,他感激佛陀的法恩,歡喜得涕淚悲泣,他長跪在佛陀座前說道:


「佛陀!自從我做人以來,如此甚深微妙的法理,還是第一次聽到。從此,我、法的二執,再也不能纏繞我;我、人、眾生、壽者的四相,再也不能束縛我。離一切執著,才能見到空理;離一切名相才能見到人生。我今天已體會佛陀的心意,像是真正認識了自己。」


須菩提尊者開悟了,從此被稱為解空的第一人。

 

 

聽故事長信心

   

佛陀雖然知道須菩提離開了人我的執著,但大慈大悲的佛陀,仍然苦口婆心引出自己修行的事跡,加強須菩提無相布施和無我度生的信心。佛陀像是回憶似的追述著往事道:
「須菩提!在我過去生中,有一次在深山裏修行,有過這麼一段經歷:


「我正盤膝靜坐在一棵大樹的下面,閉目思維著宇宙的奧秘和人生的起源,四周和風習習,花卉吐放著幽香,忽然一陣銀鈴似的笑聲響起,我睜眼一看,原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


「她們穿著宮妃的服飾,珠光寶氣,使人一看,就知她們不是天上的仙女,定是人間的王妃。她們手拉著手,嬉笑著走到我的面前,向我問道:


「『修道者!你為何一個人在這深山叢林裏修道?難道你不怕虎豹豺狼會傷害你嗎?』
「我向她們點點頭,端坐身子回答說:


「『尊貴的女士們!在這座深山裏修行的確只有我一人,修行並不一定要很多伴侶。人有慈心,毒蛇猛獸不會來傷害。在城市裏,金錢美色、苛政權威,也就是山間的虎豹豺狼哩!』


「我這一說,那些嬪妃們頓時一改撒嬌的態度,很恭敬的向我請求說教。我在身旁摘了一朵小紅花,又繼續說道:


「『女士們!人生本來都應該追求快樂,但快樂也有真實的和虛假的,有長久的和短暫的。可是人都被虛假和短暫的快樂所迷惑,像這朵小紅花,雖然開放得很美麗,但它並不能永遠吐露芬芳。青春和美麗、力壯和健康,都不足以依賴。人生貴在能學道,求得生命的昇華,求得生命的擴展,那才是要緊的大事!』


「我正在這麼說時,一位王者裝束的人,手提寶劍從草叢中奔來,他走到我的身前,大聲的喝罵我道:


「『你是什麼人?敢大膽的在此調戲我的宮妃?』


「『大王,請問你叫什麼名字?不要這麼侮辱人!』我看他來勢兇猛,我不能不這麼對他說。


「『你像在大夢中過日子!』他厲聲著說:『威名遠震的歌利王你都不認識?難怪你敢大膽誘惑我的宮妃!』


「『大王!請不要這麼說,修道的人行忍辱,不敢回罵你,但你如此造口業,將來一定不好!』


「『你行忍辱?我來支解你的身體,看你還說行忍辱嗎?』


「須菩提!就這樣,我的眼睛、耳朵、鼻子、兩手、兩足,都一一的被歌利王割下來,為了度生,為了對眾生行慈,我那時一點瞋心都沒有。我從無我度生的精神中,慢慢累積我的福慧,莊嚴我的佛果。須菩提!行兇的人不能勝人,唯有行忍辱的人,才是最後的勝利者!」


須菩提聽完佛陀往昔因中修行的一段事跡,非常感動,他體會到最高的無我真理,他獲證到甚深的空慧。

 

 

什麼是空?

   

須菩提在大覺者佛陀的教導下,明白宇宙人生的事物是因緣和合的,一切是因緣所成,一切也由因緣所滅。因緣,就是「空」的最好注解。


空,不是空了沒有的空,不是空空洞洞的空。空,不離開因果事物而有空,空不是破壞因緣生法的,空是充滿了革命性和積極性。


空,是大乘佛法的義理;空代表了大乘佛法的精神。不是佛陀的弟子,固然不能了解到空理,就是佛陀的一般弟子,也很少能懂得空的妙義。須菩提常常慨嘆知道空的人太少了。


有一次,一個很有學問的外道婆羅門,在路上遇到須菩提,向須菩提提出質問道:
「須菩提尊者!聽說你在佛陀的座下,是解空第一人,可是,我要問你,世間上的一切,明明是真實的存在,你解空說空,是怎樣來自圓其說呢?」


須菩提用手一指,說道:


「你看那間房子,是四大(地、水、火、風)原素以及各種因緣和合而成,若把土木磚瓦分開,不但房子的相狀沒有,就是房子的名稱也沒有了。從一切是和合這點可以看空。這間房子在村莊中,是最堂皇美觀的,若是把它搬去與城市中的房屋一比,它就顯得矮小簡陋了。城市中巍峨高大的房屋,若是和舍衛城的王宮一比,又顯得不足一道了。從相對的事理上可以看空。空,不是否定一切,空有空的背景,空有空的內容。空,才是一切事物本來的面目。」


婆羅門聽了以後,沈默了一會,向須菩提舉手為禮,說道:


「尊者!你不愧是大聖佛陀解空第一的弟子,你的說教已令我感佩之至。慚愧,我還不夠資格和尊者對論。再見,我們後會有期!」


須菩提莊嚴的站著,用手在空中一畫,示意說:


「當你的黑髮成為白色,當你見到枝頭的樹葉降落在地上,還有那花的種子入土、抽芽、成長、開花、結果,經過變化循環,又成為它原有的樣子,你記好,那就是『空』!」


他們揚揚手就分別了。

 

 

迎接佛陀第一人

   

須菩提尊者體證了空理,很會宣揚空理,他的一切行住坐臥,也最能表現空理。


有一次,佛陀忽然外出,不在僧團內,佛陀所有的四眾弟子,到處尋找,都不知道佛陀的去處。後來天眼第一的阿那律,以天眼觀察,知道佛陀到忉利天為聖母摩耶夫人說法,大概要三個月的時間才回來。阿那律把這個消息告訴大家,大家都非常的思念,每個弟子對佛陀都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之感。


三個月很快過去了,佛陀重臨人間,當佛陀還沒有到達僧團的時候,知道的弟子都爭先恐後出去迎接,那時須菩提正在靈鷲山的窟中縫衣,他聽到傳報佛陀下降人間的消息,隨即站起來想放下手中的衣服前去迎接,正在這時,他心中一動,又再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心中想道:「我現在去奉迎佛陀的聖駕,是為了什麼呢?佛陀的真身,不是在眼耳鼻舌身意上可見,我現在去迎接佛陀,把佛陀的法身當做地水火風四大的和合,這是沒有真實的認識諸法空性,不認識諸法的空性,就見不到佛陀的法身,因為佛陀的法身,諸法的空性,是沒有造作主,也沒有所造作,要想見到佛陀,則一定先要了解五蘊四大是無常的,明白所有的一切是空寂的,知道森羅萬象的諸法是無我的。沒有我,也沒有人;沒有作,也沒有所作。一切法是空寂的,法性是無處不遍的,佛陀的法身是無處不在的,我皈依奉行佛陀的教法,我已體證到諸法的空理,不應該為事相所迷。」


須菩提有了這樣的認識,就沒有再去迎接佛陀,他很安然的坐下來繼續縫補衣服。


佛陀的歸來,像天大的喜事,僧團中到處充滿了喜氣洋洋,大家都想先去拜接佛陀,那時,在比丘尼中有一位神通第一的蓮華色,第一個搶先迎接到佛陀,她對佛陀一邊頂禮一邊說道:


「佛陀!弟子蓮華色第一個先來迎接佛陀的聖駕,請佛陀接受弟子的拜見!」


佛陀微笑著,慈和的說:


「蓮華色!妳不能說是第一位來迎接我的人!」


蓮華色非常驚奇,看看左右,大迦葉等長老才從身後趕來。蓮華色以懷疑的口吻問道:
「佛陀!弟子敢問,在蓮華色以前,是誰已迎接到佛陀呢?」


佛陀笑著,看看很多弟子都趕上來,像是回答蓮華色,又像是告訴大家道:


「你們很好,很遠的趕來迎接我,但是第一個迎接我的是須菩提,須菩提這時在耆闍崛山的石窟中觀察諸法的空性,他才是真正迎接見到我的人。見法的人,才能第一個見到佛陀,第一個迎接佛陀。」


蓮華色比丘尼和諸弟子,經佛陀這麼一說,才知道在佛陀的教法中,是對宇宙人生真理的體會,大家都慚愧的覺得還不及須菩提尊者。


經過佛陀特別的讚歎,須菩提的美名盛德,在僧團中更是受人尊敬了。

 

人中第一阿羅漢

   

須菩提的生活和心境,恬淡自在,時時都在空三昧解脫者的境界裏。


在世上做人,即使是一位聖者,毀謗譏嘲仍然會加諸於他,不管是怎樣的白璧無染,遠離名聞利養,為眾生做了很多事情,但世上的凡夫俗子,總愛造謠生事,說別人怎麼不好。


須菩提修道、弘化,日日忙著普利群生的工作,但冷酷的人情,譏諷的言語,仍然不放過他。不過尊者對這些都看如平淡的風雲,從來不因此而動心生氣。


有一天,須菩提在弘化說法的途中,忽然聽到有人批評他的言論,他們說:「須菩提有什麼了不起,他大概沒什麼修行,你看他在比丘中癡癡呆呆的,一點活動都沒有。」


有些比丘們聽了很為須菩提不平,都問他為什麼不和那些人辯白?


須菩提心平氣和的回答道:


「諸比丘!謝謝你們對須菩提的關懷友愛,但請不要作這不平之想。要知道,無謂的辯白就是諍論,諍論是勝負心,與真理相違背。我們修道者,對於譏嘲毀謗,甚至逆境磨難,都要看成是助道的增上緣,藉此可以消除業障,增強信心。而且,在真理的世界中,實在沒有諍的必要。真理是無我無人的,無彼無此的,無高無下的,無聖無凡的。我知道一相平等,無住真空之理,所以我的心像萬里朗朗的晴空,什麼都沒有,何必辯白?」


解空的須菩提,他的心境、胸襟就是如此闊達自在,諸比丘對他的作風都很欽佩!


須菩提對眾生忍讓的美德,確實高人一等,他常說:「假若有眾生嫌我站立不好的話,我就終日端坐不起;如果厭惡我坐著不好的時候,我就終日立不移處。我於一切法中絕不起一煩惱,絕不惱一眾生。」


須菩提,能隨順世間,行大忍辱,對任何一個人,都無惱無諍,這就是由於他通達空性的緣故。


佛陀知道須菩提有這樣的修行後,很是歡喜高興,有一次曾在金剛般若法會上稱讚他道:


「須菩提!在我的弟子中,修行能到你這種程度,算是很難的了。你已證得無諍三昧,這是人中最為第一,我為你恭喜,你已經是第一的離欲阿羅漢!」


須菩提聽到佛陀的稱讚,心中非常歡喜又感激,但又像是不敢當似的。他合十頂禮說道:


「佛陀!您對我們布施慈悲愛語,給我們鼓勵,我是滿腔訴不盡的感激之情。佛陀!您說我是人中最為第一,是第一離欲阿羅漢,但是,我絕不做如此想,假若我有這樣的想法,就代表我執還沒有斷除,終日還是沈在有得有證的法執之中,佛陀!我沒有這樣想,也沒有這樣行,以無生無為的緣故,佛陀才對我說這樣的愛語美詞。其實,像舍利弗尊者、目犍連尊者,他們才是真正的離欲阿羅漢!」


很謙虛而又善於言詞的須菩提,從他的說話中,就可以知道他是一位證得聖果的阿羅漢了。

 

 

岩中宴坐花雨繽紛

   

須菩提是離欲阿羅漢,與世無爭,對世間沒有什麼希求。他有時候住在僧團中和大眾共修共學,聆聽佛陀宣說的真理;有時候,他在林中習定,修學更高的禪法。


負有盛名的耆闍崛山,山峰秀麗,茂林修竹,是一個風景宜人的地方。就是佛陀的聖駕,常常在這裏也可見到。須菩提歡喜山居的生活,所以,靈鷲山上不時的可以見到尊者。


在晴天的時候,山旁、樹下,都有他的足跡,有時坐禪思維,有時經行觀想;在雨季到來的當兒,岩下、窟中,都是他的安身之處。


深山叢林,在須菩提看來是最好修行深造的道場,白天,看看出沒的飛鳥和猿猴;夜晚,陪伴他的有星月和蟲鳴。大自然的風光無限好,須菩提常是這樣想,人是赤裸裸的生下來,應該要再赤裸裸的回到大自然的懷抱。


有一次,須菩提在岩中宴坐的時候,入定在空三昧的禪思中,那甚深的功行,感動了護法諸天,很多的天人出現在空中,散著天花一朵一朵飄落在須菩提面前,他們合掌問訊讚歎須菩提說道:


「尊者!在世間上做人,有高遠的名聞,有眾多的財寶,實在並沒有什麼可尊可貴。就是國王、富豪也一樣終日被煩惱欲望所囚。尊者!世間上真正尊貴的是如你這樣的大修行者,你現時入在空三昧中,你的威德之光,照徹了天宮。人間的須菩提,值得受天上的供養。你善說般若,不時暢遊在如碧空萬里的空三昧中,你已擺脫人間的凡情,黑雲似的煩惱,白雲似的菩提,都不被它們蓋覆;你斬斷了欲情的鐵索,你擺開法執的金鍊。偉大的尊者,請接受天花的供養,我們向你頂禮,表示我們的敬意!」


天人的稱讚、天人散落的花朵,驚動了在空三昧中的須菩提,他出定後,向天人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到這裏來對我雨花讚歎?」


為首的天人再合掌回答道:


「我是天帝釋,我們都是天人。」


「為什麼要對我如此殷勤讚歎?」


「我們敬重尊者入在空三昧中善說般若波羅蜜多!」


「我對般若未嘗說一字,你們為何要讚歎呢!」


「尊者無說,我們無聞,無說無聞,是真般若!」


須菩提一聽,會心一笑,回讚天人說道:


「般若會上,佛陀宣說的無上甚深微妙法門,哪知你們在護持道場的時候,已信受領解,謝謝你們美麗芬芳的天花,願此天花,其香遍滿人間和天上!」


須菩提說後,天人又再作禮,徐徐的隱沒在雲端裏。


天人的雨花讚歎,除了佛陀,唯有須菩提尊者,才有這殊勝的光榮!

 

 

天人奏樂問病

   

常常住在耆闍崛山的須菩提,有一次忽然四大不調,病魔纏繞著他,使他的身心感到非常疲勞不安。


一位聖者修行德行很高,也會患病?很多人對之感到不解。其實,業報所招感的人的色身,是有為法,既是有為法就免不了苦空無常的現象。須菩提是一位體證聖果的聖者,他的精神早已獲得解脫,但有為的色身尚在,有為的色身是世間法,當然要受世間上生老病死的循環。


須菩提病得很重的時候,就把臥具展開來鋪在地上,自己在上面結跏趺坐,端身正意的思維道:「身體的病苦是從哪裏來的?要怎樣才能遠離病苦呢?」須菩提深切的反問自己,隨後又思維道:「引發身體病苦的原因,有的是過去的業報現前,有的是現生緣違的關係,用醫藥是不能徹底根除的,唯有深信因果,懺悔罪業,修習禪觀,從心不苦而做到身亦不苦。」


須菩提尊者有了禪觀和正念以後,頓時感到身心非常輕鬆自在,一點病都沒有了。


正在這時,護法的天帝釋帶領五百天人以及很多的波遮旬樂神,從天上降臨到耆闍崛山。天帝釋隨即命令波遮旬吹奏慰問的音樂。受命的樂神走到須菩提的面前奏起琉璃琴,五百天人隨著歌唱道:


尊者的德望比天高呀!
尊者的修行比水長呀!
渡過生死海,
息滅有為火,
老病的痛苦就能斷除。
行業若懺除,
垢穢能滅盡,
願尊者從禪定中去體悟。
尊者的病苦即消除呀!
尊者的法躬即痊癒呀!


一曲奏罷,歌聲停止,天帝釋領著眷屬拜見尊者的聖顏。須菩提慈祥的回禮讚道:


「這曲調和歌聲真是最微妙、最和諧的音樂!」


「請問尊者,你此刻的病苦是不是還有呢?」天帝釋恭敬的探問著。


尊者便告訴天帝釋道:


「諸法從因緣而生,諸法從因緣而滅,諸法的因緣和合則聚則成,諸法的因緣分開則滅則止。諸法相依,諸法相待,法中生法,法法自有因緣果。黑法以白法治之,白法以黑法治之。好比貪欲之病,要用不淨觀來對治;瞋恚之病,要用慈悲心來對治;愚癡之病,要用般若慧來對治。


「世上一切都是空的顯現,沒有我相、人相,沒有男女的分別,沒有是非的不同,一切是法爾如是的。你們看暴風吹倒大樹,或者是霜雪摧毀苗華,可是那枯萎的草木,如遇到春風雨水,自然能恢復它的生機。諸法相亂,諸法也自有它平定的時候。


「區區我的一點病苦,那是諸法相亂的時候,可是佛陀如甘露的法水,還有那像春風似的禪觀,使我的病早就消除痊癒了,謝謝大家的勞駕,我現在的身心很安穩自在。」


天帝釋聽了非常歡喜,向尊者頂禮後,率領諸天人又回到天上去了。


尊者看著天人走後,還自言自語的說:
「佛陀曾慈悲的開示過我們,
身心的苦痛唯有佛法才能療治。
不是病了的時候才祈求,
平時要聞法修行,
具足證悟的根基。
懺悔業障,
深信因果;
修積福慧,
這是萬病的妙藥良方。」

 

 

般若會上暢論空理

   

須菩提深具般若的空慧,不但能看破世上的毀譽,解脫物質的束縛,更能以般若空慧和禪觀解除身心上的痛苦。


有一次,佛陀在般若會上,對須菩提說道:


「須菩提!你很有辯才,能深體真空的道理。今天在場聚會的菩薩很多,你可以向他們解說般若波羅蜜多相應之法,滿足他們的所學,以共勉精進吧!」


佛陀這麼一說,在座的會眾都知道般若法門,是甚深玄妙的法門,所以心中都猜想道:「須菩提尊者能以自己的智慧辯才來宣說如是微妙之法呢?還是承受佛陀的威神之力來宣說呢?」


須菩提知道會眾的心意,他就說道:


「佛陀的慈命是不能違的,弟子們來說教,不論深淺的教法,如果要能說得契理契機,皆是承受佛陀的威神之力。承受佛陀的威神之力來說教,勸人修學,才能獲證到法的本能,才能和法的實相相應,才能和佛陀的心意相通。我現在以佛陀的威神之力,來宣說修學菩薩道的般若波羅蜜多相應之理,這不是我的智慧辯才之力。」


須菩提很謙虛,他說後又再頂禮佛陀,對佛陀稟告道:


「佛陀!弟子受您的慈命,說明菩薩與般若波羅蜜多的相應之法,但是什麼法才名為菩薩呢?什麼法才名為般若波羅蜜多呢?我不見有法名為菩薩,也不見有法名為般若波羅蜜多,就是這兩個法的名稱我也沒有去分別。我以這樣的認識來說菩薩與般若波羅蜜多的相應之法。佛陀!請您先慈悲開示,我能夠滿足菩薩們的所學嗎?」


佛陀很歡喜的回答道:


「須菩提!菩薩只有名為菩薩,般若波羅蜜多也只有名為般若波羅蜜多,所謂菩薩與般若波羅蜜多的名稱,也只有名稱而已。這本是不生不滅,不過為了便於宣說才假為立名。這個假名,不是在內,不是在外,也不是在內外之間,本來就是不可得。譬如講『我』,亦唯有假名,我的本體,本來就是不生不滅的。有為的諸法,如夢、如響、如影、如幻、如陽燄、如水中月。可是,須菩提!菩薩要證得不生不滅,仍然是要修學菩薩與般若波羅蜜的假名與假法。


「須菩提!菩薩修學般若波羅蜜,色受想行識的常與無常,樂與苦,我與無我,空與不空,有相與無相,有為與無為,垢與淨,生與滅,善與惡,有漏與無漏,世間與出世間,輪迴與涅槃,都是不可執著分別的,其他一切諸法都是這樣。


「須菩提!為什麼要這樣說呢?因為菩薩修般若波羅蜜多時,不應對諸法起分別之想,應住於空,住於無分別。菩薩修六波羅蜜等其他諸行,也是不見菩薩的名,不見般若波羅蜜多的名。菩薩只有求一切智,知道一切是諸法的實相,而這個實相才是不垢不淨的。


「假若菩薩能照這樣修習般若波羅蜜多,知道名相是權巧而假為的安立,則對色受想行識和其他的一切諸法,都不生起執著,對智慧不生執著,對神通也不起執著,對什麼都不執著。為什麼對一切法都不執著呢?因為有執著就是不可得。


「須菩提!照這樣修習般若波羅蜜多時,對一切法都不起執著時,才能幫助完成六波羅蜜多的修行,才能進入修行者的正位,才能住於不退的地位,具足神通,暢遊佛國,化益眾生,莊嚴清淨佛土,自己安住於自在解脫的境界。


「須菩提!色,是菩薩嗎?受想行識是菩薩嗎?眼耳鼻舌身意是菩薩嗎?地水火風空識是菩薩嗎?遠離色受想行識、眼耳鼻舌身意、地水火的人是菩薩嗎?」


「佛陀!這以上都不可名為菩薩。」須菩提回答說。


「須菩提!你說這以上都不名菩薩,這是什麼緣故呢?可以說明嗎?」


「佛陀!本來所謂眾生者,是不可知、不可得的,不論什麼法甚至菩薩都是如此。說有這個法,說沒有這個法,以及遠離法性,都不名為菩薩。」


佛陀聽須菩提的回答,很高興的稱讚道:


「對啦,須菩提!所謂菩薩,所謂般若波羅蜜多,皆是不可得,菩薩雖要修習,但本無修習。須菩提!我再問你,色受想行識等諸法是菩薩義嗎?」


「佛陀!色受想行識等都不是菩薩義!」須菩提深有了解的回答。


佛陀又再歡喜的嘉許須菩提道:


「須菩提!你說得很對,菩薩修習般若波羅蜜多時,色受想行識的諸法,或常或無常,或有為或無為等,皆是不可得。菩薩應以海闊天空的心情修習般若波羅蜜多。


「須菩提!你說你沒有見到菩薩與菩薩名的法,法與法界,法界與眼界,眼界與意界等,這些相對的法並不是對立的。是什麼原因呢?離開有為而說無為這是不能夠的,離開無為而說有為,也不能成立的。須菩提!菩薩這樣修習般若波羅蜜多,不見什麼法,就能無諸恐怖,把心不停於法,就沒有後悔的事。如你所說,菩薩如此修習般若波羅蜜多,也不得菩薩名,這才真名菩薩,真名般若波羅蜜多,這才是為菩薩所說之教。」


在數萬聽眾的般若會上,為諸大菩薩說教,佛陀和須菩提尊者一問一答,因為甚深微妙的空的真理、空的哲學,唯有須菩提才能深刻體證和了解。就這樣,他解空第一的盛名,在僧團中受到普遍的尊敬!


佛法,高深而博大,我們要真正深入佛法,必須向須菩提尊者看齊!

迦旃延-論議第一

 

和哥哥對台演講

   

南印度阿槃提國的獮猴食村上,有一個富裕的家庭,是婆羅門的種族,受著當時人民的普遍尊敬。


迦旃延尊者,就是出生在這個婆羅門的家庭裡。他的父親是當時國王所拜的國師,家中擁有廣大的土地、成百的僕役,有權勢、有財富,是國中首屈一指的大戶人家。


迦旃延尊者的名字本來叫做那羅陀,是婆羅門國師的第二個孩子。迦旃延,只是他的姓,因為後來名聲大了,大家就以他的姓代替了他的名字。


迦旃延的哥哥也是一位天資聰明、英俊豪爽的人,當初跟隨他父親出家作婆羅門後,就獨自到各國參訪遊歷,地方走得多,明師見得多,自然通曉很多的學術,學會了很多的藝能。在外數年,有一天回到故鄉,召集村人,公開宣說他認為最高的哲理吠陀論等。
沒有出過門的迦旃延,知道哥哥回來講吠陀論,也發出通告,搭起講台,和哥哥對台同時演說吠陀論的哲學,無礙的辯才,扼要的說明,把哥哥的聽眾都吸引過來,大家聽後都異口同聲的評判說:「弟弟遠勝過哥哥。」


可是,天性好勝的哥哥,經此打擊,便開始嫉妒弟弟迦旃延。兩人都不服氣,一鬧就鬧到父親面前。怒氣沖沖的哥哥,先向做國師的父親說道:


「父親!請您管教管教無法無天的弟弟,他實在太丟我的面子,我是一個遊學多年的人,難道我還不如他?他偏偏在我演講的時候,和我對台,拉我聽眾!」


少年的迦旃延,不慌不忙的解釋道:


「請父親原諒,學問是公開的,誰都有權利研究和演說。哥哥到外國遊歷,我在家中研究,我沒有要勝過哥哥的心,只想知道這幾年來在家中的悉心研究,是不是有一點成績?哥哥遊歷的結果是滿肚子勝負心,我在家中是真心的做學問。不必麻煩父親管教,我們自己管教自己最好,希望哥哥也能這樣想。」


做國師的父親,聽了兩個愛子各執一辭的話,竟不知怪誰才對。最後,和他們的母親商量,把弟弟迦旃延送到南方優禪耶尼城附近頻陀山阿私陀仙人處學習,免得讓他在家,使哥哥不能出人頭地。

 

 

舅父的教示

   

說起阿私陀仙人,他就是迦旃延嫡親的舅父,是他母親的長兄,在印度,阿私陀是當時博學而有神通的仙人,佛陀初降誕為太子,曾受淨飯王延請,到宮內為太子占相的就是他。他占相後,曾向淨飯王說:「大王!你這位太子,非常賢明,將來一定會出家學道,成就佛陀的聖果,可惜我老了,怕等不及他成就佛陀就將別世。我雖然不能領受他的教理,但一定教我的後輩跟他學習。」那時阿私陀仙人說後,還雙目不住的流出眼淚來。


迦旃延自從被父親送到頻陀山後,阿私陀仙人深深欣賞外甥的聰明,恨不一口氣把自己所知道的全教給迦旃延,迦旃延也不辜負舅父的希望,不久,就對四禪五通,完全通達。


迦旃延從此不再思念家鄉,第一、他不想靠著父親的餘蔭,因為自己是國師的兒子,才被尊敬;第二、他想到好勝的哥哥,知道現在更無法和哥哥共處。因此迦旃延立定志願,要另創他的世界。父母差人來接他回去,他也婉言謝絕。


阿私陀仙人知道迦旃延不被家庭恩受束縛,更是歡喜,因此,有一天,就對迦旃延說道:


「迦旃延!照你現在的志願看起來,你將來一定可以成為偉大的人物,但要遇到明師才好。我知道的這一點東西,實在還不夠你所求所學。現在有一位大覺者的佛陀已經出世,等到成道以後,你要趕快去跟他學習!」


阿私陀仙人的話,迦旃延聽了半信半疑,不過,他對自己將來能成為大人物的話,是只有相信沒有半點的疑惑。


有一次阿私陀仙人帶著迦旃延飄然出山,到了波羅奈國鹿野苑附近,建築了一間房屋,安住下來。從房屋完成的那一天起,阿私陀仙人每天叫迦旃延祈禱三次,祈禱大覺者的佛陀早日開悟證果。阿私陀仙人更告訴他的外甥道:


「迦旃延!照我的推算預知,佛陀不久就要成道了,他成道後一定會先到鹿野苑來轉法輪。我只能知道如此而已,至於佛陀究竟覺悟了什麼真理,怕我是沒有福氣聽聞,你要記好,佛陀證道後,你要趕快去跟佛陀求法和修道!」


阿私陀仙人說後不久,就與世長辭了。沒有師父的迦旃延,從此便向社會眩耀他的學問和才能。父親是國師,舅舅是阿私陀仙人,他雖沒有這麼想,但社會群眾對他供養恭敬,真是無微不至。可惜迦旃延就這麼耽於名聞利養,忘記阿私陀仙人所說要向大覺佛陀求道的遺言。

 

 

神秘的偈文

   

迦旃延認為自己已經得道,應該接受世人的供養,何必還希望什麼佛陀出世。因此在他舅父辭世不久,他就不再祈禱能早日遇到大覺者的佛陀。


過了好久,波羅奈城附近的曠野,掘出很多古城的遺跡,其中有一塊石碑,上面刻著世人所不認識的字跡,像是寫著一首偈文,但沒有人會念它,甚至社會上傳說,就是那碑文有人識得,可是真義一定也要大覺者才能知道。


有一天,國王對大臣宣布道:


「國家現在獲得古代遺留的寶物,寶物中的石碑偈文,大家要趕快把它念出來。不然,鄰國會笑我們波羅奈國無人。七天之內,如果還無人識得,就把你們的官職,一個個的降級!」


國王的詔命雖然嚴格,但大臣們從來就不曾見過這碑文上的字體,大家都面面相覷,沒有辦法。最後只得建議國王,希望國王掛榜通示全國,誰能認識石碑上的偈文,就賞他美女和金銀財寶。


國王的王榜掛出後,消息傳到迦旃延的耳中,他想到舅父阿私陀仙人,不但曾經教過他地上各國的文字,就是天上的文字他也認識不少。因此,迦旃延很有自信的去揭榜應徵。


石碑上的偈文,迦旃延的確是認識的,他說那是梵天上的文字,沒有神通的人是不會認識。因忐當著國王面前,把石碑上的偈文翻釋誦出來。


那偈文是這樣的意思:
王中之王是誰?
聖中之聖是誰?
何謂愚者?
何謂智人?
怎樣離開垢穢?
怎樣獲證涅槃?
誰是沈溺在生死海裡?
誰是逍遙於解脫國中?


久為人們所念不出的神秘偈文,聰明的迦旃延終於揭開了那神秘的帳幕,很快的這首偈文傳誦了全國。但是雖然大家都會誦念這首偈文,卻沒有人懂得這偈文指的是什麼意思,就是迦旃延也回答不出來。


石碑上的偈文,每一句都是些抽象的疑問,若以當時所有的學說來解答,雖然也行,但那解答的仍然是個疑問,這是可以斷言的。國王對迦旃延雖也承認其博學,連天上的梵文都認識,但不能解釋偈文的意義,仍然是最大的遺憾,因此國王更下令高價懸賞,求教天下的人來解答這首偈文。


迦旃延不肯服輸,他向國王承諾,七日之內,他一定要回答那偈文的真意。

 

 

請教佛陀去

   

迦旃延向國王許下諾言,回去後拚命的思考,可是這偈文所指的問題,並不是用思考想像就可以明白。一定要一位大覺者才能解答。


迦旃延到了沒有辦法的時候,只得去求教別人。首先他到富蘭那迦葉那裡請教,然後又再一一的去請問六師外道,迦旃延覺得他們的回答都是膚淺之見,和自己知道的一樣,並不是那偈文的真意。


迦旃延在到處碰壁後,他想起了佛陀。雖想起了佛陀,可是他還不肯前去求教。他心裡想,這首偈文是天上的文字,有資格的權威老婆羅門都不知道,年紀還很輕的瞿曇(佛陀在俗的姓名),哪裡能知道呢?後來他又想回來,舅父別世前,再三的叮嚀,佛陀成道後,一定要去跟隨佛陀學習,但年輕的瞿曇怎麼能成就功行圓滿的佛陀呢?最後他終於想通了,悟道是不依年齡大小來決定的,因此他就向鹿野苑的方向走去。


從古到今,如果說真正能夠解答這首偈文的,的的確確是只有佛陀一個人,不管這石碑上的偈文事實與否,但總是暗示著那意義的深刻。佛陀多年的努力修道,其目的就是要揭開這些問題的謎底,佛陀的證悟,就是這個問題最靈活的答案。


拜見到佛陀的迦旃延,覺得舅父的話的確真實不虛。他還沒有知道佛陀如大海的智慧時,單是佛陀的相好莊嚴,就使他生起無比的恭敬之心。


迦旃延雙手合掌,把偈文誦念一遍,希望佛陀為他解答。


佛陀沒有考慮,像被撞擊的洪鐘,也以偈回答道:
王中之王是第六天王,
聖中之聖是大覺佛陀,
被無明所染的謂之愚者,
能滅諸煩惱的謂之智人,
修道除貪瞋痴即離垢穢,
能完成戒定慧即證涅槃,
有我法執著者沈溺在生死海裡,
證緣起法性者逍遙於解脫國中。


聰明的迦旃延,聽了佛陀的回答,其每一句都流入他的肺腑,心中的一點暗影,像給朗朗的智慧之光所驅除。他歡喜興奮,竟然好久說不出一句對佛陀感激的話來,最後他誦著佛陀的偈語只是向佛陀不住地頂禮。難怪迦旃延會激動,他聽了佛陀的話,當即開悟了,他從此邁進了真理的世界。
佛陀很歡喜迦旃延,嘉許他的善根深厚,並且又再向他說了些法理,迦旃延禮謝後,即奉著佛陀的偈語回報國王,然後向信他的人宣布,他從此要皈依佛陀,做大聖者佛陀的弟子。

 

 

勸念三寶

   

天資聰明的迦旃延,終於被佛陀崇高的智慧和偉大的人格所感動,成為教團中開悟證果的弟子,迦旃延非常歡喜,不但自己從此得救,更遂了舅父阿私陀仙人的宿願。


尊者迦旃延,本來就是一位不平凡的人物,何況他現在跟隨佛陀出家,並證得了阿羅漢果。他通達很多外道的經論,有很多外道的朋友,他發願要先把在迷途上徬徨的修道者,一一感化過來皈依佛陀,接受佛陀的真理。


因此,迦旃延在教團中不但熱心服務和修道,在教團外更是熱心傳法弘化,宣揚佛理。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救世主佛陀的真理,得著迦旃延尊者有力的弘傳推動,更容易普及社會人群,深入人心,自是意料中的事。


佛陀的救世真理,是亙古今而不變,歷萬劫而長新的,迦旃延越宣揚越有信心,他認為自己能做佛陀真理的使者,實在是最大的榮幸。因為迦旃延對佛法的信心、熱忱,使他的大名像百花的芬芳,遠遠的飄颺,無論誰,一提到迦旃延的名字,總是要豎起大姆指。


有一次,佛陀到自己的祖國北方的迦毘羅衛國宣化,迦旃延也跟著佛陀住在訶利聚落的精舍裡,在這裡的村莊,無論大家小戶,都有他宣化的足跡。有一天,村上有名的八城長者病了,他想到要去特別向他說法,解除他的病苦。


迦旃延到了八城長者的家中,對睡在床上的八城長說道:


「長者!聽說您的貴體有點欠安,我奉佛陀的慈命,特來向您慰問。您找醫生醫治了嗎?」


「謝謝佛陀和你,我的病怕是無望了,很多醫生都說我害的是不治之症。」八城長者很傷感的說。
「那您可以稱念三寶(念佛、念法、念僧),仰仗三寶的威德,您的心就能清淨,病就會好的。」


「尊者!我們皈依三寶,是希望擁護三寶,淨化人間,獻出自己的所有,不應該對三寶還有要求。」


「那是不錯的,無常的世間,不可向三寶要求常住;有病的身體,不可向三寶要求健康。信仰是犧牲個己,成就大我。小苦小病,要自己設法,不要太麻煩佛法僧。但人力無法解救,真心祈求三寶,三寶的慈光仍會普被,您這樣做不會錯的!」


八城長者聽了迦旃延的話,每天一心一意的稱念三寶,他的不治之症就漸漸的痊癒了。
這雖是佛法的廣大無邊,但也是迦旃延關心病人,用佛法的慈悲甘露,治療眾生的病苦!

 

宣說平等法

   

迦旃延有時跟隨在佛陀的身邊修學,有時獨自一個人在各方雲遊教化。他和富樓那的教化方法稍有不同,富樓那說法教化的時候,總是集合成千上萬的人聽講,而尊者迦旃延卻歡喜個別的教化。


一個人,又一個人,面對面的講,這是親切的說法,真理才能更深入人的心房。這個方式,無論是誰,只要迦旃延說幾句話,一定會使對方有好的印象和相信他的說法。


有一次佛陀住在祇園精舍,迦旃延帶著三衣一缽,獨自穿過廣闊的森林,到西方去為摩偷羅國王說法。


他到了摩偷羅國王的國中,先把當地的民情風俗、生活習慣打聽清楚以後,他就到王城中請見國王。


摩偷羅國王一見到迦旃延就問道:


「尊者!我聽說你本是婆羅門的種姓,這是最高貴的人種,而佛陀是剎帝利的種姓,你現在皈依做他的弟子,這不是太委屈你了嗎?」


「大王!這非但不委屈,做大聖佛陀的弟子,我反而感到很光榮!」


「奇怪!捨棄梵天口中所生的清淨人種,做本是剎帝利種姓的佛陀的弟子,叫人真是不解!」


頑固守舊的國王,不明理的我見、我執充滿心中,他對迦旃延的說話像是不屑一聽的樣子。


尊者迦旃延一點也沒有生氣,他溫和的解釋道:


「大王!我過去是婆羅門,我和你也是一樣的看法。但聽了佛陀的教示,我知道這是錯誤的認識。社會上分婆羅門、剎帝利、吠舍、首陀羅等等的不同階級,在職業上說有宗教、政治、商業、農工的分類工作,這本無可厚非,但要以此形成階級,解說人種的優劣,那是非法的!無論哪一種種姓的人,都是有善也有惡的。今日婆羅門種姓當中,殺生、邪淫、邪見,行這些惡業的人很多,這就是尊貴的人種的說明嗎?人的貴賤與否,不在人種的勝劣,能夠修道學善,覺悟證果,不論什麼種族都是尊貴的、第一的、清白的!」


這樣的說法,摩偷羅王終於覺悟了,他有點自言自語的說道:「啊!那我錯了,在我的國家,牢獄之中都關的一些首陀羅族,婆羅門犯罪也是不要緊的。難怪社會上秩序混亂,人民中怨聲不平。」


迦旃延看出摩偷羅國王知錯悔改的心,進一步的說道:


「所以,大王!你要信奉正法,大覺大悟的佛陀是人中最尊最貴,我們皈依他作弟子,尋求生命的自由解脫,這是最光榮最幸福的!」


摩偷羅國王接受了平等的佛法,請迦旃延介紹,他也皈依佛陀作了弟子。


他大赦天下,放出獄中那些苦難的首陀羅族,決心整頓政治,不欺弱怕強,廢除不平等的國法,人是沒有階級的分別,國法上的待遇應一律平等。從此全國歡欣,人民康樂,大家都感激迦旃延尊者,感激慈悲平等的佛法!

 

論長者的資格

   

迦旃延依照佛陀的教示,宣揚四姓平等的主張,很多的婆羅門知道了都不服氣,有機會,他們就來找迦旃延問難,他們想,不把迦旃延難倒,婆羅門從此就不要再想抬頭。
可是,善於巧辯的尊者迦旃延,不管你是什麼權威的婆羅門,只要遇到他,很簡短的言辭,不用幾句話,總會把問難的人說得心悅誠服。


有一次,尊者在波羅奈國烏泥池旁和同學比丘們在齋堂裡進餐的時候,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羅門知道了以後,就來向他挑戰。老婆羅門倚著拐杖,默默的站在迦旃延的身旁。他心想,迦旃延看到他時,一定要起立讓座。可是,很意外的,迦旃延瞧也不瞧他一眼,他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就大聲的責問道:


「你們算什麼?你們對我這樣老的長者,為什麼不起立讓座?」


諸比丘一聽大驚,很多人都站起來讓位給老婆羅門坐。可是迦旃延卻不慌不忙的對老婆羅門說道:


「你是什麼人?這樣大聲的嚷叫?我們是在奉行著恭敬的教法,可是在這裡並沒有我們的長者和前輩呀!」


老婆羅門很不服氣,他舉起手中的拐杖,指指面上的鬍鬚,怒氣沖沖的說道:


「像我這麼大的年紀,可不可以稱做長者?你們應該對我恭敬?」


「你?你是不可以自稱長者的,你也不應該受我們的恭敬!」迦旃延輕言慢語的但很有力的說。


「為什麼你目中無人?」老婆羅門氣得暴跳如雷,用手中的拐杖指著迦旃延的臉責問。
迦旃延面對著老婆羅門,仍然很悠然的說道:


「我從你講話的聲音,以及你這樣粗氣的舉動,我才說你不配稱做長者,不值得人恭敬。因為就算是婆羅門,到了八九十歲的老年,髮白齒落,而他並沒有真正的修道,耽於色香味觸,既不能離開貪瞋嫉妒的煩惱,就仍應該稱他做青年;假若就算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皮膚潤澤,頭髮烏黑,而他已經解脫了愛欲的束縛,對世間沒有貪求,沒有一點不平的觀念,像這樣我們可以稱他長者,稱他老宿士,應該受我們全體的恭敬!」


老婆羅門聽了迦旃延的話,無話可說,就默默的走開。

 

 

有道不在年高

   

說服一個婆羅門,並不是從此就相安無事。迦旃延的名聲越大,婆羅門的教徒越是和他過不去。


又是一個婆羅門,很善於辯論,聽說迦旃延對年老的婆羅門非但不恭敬,而且批駁得老婆羅門啞口無言,因此心中非常不服,特地從很遠的北方俱尸尼迦羅,訪問到迦旃延暫住的波羅奈國來,他一見面就呼名問道:


「迦旃延!我聽人說,本是婆羅門的迦旃延,現在改宗作了沙門是不是事實?」


「你說得不錯,你看我身上披搭的袈裟!」


「背叛本有的信仰,算不算過失?」


「從邪執的信仰,走上光明正信之道,不算過失!」迦旃延斬釘截鐵的回答。


「你不是一個默默無名的人,你對婆羅門的摩奴法典有精深的研究,你改宗信仰佛陀,已經不可原諒,但聽說你還常常向婆羅門教徒講說佛法,要他們和你一起改宗,你這種行為簡直是無禮之極!」


「過來人,指點過去同行者的迷津,這是佛陀慈悲的教示!」


就算是會說話的婆羅門,遇到義正詞嚴的迦旃延,也是沒有辦法。


婆羅門還是不肯服輸,想到他此來的目的,又再問道:


「迦旃延!我再問你,我聽說,作了沙門比丘的迦旃延,已不再恭敬耆宿的婆羅門,不起座相迎,也不與座,假若這是事實,就算是比丘也不應該!」


迦旃延像是胸有成竹,沈著的回答道:


「你所問的,事實是如此,皈依正遍知佛陀以後的迦旃延,的確是沒有恭敬侍奉耆宿的婆羅門,這是很合乎法理的。因為已經證得聖果的我,你不可以用年齡的老少來衡量,禮和法是不可亂的。」


婆羅門聽了善辯的迦旃延的回答,終於深感羞愧,無法再說,最後只得捨棄邪見,請尊者介紹,也作了佛陀的弟子。


和這個故事一樣,很多當時的外道,在迦旃延巧妙的議論下而改邪歸正,接受了佛法的信仰。


多麼可敬可愛的尊者!

 

 

解答諍的原因

   

真理不辯不明,僧團中有一位佛弟子像迦旃延,使很多想要問難的人,總有幾分畏懼。
有一次,迦旃延走在街上托缽乞食的時候,被一位迎面走來的婆羅門修道者見到,他向迦旃延招呼以後就問道:


「尊者!今天遇到你,真是難得的緣分,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希望你以客觀的態度破除我的疑惑!」


「請不必客氣,你對什麼問題生起了疑惑?」


「尊者!我看世上,剎帝利相爭,婆羅門與婆羅門相爭,他們爭來爭去,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是貪欲在蠱惑!」迦旃延回答。


「婆羅門和婆羅門相爭,剎帝利和剎帝利相爭,是為了貪欲。尊者!我再問你,你們比丘和比丘相爭,又是為了什麼原因呢?」


「是我見和法執!」


婆羅門的修道者,閉起眼睛用手摸著頭,好像是在用力的思考尊者的話。


婆羅門閉起眼睛摸著頭的奇怪樣子,引起街道兩旁的民眾注意。本來,比丘和婆羅門在街道中問道,就已經令人注目,何況這位婆羅門的修道者,又做出古怪的樣子。


一位是披著黃色袈裟的比丘,端嚴莊重的站著,一位是編著頭髮身上穿了婆羅門表示苦行的蠱衣,還在閉目,摸著頭,四周圍著注目觀看的群眾,這情景像人生舞台上演著最精彩的戲劇一樣。


婆羅門的修道者想了一會,睜開眼,又問道:


「尊者!你的回答很公正合理,不過,我想知道世上什麼人才能離開貪欲、我見和法執呢?」


迦旃延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現時在舍衛城說法的我的老師佛陀,他是應供、正遍知、無上正等正覺者,他沒有貪欲的煩惱,沒有我法的執著,他是三界的導師,是人天的師範!」


婆羅門的修道者,很感激迦旃延的說法,他當即要求尊者介紹他皈依佛陀,作在家學佛的居士。


說服了婆羅門的修道者,圍觀的群眾向迦旃延一陣歡呼,還有很多人跪在地上向尊者頂禮,像是在祝賀尊者的勝利!


可是,尊者沒有一點驕傲自得的表情,他謙虛的向大家答禮,再和那本是婆羅門而今要作居士的修道者告別,仍然過著他托缽乞食的生活。

 

 

訓誡無禮的少年

   

由婆羅門出家的迦旃延,和婆羅門往來辯論的公案很多。總是因為尊者在婆羅門教中,有很崇高的地位和名望,一旦改宗信仰佛教,實在震動了那神權的宗教。


婆羅門的教徒,向迦旃延攻擊問難的固然很多,但和迦旃延維持友情,覺得信仰應該自由的婆羅門也不少。


有一個時期,迦旃延行化到阿槃提國的獼猴室村的時候,在這村裡有一位名叫魯醯遮的婆羅門,他對已經出家做比丘的迦旃延,仍然非常恭敬尊重。


有一天,這位魯醯遮婆羅門的年少弟子們到山上砍柴,走到一個石窟前,看到迦旃延在窟內修行,他們就胡鬧的向迦旃延取笑說:「在呀!在呀!你看那光頭的沙門在呀!」「看呀!看呀!那光頭的沙門有什麼了不起呀!」魯醯遮的弟子,你一句我一句,在窟外大聲的笑鬧,其中有一個曾制止說:「喂!你們不要這麼罵人,他是我們師父最尊敬的人哩!」雖然有人這樣制止,但頑皮的少年婆羅門,仍然大聲笑鬧,甚至還有的拿石子往窟內擲。


靜坐的迦旃延只得站起來,走到窟外,訓誡那些少年的婆羅門道:


「少年們!從前的婆羅門還認真修行,禁止五欲,現在的婆羅門娶妻生子,和俗人沒有分別。你看你們的行為,和不學無術的野蠻少年們一樣,這就是你們師父的教育嗎?」
迦旃延威嚴的像獅子的吼聲,將婆羅門的少年們懾服得不敢回口,但滿懷著瞋恨的心,回去馬上就告訴他們的師父魯醯遮婆羅門,說迦旃延如何的大罵婆羅門不好。


魯醯遮聽了以後,非常氣忿的說:「我對迦旃延那麼尊敬,他反而大罵我們,我一定要找他講理!」


魯醯遮殺氣騰騰的奔向迦旃延的石窟來,心想這一次非要給迦旃延難堪不可。可是見到莊嚴的迦旃延以後,迦旃延把剛才說過的話再重說一遍,魯醯遮竟慚愧得低頭不語。


迦旃延趁機說法道:


「我的好友魯醯遮!你聽我說,我們的信仰和修道,是為了生死的解脫,生命的自由,千萬不可把信仰和修道形成職業化起來。現在婆羅門中的修道者,為人祭祀作法,好像當做生意在經營,離開家庭做婆羅門,有幾個是真正為了修道的?很多都是為了名聞利養,自己還虛偽的裝出信得很虔誠的樣子,大家並不是真正為了得救,掛著宗教的招牌,遂其私欲,這是很大的悲哀!


「今日的婆羅門,都是心外求法,不是求人天福報,就是在宇宙的現象上解來解去,有幾個能認識自己?我的老師佛陀,他是宗教歧途上徘徊者的救星,你是我的好友,望你一捨妄執,不要好為人師,用虛懷若谷的心情,共同來跟佛陀學習!」


魯醯遮羞愧的說道:


「尊者!你說得不錯,現在我一切依著你的教示來行!」


好比是迎面刺來的大刀,非但不能刺中迦旃延,而且被尊者義理的辭鋒折斷,魯醯遮只得解除迷妄執著的武裝,向論議第一的迦旃延尊者投降!

 

 

暢說無常之理

   

迦旃延的辯才無礙,長於議論,沒有人能和他相比,在僧團中以及社會上,鼎鼎大名,沒有人不知道的。


佛陀歡喜弟子們有辦法,只要稍有可取,總是加以提拔讚揚。現在迦旃延是這麼一位不平凡的聖弟子,佛陀看在眼中,聽在耳裡,自是歡喜異常。所以,有一次在阿槃提教化的時候,佛陀就曾以迦旃延代座為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說無常的道理。


迦旃延先向佛陀頂禮,然後說道:


「諸位大善知識!一切聚者都有離的時候,有生就有死,有成就有壞,世上有為諸法,山河大地,森羅萬象,一切都脫離不了無常的法則!」


「見到春天的百花開放,秋風一起,又是黃葉飄零的時候;本是青春美貌的紅顏,經過寒往暑來,就是雞皮鶴髮、老態龍鐘。


「做人如果沒有從無常中解脫出來,那短暫的生命實在是孤獨和悲哀的,看那花朵上的朝露,它只不過能挨到日出的時候;就算是發出無量光明普照天下的太陽,它仍然消失在黑暗的夜裡。


「恩愛的眷屬,老死來的時候,他們也替代不了;孝順的子孫,在你撒手逝世時,雖然圍繞在你身旁哭泣,可是哭泣並不能唬倒無常,把你再哭活過來。


「金銀財寶也是靠不住的,天災人禍會把它毀得精光;名位權勢也是不實在的,可曾看到世間上有不倒翁的王族?


「不明白無常道理,就會被五色繽紛的世間欺騙。那自然界,青山綠水;那人生,健康力壯;那社會,燈紅酒綠;這一切,看去像是有無限的情趣,實在是害人的陷阱,因為這裡面埋伏了無常的隱憂!


「仔細想想,世間為了無常作祟,處處都是虛偽的、欺騙的;不虛偽、不欺騙的唯有因果的真理和個人造作的業力,如影隨形,無論生也好,死也好,它們都亦步亦趨的跟著我們。


「所以,諸位大善知識!我們修道者要有向無常之魔挑戰的精神,在佛陀慈悲的指導下,我們要加緊修道,認識自己,粉碎無常的世間,證得永恆的生命。我們不要生,也不要死!」


迦旃延這番痛切的教誡,義理分明,感動了所有在座聽講的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


為佛陀代座說法,唯有像迦旃延的辯才論議,才有這種資格,才能有這種榮譽!

 

 

為窮人說發財之道

   

迦旃延在阿槃提國宣化後,想回到舍衛國聽聞佛陀說法的途中,見到一位婦人手持水瓶,坐在河邊大聲的啼哭,尊者一見,不覺油然的生起同情的憐憫心,他怕這個婦人因失意的事想不開,而投水自殺。


因此,他就向前問道:


「婦人!什麼事情使妳傷心,為什麼在這裡啼哭呢?」
「不要你管,告訴你有什麼用?」婦人哭的聲音更大了。


「婦人!告訴我,我是佛陀的弟子,我可以幫助妳解決苦難的問題。」


「你是沒有辦法的,你看世間這麼不公平,貧富如此懸殊,我是一個苦命的窮人,一生都受苦,我被貧窮的苦折磨得實在不想活了!」


婦人說後,像要往水中跳的樣子,迦旃延趕快上前一把拉住她,非常慈悲和同情的開導她道:


「婦人!妳不要傷心,世間上的窮人很多,不僅是妳一人。同時,窮人並不一定是苦或不幸,富人不一定就是快樂。妳看那些擁有奴婢和田宅的富人,他們仍然天天為貪欲瞋恚的煩惱所苦。為人只要平安的生活就好,貧窮值得這麼悲傷嗎?」


婦人不耐煩的掙扎著說道:


「你是一位出家的沙門,你能看得開世情而我們不能。你要知道,我是這裡大富豪的奴隸,我窮年累日的做著奴隸,衣食不周,沒有自由,而我那黑心的主人,慳貪暴惡,沒有絲毫慈心。我們做事,稍有差池,便打罵交加,叫我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想到這些痛苦都是由於我的貧窮所致,怎麼不叫人為窮苦悲傷呢?」


「婦人!既然如此,妳不要悲傷,我告訴妳一個解脫貧窮和發財的方法。」


「是什麼方法?」婦人把眼淚揩拭一下,望著迦旃延。


「方法很簡單,妳既然為貧窮而受苦,那妳可以把貧窮賣給別人!」


「貧窮可以賣給別人?」婦人驚叫起來:「你不要亂說,如果貧窮可以賣給人,那世間上就沒有窮人了。有什麼人肯買貧窮呢?」


「賣給我,我肯買!」迦旃延回答。


「貧窮可以賣,而且也有你買,不過世人不懂出賣貧窮的方法。」


「要布施!」尊者開示道:「妳要知道人生的貧富各有因緣,貧窮的人所以貧窮,是前生沒有布施和修福;富貴的人所以富貴,是前生肯布施和修福。因此布施和修福是賣窮買富的最好方法。」


婦人聽後,智慧開朗,她到今天才明白了致富之道。但她隨後就又苦著臉問道:


「尊者!你說得不錯,我確實明白了發財的方法。不過我極其貧困,我是一無所有的人,就是我手中的水瓶,還是我那愛財如命的主人所有,你叫我怎麼好布施呢?」


迦旃延把自己的缽交給女人,說道:


「布施不一定要用錢,對別人布施歡喜也可以。現在妳持此缽盛水給我,作為妳對我的布施!」


婦人此刻才真正明白布施的意義,當即依教奉行,後來她以供水功德,得生忉利天享樂。


迦旃延具有說法的方便,所謂論議第一,在比丘中的確是名不虛傳!

 

 

化愛情為慈悲

   

有一次,迦旃延離開佛陀,前往很遙遠的邊國波羅梨園的一位長者的竹林中教化。當時這裡的國王文荼王發生了不幸的事故,就是他最心愛的王妃死了。文荼王萬分悲傷,不吃飯、不喝水,連政治也無心再管,每天只是流淚啜泣。


死了的人,就是有權有勢貴為王者,也不能叫死者再活過來。文荼王不能忘懷舊日的恩愛,命令大臣將夫人的死屍浸在麻油裡,不能讓她腐壞,他每天就對死屍說:「這張嘴怎麼不向我說話呢?這雙手怎麼不來抱我呢?親愛的!妳怎麼看我也不看一下?」


文荼王的悲哀像沒有終了的時候,大臣們急得也無法可想。想要勸諫國王不要過度悲傷,但勸諫的話,國王一句也聽不進去,國王說,要他不悲傷,最好的辦法就是能讓夫人活過來,但是這事誰能做得到呢?


諸大臣在焦急得沒有辦法的時候,想起了在波羅梨園的迦旃延,想到以他的威德和善辯的議論,說不定能使王制止傷心,重新鼓起勇氣再來處理國政。


大臣們向文荼王建議道:


「大王!在我國中,現在有一位佛陀的弟子遊化在此,他是迦旃延尊者,他有大神通、大威德,淵博的知識,無所不曉,連石碑上的梵天文字,都認識!而且辯才無礙,在說話的時候,面上常帶著笑容。大王!您去見他,說不定對你有所幫助!」


文荼王一聽,忙問道:


「他的神通能不能叫夫人活過來?」


大臣們很為難,都不敢說,當中有一位聽過迦旃延說法的大臣,機警的回答道:


「大王!能不能叫夫人活過來,這話我們不敢回答,關於這個問題,唯有去請教迦旃延尊者才知道!」


文荼王採納了大臣們的建議,即刻就起程,乘著寶羽的王車,帶了隆重的禮物,到林中一見面就要求迦旃延把他的夫人救活過來。


迦旃延在身旁攀折了一根樹枝,對文荼王說道:


「大王!把這樹枝帶回供在宮中,要它永久常青,不要枯萎,能嗎?」


「這是不可能的,它已離根了,是不能再活的。」文荼王回答。


「夫人業報已盡,壽命終了,要她再活過來,這怎麼能夠?」


迦旃延以反問代替回答,文荼王頓時覺悟到死而不能再活的無常之理。
迦旃延知道文荼王的心,進一步的說法道:


「大王!你是國王,是全國人民所有,不是你夫人一人的,你應該把愛你夫人的一念,擴大開來,愛你全國的人民,以慈悲代替私愛,你的國家才能興隆,人民也才會永久擁戴你為王!」


文荼王一聽,智慧開解,不再悲傷,向尊者頂禮告別,回宮安葬夫人,整頓國政,愛民如愛夫人,全國歡欣,沒有一人不感激善說法要的尊者迦旃延!


今日,邪說的烽煙瀰漫了全世界,我希望論議第一的迦旃延尊者的精神,在佛教的教團中能夠復活起來!

 

大迦葉-頭陀第一

 

樹下生偉人

   

假若有人從兩千五百年前到現在肉體還活在世上的話,那就是佛陀弟子中頭陀第一的大迦葉尊者。


不久之前,法國的柏林森博士在印度的雞足山上,還見過尊者大迦葉,並且皈依了他。這位富傳奇性聖者的生涯,介紹起來實在是一段很美麗的故事。


我們還是從尊者的出生說起吧!


兩千五百年前,在離中印度摩竭陀國首都王舍城不遠的摩訶娑羅陀村裏,住著一位婆羅門望族的大富豪尼拘盧陀竭波長者,據說他擁有比當時的國王頻婆娑羅王還更多的財產。


尊者大迦葉,就是出生在這個家庭。


說起大迦葉的出生,也有著奇異的瑞相,可以說和佛陀差不多。據說他母親臨產的那天,正在庭院裏散步,忽然覺得睏倦,坐在大畢缽羅樹的樹蔭下休息的時候,不知是從哪裏來的天衣,突然飄落在樹枝上,也就在這時,大迦葉便發出哇哇的聲音來到了人間。


大迦葉,父母為他取的名字本來叫做畢缽羅耶那,就是樹下生的意思。他長得白淨肥胖,和佛陀的三十二相差不多。大富豪家中的獨生子,父母對他的養育和疼愛更不用說。光是乳母,就請了四個人,在他身旁陪著玩的,人數更多。


大迦葉在八歲的時候,照例受了婆羅門的戒條,並且延師學習各種學問,從祭祀法學起,書畫、算術、文學、五明、四吠陀,以及星宿運行、陰陽吉凶、地震雷鳴、音樂歌舞等,由於他的聰明,沒有一樣不研究得徹底。


最奇怪的是,大迦葉從小就和其他小孩不同,他討厭世間上的歡樂,鄙視情欲,厭惡不淨,常常希望離群獨居,就是父母,他離開了也不會想念。

 

 

不同床的夫妻

   

日月過得很快,大迦葉已長成一個英俊瀟灑的青年了,父母很歡喜,告訴他希望最近為他討娶一個妙齡美貌的少女為妻。


大迦葉慌忙的推辭道:


「這是萬萬不能的,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修道,有了妻子會障礙我的修行。」


父母當然不答應他的要求,他在沒有辦法可推辭的時候,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他馬上請了一位有名的藝術家,為他用黃金雕塑一個美女的金像,他拿去對父母說:


「你們一定要我娶親的話,請找一個和這個金像一樣的女人,否則,我立志終身不娶。」


父母對於這樣的要求,覺得非常傷腦筋,後來終於採用了常常在他家出入的一個婆羅門的建議,決定為他找一個如金像一般的女郎。因此,那個婆羅門就製作一個大傘蓋,將金像女郎安置在裏面當女神供奉,從這村莊到那村莊,從這城市到那城市,這樣來回不停的巡迴,向那些集合看熱鬧的人宣說:「有所希求的少女們!你們都來供養這尊女神吧!一定可以如妳們的願望和所求。」


從王舍城出發,渡過恆河,漸漸的到了北方的毘舍離城。


在毘舍離城外的迦羅毘迦村上,住著一位也是大富豪的婆羅門迦毘羅,他有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兒叫妙賢,天姿國色,是有名的美人。


這一天正是燃火節,青年男女瘋狂的取樂。妙賢受了朋友之約,一同去參拜那尊黃金女神。妙賢花容月貌的面孔,在參拜的時候使那尊黃金女神都黯然失色了。管金像的婆羅門一見大喜,就去訪問她的家庭,把來意一五一十的告訴妙賢的父親迦毘羅,迦毘羅知道大迦葉家中的名望和財富,也很歡喜的允諾這門親事。


訂婚手續完成以後,選擇了吉祥的日子,把新娘迎接到大迦葉的家中來,你看那妙賢,穿錦衣,佩瓔珞,恐怕天上的天女也沒有她的美貌。


奇怪的,新娘雖然有傾國傾城的美麗,但她總是深鎖眉頭,像是有什麼不快樂的事情掛在心上。


鼓樂歌舞,參拜過天地,大迦葉和妙賢,被雙雙的送進洞房。新婚夫婦,沒有一點笑顏,誰也不看誰,各自都愁眉不展,懷著心事,只是沉默的坐著。這樣的洞房花燭夜,反而使人感到陰森嚴肅得可怕!


一更二更,三更四更,五更以後,黎明漸漸到來,新婚夫婦還沒有說一句話。天漸漸的亮了,大迦葉終於開口問道:


「請問你心中有什麼心事?」


妙賢皺皺眉,沉默著,沒有回答。


「有話可講,什麼事都可以商量。」


妙賢流下了眼淚,仍然沒有回話。


「究竟是什麼事使妳這麼傷心?」大迦葉鼓著嘴,像是要生氣的樣子。


禁不住大迦葉再三的盤問,妙賢終於輕聲哀怨的說道:


「你破壞我的志願,我本來厭惡五欲,希望修行清淨的梵行,我父親受你家中財富的誘惑,把我的願望毀了!」


大迦葉一聽大喜,即刻告訴妙賢,他也是厭惡愛染,樂於清淨修行,這是天意的巧合,他們可以照著自己的志願來做。


因此,新婚的夫婦,約定在房中鋪設兩張床,名義上是夫妻,但決不同床而眠。

 

 

守約十二年

   

既然做了夫妻,兩個人又不同床而臥,他們的父母隱約間知道此事,有一天特地到新房中察看,見到兩張床鋪時,父母就很不高興的說道:


「你們是剛結婚不久的夫妻,房中陳設兩張床真不吉利,我叫人來拆了一張!」
大迦葉不敢反對父母,但更加堅定了他們的約言和誓願。


大迦葉對妙賢說:


「我們不必灰心,房中這一張床我們可以輪流睡,初夜中夜妳睡的時候,我可以在室內踱來踱去或是修行,後夜你起來讓我睡,妳可以經行或打坐。」


妙賢很歡喜大迦葉的建議,但她卻說道:


「我們最好能早一點出家,免得五欲世間,處處都埋伏危機,誘惑人墮落!」


「我也這樣想,但父母雙親尚在,他們就我一個獨生子。忍耐著,我們的理想和志願終有實現的一天!」大迦葉安慰著妙賢。


這對新婚夫婦身雖在紅塵,而心樂清淨道業,彼此河水不犯井水,安安穩穩的度著時光。


有一天夜裏,妙賢睡在床上,大迦葉在室內來回的走著,忽然一條黑色毒蛇,正橫過妙賢的床下。大迦葉注意一看,妙賢的右手正垂在床下與毒蛇距離不遠,他很焦急的想,萬一她的手被毒蛇咬了怎麼辦?


就在十分危急的時候,大迦葉趕快用衣服先包裹了自己的手,然後再輕輕的將妙賢的手放到床上去。睡得很甜的妙賢,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醒,她非常驚訝,一個起身連忙坐起來,像是慍怒的樣子問道:「出了什麼事?為什麼要這樣?」後來經過大迦葉的解釋,她才放下心,並且很感激大迦葉。


悠悠的歲月,如此清淨的生活,他們繼續度過了十二年。

 

 

出家去修道

   

會者必離,生者必死,這是世間一定的道理,疼愛大迦葉的父母終於壽盡往生了。


在父母往生不久的一天,妙賢叫僕役去搾胡麻油,胡麻油裏有很多的小蟲在蠕動,妙賢聽到僕役們私下在說:「壓死這麼多的生物,不知將會受到如何可怕的果報?不過,這不是我們的罪過,而是主人的命令!」


妙賢一聽,頓時觸目驚心,叫他們停止搾油,一個人獨自的走進房中,把房門關起來,靜靜的思維。


這一天,大迦葉正好到田莊巡視,見到耕牛的辛苦,見到農人拼命的工作,田裏很多小蟲,被鋤傷腳踏,死的死,傷的傷,其狀甚慘。他看到這情形,越加厭惡起世間的生活。他想:「為了一己的生活,難道一定要讓這些人畜都受這種種苦嗎?不管什麼人,無論怎樣吃,也吃不了一升多的東西;無論怎樣睡,也睡不了六尺以上的床鋪。其他日用,只不過是一些多餘的浪費。現在就是為了那些無用的浪費奢侈,而摧殘這許多的人畜,殺害這許多的生命,這實在太不公平、太不合理了!」


大迦葉這麼想著,回到家裏見到妻子妙賢,也像有什麼懊悔的事情正在不高興。後來他們互說出自己的心事,彼此更加感嘆世間的悽慘、人生的無聊。大迦葉就向妙賢說道:「無論怎樣,我是決意放棄家庭去修道,因為在家好比被關在牢獄一般,有種種繫縛、種種苦惱。在家庭裏造業是沒有終了的時候,所以我要棄家去尋求人生的真理。到山林裏去修道,好像在虛空行走,沒有一點障礙。我要先去求師訪道,妳暫且留在家中,等我遇到賢明的老師時,再回來接妳一同出家,妳等著,我一定有好消息帶給妳。」


妙賢聽了,很敬佩丈夫的志願和感激丈夫的關懷。出家修道本是他們夫婦倆的宿願,為了父母,一等就是十多年的時光。


現在,大迦葉離家去修道了,他內心的歡喜,自不待言。

 

 

做了佛陀的弟子

   

大迦葉,現在正是三十多歲的年齡,據傳說,當他離家修道的那天,正是佛陀在菩提樹下金剛座上夜睹明星成正等正覺的時候。


大迦葉東南西北四處訪師求道,諸師所說,大都不能滿足他的所願。兩年後,他在鴛伽國時才有人告訴他說,釋迦牟尼佛是當今的大覺者,現在正帶領著舍利弗、目犍連、優樓頻羅迦葉等千餘人住在竹林精舍。他一聽很歡喜,便取道折返竹林精舍。


竹林精舍,是佛陀組織教團最初住的道場,在王舍城北門外不遠的地方。大迦葉到了王舍城,他不直接去訪問佛陀,只跟隨王舍城佛陀的信眾,每天去聽佛陀說法。他心裏想,如果不是真正的佛陀,一定不能拜他為師。在他認為,即使不能遇到佛陀,沒有老師,自己也可以修證到二乘獨覺的果位。


佛陀的說法,佛陀的德慧,漸漸打動他的心,有一天,他聽完佛陀說法後,想回城中,走近城門不遠的地方,多子塔邊,在一棵大樹枝葉交錯的下面,佛陀正在那兒靜坐。他臨走的時候,還見到佛陀坐在竹林精舍的法王座上,怎麼現在又會逢到佛陀?他看了又看佛陀肅靜和威嚴之相,好像一座金山,終於覺得應該向前禮拜。他在佛陀的座前合掌頂禮之後,非常感動懇切的說道:


「佛陀!請接受大迦葉的皈依,從此大迦葉是佛陀的弟子!」


佛陀知道大迦葉此刻的信念,說道:


「大迦葉!你真是我的弟子,我真是你的老師。在這個世間上,如果沒有證得正覺的人,是受不起你做弟子。你跟我來吧!」


佛陀靜靜的站起來,往竹林精舍的方向走去,大迦葉跟在佛陀的身後,他恭敬、感動、歡喜,不知不覺的流下了眼淚。


佛陀回過頭來看看大迦葉,然後說道:


「我很早就聽說過你,我知道你最後會到我這裏求道的,今天是你得度的日子,未來佛法的流傳,需要你的地方很多,為眾生以及為你自己,都要珍重!」


回到竹林精舍,佛陀為大迦葉剃度,又為他講說四諦十二因緣等法,佛陀的威德相好,佛陀的親切慈音,可以說,證悟的氣氛包圍了大迦葉。佛陀的教化,使大迦葉如同乾田遇到豪雨一般,在他剃度的第八日,他就開悟了。

 

 

為美麗悲哀的女子

   

大迦葉出家後一年,那是佛陀成道的第三年,佛陀接受父王之請與弟子一同回到故鄉毘羅衛城的時候,他也跟在裏面。後來佛陀回到舍衛國祇園精舍的時候,在許多追慕佛陀出家的釋迦族裏,佛陀的養母憍曇彌夫人(摩訶波闍波提),也被准許出家而成立了比丘尼教團。


因此,大迦葉想起了與妙賢曾經約定的事,從前女眾不准出家,這是沒有辦法向佛陀進言的,現在比丘尼教團成立,正可以了結當初和妻子的約定。大迦葉自從離家,已經過了三、四年的風霜和寒暑,三、四年來,不知妙賢是怎麼樣的情形?他靜靜的入定觀察,知道妙賢在恆河畔已做了外道的弟子。


原來大迦葉的妻子妙賢,自從丈夫去修道以後,她就獨自留在家裏等待丈夫的消息,歲月似流水般的過去,一月二月,一年二年,大迦葉的音訊杳然,她終於決意不再等待而出家了。她立定志願後,即刻把管倉庫的人叫來,將所有的珍珠衣寶,悉數分給親族、鄰里、家人,自己則走到恆河畔,禮拜在那裏修道的裸形外道為師。


妙賢做了裸形外道的弟子後,由於她的美貌,受了很多的凌辱,大迦葉知道她很殷切的等著他去迎接,他的確也急著想要把佛陀的真實之教,早點告訴他敬愛的妻子。所以他就把這個理由告訴一位比丘尼,拜託他去迎接妙賢,那位比丘尼很同情妙賢,不久就把妙賢迎來。


妙賢加入比丘尼的教團以後,因為她那天仙般的美麗,又成為人們捏造謠言的材料。她自己覺得很慚愧,悲嘆生為女身的缺憾,她從此就停止托缽,遠離大眾,不在人多的地方露面。


大迦葉很憐愍她,就求得佛陀的允許,每天將自己乞回來的飯食分一半給她吃。這件事讓比丘尼中,搬弄是非有名的偷蘭難陀比丘尼知道後,說出很多的壞話。她說:「那兩個人,據說在家中十二年間不曾共過床,但現在每天看他們那樣親蜜的分飯吃,我想一定有什麼私情在裏面。」


大迦葉聽後,在闊達的聖者的心海中本無所謂,但為了要激勵妙賢發憤修行,從此就不再理她。


是非罪惡充滿的世間,這麼一位清淨自守的聖者大迦葉,居然也有人為他造出桃色新聞,真是令人為他要大呼不平!


妙賢經此刺激,格外認真嚴厲的修行,整夜不睡,正意誠心,發露懺悔,終於開悟。她開悟後說:「斷除繫縛,完成淨行,該做的我已做完。」


佛陀後來還讚歎他說:「在比丘尼中,沒有一個能比妙賢比丘尼更通宿命的!」


大迦葉很歡喜,對於世俗的恩情,在他心中是絲毫的掛礙都沒有了。

 

 

舍利弗訪問

 

大迦葉從此以被人尊敬的聖者身分,出現在僧團中。


有一段時間,他和舍利弗同在王舍城附近的耆闍崛山修道。那時,有很多的外道向舍利弗尊者問難,他們提出種種的質問中,有問如來以後有沒有生死問題,要說以後有生死?還是以後沒有生死?或者以後既不是有生死,也不是沒有生死?


關於外道用四問方式來問難佛陀生死的問題,舍利弗尊者便回答他們,唯有這個問題,不能說如來怎樣。


外道不滿意舍利弗的回答,就譏諷道:「這幾個問題都回答不出來的人,怎麼敢稱是佛教教團的上座?所謂智慧第一者,恰如嬰兒一般。」


外道嘲笑著蜂擁的走後,舍利弗徐徐的站起來,穿過滿是綠色的森林,到不遠的石窟中訪問入定的尊者大迦葉。


舍利弗先把外道所問的問題,告訴大迦葉,隨後就問道:


「尊者大迦葉!佛陀為什麼對於外道所問的問題,不曾給過解答?」


大迦葉即刻回答道:


「如來的愛執已盡,心無煩惱,永遠解脫,他的證悟甚深廣大,是不能以迷情的四句所能問,也不能以言詞回答。唯有這個問題不應問,故如來不給解釋。」


舍利弗聽後很高興,便告辭回到自己修行的地方。


在諸大弟子中,常常互訴互督,互問互審,往復問答的切磋琢磨,所以,他倆的問答本不足奇,但對於大智舍利弗尊者所提的這個大問題,大迦葉能夠隨時答覆出來,由此可見,大迦葉的修道是何等的深遠!

 

 

度貧婆生天

   

有一次,佛陀和諸弟子在舍衛國的時候,王舍城的教區就由大迦葉主持,他經常出入王舍城布施福祉。他托缽的時候,是遠避富豪而選擇貧窮之家。尊者的心中以為,富人雖該憐愍,但總不如每日都要為生活憂愁的人可憐。


那些貧苦的人,因為貧窮而不能享受到五欲的快樂,雖然聞到正法很高興,但究竟不能獲得行布施的幸福。尊者大迦葉,那慈悲的心如流水一般,流注到這些可憐的人們身上。


在王舍城中,有位很貧窮的老婆婆,既無親戚,也無家可歸。白天,東街流浪到西街;晚上,隨便睡在小巷的角落。她身上穿的是以竹葉編織而成的衣服,只能掩蔽她那難看的裸體,當身體生起嚴重的病症時,她只能躺在塵埃中等死。有時,富家的傭人,將洗米的水汁倒在老婆婆的身旁,被飢餓所迫的老婆婆,趕快用破瓦片去接受那骯髒的米汁來充飢。


大迦葉知道這位可憐被貧病所纏的老婆婆後,特別前去訪問。老婆婆自從貧病加諸身上以後,從來就不曾有人訪問過她。尊者到時,她挺起病身一看,原來是一位很莊嚴的乞食比丘,難道比丘比老婆婆還貧窮?所以她就說道:


「我的身體被貧病所煎迫,塵埃草堆就是我的家,你看我沒有穿衣服就這樣躺著。在這國中,沒有比我再貧窮苦惱的人。唉!難道世上沒有一個仁慈的人供養你們沙門嗎?你為什麼要來訪問我?你應該先來設法救濟救濟我的貧苦!」


大迦葉回答道:


「在這個世上最尊貴最仁慈的人莫過於佛陀,或者是沐浴著佛陀教化的人!今天,我就是為了救濟你的貧窮,才特地來向你乞食。我也想用物質來幫助你,雖然這樣可以免你一時之苦,但那會更增加你的貧窮。不如你隨便把身邊的一點東西布施我,你以此功德,來世一定可以生在富豪的人家,或是生到天上,享受比較久的快樂。」


老婆婆雖為尊者的說教與慈悲所感動,但找不到一樣東西可以布施。老婆婆就傷心的哭泣著說道:


「偉大的沙門!你尊貴的教示深深的銘刻在我的心底,不過,你也知道我是一個貧窮下賤的人,我的身邊既沒有食物供養你,也沒有衣服可以布施你。」


「老婆婆!有意布施的,即非窮人;知道慚愧的人也就是穿著法衣的人。你既擁有這兩種稀世之寶,所以你決不是貧窮的人。看那些世上占有金銀財寶的人,不知道布施,不懂得慚愧,才是極愚癡極貧窮的人。」


老婆婆聽到這樣的教示,歡喜得幾乎跳起來,法喜洋溢在她的胸中,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她忘記了自己污穢的身體,竟將瓦片裏剩下的米汁,從竹籬上捧給大迦葉尊者,尊者也恭恭敬敬的把它接過來,為了避免她的疑惑,尊者立即把米汁喝乾,老婆婆內心歡喜無比。


沒有多久,老婆婆終於離開人世,往生忉利天宮,由於布施供養米汁的功德,她做了美麗的天女。有一次她念起前生的福業,想起大迦葉尊者的恩惠,曾下降人間將天華散在尊者的身上。

 

 

視察教團時的不滿

   

有一次,佛陀命令大迦葉到曠野城視察教團中的情形。朝晨,他著衣持缽入城,威儀嚴肅的行乞。


他經過幾條街道,發現人家見到他都把門關起來,他出城到鄉村托缽也是同樣的情況。他很懷疑,因為這裏過去佛法很興隆,為什麼現在人民對於比丘一點恭敬供養的心都沒有?


他找到過去認識的信者問道:


「佛陀離開曠野城還沒有太久,這裏還有比丘在教化,怎麼大家這麼快忘記對三寶的恭敬,連比丘托缽都不肯供養?」


那位信者回答道:


「尊者!自從佛陀走後,這裏的比丘幾年來大興建築工程,各自建築房舍,說是佛陀允許的。本來,若是修建講堂或精舍,以便弘法和集體共修,這是我們信眾應該護持的,但現時此間的比丘,都是為了個人的安樂,建築很多小小的僧房,挨門挨戶的叫信眾喜捨木料、磚瓦、繩索、運車等,信眾感到這樣的應付沒有窮盡的時候,因此城裏城外的人見到比丘就關門。唉!說來我們真對不起佛陀!」


大迦葉聽後,心中非常難過,他很快的回到王舍城把這種情形報告佛陀,佛陀馬上到曠野城召集這裏所有的比丘,教誡他們不應該強請人家做過分的喜捨。佛陀說:


「諸比丘!我的正法流傳,就要依賴僧團的清淨與高尚,人到無求品自高,你們不能向眾生有所要求,你們應該貢獻眾生,你們不能讓信眾看不起。你們重要的任務是弘法度生,不是為自己的住處打算。假若,你們為眾生建築說法的講堂,為僧團建築共修的精舍,而不是為了自己,我嘉許你們的志願!


「建築很多小的僧房,供養少數人的享受,這樣會分散教團的力量。門戶對立,各自為政,更容易增加自私的心理!」


佛陀向比丘們說後,回到王舍城,大迦葉留在那裏重新建立人民的信心。


尊者不為自己的住處,不為自己的生活打算,只是忙著把法喜之樂給人,等大家信解以後,他又出曠野城到其他的地方。以教團之禍為己禍,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後,馬上就離開,不為自己有所求而為法工作,他那種崇高的聖者胸襟與人格,實在是值得我們敬佩!

 

 

阿難贈缽

   

大迦葉尊者為法的真誠,很得佛陀的信任,佛陀對於他,其愛護是無微不至。


在佛陀的教團裏,有所謂六群比丘滿宿等,專門結黨犯惡,佛陀因此制下許多戒律。


有一個時期,是佛陀住在祇園精舍的時候,六群比丘們又在努力的蓄缽。缽有鐵缽和瓦缽兩種,但由於產地、質料、顏色等的不同,所以分別有鐵缽、蘇摩國缽、烏伽國缽、黑缽、優伽國缽、赤缽等六種。那些六群比丘,在這些缽中,務求好的缽,把它收藏在自己的房中,好像在開陶器店一樣。


這六群比丘,從早到晚,不知用功修道,把精神都集中在這些事情上。因為在實行托缽乞食制度的教團裏,是絕對禁止積蓄金銀衣米財物,所以他們就把興趣移向收藏古董的方面去。


因此,佛陀便禁止蓄缽,制定戒律,佛陀說,如果誰再蓄缽,就是犯尼薩耆波逸提戒(捨墮的意思)。


佛陀正要制定這條戒律的時候,阿難陀正獲得一個高貴的蘇摩國的缽,想贈送給大迦葉,但不巧得很,大迦葉遊化到別國去,暫時不會到舍衛國來。若是依照制定的戒律不可以蓄缽,則阿難陀就無法將這份禮物贈送給尊者大迦葉。阿難陀只得把自己的意思告訴佛陀,佛陀便問道:


「大迦葉來舍衛城的日子是那一天?」


「大概要十天內他才能趕來!」阿難陀回答。


佛陀就召集大眾,講說頭陀嚴正之法,並稱讚大迦葉奉行頭陀法毫無缺點,教六群比丘們要跟他學習。最後,由於阿難陀所說贈缽的事情,特將這條戒修改成在十日以內可以蓄缽。


由這件事來推想,我們大略可以知道大迦葉在佛陀心中以及在教團裏的地位是怎樣崇高了!

 

 

樂於修苦行

   

大迦葉一向是安心修習他的頭陀苦行。說起他的修習苦行,直到老年,無論在什麼情形之下,或是什麼人勸說,他都不肯中斷他的苦行。


凡是修習頭陀苦行的人,第一要選擇空閒的地方,第二要過托缽的生活,第三要常居一處,第四要一日一食,第五要乞食不擇貧富,第六要守三衣缽具,第七要常坐樹下思維,第八要常在露地靜坐,第九要穿著糞掃衣,第十要住於墳墓之處。修學頭陀苦行,就要過如此簡單的生活,也是清淨的生活。


對於大迦葉這樣的人,不去度眾生,而喜歡離群獨居,過苦行的生活,比較積極的比丘們總不太同情,他利人的悲心可以說值得人敬仰,但他弘法的熱情顯然是不夠。


除了佛陀,與外道辯論、教化僧團中諸比丘的大弟子,就是舍利弗和目犍連二位尊者,大迦葉是當佛陀與二大弟子在世的時期專心修道,期間或對在家的居士說法。當佛陀滅度後,能夠代佛陀統理大眾的實力,就是在這期間養成的,他如同巨鐘一樣,沈默的時候就沈默,但一遇到因緣,他就可以發出響亮的洪聲。


當初舍利弗和目犍連二位尊者,也曾勸過他忘去自我,發菩提心來從事弘法利生的真理運動,大迦葉總是堅定的回答他們說:


「關於弘揚正法、教化眾生,我實在是不行,忘去自我,多麼不容易啊!教導沒有信心或惡智的人,我實在沒有那種勇氣和毅力。我願意在自己的生活中,樹立起更艱苦的修行榜樣,讓後來者對於少欲知足的頭陀苦行知道尊重與實行。弘法利生的艱巨任務,全賴你們擔當了。」


聽了大迦葉話後的舍利弗和目犍連尊者,並不感到失望,反而稱讚道:


「長老能夠在這方面樹立法幢,也是非常難得,佛法是多方面的,各人可以依著自己的志趣實踐自己的理想,我們為長老祝福!」


大迦葉最不喜歡住在竹林精舍或是祇園精舍過團體的生活,他甚至厭惡那裏的和樂環境,他喜歡的是在露天靜坐、塚間觀屍、樹下補衣。他認為屍臭或骸骨,對於修無常、苦、空、無我、不淨觀等,才更合適。


大迦葉不怕狂風暴雨,不懼日曬夜露,他枯瘦的老年之身,總是住在深山叢林的樹下,或是白骨遍野的墓間,對於他的頭陀苦行,任何人勸說,他都不停止。

 

 

佛陀分半座

   

大迦葉的年齡終於漸漸的老了,可是他對頭陀苦行的生活,是越過越認真。


有一次佛陀也不忍他以衰老之年,還要生活在日曬夜露、狂風暴雨之中,想勸他中止苦行。


那是佛陀法駕住在鹿母講堂的時候,佛陀召見大迦葉,大迦葉穿著破衲衣,鬚髮長得很長,蹣跚的走來,這裏新皈依的比丘都不認識他就是大迦葉,看到他那儀容不整的形相,都投過來輕蔑的眼光,甚至有人向前想阻止他走近佛陀。


佛陀知道大家的心思,很遠的就招呼道:


「大迦葉!你來啦!我留了半座在這裏,你趕快到這裏來坐吧!」


諸比丘聽佛陀這麼一說,嚇了一跳,想不到這位老比丘,就是大名鼎鼎的大迦葉尊者。他向前頂禮佛陀後,退下幾步說道:


「佛陀!我是您末座的弟子,要坐在佛陀所設的座位實不敢當!」


這時,佛陀就向大眾敘說大迦葉廣大無邊的威德,並且說他有如佛陀修道相等的歷程,今生如不遇佛陀,他也可以覺悟,證得獨覺羅漢。


由這個事實,可知佛陀如何重視大迦葉尊者,甚至待他如賓,顯示他在教團中地位的重要。


佛陀告訴他,不要繼續苦行,把糞掃衣脫去,改穿信眾所供養的輕衣,靜靜的養老,不要過度疲勞。


雖然受到佛陀這麼高的慰勞,但他並不肯改變他的頭陀苦行,他向佛陀說道:


「佛陀!頭陀苦行在我並不以為苦,反而感到很快樂,我不為衣愁,不為食憂,沒有人間的得失,我只感到清淨解脫的自由。


「當然,有人說我這樣生活太著重自利,像舍利弗、目犍連、富樓那、迦旃延尊者等,他們負起代佛陀宣揚的任務,不懼阻難,不惜身命,推動著真理的法輪,使眾生普沾法味,同獲法樂。我雖然沒有那股為人為法的熱情,但我不會忘記佛陀對我的恩德,就是為了報答佛陀的恩惠,我才更要過頭陀的生活。因為眾生要能得救,全靠僧團的弘法,僧團中布教的弘法者,是人民的親教法師,他必須自身要健全,才能擔當弘法的工作,僧團本身如何才能健全呢?當然只有從嚴肅的生活中培養自己的德行。佛陀教法中的頭陀行門,就是一種最嚴肅的生活方式,能習慣於這種生活,便能吃苦,便能忍耐,便能甘於淡泊,一心一德,為法為人!佛陀!我為了直接鞏固僧團,間接的利益眾生,我歡喜願意不捨苦行,請佛陀原諒弟子的執著!」


佛陀聽後,非常歡喜,看看大迦葉,又看看諸比丘,說道:


「很好!諸比丘有沒有聽到長老大迦葉的話呢?將來佛陀正法的毀滅,不在天魔外道的破壞,而是在僧團的腐化與崩潰!大迦葉的話說得很對,要弘揚佛法,讓真理之光永照著世間,則必先要鞏固僧團,要鞏固僧團,就必須過嚴肅的生活,我的正法,如大迦葉尊者,就能負責住持!


「大迦葉!你好好去修道吧,我不勉強你,你可照你的意思去修行。要見我的話,隨時都可以來見我。」


佛陀與大迦葉,人雖二而心則一,師與弟子如兩個容器盛著同樣的水,一點不滯留而互相流動。佛陀待尊者如賓,如親友,但尊者從不忘以師禮對待佛陀,他們之間洋溢著師徒溫暖的情誼。


我們一說到佛陀或羅漢,大家都會自然而然的想像他們如同枯木寒岩般的冷酷,對於人間,一點人情都沒有,其實,並不是的,佛陀或羅漢,不執著世間五欲的愛染,高尚的情愛自然流露在其中。這種情愛,佛教稱之為慈悲。慈悲的根苗,是被盛在智慧的法船裏,如同磁石般的引度眾生,使他們朝夕能接觸到崇高溫暖的人格,改良自己的習氣。


蓊鬱蔥蘢的熱帶森林裏,娑羅樹的紅花盛開著,尤其是在夏天,晚上皎潔的月亮從樹梢間投射下銀色的光輝,就在這空閒寂靜的地方,大迦葉數十年如一日的修道,他那種崇高聖者的風範,彷彿還在我們眼前。

 

 

繼承佛陀的衣缽

   

歲月像石光電火般的迅速,佛陀應身化世的緣滿,就在佛陀八十歲的那一年,傳出了佛陀將要涅槃的消息。


在佛陀涅槃的這一年,先是目犍連為教殉難,然後是舍利弗回鄉入滅,現在佛陀又將涅槃,在教團中到處都是愁雲慘霧,為了正法流傳,以及僧團的領導,佛陀早就注意繼承的人選。現在的教團中,年老的大迦葉尊者,和年輕的阿難陀尊者,被公認為繼承佛陀最適當的人選。尤其是大迦葉尊者,所謂靈山會上正法眼藏付囑的拈花微笑,就是禪宗最初的典故。


佛陀在拘尸那迦羅城涅槃的時候,大迦葉正在北方的鐸叉那耆國領著五百比丘教化度眾,他得知消息後,非常的傷心,星夜領著比丘們來到拘尸那迦羅城,有的愁眉不展,有的伏地痛哭。


但在比丘中有一個是六群比丘之一的跋難陀,卻很歡喜的說:「你們何必要這樣傷心?佛陀涅槃後,我們才可以自由,他老人家在世的話,會拘束我們,會管理我們,他常常說我們這個不好,那個不對的,真囉囌,也真麻煩!現在他涅槃了,我們正可以輕鬆輕鬆呢!」


不等大迦葉的責罰,有一個比丘向前就要打跋難陀,大迦葉趕快阻止,並懇切的教示說:「現在佛陀進入涅槃,眾人因失去了皈依而傷感,愚癡的你,怎麼反而以此為樂?」


雖然是聖者的大迦葉,此刻也不由得心亂如麻,有時,他要像慈父教訓不肖的兒孫,言辭沈痛的對他們說教;有時像嚴師對待弟子,其威德嚇得人都不敢向他走近;有時又想到法藏的結集,應召集些什麼人參加,何人說經、何人持律,他都要考慮到,他要以長老的襟度,顧慮到大法的前途。


總之,大迦葉的心是沈重的。這時佛陀的金棺放在天冠寺裏,諸弟子有的圍繞著暗暗地哭泣,有的在上面灌注很多的香油,幾次的舉火荼毘,薪都不燃。七日後,大迦葉到時,金棺中佛陀的足伸出來,尊者不禁涕淚悲泣,合掌頂禮說道:


「慈悲的佛陀!偉大的救主!您放心,我們會依照您的足步來行!」


大迦葉說後,佛陀的足收進金棺之中,正在弟子們嚎哭聲中,佛陀就用三昧真火自焚荼毘了。


從此,大法流傳的責任,就由大迦葉尊者承擔起來!

 

三藏聖典結集

   

佛陀滅度後的九十日,結集法藏的典禮開始。


起初,大迦葉為了選擇結集的場所,費了一番苦心。竹林精舍、祇園精舍,都過於寬大,而且這些地方還有很多沒有離欲證果的比丘住著,最後他選定王舍城東南的大竹林中一個很大的石室,這個石室叫畢波羅延石窟。


在靜寂的林中,寬大的石室裏,正是塵外中的塵外。五百阿羅漢的聖弟子,公推大迦葉、阿難陀、阿那律、優波離、富樓那尊者等為上首。尤其是尊者大迦葉以首座的身分,在大眾之前數說阿難陀的六罪,責怪他尚未證得最高的聖果等,每一罪都下一籌,甚威嚴有如佛陀,一向如天之驕子似的阿難陀,在大迦葉之前,也不敢反抗,只得認錯。


大迦葉的偉大,由佛陀滅度,在那麼多聖弟子中,他能統理大眾,並沒有把教團弄得四分五裂一事就可以知道。在佛陀涅槃的時候,他的聲望和權威,實在是如同磐石的重要。


當佛陀在世時,那英才煥發的舍利弗和目犍連二大弟子,在教團中內外活動,做著佛陀的股肱時,大迦葉是默默的修道,就是有一些活動,都是很有限的。但到佛陀和二大弟子涅槃後,所謂水落石出,居然負責領導起教團來,由此可以看出他高深的修養,和寬大的度量。


尊者的作風是保守的,他沒有像舍利弗和目犍連尊者那麼有積極進取的精神,今日的佛教,退隱的、山林的、保守的、苦行的氣氛很重,受大迦葉的影響很大,這是不容否認的史實。


不過,大迦葉雖不能使波瀾化為平地,但無論什麼難關,他都能堅忍著,安然的度過。將佛陀的真理之光,像穩如泰山似的普照大地,流傳於無窮的未來,具有這種人格的,在當時的教團中,實在沒有一個比他更適當的人選。


從結集三藏的第二天起,由阿難陀誦經,優波離誦律,再由諸長老將所誦之經、律檢討修訂。所謂第一次結集三藏的神聖大業,就這樣的順利完成。
我們能承受佛陀的甘露法雨,我們能擁有如大海之多的聖典,我們得感謝大迦葉尊者!

 

 

龍華三會願相逢

   

結集三藏後的大約二、三十年,大迦葉忽然厭世起來,他想:「佛陀做了我的老師,像父母愛子似的,對我有如海一般深的大恩,我已為未來將大法流傳,總算報答佛陀的恩惠於萬一。現在我已老朽,像這樣老醜的身體,誰還愛著,不如早些涅槃為好!」


大迦葉的年齡,這時已超過百歲高齡,那是無疑的。


他即刻走到阿難陀住的地方,付囑法藏,要阿難陀繼承,後來他就躍身虛空,到佛陀的八塔一一供養禮拜。


回到王舍城,他曾前去向阿闍世王告辭,守衛的說國王在睡覺,他就逕往離王舍城西南八里多的雞足山而來。山有三峰屹立,成雞足狀。半山以上,是蓊鬱蘢蔥的樹林;半山以下,長滿了蔓草。


當尊者到達此山時,三峰裂開,自然形成他的禪座。他即刻以草蓆地而坐,並對自己說道:「我今將以神通力來保持這個身體,用糞掃衣來蓋覆他,等六十七億年後,彌勒菩薩降生成佛,我再去拜見他,協助他教化眾生!」說完後,雞足三峰就合起來,隱藏了他的身體。


阿闍世王知道大迦葉尊者入滅的消息,悲傷無比!馬上往見阿難陀尊者,要他同登雞足山一看,當阿難陀尊者和阿闍世王到達雞足山時,雞足三峰自然裂開,他們看到大迦葉尊者端然的入定,身上還蓋覆了曼陀羅華。他兩人供養禮拜退出以後,山峰又自然地合起來,他們回顧靜寂的林中,爾後六十七億年,尊者大迦葉將長期捧著佛陀的衣缽,在這山中等候彌勒尊佛的來訪,再把佛陀的衣缽傳給他,以這種遺風教化,令他們不禁欽佩萬分!


像這樣美麗、玄奧的故事,在很多經中都有同樣的記載。從這裏可以看出大迦葉偉大的人格,經萬劫而不朽!


有人說,偉人的精神進入造化的胸中,參入天地之至奧,而生命與無終的時間同樣的悠長!從尊者大迦葉的故事來看,尊者的生命固然是無窮無盡,就是佛陀的教法也將無窮盡的流傳下去!


大迦葉尊者的一生,是多彩多姿的,從他在樹下誕生,到雕塑金人求婚;從做十二年名義上的丈夫,到在多子塔邊皈依佛陀;大富豪的出身,而甘願修習苦行;靈山會上的拈花微笑,能繼承佛陀的法統;對大法的執著,到高齡一百歲的時候,都不放鬆一步;反對阿難陀參加聖典的結集,但到阿難陀開悟證果的時候,又自願再將法統傳給阿難陀繼承,這實在是一位偉大人物的一生,值得我們懷念,值得我們學習。


我寫到這裏,尊者的德相和風姿,彷彿朦朧的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祈禱:彌勒尊佛的龍華三會上,榮幸的能夠和尊者相逢,讓我來深深的向尊者敬禮!

 

阿那律-天眼第一

 

無憂的童年生活

   

在《阿彌陀經》裡記載著十六位大阿羅漢的名字,有一位阿藐樓陀,那就是阿那律尊者。


阿那律,生為王族的後裔,是佛陀的堂弟。佛陀的父親淨飯王往生以後,繼承王位的摩訶男大將,就是阿那律嫡親的哥哥。


童年的阿那律,是一個天真活潑的孩子,生來就聰明敏捷,對於音樂、技藝、有特別的天分,當他七、八歲的時候,在眾人之前,就能引吭高歌,並且還能有幾套小玩藝讓人取笑,他就是這麼逗人喜愛的孩子。


童年的阿那律,成天和宮女或一些王族兒童在一起嬉戲,春天花開,夏天清涼,冬天溫暖,日日、年年,就這麼打發時光。


在他七歲的那一年,凡事總喜歡和別人打賭輸贏,宮裡面有的是糖果餅乾,賭輸了他就拿餅乾給人,一天之間,常常要輸五、六次餅乾給人,他常向母親撒嬌,母親有時也沒法管教他。


有一天,他已輸了三次餅乾給人,他第四次向母親要餅乾時,母親就對他說:「已經沒有了!」但天真的他,竟不懂「已經沒有了」是什麼意思,他吵鬧著向母親要「已經沒有了」的餅乾,母親被他弄的啼笑皆非,只得把空盒子拿給他看,希望他知道今天真的沒有餅乾了,可是奇怪,大概由於阿那律的福氣,母親將空餅乾盒打開來的時候,裡面竟然是滿滿的一盒餅乾,阿那律很歡喜,他有了一盒「已經沒有了的餅乾」。


從此事以後,母親更不敢把他當尋常的孩子看待,她以為已經沒有了的東西他能夠要到,這一定是來歷不凡,將來一定會有很大的福報。


阿那律雖然聰明,但因為嬌生慣養,到他十五歲的時候,對於王宮以外的社會世間,仍然一無所知。有一次他和跋提、劫賓那在一起玩,談到「米是從哪兒來的問題」,劫賓那先說道:


「米是從洗米的缸中來的,有次我看到宮女在洗米。」


跋提搖搖手,表示劫賓那說得不對,他說道:


「米是從鍋裡來的,我看見宮女從鍋中把飯盛起。」


阿那律聽後,不贊成他兩人的話,他像很有自信,很懂得似的說道:


「米是從盛飯的黃金缽中來的,我們每次吃完了飯,宮女都是從黃金缽中添飯給我們吃。」


像這樣的說法,可見生為王孫的他們,對於社會認識的幼稚。


這些小王子,對社會雖茫無所知,但衣食住的物質享受,卻極盡人間的豪華。飯來張口,茶來伸手,他們就是如此過著無憂的童年生活。


十多歲的王子王孫,為什麼對世間的常識這麼膚淺?原來自從佛陀遊歷四門,感嘆生老病死怖畏,發願出家學道後,王宮就規定,年幼的王子王孫不准到宮外遊玩,生活在象牙塔中的人,就是有聰明智慧,也不會完全認識世間。

 

 

熱心希求出家

阿那律長大了,年輕的阿那律,長得儀表堂堂,他不再年幼無知,他逐漸懂得人生,認識世間,就在這時,佛陀成道,回到故鄉迦毘羅衛城說法教化,佛陀的感化力真強,沒有多久,很多王族人等都皈依佛陀,落髮出家。先是即將繼承王位的難陀出家,然後又是羅侯羅做了沙彌,這給一些年輕的王子王孫很大的震驚。阿那律就在這樣的情形下,立志要跟隨佛陀出家。


阿那律先找到哥哥摩訶男,他對摩訶男說道:


「哥哥!最近佛陀回來,我們釋種很多人都已出了家,做一個沙門,把佛陀的甘露法雨傳播四方,這是多有意義的生活。難陀放下嬌妻孫陀利,已進入僧團;羅侯羅那麼小,也懂得出家學道;我們兄弟二人,如果沒有一人出家,真難為情,哥哥!你的意思如何?」


英勇的王子摩訶男大將軍,已經為國家立下不少的戰功,他聽了阿那律的話,就回答道:


「弟弟!你的想法,和我一樣,我們兄弟二人,一定要有一人出家,我也想找你談談,今後父母請你孝養,讓我去跟佛陀出家!」


阿那律搖搖頭,對哥哥的話不以為然,他說道:


「哥哥!你不能出家,國家正需要你,雖然我也會些武功,但和哥哥相比,還差得太遠。請你允許我出家,我的性情比較適合過僧團寂靜的生活,我現在討厭煩囂,對王宮的五欲生活,實在很厭惡!」


哥哥經不起弟弟的勸說,只得認可,但佛陀規定,出家一定要經父母的允許,阿那律只得向父母苦苦哀求,希望父母能允許他加入僧團做一名比丘。


可是,父母愛子心切,任何阿那律怎樣請求,父母都不允准,阿那律曾三次請求,父母三次都拒絕。


後來,因為阿那律出家的志願太堅固,父母如果再拒絕的話,他只有絕食而死,父母沒有辦法,只得方便說道:


「你真要出家的話,你去和跋提王子商量,他願意出家,我就允許你和他一起出家,他如不肯,你就不要妄想。」


說到勸跋提王子出家,這是很不可能的事。誰都知道,自從難陀、羅侯羅出家以後,淨飯王已經立跋提為王子,他要繼承淨飯王統治迦毘羅衛國,他怎麼會出家?但阿那律聽了父母的話後,一點也不灰心,他很高興的去找跋提王子,請他一起出家,把做佛陀弟子的意思說了以後,他就一直望著跋提王子,等他回答。


關於捨棄人間榮華富貴的欲樂去加入僧團做比丘,跋提王子感到很為難,可是對於一向親密的阿那律,又不好意思完全推辭,他思索了好久,勉強說道:


「阿那律!出家做比丘,就不可再留戀世間歡樂,你我的年紀都很輕,這怎麼能夠做到呢?請你等幾年吧!讓我們再享受七年人間的歡樂,我再跟你去出家。」


跋提王子明明是用婉言拒絕,但阿那律再三說明出家也很快樂,從七年減到一年,從一年減到一月,從一月再減到剩下七日,阿那律見跋提王子允諾七日後一同出家,他這才歡歡喜喜的和他告別回家。


七日以後,他倆與阿難、提婆、婆娑、難提等一共七位王子,一起偷偷的離家出走,並且還帶了理髮匠優波離,追隨佛陀遊化的路線,到了彌那邑的阿劣林,脫下王子的衣服,叫優波離把他們七人的頭髮剃除。穿著袈裟,然後去見佛陀,佛陀並不立即允許他們加入僧團,叫他們住在一個空屋中,靜坐七日以後,要他們忘記王子尊榮的身分,然後才准他們出家,進入僧團。

 

 

拒絕少女的求婚

   

出家後的阿那律,聽經聞法,甘於淡泊的生活,對於佛陀的說教,總是很歡喜的奉行。
阿那律雖然沒有證果,但因有法樂支持著他,他為了要報答佛陀允許他出家的恩惠,他想作一次行腳,到各方弘法,佛陀很高興的鼓勵他,在佛陀的意思,弟子們能熱心弘法利生,從弘法利生的工作中,可以長養自己的信心,信心昇華,才可開悟證果。


年輕的比丘阿那律,有著莊嚴的儀表,優美的風采,他的皮膚是黃色,他的鼻子像鸚鵡的嘴,長得相好莊嚴。一次在弘化的途中,因地處偏荒,天色也漸暗,他只得向民間投宿。荒涼的鄉野,村莊也是疏疏落落的,阿那律投宿的這一家,院落很大,可是意料之外的,這一天,這一家沒有人,只有一個年輕的少女在家。


阿那律很猶豫,一個比丘投宿在只有一個少女的人家,不知可以不可以,因為當時佛陀制戒,好像沒有提到這一點,阿那律看看漸暗的天空,烏雲密布,像是要下雨的樣子,阿那律沒有再講什麼,只得住下來。


阿那律住下來不久之後,有一位年長的過路老人,也來借宿,可是少女拒絕他,對於年老的人這麼沒有禮貌,沒有同情,阿那律心中有些奇怪。


少女對阿那律很殷勤,拿茶拿水,問長道短,阿那律在屋內結跏趺坐,一心念佛念法念僧,希望早些天明,以便趕路。


夜半,燈光漸漸的暗淡,朦朧中,門聲響處,那個年輕的少女走到阿那律的床前,她溫柔多情的說道:


「你是一位沙門,我知道,對一位沙門有非非之想,真是罪過,但我見了你以後,我又無法壓制我對你的愛情。請你相信我,我不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孩子,近來很多有名的公子向我求婚,我都一一拒絕。但我看到你清秀的容貌,端正的行為,我現在不害羞的自願將身許你,請你以後就住在我家,我的父母一定也很歡喜。」


長得那麼英俊,又是王子出家的阿那律,對於應付女孩子的愛情,他是少許有些經驗。當他還沒有出家的時候,就有不少王族的少女包圍在他四周,向他求婚。雖然阿那律貌美,但他一向就知道愛情是一枚苦果,他不以情欲是快樂,他認為修道獲得安穩,才是真正快樂。


當女人燃起愛情的火燄時,是不容易熄滅下去的。阿那律只得把雙目緊緊的閉起來,不理睬她,使她羞愧而退。


可是少女以為阿那律不好意思,她更靠近一步,撫摸阿那律的手,阿那律仍然像高聳的山岳,巍然不動,少女甚至擁抱他,阿那律這才睜開眼來訶斥道:


「姑娘!你怎麼這樣不知羞恥?男女不應該如此胡來!何況我已是出家的比丘,你對我實在沒有禮貌!


「人間男女的愛情,是生死痛苦的根源,很多的煩惱、是非、糾紛,都是因愛情而起。我現在請你把情欲的烈火熄下,好好觀察自己的心。」


阿那律義正辭嚴的話,使少女羞愧得低下頭,終於她悔過的心生起,要求阿那律接引,皈依佛教,做了優婆夷。


男女相互吸引,這是人的習性,但修道者要能超越人性,才能接觸佛性。從此,阿那律就不再在在家人中借宿。

 

 

螺蝦蚌蛤愛睡眠

   

阿那律的道心很堅固,雖然美色當前,卻能坐懷不亂,其心地光明,就可想而知。不過,有一次為了睡眠,他曾被佛陀不客氣的訓誡過。


那是佛陀在講經的時候,大概因為阿那律昏沈疲倦的關係,他竟打起瞌睡來,佛陀望著他說道:「咄咄汝好睡,螺螄蚌蛤內,一睡一千年,不聞佛名字。」


旁邊的人,用手推了一下阿那律,他驚醒過來,佛陀向他道:


「阿那律!你出家學道,是為了畏懼王法,是為了恐怖盜賊嗎?」


「不是!」阿那律站起來,恭謹的說道。


「那麼,你為了什麼原因才出家學道呢?」


「為著厭離生老病死,解脫憂悲苦惱。」


「大家都讚美你不為女色破壞戒行,你現在像是很自滿,在我說法的時候,你也在睡覺。」
阿那律聽佛陀這麼一說,趕快跪下來,合掌說道:


「佛陀!請求你慈悲原諒我的懈怠愚痴,從今以後,盡形壽,我再不睡眠。」


對於肯認錯懺悔的弟子,佛陀一向很歡喜,阿那律發過誓願以後,佛陀又鼓勵安慰他,叫他好好用功,修行固然不能太緩,但也不能太急。從此以後,阿那律從清晨到黃昏,從黑暗到光明,他都用功辦道。


如此精進修行,一時都不肯睡眠,一天兩天不要緊,但日子一久,就算人可以勉強支持,但身體總會生病的,不久,阿那律因為不睡眠,眼睛病起來了。


阿那律因為精勤用功,而使眼睛生病,佛陀知道以後,很是掛念,有一天,佛陀找到阿那律,就很慈和的告訴他道:


「阿那律!和你講過,修行不及固然不行,但太過了也是同樣的不行。」


「我在佛陀的面前已經發過誓,我不能違背誓言!」阿那律恭敬而又堅決的回答。


「你不要掛念這個問題,眼睛要緊。」


佛陀雖然如此慈悲的開導阿那律,但阿那律仍不肯睡眠。佛陀只得又再方便的說道:


「阿那律!一切眾生都是要有食物才能生存,耳以聲為食,鼻以香為食,舌以味為食,身以觸為食,眼就是以睡眠為食,所以,你去睡,不要想其他問題,就是涅槃也要飲食。」


「涅槃吃什麼?」


「涅槃以不放逸為食!不放逸能到達無為的境界,無為的境界也是要以禪悅法喜為食。」


「佛陀!眼睛以睡眠為食,不過我不睡眠沒有關係,請佛陀放心!」


佛陀的慈悲,阿那律很感謝,但他不願違背自己的誓言,仍是不睡眠,佛陀看他那紅腫的眼睛,就去叫名醫耆婆前來治療,耆婆診治後,告訴阿那律,只要他肯睡眠,眼睛馬上就會好,可是阿那律就是不肯睡眠。


不久,阿那律的眼睛瞎了。


從這裏,我們可以看出阿那律尊者修道的決心,明知道眼睛會失明,他都不退願心,不肯違背自己的誓言,佛陀只說了一句話,他對於修道就那麼認真奉行,他對佛陀的恭敬,可想而知。

 

 

佛陀親為縫三衣

   

瞎了眼睛的阿那律,在僧團中生活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尤其對於乞食和縫衣,最感到困難。


不過僧團中很友愛,健康的人,在外面托缽回來,總將餘下來的分給有病的比丘,對於飯食,阿那律並不怎樣煩心,瞎了眼睛以後,什麼東西也看不到,阿那律正好不再被外境牽動心源,精誠一意的修道。


有一次,阿那律衣服破了,他幾次想修補,終因自己看不見而作罷。


後來,他的三衣實在破爛不堪了,有一次阿難陀經過他獨自居住的娑羅邏巖中,對他說道:


「阿那律比丘!你的三衣不補一下不行了,佛陀說,比丘的衣服新舊不要緊,但整齊清潔一定要注意。」


阿那律聽後,很安然的回答道:


「阿難陀比丘!我也曾試過修補衣服,但因眼睛失明,針線穿不進針孔,拜託你,如果你有時間,幫忙我做一套三衣好嗎?」


阿難陀非常歡喜的答應,並約定一有時間,就來為他縫製三衣。
阿難陀回到祇園精舍以後,正想找一些比丘幫阿那律縫衣,可是佛陀的天耳早就聽到他二人的對話,佛陀見到阿難陀時就問道:


「阿難陀!你怎麼不找我去幫助阿那律縫製三衣?」


阿難陀被佛陀意外的一問,趕快的回答道:


「佛陀!至尊至貴的您,弟子之間瑣碎的事怎麼敢勞動您?佛陀!我和比丘們都願意為阿那律比丘縫製衣服,我們預備馬上就去。」


「阿難陀!你不要這麼說,我和你們大家一樣,也是僧團中的一分子,我現在就隨你去,你不必再去叫很多人。」


對佛陀說的話,阿難陀非常感動,站在身旁的目犍連等聽了佛陀的話,也被佛陀深廣的仁慈心所感動,他們都願意前去幫助佛陀為阿那律縫製三衣。


佛陀到了娑羅邏巖中,對阿那律說道:


「阿那律!你把針線拿出來,我來幫你做衣服。」


聽了佛陀說話的阿那律!心裏很惶恐、驚慌,已經看不見東西的阿那律,眼眶中浮出幾滴晶瑩的感激淚珠,不知怎樣回答才好。


佛陀把針線穿好,又拿出布來剪裁,阿難陀等就幫著縫製。只花了一天的時間,佛陀就為阿那律將三衣縫好。


一個是老師,是福德圓滿的佛陀,一個是弟子,是瞎了眼睛的比丘,他們師徒間,老師的慈愛,弟子的恭敬,充分表現了佛教的師徒關係,身教重於言教,這是給千秋萬世後的大家,一個很好的榜樣。

 

 

婦女墮落的原因

   

阿那律眼睛瞎了,雖然心裏很光明,但對世間生活,一個不見天日的人,總有很多事情不能稱心如意,自從佛陀為他縫製三衣以後,佛陀很憐愍他,教他修習金剛照明三昧,不久,阿那律就獲證天眼通了。他自己的歡喜感激不說,佛陀的歡喜也自在心中,佛陀至此才放下心!


所謂天眼,就是不分遠近,不論內外,都能看到,失去了肉眼而證得天眼的阿那律,僧團中很多人都羨慕他、敬重他,這固然是佛陀慈悲威力的加被,但也是阿那律堅決的志願修行所成就的。從此,阿那律對於縫衣托缽不再煩心,別人不能見到的,他都能見到,《阿彌陀經》中,特把阿那律尊者的大名,(阿藐樓陀)列在聖弟子中。以他的天眼,可以見到西方有個極樂世界,從天眼阿那律的證明看來,使初學的眾生,對彌陀淨土,易於生起虔敬的信心。


阿那律的天眼,不但能見到極樂世界,更能見到地獄裡的種種情形。有一次,他見到很多婦女墮落在地獄中,他就跑去請問佛陀道:


「佛陀!我今天見到很多婦女墮入地獄之中,在我看,女人很容易信奉佛陀的教法,女人比男人更具有仁慈心,為什麼有那麼多的女人墮入地獄?」


佛陀回答道:


「阿那律!在我的法中,女人容易信奉,這是真實的,但女人容易造下罪業,這也是真實的。女人有三種心比男人大,第一、女人在早晨起身的時候,慳貪的心最重,希望全世界的財寶都能進她家中才好;第二、女人在日中的時候,嫉妒的心最大,她覺得全世界的人都會妨礙她;第三、女人在夕暮的時候,淫欲的心最強,她不時望著有異性隨侍在她的身旁。阿那律!婦女的慳貪心、嫉妒心、淫欲心,是最易招致她們犯罪的,這就是那些婦女們墮落的原因。」


因為阿那律的天眼,見到一些婦女墮落地獄,引出佛陀對婦女這一段說教,這正是給婦女一個反省的見證!


阿那律證得聖果,有了天眼,在僧團中已經成為上首的弟子,但他有一次和舍利弗尊者論道的時候,為了他證得天眼通,長老舍利弗竟給他一次不客氣的訓示,原因是阿那律請問舍利弗說道:


「尊者舍利弗!我以清淨的天眼,可以見到三千大千世界,我有精進不動的正念,現在,我的身體好像暢遊在寂靜的天地中,我的心已離取著,不再散亂,請問尊者,這就是離煩惱得解脫嗎?」


舍利弗尊者是僧團中第一上首的人物,他常常可以代佛陀說法,聽了阿那律尊者的話,他表示意見道:


「尊者阿那律!剛才你說你有見到三千大千世界的天眼,這是我慢心;你說你有不動的正念,這是掉舉心;你說你的心已離取著,不再散亂,這是狂妄心。以我所了解佛陀的教法,要離了我慢心、掉舉心、狂妄心,才能離煩惱得解脫!」


對於舍利弗所說的話,阿那律非但不生氣,還很感激舍利弗,他明白舍利弗尊者說的話,才是真正見道者能說出的。阿那律尊者就是如此虛心的人!

 

 

林中寂靜的快樂

   

有一次,佛陀住在俱眼彌,弟子中發生了強烈的爭執,佛陀對大家說長壽王忍辱的故事,要大家息諍,佛陀說:「用怨恨來止怨恨,是沒有止的時候,唯有用慈悲忍耐才能息滅怨恨的火燄。」


佛陀的話,讓很多人感動得去除瞋恚的心,但仍有小部分非法喜諍的人,對別人不肯讓步,這時,佛陀想起了忍讓謙虛的阿那律,阿那律此刻正在跋耆國的波利耶沙羅林中修道,佛陀就獨自信步的走去看他。


波利耶沙羅林,除了住著阿那律以外,還有跋提、劫賓那也跟阿那律在一起修行。這三人是伯仲兄弟,在家時感情很好,出家後感情也是很好,他們三人有一盟約,共同依止佛陀修道,一切遵照佛陀的指示修行。


此中阿那律尊者現在是獲證天眼的羅漢,跋提、劫賓那也在初出家的那年夏安居中開悟了,三位都是證果的聖者住在一起,其安靜和樂的生活,自不用說。


他們約定,平時不可以講話,五日召開一次會議,報告修行的心得,商討改進生活的內容。在平時,他們到外面托缽乞食,先回來的人,就要先敷床座,然後汲水,再拿出洗足的器具和抹腳的布巾,安置水瓶,托缽未吃完的東西要放在涼爽的地方,或放在沒有蟲子的水中,留給後面托缽回來沒有吃飽的人吃。


把一切都收拾好了以後,自己就可以淨手洗足,整理尼師壇,入室念佛念法念僧或坐禪。後回來的人,如果沒有吃飽,再吃前人餘下來的東西,如果說還有剩餘,要和前者一樣,放在淨地或無蟲的水中,把食器洗好,擦乾淨,放在另一個地方,然後打掃食堂,收拾衣缽,洗過手足後,把尼師壇展開,就同前回來的人一樣坐禪修行。就這樣一直到晚,先出定的人,就起來看看水瓶澡罐裏是不是還有水,如果沒有就去拿,假若一個人抬不動,就舉手示意,再叫另一個人幫忙,兩個人默默的抬去後,再靜靜的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們就這樣在這幽靜的林中過著如此平和的生活。


不喜歡住在瞋恚喧鬧地方的佛陀,為了懷念阿那律尊者,訪問到這平和的森林來,森林外,有一位看守山林的人,不認識佛陀,因為平時佛陀在各地行化,總是有很多弟子跟隨著,今天佛陀獨自一個人,不留意,都想不到是佛陀的光臨。守林的人向前阻止佛陀道:


「你不能走進這森林之中,因為裏面有三位聖者在修行。」


佛陀微笑著,安詳的回答道:


「請你去告訴他們說有人來了,他們必定很歡喜見到我。」


守林的人將此話前去報告,阿那律等三人一看是佛陀的法駕光臨,真是喜出望外,他們趕快的出來迎接,阿那律來接佛陀的衣缽,跋提敷好床席,劫賓那趕緊去汲水給佛陀洗足。佛陀被這三個虔誠的弟子迎接,洗好手足後就座,問起他們生活及修道的情形,他們據實的報告,佛陀聽了非常高興。


佛陀非常歡喜的說道:


「你們和和睦睦的修道,過著無諍的、平和的、安樂的生活,一心一德,一師一道,水乳交融似的和合,人生沒有比這更美滿的事。」


佛陀稱讚著他們,然後又進一步的說明自己過去修道的歷程來勉勵他們,從諍的漩流中,來到平和的僧團,佛陀非常歡喜,阿那律能意外的迎到恩師的光臨,真是喜在心頭,笑在眉梢。

 

 

感動群盜歸化佛

   

證悟天眼後的阿那律,並不是完全在深山叢林中忙著自了,他心中時常想著:「我今天能有這樣的法樂,都是佛陀的恩惠所賜給,為了報答佛陀,我們應該弘法利生,到沒有人佈教的地方遊化。」


外表冷靜的阿那律,內心有無限的熱情,國王的王宮、長者的府第,固然有阿那律行腳的身影,深山、村莊也不時見到阿那律尊者的教化。


占波國的摩那提那有一次患了重病,就是聽了阿那律的說法,放下憂悲煩惱,忽然好起來;對於病者,阿那律的說法安慰,往往有意外的效果,他也很喜歡探望病人。


除了病人歡喜阿那律外,對於感化兇惡的人回頭是岸,阿那律也很有辦法。


我們在前文說過,阿那律曾經投宿在一個人家,那個人家的姑娘,曾百般的引誘和糾纏他,他發願從此不再在在家人的家中投宿,可是這對一個在外行化的比丘,自然有很大的不便,不過,阿那律過慣了簡單樸素的生活,日中一食、樹下一宿,這在阿那律尊者,已經習以為常。


有一次,阿那律行化到一個鄉村中,那天晚上阿那律在村莊附近的一個樹林裏打坐,天空朦朧的月色,地上稀疏的樹影,流星劃過長空,徐風輕輕吹著,阿那律閉目冥坐,等待天明。


更深夜靜,阿那律和大地一樣,默默無聲,但是,遠處忽然有一群人影向他座處移來,阿那律想咳嗽一聲,可是那些人在他前面不遠處停下來,有天眼的阿那律注意一看,原來是一群強盜,他們正在分贓剛搶劫的東西,阿那律大聲的嘆了一口氣。


那些強盜知道有人,其中一個強盜說:


「糟啦!讓人看到了,真倒楣,我們趕快把他殺了吧!」


一群強盜都把雪亮的刀拿在手中。


阿那律就大聲說道:


「你們要殺我,你們就來吧,你們殺了我,自然也有人會殺你們!」


群盜聽了大驚,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其中有一個賊首,比較膽大,就問道:


「你是什麼人?黑夜之中破壞我們的好事!」


阿那律尊者莊嚴的回答道:


「我是沙門,我在這兒靜坐,說我看到你們做壞事倒是真,說我破壞你們的好事倒沒有。」


「你是不是要告訴官府?」盜首又問。


「我不會報官府,不過我要告訴你們,官府就是不知道你們的行為,因果報應也不會饒了你們,想到你們將來悲慘的下場,我真同情!」


阿那律的話,打動一群強盜的心,他們把兇惡的心一去,本來善良的本性現前,他們懺悔改過,又聆聽佛陀的開示,後來都請求阿那律介紹皈依佛陀,從今以後,洗心革面,做個好人。


第二天,阿那律叫群盜把搶劫來的東西還給人家,那些失去東西又再獲得的人,都感謝阿那律尊者,他們也皈依了佛陀,信奉了佛教。

 

 

修學八大人覺

   

阿那律一邊弘法,一邊還在修行,有一天,他在支提國的瘦水渚村中靜坐的時候,就思維道:「道,不是由貪欲得到的,是要由知足才能得到;道,不是在喧鬧的地方求的,是在閒靜處才能獲得;求道要精勤,要有正念,要有多聞和智慧才行。」
當阿那律這麼想著的時候,佛陀在婆奇瘦的鹿野園中知道他的心意,就特地趕來瘦水渚村讚歎阿那律的正思正念,阿那律又遇到一次佛陀親自駕臨看他的殊榮。


阿那律想把自己所思維的問題,請佛陀印證,請佛陀說出來,因此他就問道:


「佛陀!在六和敬的僧團中,忘記自私,忘記小我,這是我們應該做到的;對眾生要絕對慈悲,絕對仁愛,這也是應該知道的。但是,佛陀!在家學道的信徒很多,出家的而接近社會行弘法利生的弟子也很多,關於他們如何求得覺悟,進入涅槃,請求佛陀慈悲開示。」


佛陀很喜歡的講說八大人覺道:


「阿那律!你問得很好,你所掛念的都是學菩薩的問題,我為你說八大人覺,一切佛弟子都應該不分晝夜,至心誦念:


「第一、你們對世間和人生,應有無常觀、苦空觀、無我觀、不淨觀,要離生死,求得覺悟,就必得這樣觀察。


「第二、你們要知道苦的根源,就是由於對世間的貪欲不捨,你們要能少欲無為,才能獲得身心自在。


「第三、你們應該察審自己無厭足的心,終日在貪求造罪,若是能夠安貧守道,知足常樂,以求智慧為事業,這樣才能獲得平穩的生活。


「第四、你們切忌行善懈怠,有益於人的事做了不要灰心,息滅煩惱,降伏魔鬼,才能出離五陰三界的牢獄。


「第五、你們應該要明白愚痴生死的可畏,對於一切佛法要悉心研究,尤其自己明白道理以後,要發心教化眾生,給眾生快樂。


「第六、你們應該覺悟到貧苦的人,怨恨很多,學菩薩的人要給他們物質上的救濟,精神上的安慰,不要記著仇恨,不要怨怪別人。


「第七、你們生活在世間,不要被五欲的世間打敗,無論出家在家,總要不染世樂,過一種清淨高遠的生活。


「第八、你們不可作自了漢,你們要發大乘普濟一切眾生的心,寧願眾生得離苦,不為自己求安樂。」


因為阿那律尊者的請問,佛陀講完了這八種修學菩薩的問題,很多人照著這樣修行,都改善了生活,使生活獲得自在安樂。


有一天,阿那律在禪定中思維佛陀所講的八大人覺,他想:這個法,是少欲知足之法,不是不知足之法;是遠離之法,不是群聚之法;是精進之法,不是怠惰之法;是正念之法,不是妄念之法;是寂靜之法,不是愚者之法。


恩師與弟子,他們師徒之間的一唱一和,宇宙人生的真理,修行解脫的路徑,實在說,原來就是這樣。

 

 

晚年的雜事

   

在社會教化方面那麼活躍、在教團內又如此受到佛陀殊遇的阿那律,他的生命史一定有更多偉大而輝煌的事跡,我們現在無法加以敘述,只想到他和舍利弗、目犍連等諸大弟子,在僧團中有著同樣的地位!


關於阿那律尊者,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滅度的,現在無法知道了。不過,可以確定是,佛陀涅槃的時候,在拘尸那揭羅城娑羅雙樹間,阿那律尊者和阿難陀尊者都曾在佛陀涅槃的床邊。


佛陀在涅槃前,二月十五日的那天夜裏,西山上一輪滿月,分外的光明,在白色的樹林裏躺著八十歲的佛陀,四周圍繞的弟子很多,佛陀對大家作最後的遺教,夜靜靜的,大家呼吸都不敢出聲,佛陀叮嚀勸誡弟子們要持戒、要弘法、要修心、要護口、要忍辱、要少欲、要精進,這在《佛遺教經》裏,記載得很詳細。


佛陀講到最後,像很掛念的樣子,提出一個問題問大家道:


「諸比丘弟子!我對你們說的法,千萬不要忘失,我如良醫,知病說藥,服與不服,咎不在醫;我如善導,導人善道,行與不行,過不在導。諸比丘弟子!我所說的四聖諦十二因緣,是我所證悟的真理,這是世間的明燈,苦海的慈航,對四聖諦十二因緣信解不疑的人,就是他的入道之門,今我將要涅槃,你們如有疑惑,可速提出來問我,我當為你們解說!」


苦口婆心的佛陀,在靜靜的深夜裏,像這樣問了三次,大家都默默無言,沒有人回答,是佛陀將要涅槃的氣氛,鎮懾了諸弟子,也是諸弟子對四聖諦十二因緣都已深解不疑,他們都是跟隨佛陀多年的常隨弟子,對於根本的佛法,不會有不解的地方,這時夠資格在佛陀將要涅槃的時候,能和佛陀講話的天眼第一的阿那律尊者,就右膝著地,合掌恭敬,代表大家稟白佛陀道:


「佛陀!我們弟子都很信解四聖諦十二因緣是宇宙人生的真理,在這個世間上,太陽可以使其變冷,月亮可以使其變熱,雪山可以成為大海,大地可以變為廢墟,佛陀所說的四聖十二因緣的教法,不可令異!」


佛陀很安靜的聽著,臉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像阿那律尊者最後對佛陀所說的話,才能安慰佛陀四十九年行腳遊化的苦心!


佛陀涅槃後,五百位大阿羅漢在耆闍崛山大石室中集結三藏,阿那律尊者一定也在其中,關於他以後的事跡,就不見其流傳,真是非常可惜!


阿那律尊者有著堅強不移的意志,就因為一次瞌睡而受到教誡,到了失明的程度也不灰心,他那種精進的精神,實在崇高得令人感歎不已!失掉肉眼,而獲證天眼,安詳自在的修行,安詳自在的傳道,實不愧是教團上首的一人!

 

優波離-持戒第一

 

出身首陀羅族

   

優波離尊者能被列入佛陀的十大弟子之一,在階級森嚴的印度社會,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優波離出身在首陀羅族的賤族,命運注定他就是別人的奴隸,生為首陀羅的種族,在古印度是被認做「初生」的人,其受社會的歧視,好像一塊糞土,不值一顧。


首陀羅的人,在路上如遇到婆羅門和剎帝利,要跪在路旁讓路,如果偷看他們一眼,眼睛就會被挖掉,如果和婆羅門或剎帝利講說理由,就會被割掉舌頭,可憐的優波離,出生在首陀羅族中,就是過著如此悲慘的生活。


優波離的童年,唯一可給他安慰的就是他的父母,不管怎樣被人嘲笑、輕侮,父母愛子之心總不會比人稍差。


優波離從小就沒有受教育的權利,婆羅門教的摩奴法典,他雖然有心學習,但對生在首陀羅族中的他,這簡直是一種妄想。


當優波離長大以後,父母想讓他學一項手藝,以備將來生活餬口。在當時,政府的公職或商行的買賣,生為一個首陀羅族的人,無法參加,而且一個沒有受過教育的人,要想參加軍政商教的活動,也不容易。父母知道孩子的出路,唯有在農工、勞力、奴隸之中選擇其一,藉此度過可憐的人生。


起初,父母本想讓優波離學習耕種農田,但後來想到種田過於辛苦,而且種田需要大的力氣,從小生來瘦弱的優波離,父母怕他受不住而作罷,繼之父母想把他送去做工,為人趕馬拉車,但後來又想到馬伕和車伕的生活,起早帶晚,奔波勞碌,又捨不得讓孩子受那些辛苦。天下父母心,為了優波離的職業問題,父母真傷透腦筋!


為別人做奴隸,也要找個好主人,要想找到好主人,還得自己先學一項專長的技術,父母商量的結果,選來選去,就送他去學做一個剃頭匠。


優波離是一位很易於接受教導的孩子,他的天賦性情有虛心和服從的良好習慣,雖然是剃頭的手藝,不要多久,他就能把各種髮型,各種剃法,全都學會。


學會了手藝,父母又為他托人介紹,好不容易,迦毘羅的王宮,允許他前去剃頭理髮。
優波離雖然是一個理髮匠,但他的心地純良,本性忠實,終於獲得釋迦族的信任,讓他在宮中,專門負責為一些小王子們理髮。
像跋提王子、阿那律王子等,都是優波離為他們理的髮,這些小王子們見他理髮細心,不但很快,而且不痛,大家很歡喜他,他也很尊敬大家。

 

為佛陀理髮

   

優波離大約在二十歲左右的時候,還是一個小理髮匠,此時正是佛陀成道後的第三年,佛陀回到故鄉迦毘羅衛城的時候,大家就介紹優波離為佛陀剃頭理髮。


為佛陀理髮,讓優波離受寵若驚,他想到佛陀是大覺者,聽說有三十二相,佛陀的頭髮一定與人不同,他不敢為佛陀理髮,怕萬一有什麼觸犯怎麼得了。他竟然跑回家中,向母親訴說不敢為佛陀理髮的原因,出身於首陀羅族的優波離,從小就自卑感很重,佛陀,是王子成道的佛陀,他看都不敢看,哪敢為他理髮呢?


母親安慰他,叫他不要怕,告訴他佛陀很慈悲,還經常對苦難的人說法,佛陀不會有勢利的眼光,一定不會看不起首陀羅族的人。母親雖然這麼說,但優波離恐怖的心仍不能減少,母親沒有辦法,就告訴優波離說,明天去為佛陀理髮時,她要帶他去。


學會了理髮的手藝,去為別人理髮時,還要母親陪著去,這真是一個大奇聞!


從這裏我們不難想像優波離的個性與為人!


第二天,母親帶著優波離,先去拜見佛陀,然後就叫優波離為佛陀剃髮。


優波離謹慎、小心的、緩慢的為佛陀剃髮,他的母親在旁邊看著,理了一會,母親跪在佛陀面前問道:


「佛陀!優波離剃髮的手藝怎樣?」


佛陀經這一問,注意優波離一下,說道:


「身體好像顯得太彎了!」


大概是由於優波離對佛陀的恭敬,彎著腰,不敢直起來,但經佛陀這麼一說,他集中心力,據說他就有進入初禪的功夫!


過了一會,他的母親又跪下來問道:


「佛陀!此刻優波離剃髮怎樣?」


佛陀對於他母親的再問,回答說:


「現在身體好像又太直了!」


優波離被佛陀這麼一說,不敢妄想稍懈,一心一意,據說,他這樣就有進入二禪的功夫!


不久,他的母親再問:


「佛陀!現在優波離剃髮怎樣?」


佛陀不假思索的答道:


「入息太粗了!」


優波離一聽,竟想不要入息,把心力集中在出入息上時,據說,他這樣就已有了進入三禪的功夫!


最後,他母親又再問道:


「佛陀!現在優波離剃髮怎樣?」


佛陀回答說:


「出息太粗了!」


優波離竟然此刻一念不生,忘記手中的剃刀,據說,他此刻就有了進入四禪的功夫!
到了這時,佛陀趕快對身旁的比丘們說:


「你們來一個人,把優波離的手中剃刀拿下來吧!他此刻沒有想念,已進入第四禪,再過來一人把他扶著,不要讓他倒在地上!」


像這樣的記事,我們可以知道優波離對於自己的工作是如何的細心,每受人家的忠告,都肯認真的改正。因為他有多慮和嚴肅的性情本質,所以生活很容易受外人左右,在他身上,決不願給人有一句非的和惡的批評,故此,他後來被推為持戒第一,不是沒有原因。

 

 

先出家為師兄

   

佛陀回鄉,在王城中普灑法雨,種子入地,就會發芽生長,釋種的諸王子,聽了佛陀說法以後,有些竟然要跟佛陀出家。


王子當中,有的是獲得父母允許的,有的父母不准許,他們相約偷偷的出走,到尼拘陀樹林中找到佛陀,出了家以後再說。


就這樣,有七個王子要出家,跋提、阿難、阿那律、均在其中。為了出家必須要剃髮,他們不得不瞞著人把優波離帶去。在一個樹蔭下,優波離為跋提王子們剃髮時,眼淚就滔滔的流下來,阿那律看到時,他以王子的身分責問優波離道:


「你看到我們出家,應該歡喜才對,為什麼要流淚?」


優波離惶悚的回答道:


「阿那律王子!請您寬恕我沒有禮貌,因為跋提王子待我很好,現在他和你們一同剃髮出家,出家以後,一定雲遊四方,我就沒有辦法看到他,想到這裏,我才情不自禁的流下淚來!希望王子不要責怪才好!」


阿那律聽後,很是同情,對優波離安慰道:


「你不要難過,我們會幫助你的生活!」


阿那律說後,又回過頭來對大家說道:


「諸位王兄王弟!優波離服待我們很久,他很勤勞、忠實,我們今後出家,自然要把他的生活安排一下。這裡有一張毛氈,請你們把身上的裝飾品完全除下來放在上面,我們出家後用不著這些東西,就把這些東西贈送給優波離吧!」


阿那律的話,大家都非常贊成,他們立刻把上衣珠寶都脫下來送給優波離,並且叫他返回迦毘羅衛城,而他們都去找佛陀了。


優波離此刻本想回王城去的,但他忽然轉念想道:「現在如果我接受這些珠寶衣服回去王城的話,老王和釋迦族中的王公大臣,一定會怪我讓王子們出家而殺我,那麼,我怎麼能輕易的回去呢?而且,如此尊貴的王子都能捨棄世間的榮華而出家,何況像我這下賤的人,對世間還有什麼可留戀呢?我應該也去找佛陀出家!」


優波離這麼想後,下定決心,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一般,沒有絲毫猶豫,將珠寶衣服掛在樹上,任過路的人去拿,他要去出家!


他走了一程,想起他的出身,心裏忽然又悲哀起來,他坐在路邊流淚自語道:


「我怎麼有資格出家呢?他們都是王子,我是奴隸的身分,我怎能和王子一樣的去出家呢?」


他怨嘆世間的不平等,怨恨自己的命運不幸,正哭得傷心時,忽然耳邊有人問道:


「你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


優波離抬頭一看,見是舍利弗尊者,他揩拭一下眼淚,跪在舍利弗的面前問道:


「尊者!您是佛陀的大弟子,您隨佛陀回宮的時候,我就知道您,請問您,像我這首陀羅身分的人,不知可不可以做佛陀出家的弟子?我這樣的妄想真是太大了。」


舍利弗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優波離!」
舍利弗記起佛陀以前剃髮時,有一個理髮師青年曾入過四禪,想就是此人,當即說道:
「佛陀的教法,是自由平等慈悲的,不論智慧的有否,不分職業的高低,只要能遵守清淨的戒律,是誰都可以做佛陀的弟子,是誰都可以出家,是誰都可以證得無上的正覺。你跟我來,佛陀一定很歡喜的允許你出家,允許你做他的弟子。」


優波離很歡喜,跟在舍利弗的身後去見佛陀,佛陀很歡喜的為他剃度,為他授具足戒。「百川河水,同流入海;四姓出家,同一釋姓。」這是佛陀在法制上規定的精神,現在能由優波離的出家而實現佛陀的理想。


佛陀嘉許優波離說道:


「你很有善根,我知道你將來一定能宣揚我的正法。在你來此以前,跋提王子等已先來此要求剃度出家,我雖然已允許他們做我的弟子,但他們要經過七日的修行,等他們忘記王子的身分,真正知道是我的弟子時,我才允許他們剃度,他們才會有禮貌和你見面。」


優波離感淚涕零,他過去雖然替佛陀理過髮,但想不到佛陀是這麼慈悲,他發願今後要好好做佛陀的弟子,好好的跟隨佛陀學習。


經過七日,佛陀叫出跋提王子等七人和大家見面,在眾多師兄弟之中,他們意外的見到優波離的比丘相,大家都很驚奇,都躊躇不知如何對優波離招呼才好。


佛陀威嚴的對他們七人說道:


「你們躊躇什麼呢?出家學道之法,首先就是要降伏憍慢之心,我先許可優波離出家,他先受戒,你們應該向他頂禮才是!」


跋提王子等七人,聽聞佛陀說法後,都很虛心的向優波離頂禮,他們都覺得此刻出家的信心大為增強。相反的,這麼一來,優波離倒反而感到拘束不安。


佛陀對他說道:


「你應該以兄長的身分對待他們。」


優波離像平步青雲,感動得只是向佛陀頂禮。


一個被人認為下賤的傭人,出家後的名次在他過去服侍過的王子之前,在法上能受到和諸王子同等的待遇,在當時階級懸殊的印度社會,這是破天荒的事情。


優波離的出家,使佛陀制定的法制逐漸實現,在社會上儘管階級懸殊,在佛法僧的教團裏,卻沒有四姓的分別,優波離後來的成就,也沒有辜負佛陀准許他出家的恩惠!

 

 

一段本生譚

   

就在優波離出家的那年夏天,僧團內舉行安居的時候,優波離因精進修道而開悟了,因此,他自然的成為教團中的上首,受出家在家二眾的尊敬,當然,因為這個事實,使很多人驚奇,一個首陀羅賤族的人,他的根機是這麼敏銳,這不只是首陀羅族之光,而且也是佛教的平等之光。


佛陀為此,特別敘述了一段優波離的本生譚:


「過去,有兩個人,他們是朋友,都生在貧窮的家庭,不過,他們雖然貧窮,但沒有忘記布施行善,以這樣的功德因緣,後來再生的時候,一個做了國王,名叫梵德;一個生在有崇高名聞的婆羅門家,名叫優婆伽,優婆伽娶了一個年輕美貌的妻子,非常愛她。有一天,大概因為優婆伽對別的女子表示親切的態度被他太太看到,所以她很不高興,開始嫌惡起丈夫來,起初幾天是大哭大鬧,後來就終日不和優婆伽講話。


「心愛的妻子,她的疑心妒心是這麼重,優婆伽沒有辦法可想,只有悶悶不樂。春日花開,夏天炎熱,就是在夫妻不講話的這年春夏之間,妻子忽然對丈夫說道:


『請你今天到街上去買些鮮花回來,裝飾裝飾我們的房子!』


「多情的丈夫,聽到妻子的話,非常歡喜,隨即到市場裏買花,歸途中,正值火傘似的太陽照著大地的時候,因為重新獲得妻子的愛情,而充滿喜悅心情的優婆伽,在路上不禁就大聲唱起戀歌來。


「這時,梵德王正在王宮的樓閣上眺望風景的時候,優婆伽從王宮的城牆下經過,歌聲傳進梵德王的耳中,他聽了以後,覺得奇怪,心想:看他的裝束,是一個婆羅門身分的人,在這樣大炎熱天能悠然的唱著戀歌走路,他一定是很樂觀的人。國王一時的好奇心,就派人去把優婆伽叫來,兩人一談,國王大喜,願將很高的官位送給優婆伽,從此非常寵愛他。


「優婆伽受梵德王的信任,權威一天大似一天,到後來,人民有的只知道有優婆伽,而不知道有梵德王。優婆伽並不就此滿足,他竟想在梵德王睡午覺的時候,把他刺死,自立為王,當他有了這樣企圖的時候,有一天終於自己反省覺悟,深深的感到名位權欲的可怕,他把自己的惡念完全坦白的告訴梵德王,梵德王仍嘉許他的忠實,但優婆伽願捨棄權柄,懺悔出家,他修行不久,就證得神通!


「在這時,王宮中有位理髮師,名叫恆伽波羅,聽到梵德王讚歎優婆伽的出家,生起隨喜的心,他也發願出家,做了優婆伽的弟子,一心修道,終於同樣的獲得神通!


「優婆伽和恆伽波羅,同樣有了神通,同樣都是聖者,所以當有一天梵德王到高山森林裏供養優婆伽的時候,他頂禮以後,心想,對聖者不可以過去的出身來衡量,因此就以身作則的自己先向優婆伽頂禮,然後又叫跟隨的數百大臣,也向恆伽波羅頂禮。


「出身下賤的恆伽波羅,由於法的威力,能使國王向他跪拜。


「以上雖然是過去古佛時的往事,但法是永久不變的,在佛法裏無論誰的出身怎樣,這不是問題,開悟證果的人就應該受人尊敬,而證悟又是不分階級的!」


佛陀說到這裏,鄭重的告訴大家:


「當時的優婆伽,就是我身;理髮師恆伽波羅,也就是現在的優波離!」


像這樣單調的本生譚的故事,若是仔細的吟味,就知道他暗示的含義。為了權欲,生起殺害的心,當佛陀因中修行時也起過這種念頭,首陀羅族的賤民優波離,現在開悟證果,成為教團的上首,受大家的恭敬,這並不是首次,在過去世,他就有這樣的本因。
佛陀像這樣的說法,才能讓今人對優波離的疑念完全消除!

 

 

行化中的遭遇

   

優波離證悟以後,因其個性拘謹,對於生活上最注重行住坐臥的威儀,佛陀所制定的戒條,他都能一一遵守,從不毀犯,不久,在同學比丘中,他就被大家一致公推為持戒第一!


說起持戒,真實發心修道的人,對嚴持戒律的長老,當然歡喜恭敬供養,但那些不守規矩不持戒的人,就不會喜歡持戒的人,這是很自然的事。


因此,優波離在僧團中,有些人對他不歡迎,甚至也有批評他的人!


一個持戒的比丘,住在家中,恭敬他的人,自會跑上門來,若是出外遊化,不一定會受各地僧俗的歡迎。


有一次,優波離和一些持戒如法比丘到各處去行腳弘化,他們發揚持戒精神,對於訶責羯摩、驅出羯摩、依止羯摩、舉罪羯摩等的懺悔法,經常舉行,有一些比丘聽到優波離來,就非常不歡喜,他們商量說:


「現在優波離持戒比丘將要到來,他來了以後,一定會教誡我們什麼應作,什麼不應作,反而增加我們的疑悔,我們應該設去阻止,使他不要來!」


「當他來時,我們可以把門戶關起來,把臥具掛在門口,不理睬他!」


「當他來時,我們可以到別處去!」


優波離在各地,經常遇到這樣的情形,因此他決心不要到外面弘化,但佛陀又常常鼓勵他。
尤其有一次,有一位偷蘭難陀比丘尼,竟然當面罵優波離道:


「這不是真修道的人,專門喜歡興風作浪,為什麼要常常請問佛陀,這是二部僧持,那是一部僧持,此項應作,彼項不應作,使我們生活增加不少困難和苦惱!」


遇到這樣的情形,優波離總是行忍辱不睬他,一個持戒比丘,有真信仰的人,總是恭敬;表面上修行的人,總不歡迎。


佛陀很關心優波離,有些從各方遊化回來的比丘,佛陀見到時就會問他:


「你有見到優波離比丘嗎?」


「佛陀!我見到了,他正在各處弘化!」


「他行腳的地方,大家很恭敬供養他嗎?」


「佛陀!有些地方對優波離尊者的恭敬供養實嫌不足,在家信徒不知道他是持戒比丘,出家比丘總不願和他見面,甚至還有比丘起瞋罵他!」


「這是為什麼呢?」佛陀懷疑的問。


「因為和持戒比丘在一起,大家感到很多不便!」這位比丘誠實坦白的回答。


佛陀聽後,很不高興,馬上召集諸比丘,說明戒的可尊可貴,持戒的人,就像一盞明燈,品行端正,身心清淨的人自然歡喜在光明之下,那些為非作歹的人,才不要光明,喜歡黑暗!


佛陀又特地派人把那些對優波離無禮的比丘及瞋罵優波離的比丘尼找來,佛陀問道:


「你們對優波離比丘拒絕歡迎,甚至對他避不見面,瞋怒惡口大罵,真有這樣的事嗎?」


這一群比丘、比丘尼在佛陀之前不敢說謊,只得承認說道:
「佛陀!是真的,我們確曾對優波離比丘無禮!」


佛陀嚴肅的訶責道:


「你們真是愚痴,不恭敬持戒比丘,,還有誰可恭敬?戒是汝等尊師,戒在則法住,你們不對持戒比丘恭敬,就證明你們有非法的企圖!」


為了愛護持戒的優波離,佛陀非常不客氣的訶斥那些對優波離無禮的比丘及比丘尼,由此可知,優波離在佛陀心中,是占有如何重要的位置!

 

 

奉派去息諍

   

在僧團裏,依法修行證果的人很多,但犯戒的人也不少。像比丘中的迦留陀夷、提婆等,比丘尼中的修摩、婆頗、偷蘭難陀等,都是常常犯戒的,他們的惡行、惡名聲,常常讓佛陀煩心,佛陀總是勸大家以優波離持戒比丘為模範!


僧團本來是清淨和合的,但惡性難改的比丘,有時非法起諍,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影響大家的修行,也影響僧團的名譽,每當各地有僧眾間起諍事的時候,佛陀都要派一位上座長老前去調解糾紛,像這樣的人選,非但要德高望重,而且更要能明辨是非,主持公道的才行,各處的諍事,每次佛陀都是命優波離前往調解。拘眼彌國的諍事,沙祇園的諍事,優波離都曾做過和平使者,像和暖的春陽,他的光芒所照之處,那凝結的冰塊,自然就會溶解。


優波離跟隨佛陀,經常住在舍衛城的時候多,舍衛城的比丘很和合,因為大家常常親近佛陀的關係,一師一道,水乳交融,從來就不曾有過芝麻綠豆大的不愉快事情發生,優波離了解佛陀的心意,每當他奉命去息諍的時候,他有個原則:「彼處諍事彼處斷」,他不把共諍的話拿來這邊說,他不把起諍的人帶到這邊來,那裏的是非那裏了,他不會擴大諍事,他把諍的結解開,不留下痕跡!


像這樣的和事佬,真不愧是持戒的比丘,不愧是教團上首的長老!


曾經有一次,正是安居的季節,佛陀派他到沙祇國息諍,優波離就推辭不去,佛陀問他道:
「你為什麼不去呢?」


優波離覺得這次諍事,非要佛陀前去調解不可,他不好這樣要求,只得藉故推辭道:


「佛陀!我的袈裟僧伽黎很重,假若路上遇到雨,一時不易乾,再帶一件放在身邊,在安居期中,這又不合戒法,請佛陀慈悲,這次不叫我去好嗎?」


佛陀聽後,思索了一下,他希望優波離先去調查一下,所以就再問道:


「你此去要幾天才可以往還?」


「佛陀!如果是非要我去不可的話,從舍衛城到沙祇國要兩天時間,在那邊要停留兩天時間,回來也要兩天時間,總計要六天時間才可往還一次!」


佛陀聽後,點點頭,說道:


「從今以後,夏安居期中,比丘留衣二件以內,可以六天為限!」


為了要優波離去調查諍事,寧可將已制定了的戒條重新修改,這不是以法來遷就人,而是在法上優波離是如何的重要!


佛陀派優波離調查諍事,息滅諍事,而且好諍的比丘,佛陀總是叫優波離為他們作懺悔羯摩,優波離在事先總是鄭重的告訴大家:


「諸位大德!奉佛陀的慈命,要我為你們好諍者作種種羯摩,治擯汝等,到時候請你們不要怪我,不要心裏不喜歡!」


有些比丘聽到優波離這有權威的聲音,不敢再住在那裏,寧可他去,不再相諍,也不願給執法如山的優波離作嚴厲的羯摩,因此,一場諍事,往往化之於無形,這真是一位善於息諍的和平長老!

 

 

向佛陀問戒

   

在僧團中有著這麼重要地位的優波離,而且被公認為是持戒第一的尊者,關於戒法,他經常向佛陀請示討論,這在藏經的律部裏隨處可見,因為那都是片斷的,或者都是枯燥的戒條,我們很難用故事的體裁把它寫出,現在只能搜集一二,加以敘述,以此可去推想一斑。


在迦毘羅衛城的釋迦族,國中有一條法律規定,凡是釋迦族的女子,不可以嫁給別族,否則當治重罪。


這時,有一個釋迦族的黑離車女,年紀輕輕的,正是所謂花容月貌的時候,很不幸的是丈夫死了,年輕的女子,一旦寡居,難度晨昏的寂寞,恰巧不少異族的青年向她追求,黑離車女有心答應,可是丈夫的弟弟從中作難,想占她為自己的妻子。


是這位夫弟的品行不端,還是黑離車女的另有新歡,她再三不肯答應,夫弟非常氣憤,發誓說:


「她大概另有私情,我一定要把她殺死!」


夫弟在酒中放下藥料,黑離車女吃得爛醉如泥,夫弟就把她毆傷,向政府報告說:「這是我的妻子,她和外族青年私通!」


黑離車女醒來,知道有口難辯,有了這樣的罪名,必被處死無疑,她就乘人不備的時候,逃向舍衛城而來。並且在舍衛城跟隨比丘尼出家。


迦毘羅衛城釋迦族的政府,到處搜查黑離車女,都不知下落,後來聽到情報說黑離車女逃到舍衛城,他們即刻作書給波斯匿王道:


「我國有一個罪女她犯了國法,聽說她現在已逃亡到貴國,希望貴國能將黑離車罪女送還我國,以後貴國如有犯罪的人逃亡至我國,我國亦當送回貴國辦理!」


波斯匿王收到這封國書之後,就問左右道:


「黑離車女真的逃來我國了嗎?」


大臣們回答說:


「啟稟大王!黑離車女確實已逃亡到我國,不過,她現已跟比丘尼出家。大王當初曾有禁令,若人犯比丘比丘尼,當治重罪,現在她已出家,無論誰也不敢去觸犯她,請問大王,這怎麼辦呢?」


波斯匿王再三考慮以後,就作書回答說:


「黑離車女確實已逃來我國,不過,她現在已經出家,不可追罪,若有餘事,敬如來示。」


釋迦族的政府,接到這封回答,都憤憤不平,大家覺得,一個女人犯罪,都無法制裁,以後的國法還有什麼用呢?


為了一個罪女的出家,使兩國種下恨因,優波離知道後,就把此事請問佛陀道:


「佛陀!犯了國法的人,我們可以收她出家嗎?」


佛陀回答道:


「優波離!國法的合理不合理,那是人民與政府的事,假使犯了國法,在沒有宣判無罪前,僧團不可收她出家!」


那位收黑離車女出家的比丘尼,被佛陀嚴厲的訶責一頓,這不是佛陀不慈悲,不救罪人,因為在清淨的僧團,若犯了戒律,還是要被擯棄出去;犯了國法,自應受國法制裁,佛法不能包庇罪人,為了健全僧團,為了使戒法不抵觸國法,優波離和佛陀才作了如上的問答。


優波離有一次還問了佛陀一個有趣的問題:


「佛陀!比丘和比丘尼可以為社會男女做媒嗎?」


佛陀回答道:


「優波離!若比丘、比丘尼持男意至女邊,持女意至男邊,乃至介紹,這就犯了僧伽婆尸沙,需要悔過。」


「那麼,佛陀!僧團裏的比丘、比丘尼,對在家信徒的婚事,應該採取什麼態度才對呢?」


「不要多管!如果是合法的,可於佛法僧三寶之前為其證明!」


戒,就是防非止惡的意思,就是為了要規範身心的,而男女問題,是最易引起糾紛,最易給身心帶來煩惱與不安,所以持戒第一的優波離,向佛陀請示的戒律中,關於限制男女問題的為多。

 

 

慰問病人法

   

如何慰問病人?優波離有一次請佛陀詳細的解說過。


有病的時候,雖在病中,如何病得合乎戒法?問病的時候,如何問得合乎戒法?優波離很關心這個問題。


曾經,優波離跟隨在佛陀身後,見到一個病比丘臥在糞穢之中不能自起;優波離又知道有一次一個病比丘臥在路旁,有一比丘明明看見,卻特地繞道而行,不願看病,但佛陀制戒應看比丘病;還有,病了的比丘,以為不須持戒,就隨意行事。為了這些事實,優波離提問題請問佛陀道:


「佛陀!若有大德比丘病時,應該怎樣前去慰問看視?」
佛陀回答道:


「優波離!大德比丘生病的時候,不應該給他住在陋小的房中,應該住在陽光空氣流通的房中,他的弟子要常侍在左右,灑掃房中,插花燒香,隨時聽他的呼吸,若有同學比丘前來問病,應以飲食供養問病比丘,若有所問,病者應答;病人力弱,沒有精神講話,侍者代答。慰問時要能隨順說法,能為病人服務一切,能滿足病人所需飲食湯藥。若是在家信眾前來問病,請其坐後,即為說法;若有供養,即為念佛祝願接受。如病人要大小便利,問病者要趕快退出。病房中除有人侍奉外,門口亦應有人,不得讓人卒入。


「優波離!大德比丘病,應照此看視!」


「佛陀!小德比丘病了,請問您,我們應該怎麼樣來慰問看視呢?」優波離又請問佛陀。
「優波離!小德比丘病時,不應該臥於顯著的地方,不可以讓臭穢薰到房外來,他的師長或弟子都應該來看視,假使他沒有師長弟子,同住的僧眾應該差人看病,看病人數在三人之間,病人如要醫藥飲食,看病的人應該服侍供給,若是沒有,大眾應供給,大眾也沒有,應取病人有價值的衣缽易取飲食醫藥,若病人愛惜不捨,應稟告大德長老,輕語說法,使其開解,然後貿易,若無法貿易,大眾應乞化供給,如不能乞得,在僧食中應取好的給予,僧食中沒有好食,看病的人應持二缽到聚落中乞食,將好的供養病人!優波離!看小德比丘的病,應該如此!」


關於有病的比丘,他的飲食、湯藥應如何規定,甚至圓寂以後的遺物處理,優波離都曾請問過佛陀,他能對病人關心得那麼仔細,可見他慈悲為人的精神,這也就是持戒的精神!


一個出家的比丘,割愛辭親,遠離家庭故鄉,加入僧團,病了的時候,如果沒有人照應,當然很苦,但從優波離請問佛陀的話來看,生病不見得是苦事,因為八福田中,看病福田,是第一福田,師長、師兄、師弟、弟子都可以照顧他的,從優波離對佛陀的問話中,生病的問題,在僧團中可見是多麼重視了。

 

 

破僧與和僧

   

優波離站在他持戒的立場,關心法制的問題,關心男女的問題,關心老病的問題,尤其他最關心的是破僧與和僧的問題。


六和敬的僧團,戒和才能同住,一個持戒的比丘,最關心的就是僧團和合的問題。


有一次,佛陀住在舍衛城,優波離想到僧團的團結問題,就走到佛陀座前,頂禮佛陀問道:


「佛陀!請問什麼叫做破和合僧?」


「優波離!」佛陀喊了一聲,回答說道:「若大德比丘如法如律善解深理,諸弟子們無論是出家的或在家的,都應該禮拜恭敬隨順他的教導,若有人輕視、嘲笑、譏諷、毀謗,就是破和合僧;若在家信徒,對出家僧團,妄分人我,或在僧團中挑撥離間,或製造糾紛,是名破和合僧;若軍政大員,強以權力,干涉寺院,驅污僧尼,是名破和合僧。」


「佛陀!破和合僧的人有什麼罪過呢?」優波離又這樣請問。


佛陀沒有考慮就說道:


「優波離!破和合僧的罪過,一劫之中墮在地獄中受苦!」


「什麼叫做和合僧呢?」優波離問。


「優波離!禮拜、恭敬、隨順如法、如律的比丘,以及能夠發心助僧、讚僧、和僧,是名和合僧。」


「那麼,和合僧的人有什麼功德呢?」


「和合僧者的功德,一劫之中,升入天界享受快樂!」


和僧、破僧的功罪,優波離不是不知道,他要借佛陀的金口宣說,增強話的力量,他就是這麼一位謙虛、守法、明理的人,他的作風,他的態度,使我們對他生起無限的敬愛!

 

 

結集毘奈耶

   

在平時,能夠處理僧團糾紛,能夠為犯戒的比丘懺摩,能夠和佛陀問答戒律微細的地方,漸漸養成崇高聲望的優波離,在戒律方面,他已經成為權威。在僧團裏,佛陀說他是持戒第一,比丘們也公認他是持戒第一!


有些比丘和比丘尼,對戒律有不解的地方,請問佛陀又感到不便,總是請教優波離尊者,他像默默的大鐘,平時雖不多發議論,但一到叩打的時候,他就會發出洪亮的聲音。


優波離的一生,因為他是持戒比丘,所以和俗世的人士很少往來,他沒有到社會上去弘化,戒律是因僧團而設的,優波離的生活,從來也沒有離開僧團。所以關於他的記事,我們也只能限於僧團之中。


佛陀涅槃的時候,優波離大概已經有七十多歲的高齡,諸大弟子們在耆闍崛山的畢波羅延石窟中,由大迦葉為上首,公推阿難陀結集經藏,優波離結集律藏,但當請優波離結集律藏的時候,他謙虛的推辭道:


「我不敢擔負如此大任,請再推其他長老!」


大迦葉支持優波離,見他推辭,即說道:


「尊者優波離!請你不要客氣,雖然今日在座的五百人都是長老比丘,但佛陀當初授記你成就十四法,除佛陀以外,僧團中以你持戒第一,現在律藏還是請你誦出吧!」


優波離不再推辭,他先提出很多原則性的問題,要大家共同遵守,然後他就誦出律藏。
他升座誦律的時候,一一條目都說明此戒佛陀於何時、何地、對何人,以何因緣而制,以及犯了此戒有罪無罪的程度,參加結集的長老,對他的細心記憶,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個出身下賤種族的優波離,在僧團裏有那麼崇高的地位,實在不是偶然的,最後能由他主持結集三藏之一的律藏聖典,受著萬世人的敬仰禮拜,使苦難的民族增強了信心,使佛法的平等之光萬世千秋的照撫著一切眾生!

 

阿難陀-多聞第一

 

出家的因緣


當我執筆要寫下阿難陀尊者一生的事跡時,就自然的會記得文殊菩薩讚歎他的話:「相如秋滿月,眼似淨蓮華,佛法如大海,流入阿難心。」在佛陀所有的弟子中,相貌最莊嚴的,記憶力最強的,要算阿難陀尊者了。


關於阿難陀尊者,有著不平凡的一生,他對於當時的教團,對於今日的佛法,都有很深切的影響。


阿難陀和羅侯羅一樣,所謂童年入道,在他兒童的時代就加入教團,究竟是幾歲出家的,這很難考證,不過,據可靠的說法,他是和阿那律、跋提等一起出家的,最初釋種七王子出家時,阿難陀以最小的年齡,參予其中。


阿難陀的父親是白飯王,提婆達多就是阿難陀的哥哥,他所以能夠在童年時加入僧團,可以說就是佛陀的希望。原因是佛陀回鄉說法時,白飯王怕阿難陀會受到佛陀出世思想的影響,在見過佛陀不久後,就把阿難陀在到毘舍離國去,不讓他有接觸佛陀的機會,可是後來佛陀也到了毘舍離國,白飯王只得又把阿難陀帶回到迦毗羅城城。


說來真是不可思議的因緣,佛陀在諸王子中,最希望阿難陀能跟他出家。在有先見之明的佛陀心中想:「假如阿難陀出家,將來可以紹隆佛種,把佛法永傳於後世。」一個偉大的人物,在一生事業中最要緊的就是物色繼承的人選,加以培植,加以提拔,在佛陀成道後不久,他就選上了阿難陀。


佛陀得悉阿難陀回到迦毗羅衛城,也馬上就到達白飯王的宮殿,住在阿難陀隔壁的房間,房門和房門相連,阿難陀一見佛陀,就恭恭敬敬的禮拜,並且還拿了扇子替佛陀搧風,我們從這裏可以看出,在阿難陀小小的心靈中,早就有對佛陀恭敬的信心!
因此,一有機緣,阿難陀就和跋提王子等一同加入僧團,披剃出家。

 

 

幫助女人出家

   

在教團裏漸漸長大的阿難陀,有著溫和慈悲的天性,有著打動人心的俊容,他是教團裏裏外外最受女眾尊敬的人,對比丘尼,他盡心關切;對在俗的信女,他給予安慰。


假若沒有阿難陀,今日的僧團裡,是不是允許女人出家做比丘尼,那就難說。


說起女眾在僧團裏能允許依正法出家,那完全是阿難陀尊者的力量。


原因是聖母磨耶夫人的妹妹憍曇彌,是佛陀的養母,她看到佛陀成道的五年內,光是釋迦族中就有王子跋提、阿那律、阿難陀、難陀等皈依佛陀剃度出家,王孫羅侯羅也做了沙彌,夫君淨飯王也駕崩了,她思前想後,感慨萬千,大概是她的善根發芽,她要求佛陀允許她在僧團中如法出家。


憍曇彌第一次請求,佛陀沒有考慮就拒絕她,她又兩次、三次的請求,都被佛陀拒絕。後來佛陀怕姨母的糾纏,就帶領弟子往距毘舍離不遠的那摩提尼精舍去教化。


憍曇彌夫人不因佛陀的拒絕而灰心,她集合了和她有同樣想法的五百名釋種女眾,剪去頭髮,赤著腳,離開迦毘羅衛國,往毘舍離追趕佛陀。據說迦毘羅距離毘舍離有兩千里以上的路途,住在深宮中的她們,連上下樓都會覺得疲倦,現在變成三衣一缽的比丘尼,赤著腳趕二十天以上的行程,因此驚動不少路旁的人,他們帶著好奇心來看這些花容月貌的比丘尼,有的人甚至預備很多食物給她們帶著,終於她們趕到那摩提尼精舍。
當她們到達精舍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不慣於走路的她們,這時已喘不過氣來,她們疲倦憔悴的徘徊在精舍門外,不敢進去。恰巧,阿難陀剛從裏面出來,看到憍曇彌等五百女眾,都穿了比丘尼的服裝,滿身灰塵,滿面淚痕,對人間有豐富感情的阿難陀,嚇了一跳,他問她們道:


「妳們是為了什麼?」


憍曇彌夫人回答道:


「我們是為了求道,割愛辭親,棄家遠來請求剃度,佛陀再不允許,我們就死在這裏不回去!」


憍曇彌的話,使阿難陀深深的感動,他也不住的流下眼淚來,安慰她們道:


「妳們放心吧!我只見到妳們這樣,心中就非常難過。你們在此等一會,我為妳們請求佛陀允許。」


年輕而又富於感情的阿難陀,把憍曇彌等五百女眾的願望,告訢佛陀,並請求佛陀可憐她們,允許她們出家。


佛陀拒絕道:


「我可憐她們,但為正法流傳,你去替我回絕她們吧。」
阿難陀不肯去回絕,他仍向佛陀稟告道:


「佛陀!如果是別人我可以去回絕,但對方是佛陀的姨母,假如非要拒絕她不可,一定會發生不幸的後果。她們說,就是死,也不回去。」


「阿難陀!僧團中是不允許女眾出家的!」


「佛陀!難道佛法有男女的分別嗎?」為了替女眾講話,阿難陀在佛陀座前,真是鼓足了勇氣。


「阿難陀!我的法,天上人間都一樣,我不揀別男女,就是一切眾生,我都平等看待。女眾可以和男眾一樣照我的法信仰、修持、證果,但不一定要出家,這是法則問題,不是男女平等問題。女眾出家,好像良田中生長了稗草,會傷害收穫的。」


有遠見的佛陀,他的話,是有深長意義的。當然,照人情說,是應該允許女眾出家的,不過,照法理來說,兩性要共同在一起修道,那是很困難的事。智慧與情愛是背著路走的,或許有人為了情愛而棄道不修,佛陀所以不准女眾出家,也就是為了這一點。或者,佛陀以為女眾虛榮心、憍慢心比男人重,才以不允許出家給她們一個教誡。


看見佛陀那麼堅決的拒絕,溫和得從不曾違背過佛陀一句話的阿難陀,他流淚頂禮說道:


「佛陀!難道您忍心見她們白白的死去,不能慈悲的伸出救援之手來嗎?」


佛陀感到世間上法和情有時候是不能兼顧的,佛陀更知道由於眾緣和合的關係,世間上沒有清淨常住不壞的法。佛陀沉默了一會,終於收回自己的主張,像是不得已的向阿難陀說道:


「實在是沒有辦法,你去叫她們來吧!」


佛陀的慈命一出,阿難陀歡歡喜喜的急忙出去傳報這個喜訊,憍曇彌等五百女眾聽了都歡喜得流出了眼淚。


見了這五百女眾的佛陀,像和平常不一樣似的有一個掛心,佛陀允許她們出家為比丘尼,但要她們對比丘能奉行八敬法。


因為阿難陀的幫忙,比丘尼的教團終於成立了,憍曇彌對阿難陀很感激,她懇切的說出自己的歡喜道:


「阿難陀!我們能奉行這八敬法,就好像佳人獲得美裝。」


阿難陀就是這麼一位肯幫女眾忙的人,今日僧團中能允許女眾出家,這都是阿難陀的功勞。


女眾,應該感激阿難陀。


阿難陀有功於女眾,所以女眾也對他特別有緣,他是最受女眾歡迎的人物!

 

 

摩登伽女的誘惑

   

阿難陀年輕貌美,因此所引起的麻煩也很多,有一次阿難陀持缽到舍衛城街上乞食,歸途中經過一口井旁,有一個首陀羅種姓的姑娘正在那裏汲水,他覺得口渴,就走上前去說道:


「姑娘!請布施我一瓢水!」


姑娘抬起頭來,一看是一位莊嚴的少年比丘,並且她認識他是阿難陀,她看看自己的裝束,很害差的說道:


「尊者!我並不是憐惜一點水,我實在是一個下賤的種姓,怎有資格供養你?」


阿難陀一聽,就安慰她道:


「姑娘!我是比丘,沒有貴賤上下的分別心!」


姑娘很高興的把剛汲上來乾淨的水供養阿難陀,阿難陀喝過後,說聲謝謝,就靜靜的走開了。


正在情竇初開的妙齡姑娘,情不自禁的目送著阿難陀的背影,那王族出身的崇高儀表,那溫和的語言,像是在她白紙般的心靈上濃濃的畫了一筆,永遠無法擦掉。甚至她妄想到假若能夠嫁給他,不知多麼的幸福!


姑娘回到家裏,就像失魂落魄一樣,茶飯不思,懶於工作,整天睡在床上沈思妄想。母親問她,起初她不肯說,再三追問,她要求母親請阿難陀到家裏來,她希望他能做她的丈夫。母親想想也沒有辦法,已經出了家的比丘,而且是王族的種姓,怎麼可以招贅他為婿?但心愛的女兒不能不顧,她請了會念魔咒的外道,想等阿難陀出外托缽經過她門前時,就以魔咒迷惑他。


魔咒有靈感沒靈感這是不知道的,但阿難陀不能忘記這位姑娘也是真的!他經過她家的門前時,姑娘向他微笑,向他招手,他就昏昏迷迷的進入姑娘的家裏,姑娘又喜又羞不知所以,這時的阿難陀想到自己是受過具足戒的比丘,他憶念起佛陀,佛陀的威力加被到他,智慧頓然生起,像是給佛陀如風一般的護著,他回到祗園精舍去了。


第二天阿難陀靜下心來,在城裡托缽,奇怪的是那個姑娘穿著新衣,掛著花鬘,站在路上等候阿難陀,她一見阿難陀,就像飛蛾追隨燈火一般,一直跟在他的身後不肯離開。阿難陀急得沒有辦法,回到精舍告訴佛陀,佛陀叫他把姑娘叫來,佛陀要親自和她講話。阿難陀只得又回到門口,見到那個姑娘,阿難陀就問她道:


「你為什麼老是跟著我?」


「你真傻,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佛陀說要見你,叫你跟我來!」


一聽到佛陀要見她,她的心裏一驚,但是為了要獲得阿難陀,不得不鼓起勇氣去見佛陀,佛陀見到她就說道:


「阿難陀是一個有修行的人,要做他的妻子必須先要出家修行一年才行,你願意嗎?」


「我願意,佛陀!」姑娘意外的覺得佛陀真慈悲,這麼容易就成全她,她也就很快的認許!
「依我的法出家,必須要父母的允許,妳能叫妳的父母來為妳證明一下嗎?」


佛陀沒有為難人,佛陀的條件都很容易做到,姑娘隨即回去把母親找來,母親在佛陀座前也歡喜說好,讓姑娘先出家修行然後再和阿難陀結婚。


姑娘為了想做阿難陀的妻子,非常高興的剃髮染衣,做了比丘尼。她很熱心地聽佛陀說法,也很精進的遵照佛陀的指示修行,在比丘尼的教團中,和眾比丘尼們共同經營著佛化的生活。


姑娘欲海痴情的心,一天一天的平靜下來,還不到半年的出家生活,使她知道過去執著愛情是可恥的行為。


佛陀常常宣說五欲是不淨之法、眾苦之源。愚痴的飛蛾,自己投火燒死;無知的春蠶,自己作繭自縛,去除了五欲,內心才能清淨、生活才能安寧。


現在的她,已經體會到自己迷戀阿難陀,完全是不善不淨的思想。她很後悔,有一天,她跪在佛陀座前,流淚懺悔著說道:


「佛陀!我已從夢中醒來,我不會像過去那麼愚痴胡來,我此刻所證悟的聖果,或許超過阿難陀比丘,我非常感激佛陀,佛陀為了度化我們這些愚昧的眾生,真是用盡種種的苦心與方便!今後我願永遠做一個比丘尼,踏著佛陀的足跡,做一個真理的使者!」


佛陀懇切的教化,終於打動了她那敏感的少女心,醒悟地回到清涼的天地,成為一個模範的比丘尼!


這位姑娘的名字,就是有名的摩登伽女,佛陀讓一個下賤的首陀羅種姓的女孩子出家,在階級森嚴的印度社會,消息傳出去以後,不少人批評反對,但大聖的佛陀,反而說出四姓平等的主張,百川流入海洋,四姓出家同為釋氏,摩登伽女為了愛戀阿難陀的英俊,而轉禍為福的佳話,在僧團中留下千古的美談!

 

 

對比丘尼說法

   

因為阿難陀的俊貌多情,不但在俗的女眾追求過他,甚至連出了家的比丘尼戀慕他的也有。


阿難陀對女眾的出家,盡心幫忙,加之他的人緣好,所有的女眾,尤其比兵尼對他特別恭敬。有時他和大迦葉尊者同在行化的途中,路過比丘尼的蘭若,比丘尼們總是先請阿難陀開示,然後再請大迦葉,可是論大迦葉的年齡、法臘、戒行,總是強過阿難陀,但比丘尼們不管這些。


出家的生活,在心裏好像有一個戰場一樣,那就是理智與情感交戰的戰場,理智戰勝了,可以成佛作祖;情感戰勝了,仍然是凡夫俗子。假若說,要求每個出了家的人,都像枯木死灰的樣子,沒有一點人間的情感,那是不可能的。


住在祇園精舍裏的一位年輕的比丘尼,見到阿難陀那瀟灑文雅的神態,日裏夜裏,一刻不能忘懷,可是,中國的古語說,男女授受不親,何況是嚴格的僧團?這一位比丘尼雖然默默的戀愛著阿難陀,但她怎樣也無法突出那禁戒的範圍,除了偷看阿難陀幾眼,其他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有一天,這位年輕的比丘尼病了,她請人帶了一個口信去對阿難陀說:「尊者!我現在生著大病,恐怕是沒有好的希望了,請求尊者慈悲,前來看我一次!」


像這樣可憐的要求,最使阿難陀動心,第二天早晨,他就在著衣持缽出外乞食前,順便去看她,她衣服不整的躺在床上不起來,見到阿難陀走近時,她用多情的眼睛,眨都不眨的注視著他,阿難陀見到她那含情的姿態,已明白一切,他馬上轉身就走,不好意思再看她,她見到已經來了的阿難陀,不說一句話回身而去,一定是不滿意她的行為,她馬上生起慚愧心,趕快起床,著衣敷坐具,追上阿難陀,請他就坐,阿難陀坐後,就開示道:


「妳不可以用不淨的東西來養身,不可以憍慢養心,不可以存碰觸之想、淫欲之念,妳病了,把身心安住於無所求的境界,你就會痊癒了。」


年輕的比丘尼,像是忘記她已經出家的身分,仍然低著頭,含情脈脈的說道:


「我不是不懂你的道理,沒有好吃的、沒有好穿的,我都能忍受,唯有對你的情愛,我怎樣努力也抑制不住。人,為了保身安心,不能不有所求!」


「你千萬不可這麼想,人求衣食住是為了保身,保身是為了修道,修道才能安心,忘道而求身上不實的欲樂那就錯了。商客塗酥油於車,但無染著之想,只為了使車轉動;生瘡者塗酥油於身,並非為飾身,也非為欲樂,只是為治瘡而已!我們養身安心,要斷欲念,離樂想,遠離有漏心,求真實之道,不可為虛幻無常之法所迷!」


比丘尼聽後,深深感動,息滅愛欲之念,獲得法眼。

 

 

分餅的流言

   

阿難陀了為女眾的事,常常為自己招來麻煩,被人嫉妒、被人批評,佛陀為了他,也常常煩心。


不過,他和迦留陀夷不一樣,他不去找女眾,而女眾常常來找他,他對女眾有著純潔的感情,而沒有愛慾的念頭,我們從他對比丘尼的開示就可以知道。


可是,不管你對女眾有怎樣純正的念頭,在教團中,好像凡牽涉到女眾的事,總不是光榮的事,因為男女相愛,雖不是什麼大的罪惡,但總是不淨的行為。


有一次,佛陀住在舍衛國的時候,有一個檀越做了很多糯米糕前來供養,佛陀叫阿難陀將米糕分給諸比丘,阿難陀分好以後,還剩下很多,佛陀就叫他再分給舍衛城中貧苦的人!


阿難陀遵照佛陀的指示,召集貧苦的人前來領糕,這一集合,就有好幾千的窮人,阿難陀看看人數,再看看米糕,一個人分一個是沒有問題。


阿難陀在分糕的時候,其中有一個裸形外道的美麗少女,正當阿難陀要分給他的時候,真不巧,有兩個糕黏在一起分不開,阿難陀沒有辦法,就把它當做一個分給他,這本是無心的事情,可是給慣於說人是非的人看到這情形,就引起了他們很大的譏嫌,一面嫉妒,一面好奇,好多人都在議論紛紛的說著:「英俊的阿難陀,將雙份的米糕分給漂亮的少女,難道他們很早就有了特殊的交情?」


阿難陀聽到別人這麼說,心中非常不高興,想到人言可畏,真不知如何做人處事才好?尤其是做一個修行的人,有很多吃虧的地方,社會上的人,以為修行者應該忍辱,他們總喜歡用冷嘲熱諷來傷害修行者的心!


佛陀常常教誡弟子們要避免社會譏嫌,尤其是男女問題,不管你的修行怎麼好,若人批評與女人有染時,你就不能揚眉吐氣,事實上還沒有證得聖果的修道者,說完全不會被女色誘惑,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修道者對於愛欲的防線比較堅固,警覺性比較堅強,阿難陀常感到為女眾苦惱,有一次他在靜處思維的時候,想道:「世人都是由愛欲而生的,每日的生活也是在滾滾的愛欲中而不知厭倦,人們一面自己喜歡追求愛欲,一面又喜歡嘲笑別人與愛欲的關係,愛欲為人間帶來苦惱,帶來紛爭,佛陀常常訶欲,實在是有甚深的道理。」


阿難陀從來不曾這麼認真的想過這個問題,這次為了多分一塊米糕給一位美貌的少女,引起了譏嫌,他才如此痛切的思維這個問題,到了日沒時,他就起坐,徐徐的整衣,來到佛陀的面前,把自己的感想告訴佛陀。佛陀聽了以後,還說了一段他往昔因中的事:
「阿難陀!你說得不錯,人們浸在欲海中不知厭倦,在過去世中,有一位名叫頂生的國王,以正法治民,不用刀杖而能降伏惡人,可是他不能滿足有限的國土,於是設法征服他國,到處都有人稱讚頂生王的德化,國土人民的欲望滿足了,各國的佳麗,任他選擇,他又為美色所囚,很多美女日夜侍候他,他還不滿足,想把別國的國王刺死,把王后奪來,就因為貪欲無厭,沉迷色海,王政日弛,終於民怨沸騰,政權崩潰,悽慘的度過了晚年!


「阿難陀!欲的無止境,其害如此,所謂頂生王者,便是我的前生。」
聽了佛陀開示以後的阿難陀,也知道像他這樣溫和的人,對於愛欲問題,是急需下工夫遠離的!

 

 

做佛陀的侍者

   

因為阿難陀在佛陀心目中是紹隆佛種的人,可是他的女難特別多,為了讓阿難陀把持自己,專心修道,佛陀就想叫阿難陀做自己的侍者。


這是佛陀成道的第二十二年,佛陀已經五十三歲了,那時佛陀正住在竹林精舍,阿難陀被選為佛陀的侍者。


在這以前,佛陀初成道不久,曾有舍利佛和目犍連侍奉過佛陀,後來那迦波羅比丘也侍奉過佛陀,可以說,二十年來,佛陀沒有常隨的侍者,侍奉佛陀都是由諸比丘輪流。


大概由於佛陀漸漸年老了,需要一個常隨的侍者,諸比丘弟子們就集合一起,公推一位能侍奉佛陀的人做侍者,這次集合的上首弟子很多,在這些人中,憍陳如首先站起來自薦佛陀的侍者,他是五比丘之一,是佛陀習苦行時跟隨的舊臣,可以說他是有比丘的第一人,他的年紀雖高於佛陀,卻有著終生侍奉佛陀的赤誠,但佛陀不允准他,佛陀說他的年紀已老了,只要自己照顧自己就好,後來還有好多位要求准予做侍者,佛陀都叫他們各處去弘法而辭謝之,這時目犍連知道佛陀的意思,他和舍利弗來勸阿難陀道:


「阿難陀比丘!佛陀的意思是要你做他的侍者,譬如樓閣東面開窗,朝日必定先照到西壁,你年輕有為,聰明溫和,我們希望你能夠承擔!」


阿難陀聽後,以任重而推辭,經過目犍連、舍利弗的勸說,阿難陀提出三個條件:


一、佛陀的衣服,無論新舊,他不要穿著。
二、如有信眾請佛陀應供,他不侍奉前去。
三、不是去見佛陀的時候,他不去見,此外都願侍奉佛陀。


目犍連和舍利弗把阿難陀的意思轉呈給佛陀,並向佛陀轉達阿難陀的條件,佛陀非但沒有生氣,而且非常歡喜的讚歎道:


「阿難陀真是有品格的比丘,他提出的要求,是為了避免譏嫌,是必要的預防。因為阿難陀比丘是怕別人批評,說阿難陀是為了穿衣才侍奉佛陀的,阿難陀是為了食物才侍奉佛陀的,他知道預防,才有這樣的要求。」


從此阿難陀做了佛陀的侍者,這時他的年齡也只二十多歲,在他侍奉佛陀二十七年的歲月裏,他都遵照佛陀的意旨行動,依教奉行,跟隨佛陀的身後,到各地弘化,以這樣的因緣,如大海似的佛法,完全流入阿難陀的心中。


年輕的阿難陀,每天跟隨著佛陀,女難是少有了,他儼然成為佛陀與諸比丘之間的調和者。


在僧團裏,他經常保持著謙虛、虔敬、慚愧的心裏,不少的信眾,因為阿難陀的關係而皈依了佛教,雖然阿難陀遇到不少女難,大家對他有過非常不利的批評,可是一到他負擔責任時,就修養得更成熟了。

 

 

友情法愛

   

已經做了佛陀的侍者,但還沒有開悟的阿難陀,在僧團中,大家把他當做上首一般的尊敬,尤其他那溫和的性格,使接觸的人,都有如沐春風一般的感覺,他和人相處,從不揚己之長,顯人之短,他總是隱惡揚善,盡力幫助人,盡力給人方便,就是有時和外道談論到佛法,也只是限於顯正而不是破邪,他從不願割人的肉而補自己的膚,他像和暖的春陽,慢慢的溶解冰塊。


阿難陀住在竹林精舍時,曾使俱迦那外道不敢提出問題來向僧團問難,在瞿師羅園的時候,他曾感動旃陀外道,歡歡喜喜的奉行佛法,阿難陀雖不和人滔滔雄辯,但從他在外道中的知名,由此可知他的攝受力。


因為阿難陀的人緣好,在俗的朋友,在僧的比丘,和他交往的人很多,他肯聽人說法,也肯說法給人聽,佛陀曾說過,阿難陀一見到人的容貌與風采,就能預知其人性情,他對在俗的人,像慈母一般的愛護,對於上首的長老,他是如父親一樣的敬重。


阿難陀有一位在俗的舊友盧夷,住在波婆城,有一天,佛陀帶領弟子們光臨時,城中的摩羅族都很高興的歡迎,並且相約說,哪一個不出來歡迎佛陀,就罰他黃金百兩。盧夷對佛法毫無信心,除阿難陀外,他不尊敬任何一位出家人,甚至連佛陀在內。


可是,這一天,盧夷跟在歡迎佛陀的行列中,阿難陀一見,很驚奇的問他,他說是為了怕罰百兩黃金才跟著來歡迎的,阿難陀一聽,很是掃興,但他仍很熱情的和他招呼,不過,在到達後不久的休息時,阿難陀把盧夷的為人說給佛陀聽,佛陀很同情,說他可憐,命令阿難陀把他帶到面前來,佛陀對他開示很多話,他終於心開意解,發心皈依三寶,受持五戒。


後來盧夷常以衣服、醫藥、臥具等等供養佛陀。本來就是老朋友,現在又是同一信仰,使阿難陀把他的家看做自己的家一樣。


有一天,阿難陀少一件衣服穿,就去盧夷家中要,真不巧,那天盧夷不在家,阿難陀想,既然來了,總不能空手而回,他就不客氣的叫盧夷的妻子把衣箱搬出來,隨便拿了一件回去,後來盧夷回來聽到妻子說起,他馬上跑去訪問阿難陀,他說:

「你為什麼不選一件好的衣服,偏偏拿那件粗衣?」

阿難陀回答說:

「好的衣服,我現在不需要,我把那件衣服做了浴巾替你送給上座的比丘去用了。」

他倆的感情是如此的親密,當然教團裡有一部份人反對這種無拘無束的態度,可是,佛陀卻不曾阻止阿難陀的這種行為。

做了侍者的阿難陀,雖然不像舍利弗和目犍連有那麼活躍的進取精神,但也不像大迦葉那麼保守,因為溫和的人,他的性情,總是中庸的為多。

阿難陀曾協助佛陀將為了愛欲要還俗的掘多比丘勸回來,並且鼓勵他修行,使他證果;他曾調和過僧團的爭執,使爭執不下的人復歸於好,他曾在祗園精舍和舍利弗論道,研討「滅」、「六觸」等問題;在巴連弗城和跋陀羅談說各種問題;在俱睒彌國為諸比丘說修道的要點;在東園曾代佛陀應比丘之請前去說法;他讚歎目犍連的孝心,宣揚富樓那的說法。在教內教外,他對人的法情友愛,充份的表現出他已盡了大弟子的任務了。

 

 

最大的憾事

   

阿難陀一生的遺憾,恐怕要算他有一位哥哥提婆達多了。


提婆達多也是當初七王子出家之一的王子,或許他是為了湊熱鬧才出家的,而不是真正發心出家,所以出家後他不安心修道,專門顯異惑眾,並想求得神通。


做哥哥的提婆達多,和做弟弟的阿難陀,完全是兩種性情,提婆達多生來本性就是具有野心而不安本分的人。佛陀曾勸他還俗做在家弟子來護持佛法,千萬不可在僧團中惹是生非,但他不肯接受佛陀的忠告。


他要佛陀教他學習神通的法門,而佛陀叫他先要淨化身心,不要貪求神通,因為神通不能代表德行。當佛陀拒絕他後,他很不服氣,就要求舍利弗、目犍連等大阿羅漢僧教他求學神通法門。舍利弗等知道他的習性,也加以拒絕,只教他觀察佛陀說的苦、空、無常、無我的道理就好。


提婆達多叛逆的心逐漸擴大,他覺得不害死佛陀,不能發洩胸中怨恨,今後也不會有他的天下。


有一次阿難陀跟隨佛陀經過耆闍崛山下,適巧被在山頂遊玩的提婆達多看到,他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就用巨石從山上推下來傷害佛陀,雖然他見到嫡親的弟弟阿難陀跟在身後,也沒有一點同胞之情,就將巨石推下,佛陀沒有躲讓,阿難陀則奔逃到很遠,大石滾在佛陀的身旁,過了一會,阿難陀才慌張的前來問佛陀道:


「佛陀!沒有什麼事吧?這可能又是我哥哥提婆達多想來殺害佛陀,我真難為情,佛陀的處境太危險了。」


佛陀安詳的回答道:


「阿難陀!用暴力或陰謀危害佛陀,這是不可能的。過去提婆達多派惡漢行刺,後來又放出醉象來蹴踏,現在是投下巨石,你不要難過,各人造業各人當,佛陀的處境不危險,我看危險的是你,你看你剛才的樣子。」


阿難陀的修養到底不及佛陀,他羞澀的笑道:
「我剛才慌張恐懼的樣子,給佛陀看到了。」


佛陀也笑笑,用手拍拍阿難陀,然後又再前進。


在投石事件後不久,有一天阿難陀又隨侍佛陀出外行化,在路上遇到提婆達多帶領很多人迎面而來,佛陀很快的避開道路,走另外一條小徑,雖然一向溫和的阿難陀,此刻也激動著情緒,怏怏不樂的說道:


「佛陀!您為什麼要避開提婆達多呢?他是佛陀的弟子,難道佛陀還要怕他嗎?」


佛陀知道阿難陀心中不平,安慰他道:


「阿難陀!我不是怕他,不過我不要和他相逢,何必同愚人見面呢?如同打惡狗,惡狗更是狂吠,他現在滿懷著邪念,不要理睬他,不就好了嗎?」


師父讓路給弟子,就是在今日,像提婆達多這樣的弟子仍然很多。


阿難陀聽了佛陀的話,心中雖然仍是不平,但也沒有再說什麼。


有一次,提婆達多來擾亂佛陀的道場。佛陀在靜室裏靜坐,他就在集會所大聲的說道:
「你們相信我的人站過來!」


佛陀的弟子們沒一個理睬他,他對阿難陀斥責道:


「阿難陀!你是我的弟弟,你也敢不相信我!」


一向溫文儒雅的阿難陀,此刻已到了忍無可忍的程度,也不客氣的回答道:


「今天是你幸運,若是尊者舍利弗和目犍連在座的話,一定不會容你放肆,佛陀此刻已在靜坐,請你不要吼叫,你這麼兇惡,想到你未來不幸的果報,我真為你憂愁!」


提婆達多大怒,他幾乎要動手打阿難陀,但當他看到從來沒有如此震怒的阿難陀後,竟不敢把手伸出去,只得不聲不響的走了。


不久,提婆達多的惡報現前,很悽慘的死去,但在阿難陀的心中,總覺得有這麼一位哥哥,是終身的遺憾!

 

 

夢的預言

   

阿難陀做了佛陀二十七年的侍者,他很能觀機,當比丘、比丘尼以及在家信徒來參拜佛陀時,他總能安排適當的時間。尤其遠道而來求見佛陀的比丘,在未見佛陀之前,他們總歡喜先和阿難陀談談,因為阿難陀對他們有親切的慰藉。比丘尼最歡喜聽阿難陀的教誡,當阿難陀說:「各位!好好的遵守聖戒吧!」她們總歡歡喜喜的接受。在家男女信徒,也喜歡聽阿難陀說法,阿難陀總是教他們尊敬三寶,受持五戒,侍奉雙親,供養僧團。在家善男信女愛聽他講而不願他沈默,他還是沒有開悟的人,就已經具備有這些美德。他跟隨佛陀在各地弘法,時光迅速,轉眼間已是五十多歲的人了。


有一天,佛陀在舍衛城的普會講堂對波斯匿王說法時,阿難陀的面色現出憂愁的樣子,佛陀問他為何如此,阿難陀說出他在一夜之中,夢見七項稀奇古怪的事,才會心裏有些驚慌。佛陀又問道:


「你是夢見哪七事呢?」


「佛陀!我第一個夢,是夢見大江河海,都被烈火焚燒起來,並且火燄直衝天上!」


佛陀聽後,面色一變,像有所感觸似的解釋道:


「阿難陀!聖者本不必說夢,但你的夢確實奇怪,大海江河被火焚燒,這是象徵著未來僧團中的比丘,惡逆盛,善心少,取得供養,復起鬥爭,這就如澄清的淨水,變成了火燄一般。你的第二個夢呢?」


「佛陀!我夢見太陽將沒,娑婆世界一片黑暗,天上沒有一個星星!」


已經將近八十歲的佛陀,很感慨的解釋道:
「阿難陀!佛陀不久要涅槃了,諸大弟子也都會涅槃,這表示人天的眼睛即將消滅。你第三個夢呢?」


「佛陀!我夢見比丘不依佛制披搭袈裟,出家僧伽墮落陷坑,在家人踏在他們的頭上!」


佛陀喟然的嘆息一聲,說道:


「阿難陀!這是暗示未來比丘開演說經大會,口頭宣講,並不奉行,他們互相嫉害,不畏因果,終於墮落,白衣乘機上座,輕蔑僧寶,他們走進寺院,誹謗比丘,毀壞塔寺,你第四個夢呢?」


「佛陀!我夢見比丘法衣不全,躑躅在荊棘之中!」


佛陀像有些激動,說道:


「阿難陀!這是說未來的比丘,捨棄法衣不穿,棄戒樂俗,蓄養妻子,這真是大法的不幸!你第五個夢呢?」


「佛陀!我夢見茂密的森林中,有很多的山豬爬掘著旃檀大樹的樹根!」


佛陀像憂愁的樣子說道:


「呵!這是說未來比丘只為生活打算,販賣如來,鬻經為生。你的第六個夢呢?」


「佛陀!我夢見大象厭棄小象,百獸之王的獅子死去,名華撒在頭上,禽獸仍然恐怖遠避,但不久身內生蟲,還食獅子肉!」


佛陀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道:


「大象棄小象不顧,這是說未來僧團長老比丘,自私自利,不肯提拔年輕的後進!獅子蟲還食獅子肉,這是說沒有外道能壞佛陀正法,還是我的出家在家七眾弟子,自壞我法!你的第七個夢呢?」


「我夢見我頭頂須彌山,我並不覺得重!」
佛陀那黯然的樣子稍為寬解了一些,說道:


「阿難陀!這是說佛陀三個月後,進入涅槃,諸大比丘,諸天人民,要靠你承教啟經,結集法典!」


阿難陀的七夢,經過佛陀這麼解釋,這是預言著未來佛教的衰頹,和時代的變化。尤其是獅子身上蟲還食獅子肉,這是諷刺著今日僧俗的弟子,這樣的教言,對於我們,是一個酷烈通髓的痛事!


我們可以猜想得出,在佛陀晚年,為了阿難陀的夢,那麼感慨的解說,其心情的沈重可想而知,末法時代慚愧的我們,如何才能給佛陀歡喜,就讓這些預言,不要成為事實!

 

 

涅槃床前問遺教

   

佛陀成道的四十九年,由動歸靜,佛陀宣布在迦毘羅衛城三十餘里的拘尸那迦羅城的娑羅雙樹間進入涅槃。


如同夕陽西下會投射出奇麗的光輝一般,佛陀在涅槃前特別發射和平常不一樣的光明,承侍在佛陀身旁的阿難陀,蒙受到佛陀的感召,德慧日漸走向成熟的階段。


佛陀吉祥臥的睡在阿難陀為他敷設的床座上,頭在北方向西,這時太陽已西下,黑暗漸漸籠罩著世間,娑羅樹不在開花的時候卻開,沒有夜風而美麗的花瓣一片片的散在聖體的旁邊。阿難陀跪在佛陀的枕邊,輕輕的問道:


「佛陀!我們以後對女眾應採取什麼態度?請佛陀再說一次給我聽!」


佛陀看看跪在床四周的諸大弟子,然後對阿難陀說道:


「阿難陀!想要離煩惱證悟的人,是不可以把女眾放在心中的。你要將老的女眾看做自己的母親,年長的女眾看做姐姐,年輕的女眾看做妹妹,阿難陀!你千萬要把我的話記好!」


佛陀回答上面的問題以後,又把荼毘、建塔等的事一一加以說明,感情脆弱的阿難陀,想到這是佛陀最後的遺誡,一陣心酸,不覺流出眼淚來,他不敢再跪在佛陀的床前,趕快跑到園中哭了一場!


阿難陀想到佛陀將要涅槃,別的大弟子們都已開悟,唯有他,今後依誰來證悟呢?想到從今以後,再沒有恩師給他服侍,他像斷腸一樣的傷心!


佛陀看到阿難陀不在身邊,就叫人去把他叫來,佛陀又再對他說:


「阿難陀!你不要悲傷!有相會就有別離,有繁榮就有衰微,我不是常對你說嗎?世間是無常的,有生必定有死,壞了的車子用修補來維持,那也不是長久的辦法,有為的色身要壞,佛陀會在法性中照顧你們。你服侍我那麼久,勤勞而能忍耐,你對我沒有什麼缺陷,我將以這個功德報答你。你用心精進修道,你不久就會離開煩惱的繫縛,能開悟證果!」


佛陀說到這裏,阿難陀感激得泣不成聲,佛陀又看看大家,對大家說道:


「諸比丘!阿難陀非常忠實的侍奉我多年,他很溫和而善良,他聽聞大法不忘,他的功德將來能在世間上發出光輝!」


阿難陀用手蒙著臉,悲泣地離開佛陀。這時二月中旬的滿月,靜靜的光如同流水一般的照著娑羅林,佛陀寂然而崇高的心也照徹林中所有的人。這是無法經驗到的感人莊嚴場面,在場的每一個人,這時都悲傷的哭泣,就是開悟的聖者,也是如此。


大家都流淚不止,可是像這樣的流淚有什麼用?要緊的是提出有關如何使正法久住的問題來請示佛陀才對,大家商量以後,又把阿難陀找回,公推他請問佛陀道:


「第一、佛陀涅槃後,以誰為師?
 第二、佛陀涅槃後,以什麼安住?
 第三、佛陀涅槃後,惡人如何調伏?
 第四、佛陀涅槃後,經典的結集,如何才叫人起信?」


佛陀仍像往常一樣,慈祥愷悌的回答道:


「阿難陀!你和大家好好記住,你們應依戒為師,依四念處安住,遇到惡人時,默擯置之,經首安立如是我聞,就叫人起信。你們依法而行,就是我的法身常在之處!」


佛陀的話,大家聽了更感動!更傷心!


這是多麼有權威的聲音啊!


佛陀就這麼進入安養的涅槃!


四面八方的弟子聽到佛陀涅槃,都集攏而來,阿難陀想到佛陀生前,很少有婦人能到面前來參拜,於是他就先讓比丘尼和在家信女來親禮佛身,由此可知他永遠是婦女們的同情者!

 

 

 

參加結集大典

   

佛陀涅槃後,如同離開慈母的嬰兒一般的阿難陀,參加佛陀荼毘的儀式圓滿後,獨自的回到精舍裏思念著恩師佛陀,這時幾日來的疲勞一起湧上身來,感到身體不適,他就把自己關在房中靜心,每天只喝一點點乳汁,什麼東西也不吃,什麼話也不講,就這樣生活、靜思,一共過了三天!


三天後,他趕往南方王舍城,因為那邊四月十五日安居要結集佛陀的經典,阿難陀雖然還沒有開悟,但在佛陀的教法中,他有著極重要的地位,他不能不為法忘我的前去為佛陀法身慧命報效微勞。


在途中,他曾彎路到毘舍離國去了一次,有一些跟隨他的比丘就因此和他失散而各自去行腳,為了此事,他到達王舍城時,曾被嚴厲的大迦葉訶責一頓,他默默的忍受,不敢和大迦葉尊者說理。


現在我們還是說阿難陀彎道到了毘舍離國的金剛村,這時是佛陀涅槃後的一個多月,阿難陀是佛陀的常隨弟子,人們哀慕佛陀的心自然集中到他身上來,他們每天集合在精舍裏,要求阿難陀為他們晝夜說法。阿難陀沒有辦法拒絕,只有順從大家的意思,方便的在這向大家開示。


這時,跋闍弗比丘也在這精舍裏,因為信眾群集,走路和說話的聲音很大,那些嘈雜的音聲傳進跋闍弗的耳中,使他不能安安靜靜的參禪,他已是進道證果的大比丘,因此非常討厭阿難陀自己不求開悟,而徒為眾人說法,甚至他還說出偈子來諷刺阿難陀。


阿難陀受此打擊,不敢強辯,他究竟是一個尚未開悟的身分,王舍城的安居又迫在眼前,經典誦出的大任,他可以稍微猜測得出來,在這極重要的時候,徒勞的玩弄饒舌,有什麼利益?生性就溫和讓人的他,就預備起程南下。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修行的程度,但他生來就是易為群眾的願望所支配的性格,一直被俗流所激盪,一直在代人受過,一直給一些以道學自居的人冷嘲熱諷,跋闍弗的責怪,像銳利的箭矢一般,大大傷了他的心,他從此發願將向外的心轉向於內,祈求早日開悟。


阿難陀到達王舍城時,已經是結集經典的前一天,這時被推為首座的大迦葉尊者,選了五百位大比丘參加,這五百位大比丘都是證果的羅漢,因為阿難陀他還沒有開悟的緣故,所以沒有把他的名字列入。


當然,大迦葉也承認阿難陀的特長,尤其佛陀的說法,他能記憶不忘,但他恐怕這般重大的事情,倘若也給未斷煩惱結習的阿難陀參加,對於已經涅槃的佛陀,以及對於後世的眾生,不知會引起什麼過失來。阿難陀雖未開悟,但他那豐富的感情,以及一向和大家的和睦相處,使他對一切人都有左右的力量,所以當大家推舉阿難陀時,大迦葉說:
「阿難陀還沒有開悟,我也知道他是獅子,但現在他好像是野牛群中的獅子一樣!」


阿那律尊者也和大迦葉持一樣的看法,這又給阿難陀一個意外的打擊,不過,有彈性的阿難陀,你對他壓得重,他越跳得高,打擊是他的增上緣,他不灰心,好像冬日的梅花,必須經過一陣嚴寒的風雪,才開得格外清香,所以,當天晚上,他發奮用功修行,冥思默想,把一切放下,於中夜即開悟證果。第二天,他現大神通,不等門開就進入窟內。


此刻阿難陀的道貌風姿,恰如初出雲間的明月一般的光輝,恰如在朝陽照耀下開放的蓮華一般的美麗,諸大比丘對他都投以驚奇的眼光表示歡迎。在大迦葉的領導下,他被全體比丘推到獅子座上,開始誦出:「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某某處云...」,他將所記憶的統統誦出來,所有在座的大比丘再一次的接受到佛陀的教誡,大家都感激萬分,像尊者憍陳如老衰的身體,不堪這感激之情而終於昏倒。


最初的經典,所謂《長阿含》、《中阿含》、《雜阿含》、《增一阿含》,以及《譬喻經》、《法句經》等,都是這有名的第一次結集聖典大會,由阿難陀尊者誦出來的。

 

恆河上空入涅槃

   

佛陀涅槃後,繼承佛陀衣缽的是被尊為首座的長老大迦葉,二十年後,大迦葉已經一百多歲,他就往雞足山裏面涅槃。在他臨走時,他把佛陀的家業傳囑給阿難陀,阿難陀以將近八十歲的高齡,繼承法統,像是春天開花,秋天結果一樣的自然,這就是佛陀當初對他的希望。


如此,佛法在阿闍世王的護持之下,很平和的弘揚開來,自從大迦葉入滅以後,親近過佛陀的大弟子恐怕就剩下阿難陀一個人,領導著教團的阿難陀,年齡也一年比一年高,當他一百二十歲的那一年,有一天在過路中,聽到一位青年比丘正誦著佛陀講過的偈語,那位比丘誦的是:


「若人生百歲,不見水老鶴,不如生一日,而得能見之。」


阿難陀一聽這首偈語被誦得錯誤得離譜,簡直可說是牛頭不對馬嘴,就很懇切的上前糾正這首偈語應該如下誦念:


「若人生百歲,不解生滅法,不如生一日,而得解了之。」


那個青年比丘聽了阿難陀的教誡以後,回去告訴他的師父,哪知這位師父聽了反而不高興的對青年比丘道:


「你不要聽阿難陀胡說,阿難陀現已老朽,已經失去記憶和智慧,我教你的不會錯。」


青年比丘聽了師父的話,又再去告訴阿難陀,阿難陀聽了想去找他的師父,問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愚癡的話來?後來他想想,跟這種人講話,他也不會聽你的,也就中止了。一向溫和讓人的阿難陀,統理當時的教團,有著無上的教權,但仍是以忍讓為處世的根本。


不過,已經一百二十歲的老人,而且又是開悟的聖者,對世間早就沒有絲毫的留戀,經過這次事件以後,他更深深的厭離世間,他想:「這個世間真沒有辦法,佛陀涅槃未久,謬解佛法的人就這麼多,未來教團中有邪知邪見的更不用說,我為佛陀誦出大法,而人們乃我見我執,並不依法奉行,我在世間上還有什麼用呢?」阿難陀這麼想時,自然就懷念起佛陀,更連想到舍利弗、目犍連、大迦葉等諸大弟子,他又繼續思維道:「啊!這些人如同飛鳥追隨颶風一般進入涅槃,眾多的聖者中,現在只剩下我一人,如同被砍光的森林一般,留著一顆大樹也不能遮風擋雨,人間很寂寞,我也進入涅槃吧!」


阿難陀有了這樣的想法,就下了決心,把大法流傳的責任付囑給他久已培植的弟子商那和修,自己則拿起缽向北方的恆河走去。因為這時摩揭陀國的阿闍世王正要和毘舍離國開戰,阿難陀心想,如果在摩揭陀國入滅,遺骨就不會分給毘舍離,如果到毘舍離入滅,他們也不會將遺骨分給摩揭陀國,所以他打算在兩國交界處的恆河中間上空進入涅槃。


當阿闍世王知道阿難陀要涅槃的消息時,幾乎昏了過去,他趕快帶領人馬在後追趕,當他到達恆河岸邊的時候,阿難陀已經坐船到恆河中間,阿闍世王立刻五體投地的大聲叫喊道:


「最勝自在的佛陀!請您慈悲,施給我們寂靜的尊者!三界明燈的尊者!請您回來吧!」


岸那邊,毘舍離的人也這樣叫著,阿難陀就在船中大聲說道:


「我考慮了你們兩國的怨恨,所以才特地來到恆河中間入滅,讓你們兩國各得半身!」
阿難陀說完以後,就坐在虛空中入火光三昧,進入涅槃,把聖體分成兩半,給兩國建塔供養。一個是在毘舍離城北方的大林重閣講堂,一個是在王舍城外竹林精舍的旁邊。摩揭陀和毘舍離兩國因為阿難陀入滅的因緣,遂釋嫌修好,不再戰爭,救了千萬人的生命財產。阿難陀尊者的犧牲,真是偉大崇高!


阿難陀尊者入滅了,他對佛陀的功勞,對佛法的貢獻,他那溫和善良、謙虛忍讓的聖格,每在春風秋雨之際,更增加人們的懷念!

 

羅睺羅-密行第一

 

人間第一幸福兒

   

佛陀還沒有出家的時候,是迦毘羅衛國的太子,曾經娶拘利城耶輸陀羅公主為妃。


太子和公主同是在十九歲的那年,生下羅睺羅,太子很歡喜,這不是一般人生了兒子的歡喜,而是因為太子曾向父親淨飯王數次要求出家,均未獲允准,淨飯王曾說,除非有了王孫才肯讓他出家,現在太子真的生了兒子,他可以達到出家的願望,心中怎不歡喜呢?


當太子要離開王城的那天夜裏,正是二月初八日,是羅睺羅出生的第七天,耶輸陀羅妃正伸著玉臂讓羅睺羅睡在上面,自己也在睡意朦朧中,就在這時,太子探望了他們最後一眼,即把心一橫,乘著白馬,踰城出家去了。從此,羅睺羅失去世間上父親的疼愛。
不過,太子出家成了佛陀,父親一變而為老師,能令後來的羅睺羅修成聖果,這也正是天下第一的父親哩!


羅睺羅在沒有丈夫的母親和老來失去兒子的祖父熱愛之下成長了,生為獨一無二的王孫,天天在宮殿裏無憂無慮的過著日子,到了他懂事的時候,在他小小的心靈上也知道沒有爸爸可喚的悲哀。不過,他在年輕美貌的母親照顧下,母親就是他唯一的光明、唯一的慰藉、唯一的保護者。


失去了丈夫的妻子,在寂靜的深宮裏,春夏秋冬,度日如年,唯一給她人生希望的就是羅睺羅,母子相依,打發著悠悠的時光。


有人說,耶輸陀羅是苦命的女人,羅睺羅是可憐的孩子,但這只是從世間的俗情上來講,她的苦命,他的可憐,不過是短短的時間而已,有大的犧牲,就有大的收穫,到後來因為佛陀的度化,耶輸陀羅的出家開悟,羅睺羅的出家證果,這是最榮耀的女人!這是最幸福的孩子!


佛陀在告別王宮的時候,本想把正在睡覺的愛子抱在懷中親熱一下,但怕驚醒了耶輸陀羅妃而來阻止他出家,所以佛陀在看最後一眼的時候曾說:「等我成就佛陀的時候,再回來探望此子吧!」佛陀視一切眾生都如羅睺羅,一個羅睺羅不要緊,無量無數的羅睺羅在等著佛陀的慈愛,佛陀給眾生的是大慈大悲,生為羅睺羅的環境,更容易獲得佛陀的慈悲,所以,我們不要為羅睺羅從小沒有父親可喊而可憐,他是大聖佛陀之子,是撫育在以天地為愛情的搖籃中,所以我們要說他是人間第一的幸福兒!

 

 

不識父親的孩子

   

佛陀成道的第三年,從南方的摩揭陀國回到故鄉迦毘羅衛城。上自淨飯王,下至釋迦族所有的人等,都到城外歡迎佛陀,這中間沒有參加歡迎行列的唯有耶輸陀羅和羅睺羅。
在耶輸陀羅心中想:他去出家,為了他我受盡寂寞辛苦,他在外穿了褐色的衣服,我在宮中也和他一樣,我聽到他一日一食的苦行,我也馬上學習照做,我這樣對他,還有什麼對不起?假若他想到我,自然會到宮中來相見。


是的,十多年不見丈夫的耶輸陀羅,實在不願在公眾的場所見到佛陀。當然,這時耶輸陀羅妃心中,比什麼人都急於要見佛陀,但是,為了禮法、為了自尊,她不得不忍耐著。她走到宮中的一座高樓上,想從門窗的隙縫中先見一見被人迎接的佛陀。


正在這時,十多歲的羅睺羅走來,對耶輸陀羅說道:


「媽媽!爸爸回來了!祖母(憍曇彌)叫我告訴你!」


不太懂事的羅睺羅,這時怎樣也想不出母親心中的感慨,他只覺得母親今天威嚴得令人不敢親近,不過,這終究是自己慈愛的母親,他又天真的問道:


「媽媽!你看宮門口來了那麼多的人,爸爸一定也在裏面,爸爸究竟是什麼樣子呢?」
已經十多歲的孩子了,從他的口中還不知道爸爸是什麼樣子的人,這樣的問話,聽在耶輸陀羅心中,真是感慨萬千,大人的心裏、大人的情感,做孩子的總無法完全知道。


耶輸陀羅顫抖著聲音,一手抱著羅睺羅,一手指著遙遠的宮門外,眼眶中含著淚水,回答羅睺羅道:


「你看!在那一群沙門中,顯得最莊嚴的就是你的父親。」


這時候的羅睺羅,兩顆明亮的眼睛張得大大的,很驚奇的說道:


「我不認識我的父親,我所知道的唯有老王,還有最疼愛我的媽媽!」


耶輸陀羅含在眼眶中的淚珠掉下來,滴在羅睺羅的頭上,她緊緊的捏著羅睺羅的手,退回自己的宮中。


離開十多年的佛陀,耶輸陀羅還是第一次偷偷的見到,這十多年來,像夢似的,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過去了。


耶輸陀羅此刻的心,像一塘池水投進一塊大石頭,掀起了巨大的浪花,一點也不能平靜,正在她哭著等的時候,佛陀察知她的心,匆匆和眾人招呼後,就帶著舍利弗和目犍連到內宮中探望她。


一個是成了正覺的佛陀,一個仍是很年輕的美妃,像這樣的相逢,為很多人所關心著,莊嚴的佛陀,靜靜的一瞬間,是同情、是憐憫、是慈悲的看著耶輸陀羅。多情美貌的耶輸陀羅,是愛,是恨,是千變萬化的情緒交織在心中。耶輸陀羅哭著,佛陀默然的立著,等到她那激動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她才覺悟到她和佛陀之間有一條不能越過的鴻溝,想到佛陀是佛陀,不會再用一些甜蜜的溫言來安慰她,她這才拭乾眼淚,扶著羅睺羅,在佛陀的足前跪了下去。


佛陀很慢很慢的,一字一字的對跪在地上的耶輸陀羅說道:


「讓你辛苦了,雖然我對你是抱歉的,但我對得起一切眾生,請為我歡喜,我現在已達到歷劫的本願!」


佛陀說後,又再看看羅睺羅,很慈和的撫摸著他道:


「真快!已經長大了!」


佛陀像是沒有情感,又像是有太多的情感,佛陀的話,佛陀的態度,就是開悟的舍利弗、目犍連,聽了都感動不已!


十多歲的羅睺羅,現在不知怎樣來稱呼自己的父親,稱呼爸爸吧!那麼神聖莊嚴的佛陀,自己實在不好意思出口;稱呼佛陀吧!不知應該不應該。看到那麼多沙門比丘跟隨著佛陀,聰明的羅睺羅心中想著:佛陀已不是我一人的父親了,佛陀是一切眾生的大慈父!


才十多歲的年齡,就甘願把自己一人的父親奉獻給一切眾生作大慈父,多麼有善根而不平凡的孩子!

 

 

最初的沙彌

   

佛陀在王宮中暫住了幾天,佛陀這次回宮,宮中沒有美女,沒有音樂,沒有醇酒,只有一千多名比丘跟隨著他。莊嚴堂皇的宮殿暫時成為僧房精舍。


佛陀知道初學道的比丘,在王宮中住久了,容易對淡泊的僧團生活,生起動搖的念頭,過不了幾天,佛陀就帶大家住進離迦毘羅衛城不遠的尼拘陀林裏。


佛陀雖然住在尼拘陀林,但佛陀還是常常進宮托缽乞食或說法,幼年的羅睺羅常常毫無懼怕的樣子,天真可愛而親熱的對佛陀說道:


「佛陀!我真高興常常和你在一起!」


這句話說明,父子的天性並不是十多年不見面就可以被時間拉開,佛陀也為這句話深為所動似的說道:


「孩子!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常常在我身旁。」


就在佛陀說過這句話不久,羅睺羅就真的出家,永遠跟隨佛陀去了。


原因是還在深深戀愛著佛陀的耶輸陀羅,自己無法親近佛陀,常常逗著孩子羅睺羅去跟佛陀玩。她想以羅睺羅為緣,或能打動佛陀的心,對她增加一些情意。所以她常常給羅睺羅打扮得天真活潑的樣子,穿著華麗的衣服,對他說道:


「你去跟你父親要求遺產,他有我們都沒有見過的寶貝!」


因此羅睺羅就常常跟著佛陀身後說:


「佛陀!請施給我您的遺產吧!」


這一天,佛陀正好乞食後回到尼拘陀林的時候,佛陀在前面走著,羅睺羅在後面追趕著,奇怪,就沒有一個人阻止他,他老是跟在佛陀的後面叫著:「請施給我您的遺產吧!請施給我您的遺產吧!」


耶輸陀羅妃眼看著唯一的愛子跟著佛陀走去的背影,深怕羅睺羅被叫去出家,急得不覺掉下眼淚!


真的,佛陀一回到林中,便將舍利弗叫來說道:


「舍利弗!年少的羅睺羅,老是向我要求我的遺產,我不喜歡給他不真實的幸福和財寶,我所希望給他的是無量寶,所以,舍利弗!就請你收他出家,讓他做僧團中最初的沙彌!」


佛陀說後,就叫目犍連為羅睺羅剃頭,並叫羅睺羅禮拜舍利弗為戒師,舍利弗為他授沙彌十戒,這就是僧團中有沙彌之始!


羅睺羅的出家,對耶輸陀羅的打擊太大,羅睺羅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如自己的生命一般的愛他,丈夫遠離她,現在孩子又遺棄她,這種悲哀,使她頓覺得日月無光,天旋地轉,她怨恨佛陀的殘忍,十多年來,她所以勉強過著單調無味的孤獨生活,就是為了羅睺羅,現在從她手中把孩子奪走,她怪佛陀口口聲聲的講說慈悲,怎麼佛陀又忍心給她嚐恩愛別離的苦毒!


當大家閱讀到這裏的時候,一定為耶輸陀羅的悲切,深深的感動和同情,甚至也有人和耶輸陀羅一樣,以為佛陀的作為,似乎有些太過。不錯,這就是我們大家所謂的人情!可是,真理與人情是背道而馳的,降伏人間的弱點──人情,才能與真理法性契合!

 

 

調皮的童年生活

羅睺羅出家做沙彌了,耶輸陀羅妃怎樣也不甘願,可是事情已成事實,又沒有辦法改變,淨飯王看了也很傷感同情,他就走向佛陀建議說道:


「佛陀!希望你能夠規定,今後要出家的青年,必須有父母的允許才可以。」


佛陀覺得父王說得有理,就很歡喜的採納。


萬念俱灰的耶輸陀羅,對人間已經沒有生存的興趣。不久,佛陀的姨母憍曇彌夫人加入僧團做比丘尼,耶輸陀羅隨著很多釋種女眾,也趕去毘舍離剃髮出家。


由於耶輸陀羅戀慕佛陀太甚,初加入僧團,一點也無法感受到僧團中無執的清淨法樂,可是,由於被佛陀偉大的聖格感化,沒有幾日,耶輸陀羅就開悟了,她恢復了生意,在法樂中過著安穩自在平和的生活,她很歡喜,很感激佛陀,佛陀也很歡喜,到今天,佛陀對她才像放下身上的重荷!


羅睺羅出家後,叫他要和大人一樣的認真修道,那是不可能的,在他出家後的不久,因為僧團中有了沙彌的制度,舍利弗又收了一個名叫均頭的孩子做沙彌,這兩個孩子常常玩在一起,沒有人的時候,他們也喜歡玩玩兒童們的遊戲。


一個年輕的孩子,每天生活在嚴肅的僧團裏,假若是自己願意的倒沒有話講,如果是環境壓制的關係,其心裏有著種種變化就很難講。羅睺羅的出家,他並不感到新的僧團的快樂,不過,他的口上是沒有講過不滿的話,一個孩子在十五歲以前,對大人所指示的言行,自然是百依百順,但一過了十五歲以後,那天賦的本能,對世間自會有不滿現實,以及反抗現實的念頭。


那是在羅睺羅十七八歲的時候,他的性情很溫和,工作也很熱心,但十七八歲的少年,也最調皮,羅睺羅還像小孩一樣,常常喜歡說謊騙人。


羅睺羅這個時候是住在王舍城外的溫泉林,有很多宰官、長者、居士來探問佛陀住在什麼地方,他總歡喜和人家開玩笑,當佛陀在竹林精舍的時候,他就說在耆闍崛山,佛陀在耆闍崛山的時候,他就說在竹林精舍,因為這兩地的距離,約有兩里多的路程,羅睺羅開玩笑的心,使大家徒勞往返,結果仍然是拜見不到佛陀。當那些人失望著回來的時候,羅睺羅還笑著問他們道:


「你們拜見過佛陀沒有?」


「大德!你何必開我們的玩笑?」


「誰開你們的玩笑?我不過是不放心而已!」年輕調皮的羅睺羅,仍然不肯承認自己的錯。


有錢有勢的富家子,總是仗著父母的勢力和地位,喜歡為非作歹,生為王孫佛子的羅睺羅,雖然在平等的僧團裏出家,因為他是孩子,總有很多大人對他非常寵愛,因此,在我想,羅睺羅或許也有些嬌生慣養的習性,有些仗著人勢的心理。


像羅睺羅這樣說謊,一次兩次,或許紙老虎還不會給人揭穿,可是次數一多,以說謊來取笑人,這樣的風聲終於傳到佛陀的耳中,是慈父又兼嚴師的佛陀,聽了以後非常不喜歡,因此有一天就獨自的走向溫泉林來,佛陀想好好的來教誡他一頓。

 

 

佛陀嚴厲的教誡

   

這一天佛陀走到羅睺羅住的溫泉林來,那種威嚴的樣子,讓羅睺羅感到很意外,他整衣恭敬迎接,等佛陀坐下來的時候,他就拿水給佛陀洗足。佛陀一句話也不說,等到洗足以後,才指著洗足的盆對羅睺羅說道:


「羅睺羅!這盆裡的水可以喝嗎?」


「佛陀!洗足的水很汙穢,不能喝的。」


「你就和這個洗足的水一樣!」佛陀訓斥道:「水本來是清淨的,洗了足就很骯髒!好比你本來是王孫,遠離世間虛假的榮華富貴,出家做沙門,雖然你還沒有受比丘戒,但你畢竟是受了十戒的沙彌。你不精進修道,不清淨身心,不守口慎言,整天講玩笑話騙人,三毒的垢穢填滿你的心中,同清淨的水裏有了垢穢一樣!」
佛陀從來沒有這麼聲嚴厲色的對人說過話,羅睺羅低頭不敢仰望佛陀,佛陀招呼他把水拿去倒掉,他這才敢移動身子,但等他倒了水回來,佛陀又再問他道:


「羅睺羅!你去拿這個盆盛飯來吃可以嗎?」


「佛陀!洗腳的盆不可以盛飯吃,因為盆裡不淨,上面有垢穢粘著,所以不能裝東西吃!」


「你就是和這個盆一樣,雖然做了清淨的沙門,但不修戒定慧,不淨身口意,滿心藏著不實的垢穢,大道之糧怎麼能裝進你的心中呢?」


佛陀說後,用腳把盆子輕輕一踢,盆子就滾滾的轉起來,羅睺羅很害怕的樣子,佛陀就問他道:


「羅睺羅!你怕把這盆子踢壞了嗎?」


「佛陀!不是!洗足的盆,是很粗的用物,壞了也不要緊。」


「羅睺羅!你不愛惜這個盆,等於大家也不愛護你一樣。你出家做沙門,不重威儀,戲弄妄言,這個結果將使誰都不愛護你、珍視你,就是到了命終的時候,也不能覺悟,你會處在迷中更增迷!」


羅睺羅全身流汗,慚愧得無地容身,他發誓以後要努力改變自己的心。


佛陀說完了嚴厲的教誡,又再說了一個譬喻給羅睺羅聽:


「過去,有一個國家養有一隻大象,這隻大象勇猛善戰,每當國王興兵征伐的時候,就給大象穿上鐵鎧,牙上縛好利矛,耳朵放劍,曲刃捆在四腳,把鐵撾繫在尾巴上。大象雖有這麼多的武器,但真正交鋒的時候,牠都把鼻子藏起來,因為象的鼻子很軟弱,中了劍會死亡,為了保護生命,不得不保護鼻子。


「羅睺羅!你也應該和這隻大象保護鼻子一樣,慎守你的語言,假若你戲弄妄言,將會和大象傷了鼻子一般,你的慧命就會死亡,不為眾人愛護,不為智者所喜,臨命終時,更會墮入三途受苦!」
像佛陀這麼盡理、懇切、嚴厲的教誡,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擊中羅睺羅的心,他發願今後要重新做人!


再好的稻穀,把它碾成米,裏面仍有些糠末,必須要用淨水淘洗,才能洗淨。像羅睺羅雖然有很好的種姓和善根,但必得要佛陀的法水為他洗滌一番,才會清淨無染。


從此羅睺羅真的像換了一個人!

 

 

沙彌比丘可同宿

   

佛陀住在瞿師羅園的時候,羅睺羅和均頭沙彌一起,也跟師父舍利弗隨侍佛陀聞法。


羅睺羅每天早晨打掃庭院,清潔環境以後,才可以研習佛陀的言教。一大片的園地,清掃一次要費很多的時間,有一天他打掃後,去聽佛陀說法,等到黃昏到來,他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有個管理宿舍的比丘,就將他的房間讓給作客的比丘住,那個比丘便將羅睺羅的衣缽放到外面,自己則安住在裏面了。


佛陀的僧團裏,有一人一室的規定,別人把自己的寢室占去,該怎麼辦?尤其他還是沙彌,在僧團裏,沙彌是要敬重比丘的,還有佛陀忍辱教示,使他不敢前去問那位比丘為什麼要住他的房間,他癡癡的站在門外,感到進退為難。當時忽然陰雲密布,落起滂沱的大雨來,羅睺羅沒有去處可以躲藏,就進入廁所,雖然空氣不好,也只得坐在那裏,他此刻感到無家可歸的寂寞,他悄然的端坐在那裏,努力想著佛陀的言教,無論在什麼艱難困苦的環境裏,無論遭受什麼麻煩挫折,都不要起怨毒的心,羅睺羅的修養,真的是進步很多。


這時,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低的地方都被水淹沒了,藏在附近洞裏的黑蛇,因被水淹而爬出洞來,漸漸的游到廁所裏來了,熱帶的毒蛇,其毒是非常厲害的,羅睺羅一點都沒有注意,這時候他的生命真比風中的殘燭還更危險。


佛陀在靜坐中忽然想起羅睺羅,佛陀以天眼察知到羅睺羅的危險,即刻走到廁所,佛陀先咳嗽一聲,裏面也咳嗽一聲,佛陀問道:
「裏面是什麼人?」


「是羅睺羅!」


「出來!我要跟你講話!」


羅睺羅想不到是佛陀的聲音,趕快從廁所中出來,不知不覺就擁抱住佛陀,雙目滔滔流淚,年輕的羅睺羅,感情仍然不免是脆弱的。


佛陀問羅睺羅為什麼要坐在廁所裏,羅睺羅把經過告訴佛陀,佛陀就叫他先到自己的寮房住。


羅睺羅的歡喜,像從地獄裏走進天堂一樣!


年幼的孩子,割愛辭親,加入僧團,確實需要年長比丘的照顧,佛陀以此因緣,規定還沒有受具足戒的沙彌,可以有兩夜和比丘在一室同宿,佛陀的愛,再微細的地方,他都照顧得到。


本來,師父收弟子,應該要負起教養弟子的責任,羅睺羅的師父是舍利弗,舍利弗經常在外面弘化,對於羅睺羅就無法常常照顧到,但自從這次事情以後,舍利弗就讓羅睺羅常常和自己一起行動!

 

 

忍辱的美德

   

羅睺羅自從被佛陀嚴厲的教誡以後,又常常跟師父舍利弗在一起,接受他的開導,在修行上,進步很快。


佛陀在講經時,舍利弗總是帶著羅睺羅前去聽講;舍利弗在靜坐時,羅睺羅總是跟著坐在身旁;佈教時,舍利弗也把他帶在身邊,讓他學習一些為法為人的經驗;每天托缽乞食,羅睺羅更是跟在舍利弗身後,在僧團中被譽為第二佛陀的舍利弗,實在是羅睺羅最好的恩師。


有一次,羅睺羅跟舍利弗在王舍城乞食,路上遇到一個流氓惡漢,那個惡漢用沙投進舍利弗的缽裏,並且用棍棒打破羅睺羅的頭。


羅睺羅頭上的鮮血,一滴一滴的流下來。


惡漢見了不但不知錯,還罵道:


「你們這些沙門,總是以托缽為生,滿口慈悲忍辱,我打破你的頭,看你能把我怎樣?」


十七八歲的羅睺羅,現出咬牙切齒的面容,但舍利弗安慰他道:


「羅睺羅!如果是佛陀的弟子,應有忍辱的精神,心中不懷瞋恨的毒,當以慈悲憐愍眾生。佛陀常教誡我們,有榮譽的時候,不能使心高舉;受侮辱的時候,不能使心生恨。所以,羅睺羅!壓制著憤恨的心,嚴守忍辱,世間上沒有比能忍辱的人更有勇氣,天上人間,不管多大的力量,也不能勝過忍辱!」


羅睺羅聽完師父舍利弗的開示,默默的走到水邊,水裏現出他的顏面,他用手掬水洗去血跡,然後自己用布巾把傷口紮起來,見到這情形的舍利弗,心中既安慰又難過。


羅睺羅忍耐著,仍然走在舍利弗的身後,跟著托缽乞食,在回來的途中,羅睺羅對舍利弗說道:


「我想到剛才的疼痛,此刻已不把它放在心中,不過,世間有太多的惡人,到處都遍滿了可厭的事物。我不對世間生氣,只想到世間上沒有辦法的人太多。佛陀開示我們對人、對世間要大慈大悲,但狂暴的人往往就欺侮我們;沙門比丘行忍積聚高德,而狂愚的人反而輕蔑我們,而尊敬殘酷的人。佛陀真理慈悲的教示,他們倒反而認為是臭的死屍,天降甘露給豬,豬還是愛吃臭的東西,住在臭的地方。佛陀所宣講的真理,慈悲的言教,對那些兇惡以及沒有善根的人來說,也沒有什麼效果。」


羅睺羅第一次把自己的修行,以及對世間的看法,向師父提出報告,舍利弗聽後很歡喜,把羅睺羅在路上說的話,告訴佛陀,佛陀也非常高興,稱讚羅睺羅很好,對惡人的態度,應該那樣;對世間的看法,就是如此,佛陀又再說道:


「不知道忍的人,就不能得到佛法的受用,瞋世恨人,是背法遠僧,常墮於惡道之中輪迴,能忍惡行才能平安,才能消除災難之禍。有智慧的人,能見到深遠的因果,克服瞋心,多行忍辱,佛法的精神、佛法的真義,和世俗的看法不同。世間上認為珍貴的而佛法認為不好;佛法認為好的、對的,而世人不肯實行。忠與佞不能相容,邪的嫉正的存在,惡的不喜善的並行。貪欲的人不高興無欲之行,在這種情形下,修道者唯有忍辱,忍是助道的增上緣,可使你早證聖果;忍像大海中的舟航,能夠度一切災難;忍是病者的良藥,可救人的生命之危。我能成就佛陀,獨步三界,受人天的敬仰,是因為我的心能夠安穩,知道忍辱德行的可貴!」


因為羅睺羅被惡人無緣無故的把頭打了出血,而他在血氣方剛的少年時代,就能像聖者一樣的忍辱,給師父很大的安慰,給佛陀很大的歡喜,並且能夠引起佛陀對忍的說法,舍利弗聽了非常感動,羅睺羅聽了含著眼淚,更感激佛陀!

 

 

開悟的歷程

   

羅睺羅對占去他房間的比丘,自願讓步;在路上被惡漢打破頭,他能忍辱;僅僅這樣的修養,距離開悟還有一段歷程。


聰明乖巧的羅睺羅,對於修行非常精進,歡喜和人開玩笑的沙彌,現在一變而成為有莊嚴儀表的比丘,就在他年滿二十歲的那年,佛陀允許他受具足比丘戒。


年輕的羅睺羅,在僧團中不見得活躍,他好像很老成持重,公共的集會裏,不容易見到他參加,總是默默的用功修行。


可是,不管羅睺羅怎樣用功,他還沒有開悟是真的。最大的原因,大概他榮耀的念頭不容易斷除。不管怎樣,他總是佛陀的愛子,是淨飯王的王孫,除了教團中上首的弟子以外,其他的比丘有不少都在敬重他、羨慕他、讚美他,動聽的美言,很容易打動年輕修道者的心,讚美的言詞,像是可怕的惡魔,使用功精進的羅睺羅不能開悟。


甚至有些比丘,為了羅睺羅的開悟問題,請問佛陀道:


「佛陀!羅睺羅比丘嚴持戒律,精進修道,小罪都不犯,為了求開悟,他好像什麼都不掛在心上,但是,為什麼他還不能從煩惱中解脫出來呢?」
佛陀堅決的回答道:


「持戒淨心,持身端正,一定可以漸漸證道!」


佛陀對羅睺羅能否覺悟的問題,沒有掛在心上,佛陀滿懷著信心,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好幾次,羅睺羅像是開悟的樣子,但他仍沒有開悟,他把自己修行的心得向佛陀報告,佛陀總是說他不行,並教他以後常和人講說此身為五蘊和合假相的道理,並要他自己思維我慢、無我、苦樂等法。


有一天早上,佛陀和羅睺羅一同到舍衛城的大街小巷行乞,在路上,佛陀回顧羅睺羅說道:


「羅睺羅!你要觀色是無常的,受想行識也是無常的;你對人的身體和心念,以及世間上的一切森羅萬象的事物,都應作無常之想,不要執著。」


羅睺羅聽到佛陀這幾句話後,心地好像恍然開朗了,他告別佛陀,中止行乞,一個人獨自的回到精舍,結跏趺坐,一心思維這深刻的意義,他又用慈悲觀除去瞋恚的心,用不淨觀拋掉貪欲的心,用數息觀平息散慢的心,用智慧觀對治愚癡的心,羅睺羅深入禪定,機緣成熟的時候,他就開悟了。


佛陀行乞歸來,走到羅睺羅坐禪的地方,佛陀又對他說道:


「用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心來對人對事,心量就可以擴大起來;把一切眾生容納在心中,就可以滅惡;數息觀心,可以獲得解脫。」


羅睺羅隨即起座,頂禮佛陀說道:


「佛陀!我的煩惱已盡,我已證悟了。」


佛陀此時的歡喜,更甚過羅睺羅,佛陀讚歎他說:


「在我的弟子中,羅睺羅比丘是密行第一了。」


所謂密行,就是三千威儀、八萬細行,羅睺羅都能了知,都能奉行。


想到當初羅睺羅向佛陀要遺產,現在他的開悟,就是佛陀給他的無盡法財!想到他當初很小就進入教團,不知有多少地方讓佛陀煩心,現在他捨離了世間虛假的欲樂,而獲得真正的法樂,算是羅睺羅的幸福,也算是佛陀對世間人情的交代,我們應該給羅睺羅恭喜,更應該給佛陀讚美!

 

 

贈送精舍的制度

   

羅睺羅開悟以後,在教團裏的地位更加地提高,尤其在家的信徒,對他更是另眼相看,不容否認的,在比丘中,要以羅睺羅所受的供養最多。


本來供養多了,物質生活過得豐富,反而障礙修道,不過,羅睺羅現在是覺悟的聖者,身外之物拖累不了他,凡是有雙份的東西,他總是轉贈給別人。


有一次,佛陀在迦毘羅衛國一個聚落說法的時候,有一位長者皈依了,這位長者和羅睺羅很投緣,或許這位長者還有地域觀念吧,他要為羅睺羅發心護法,凡是羅睺羅有所需要,他總是為他做到。


後來,長者特地建築了一座精舍供養給羅睺羅,羅睺羅也就在此安住下來。因為那時行腳的比丘很多,羅睺羅住的精舍裏就常有比丘掛單,可是那位長者以為精舍是他布施的,總喜歡干涉精舍裏的事,羅睺羅後來報告佛陀,請問佛陀怎麼辦?佛陀告訴他道:


「羅睺羅!在我的法中,僧團中的事,在家信徒是不可以管的。在家信徒發心布施精舍,不可因為是他布施的就橫加干涉,你可告訴那位長者,問他供養精舍的目的何在?如果是施僧,施出去的東西就不是自己所有的,如果他要管理,告訴他精舍不是商店,精舍由出家人住持,信眾護法是可以的,管理則不可以。」


羅睺羅把佛陀的話告訴長者,可是,沒有深解佛法的人,往往會被權勢沖昏頭,或是過分熱心而執著,要教這位長者不過問精舍,他實在不能完全放下,就這樣,他和羅睺羅的感情有了芥蒂,過去是他尊敬的羅睺羅,現在反而成為他的眼中釘。有一天,當羅睺羅有事到舍衛城,剛好那位長者來訪視羅睺羅,一見無人,屋子裏是空空的,於是,乘羅睺羅不在,便將精舍再供養給其他的比丘。


在家信徒,出爾反爾的分別心,實在是違背法則的,所以當羅睺羅把事情辦完回來的時候,精舍已為別的比丘所住,他就再回到祇園精舍裏,佛陀問他為什麼很快又回來精舍,羅睺羅如實的把情形告訴佛陀,佛陀聽了以後,非常不高興那位長者的作風,佛陀慨嘆不能深切了解佛法的人,要他忠實的奉行佛法,實在很難!


佛陀馬上召集諸比丘說:


「曾經一度布施給人的東西,即使施主要再送給你,你也不應該接受。」


這不是佛陀護著羅睺羅,教團的法則,都是為了免去未來的糾紛,不幸的是佛陀的話言中了,今日佛教中寺產的爭執,大都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羅睺羅在做沙彌的時候,房間被人占去了,他躲到廁所裏避風雨,為了住也不和人爭,現在他是開悟的比丘了,一度贈送給他的精舍,又再贈送給別人,在闊達如海的聖者胸中,一點也沒有不平的波瀾興起,倒是佛陀所定的贈送精舍制,我們今日有再重視的必要。

 

 

可讚美的入滅

   

在僧團中,成為龍象人物的是舍利弗、目犍連、大迦葉、阿難陀等,而不是羅睺羅。一個嚴肅於密行持戒的人,他只是默默無聲的修道,默默無聲的與世無爭,或者,因為羅睺羅是佛子的關係,佛陀對他有特別多的限制,我們知道羅睺羅有柔順的性格,有堅強的秉賦,但我們也知道他的比丘生活,並不是怎樣的活躍!


所以,關於他熱心說法,以及與外道議論的事跡,在經典裏都不見記載,也不見流傳。正如佛陀所說的,羅睺羅是一個嚴於禁戒細行的人,是一個密行第一的人!


關於羅睺羅什麼時候入滅,這正如他的出生,有兩種說法,有的說佛陀十九歲時,生子羅睺羅;有的說,佛陀二十五歲時生子羅睺羅。說到入滅,也有兩種說法,一是說在佛陀涅槃數年前就已入滅;一是說佛陀涅槃時,他還服侍在佛陀的座前。


印度是一個不重史實事跡的國家,我們中國也有不少喜誇大的翻譯者。在經典裏零星記載著的佛陀及聖弟子們的事跡,實在需要有一番剪裁的工夫!


根據經裏可靠的記事,羅睺羅的母親耶輸陀羅比丘尼是七十八歲入滅的,而羅睺羅的入滅還要較早些。那是一天晚上,耶輸陀羅想著很多事情,她想:「憍曇彌、蓮華色都已入滅,愛子羅睺羅也進入涅槃,我是和佛陀同年出生,今年已經七十八歲的高齡,聽說佛陀八十歲那年將涅槃,本想和他同日入滅,雖然現在對佛陀只有法情而沒有私情,可是這仍大不尊敬,還是早些入滅好。」


耶輸陀羅獲得佛陀的允許,向佛陀頂禮感謝之後,現神通騰空而去,當夜於自己的房中,在定中入滅。


依據耶輸陀羅入滅的記事,羅睺羅是早在父母涅槃之前就已入滅,照這樣來說,羅睺羅入滅的年齡應該不會超過六十歲,大概只活了五十歲左右而已。


當然,覺悟的聖者對死的看法,無論遲早,都視之是很平常的。捨去虛幻不實的色身,把生命安住於法性理體之內,這不但不必悲哀,反而是很幸運的事!修道者的證悟解脫,就是要把生命棲息於安穩的住處!


羅睺羅的入滅,並不是「壯志未酬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羅睺羅在他二十歲那年就覺悟證果,這是人生最大的目的,他已經達到了,所以他安心微笑著入滅。


讓羅睺羅的天真、溫和、忍讓、堅強、沈著等的美德和風範,永遠活在我們心中吧!讓我們對這天下第一的幸福兒,表達最虔敬的讚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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