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經講話 星雲法師著

作者序

  影響中國佛教最深遠的思想有二大脈絡可尋:一是有宗,講善惡業報輪迴;二是空宗,以般若空慧印契三世諸佛。傳譯於中國的般若經論,有五部般若、八部般若等,佛陀住世四十九年說法,即有二十二年演說般若玄義,並廣開法席百餘會。般若系統部類卷帙繁多,其中《金剛經》不僅是進入六百卷《大般若經》的導覽,而且是千年來被討論最久,注疏最多,影響最深遠,歷久不衰的經典之作。
  
  六祖惠能由於聞說《金剛經》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頓開茅塞。直至五祖弘忍於三更時分以《金剛經》再為其印心,惠能大師當下「漆桶脫落」,親見「何其自性,本自清淨!何其自性,本具萬法!」自家面目。短短的五千多字的《金剛經》,從此取代了達摩東來以「楞伽四卷,可以印心」的傳統地位。《金剛經》為中國禪學開啟了歷久不衰的黃金時代。
  
  本文釋解《金剛經》,採取傳統和現代融合的路線,參考清朝溥畹大師注疏,及相關之科釋義解,輔以梁昭明太子三十二分為科目,再於每分設立簡明的標題,切入每分的中心思想,並做白話譯述、原典標逗、名相注解等釋義。對於全經的演繹解析,有以下幾點考量:
  
  一、設立主題:雖然《金剛經》只有短短的五千多字,但是要進入般若性海,探其堂奧,亦非易事。因此,放棄傳統的逐句講說,以宏觀的角度,貫穿全經的架構,在每一分都設立綱目題要,闡述此分的意趣所在。每分各有其主題獨立,但分分不離「金剛般若」的絲縷經緯。
  
  二、簡明通俗:叢林裏開大座講經,光是一句「如是我聞」的「如」字,就可以講七日之久,現今社會的步調是繁忙緊湊的,各形各色的資訊媒體充斥,佛經的注解更要把握通俗化,闡述要簡明易懂,才能走入每一個人的生活。經典不是封藏於深山古剎的「藏經樓」,應該走向人間各各階層。佛陀的一言一行都印證生命的實相;佛經的一句一偈都是治病的良藥。希望透過「簡明通俗」的講說,能像一根劃亮的火柴,令聽者聞者能藉此鑑照到般若寶藏。
  
  三、譬喻釋意:佛陀四十九年說法,每每以寓言以譬喻引發眾生心開意解。如《法華經》的「火宅喻」、「窮子喻」、「三車喻」等。在王舍城佛陀以廣說眾喻,度化五百外道沙門得須陀果,留下《百喻經》教化他人。諸多譬喻故事,無非是「以指指月」,借著指頭的方向,讓我們見到月亮。在釋解《金剛經》甚深法味時,借由譬喻寓言、公案典故穿針引線,令已信者增長福慧善根;未信者能信解自家珍寶。不得不「借筏渡河」,用譬喻典故做「敲門磚」打開般若家門。
  
  四、古今並蓄:全經三十二分,除了參考清朝溥畹大師的疏解,希望兼容探究心靈盲點的破除。《金剛經》是一部安心的寶典,古今的煩惱形態雖然不盡相同,但是有情眾生在面對生老病死,憂悲啼哭的心情是沒有古今人我差別的。
  
  《金剛經》在討論「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的問題,不是要我們拿出心來降伏來安住,經文委婉曲折地要我們滅盡無量無邊的眾生,不論卵生、胎生、濕生、化生等皆入無餘涅槃;滅度後,實無眾生得滅度者,這是同體平等的慈悲觀。有了「空有不二」的般若妙用,還有什麼妄心要降伏?還有個什麼真心的住處呢?
  
  在解析金剛妙法,不離聖言量,且兼容探討當今人類面臨的煩惱悲苦,希冀能從《金剛經》覓求安心立命的答案。
  
  《百喻經》記載著這麼一段故事:
  
  五百位外道沙門問佛陀,關於涅槃的問題。
  
  問說:「佛陀!你還沒有涅槃,怎麼會知道涅槃是常樂呢?」  
  佛答:「我問你們,天下的眾生是苦是樂?」
  
  外道:「眾生是苦呀!」
  
  佛說:「為什麼苦呢?」
  
  外道:「我見眾生死時苦痛難忍,故知死苦。」
  
  佛說:「你還沒有死,就知道死的痛苦,我見十方諸佛不生不死,所以知道涅槃是常樂。」
  
  在注解《金剛經》雖以凡心聖意,不免疏漏謬解,希望透過少分對般若的淺釋,能開啟一切眾生,了知般若是三世諸佛之母;是不生不滅常樂我淨的涅槃妙法。
  
  最後謹以溥畹大師的偈頌,表示我注解《金剛經》的心意:
  
  稽首金剛無上士,甚深般若不思議;
  
  祇園普會諸聖賢,願賜慈悲垂加護。
  
  我今以蠡測大海,妄以凡心度佛智;
  
  冀即四見契如如,速證菩提平等道。
  
  為令未來沉冥者,非為自身希名譽;
  
  普願法界諸眾生,見聞隨喜皆成佛。
  
  是為序。
  
  星雲一九九七年五月十六日於開山寮

法會啟建因緣分第一

 

這一分所講的是佛陀演說般若法會的因緣。從如是我聞到佛陀入舍衛大城乞食……洗足已,敷座而坐。看起來和一般人一樣的去來行住、穿衣吃飯,日用家常生活無異,為什麼卻以此經文來揭開甚深般若一會的序幕呢?我分四點分別講說它的內涵和意趣!

 

一、六成就的重要

二、如是我聞的我

三、一時師資合會

四、生活即是六度

 

這四點是了解啟建「金剛法會」因緣的眼目,也是般若妙用無窮的流露。經典上說:「見因緣法,即見佛。」若能由此信解法會因緣,那麼入般若室,得般若珍寶,也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一、六成就的重要

成就的意思是因緣果熟。就像世間的人事物的成就,其中的每一個因緣都不可或缺。比如:一個人的成長,從呱呱墜地到長大成人,這過程必須有父母養護、師長教 導,乃至各行各業供應衣食住行的因緣等等,一個人才可能平安健康的長大。自然界的花草樹木也是一樣,要具足土壤、空氣、養份、露水等因緣條件,才可以從一 粒種子長成綠蔭遮天的大樹。因此世間的人事物都離不開彼此因緣依存的成就,更何況出世間的佛法呢?世尊每每在宣講法音妙諦時,首先必須具備六種因緣的成 就,哪六種成就?

 

信成就──大眾對聞法的信心已經建立了。(如是)

聞成就──大眾都已具備聞法的福德資糧。(我聞)

時成就──講說的時節因緣已經成熟。(一時)

主成就──說法主正歡喜地演說妙法。(佛)

處成就──法會的地點非常的合適。(舍衛祇樹給孤獨園)

眾成就──聞法的信眾都集合到齊。(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

要啟建一場法會,必須有六種因緣的成就。宇宙間無一事無一物是違背因緣法則,而可以單一的存在。《長阿含經》吹法螺的故事,可以引喻因緣和合的關係。

 

很久以前,有一個國家,那裏的人從沒有聽過法螺的聲音。有一天,一個善於吹法螺的年輕人,來到這個國家,走到一個村落裏,拿起法螺吹了三聲,然後把法螺放 在地上,村莊裏的男男女女聽到這個聲音,都十分驚奇,紛紛跑來問這個年輕人:「你吹的是什麼音樂,怎麼如此婉轉悅耳啊?」年輕人指著法螺回答:「是這個東 西發出來的出聲音。」村民們用手碰觸法螺說「喂!你可以再發出聲音來嗎?」法螺卻默然不響。年輕人再拿起法螺吹了三聲,空中又再度迴盪美妙的音聲。村民們 才恍然大悟:「優美悅耳的聲音,並非是法螺的力量,必須要有手、嘴、氣彼此合作,法螺才能發出聲音!」

 

二、如是我聞的我

佛法諸多的經論都講「無我」,也都一再強調「我」是煩惱的根源。為什麼佛經裏卻都要安置一句「如是我聞」的「我」呢?佛經裏的我,指的是阿難尊者,為什麼 不是其他的大弟子?因為佛陀入滅之際,曾對多聞第一的阿難囑咐,經藏之卷首必須置有「如是我聞」,以區別外道的經典。另外,在佛陀滅度後,七葉窟結集經 典,阿難因為平生侍佛不離,因此大眾公推他登座誦出佛陀曾經說的經文。由於阿難尊者多聞又兼慧解,所以佛經之卷首都有「如是我聞」,表示是阿難聽聞佛陀親 口所說的。

 

這是事相上的「我」,指的是阿難尊者,但在一個真如理體上,不過是隨順世諦,假立賓主。我聞,主要是令眾生啟發信心,顯示般若實相。

 

為了進一步闡釋眾生執假象為「有我」,繼而產生愚癡的知見,《雜譬喻經》甕中影的故事,可以給我們一點警醒的作用。

 

有一對新婚的夫婦,感情十分恩愛。有一天,丈夫對妻子說:「你到廚房去拿些葡萄酒,我們一起來享用。」妻子到了廚房,打開酒甕,瞧見自己的身影映在酒甕 裏,以為丈夫另有其他的女人,便氣呼呼的回到屋裏,指著丈夫說:「你這個沒心肝的人,你把女人藏在酒甕裏,還娶我做什麼?丈夫不明所以,跑到廚房去探個究 竟,也打開酒甕,看見自己的身影,生氣他的妻子,竟然敢在酒甕裏私藏一個男子,兩個人彼此相互指責,怒罵對方的不忠。

 

這時候,有一個出家人,恰好來到他的家裏,問明夫妻倆人爭執的原因。出家人帶著他們到廚房裏說道:「我幫你們把甕中的人趕出去。」出家人就用石頭砸碎了酒甕,一切男女相都不見了。這時候,夫妻倆人才明白自己的愚癡,把甕中影像誤認為是實有的。

三、一時師資合會

佛經裏一概沒有交代講經的年月日,都用「一時」來交代。為什麼佛陀不明確表明時間?因為所謂的時間概念,不過是緣於眾生業感果報不同。例如:地球上每一個 國家的時間都不一樣,台灣的時間是下午一點鐘,美國已經是凌晨了。一個地球因為地域不同,就有「時差」的分別,更何況佛經裏的「十法界」的時空,又哪裏能 用娑婆世界的時間涵蓋得了?

 

佛經的「一時」泯除眾生對有限時空的觀念。在諸法平等性中,只要我們和佛陀能師資合會,雖然只是「一時」感應,在法性裏卻是亙古無窮的受用。

四、生活即是六度

金剛經的第一分,主要敘述佛陀著衣持缽、次第乞食、洗足敷座等等日用尋常事。已經覺悟的佛陀具足有六種神通,為什麼還要穿衣吃飯?吾人若欲信解《金剛經》,受持《金剛經》,圓滿《金剛經》,要能會得佛陀這一段般若風光,要能明白般若無二般,一切現成而已。

 

唐朝有一位慧海禪師,初次參訪馬祖道一禪師。

馬祖道一問:「你來我這裏,有什麼事嗎?」

慧海回答道:「我是為求佛法而來。」

馬祖道一說:「我這裏連一物也沒有,你跑來這裏求什麼佛法?你自家寶藏不顧,拋家散走,哪裏有什麼佛法可求?」

慧海無奈的問說:「那麼請問禪師,什麼是慧海的自家寶藏?哪個是慧海的本來面目?」

馬祖道一說:「現在問我的那個當下即是你的寶藏,一切具足,全無欠缺,你何苦向外覓求?」

 

佛陀於《金剛經》中示現的日用行住生活,旨要吾人打開昏矇的心眼,在穿街過巷,覓食求衣,當下那個即是,因為生活即是六度,六度要在人間生活展現般若的光明。

 

佛陀一日的生活,從穿衣吃飯到洗足敷座完成五種波羅蜜。這些呈現於外的日常形相,是般若的「相」,也都是從般若的「體」流露的,應用於生活的行住坐臥則是般若的妙用。

 

六度以般若為導,修行以般若為炬,佛陀示現這段般若放光的六度生活,沒有扭捏作怪的展現神通,是要我們自己往內心去覓求。如何過一個「放光」的般若生活, 打破內在的黑闇執迷,而不是去依靠上師的灌頂加持;也不是求聖水符咒就能消災免難。《地藏經》云:「下心含笑,親手遍佈。」諸佛菩薩要成就度化的志業,是 謙卑如地,含笑親手佈施。般若是光,光是沒有染污,清淨自在的。放光不是諸佛菩薩才有的,只要在生活裏,我們說柔軟的愛語,不也是口裏放光?能親手為別人 服務勞動,不也是手掌放光?對於他人的輕賤垢穢能含容不二,這難道不是通身放光嗎?《楞伽經》說:「一念不生,即如如佛。」這一念不生即是般若放光的生 活。

 

如何有般若,如何能開悟見性,別人代替你不得!我引用「不能代替」這則公案,做這一分的結語。

 

道謙禪師與好友宗圓結伴行腳參學,途中宗圓因不堪跋山涉水的疲困,三番兩次的鬧著要回去。

道謙就安慰他說:「我們發心來參學,現在半途而廢實在可惜。我知道你很倦累,那麼從今以後可以替你做的事,我一定代勞,只是有五件事我幫不上忙。」

宗圓問道:「哪五件事呢?」

道謙笑答:「穿衣、吃飯、屙屎、撒尿、走路。」

道謙的話,宗圓終於領悟,這一切是代替不得啊!

 

[習題:]

1.六成就是什麼,和我們的生活有什麼關係?

2.佛經都講「無我」,為什麼還會有「我聞」的存在?

3.一時的含意是什麼?

4.經文的乞食、洗足、敷座等和般若有什麼關係?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法會因由分第一*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

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譯 文

 

《金剛般若》這部經是我阿難親自聽到佛陀這樣說的:

那時候,佛陀住在舍衛國的祇樹給孤獨園中,有一千二百五十位大比丘眾隨侍左右。

有一天,已到了吃飯的時候了。佛陀穿上袈裟,拿著飯缽,帶領著弟子們走進舍衛城去乞食。不分貧富不分貴賤,挨家挨戶地托缽,乞食後,回到給孤獨園中。吃過飯後,佛陀將衣、缽收拾好,洗淨了雙足,舖好座位便盤腿靜坐。

 

注 釋

*本分是敘述此經啟建緣由,祇園法會由此揭開序幕。發起這個法會的主因,是如來 在穿衣吃飯處,顯示般若的妙趣,以宣說此經,令眾生都能在日常生活的行、住、坐、臥間,去體會般若的生活。

這次法會的因由已具備了六種成就:一、大眾對佛法的信心已建立──信成就;二、大眾都已具備聽聞佛法的資糧──聞成就;三、講說的時機也最為確當──時成 就;四、講經的處所是非常的適合──處成就;五、說法主佛陀正歡喜宣講──主成就;六、聽眾都全部集合到齊──眾成就。

 

如是我聞:

經典之開頭語。佛陀於入滅之際,曾對多聞第一的阿難闡述其一生所說經藏,須於卷首加上「如是我聞」一語,以與外道之經典區別。「如是」,係指經中所敘述佛陀之言行舉止;「我聞」,則指經編集者阿難自言聽聞於佛陀的言行。

 

舍衛國:

本為北憍薩羅國之都城名,為別於南憍薩羅國,故以都城代稱。又以此城多出名人,多產勝物,故稱聞物國。

 

祇樹給孤獨園:

指祇陀太子布施樹林,給孤獨長者布施黃金買園,共立精舍請佛陀及比丘僧眾在此辦道修行。

 

比丘:

乃五眾之一,七眾之一。指出家得度,受具足戒之男子。比丘有三義:一、乞士,上乞諸佛之法,以養慧命;下乞眾生之食,以滋色身。二、破惡,出家能破煩惱惡法。三、怖魔,出家趣向光明正道,能令邪魔怖畏。

 

千二百五十人:

即常追隨在佛陀左右的一千二百五十位弟子。他們分別是:佛陀度三迦葉,即優樓頻螺迦葉、伽耶迦葉、那提迦葉及其隨眾等一千人;又度舍利弗、目犍連等二百 人;更度耶舍長者之子共五十人,計有一千二百五十人。這些人最初修持外道法門,但徒勞無功,不能解脫,直到遇見佛陀,才證得聖果。為了報答佛恩,便發願常 相隨侍佛陀左右,幫忙佛陀弘法利生,也是佛門中所謂的「常隨眾」。

 

世尊:

如來十號之一。即為世間所尊重者,亦指世界中之最尊貴者。如來的十號,即一、如來,如如不動,而來人間度化眾生;二、應供,智德圓滿,應受人天供養;三、 正遍知,正確遍知諸法之理;四、明行足,神通廣大;五、善逝,猶言「好去」,即入無餘涅槃,所謂生滅滅已,寂滅現前;六、世間解,一切有情、非有情事相無 不了解;七、無上士,在一切眾生中,佛為至上,再沒有比他更高的;八、調御丈夫,善於教化、調順眾生;九、天人師,人、天的導師;十、佛,自覺、覺他、覺 行圓滿。

 

乞食:

又作分衛、托缽、行乞等。係十二頭陀行之一。其原始意義有二,即一、自利,為杜絕俗事,方便修道;二、利他,為福利世人,予眾生種植福田的機會。

 

次第乞:

指佛心平等,不擇貧富,不揀淨穢,不受別請,挨戶次第依序行乞。托缽不超過七家,以乞滿一缽為準。若乞不滿缽,亦須歸去,不可超過規定的時間。

 

勸轉般若法輪分第二

 

第 二分的主題,主要是須菩提請佛陀演說般若妙法。經文中「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而白佛言」,這個「時」是指佛陀入三昧中,觀說法機緣已成熟欲 說未說之際。這段經文有二個問題,一是佛陀為何不自說,要須菩提起座勸請?二是在座的有一千二百五十位大比丘,為什麼都默然,而由須菩提代表請問佛陀?關 於佛陀不自說與須菩提代表請問佛陀的原因有二:

 

一、表法珍貴:般若空慧,甚深微妙,為顯發「法」的珍貴,令聽聞者生起「難遭遇」之想,因此由須菩提起座請佛陀轉般若法輪。

 

二、轉教付財:須菩提名為「解空第一」,對於諸法空理早有深悟,佛陀生平也曾要他代講《般若經》,令他教化一切未悟般若意趣的聲聞和諸位權乘,這也是天台 宗所言的:「轉教付財。」所以,在此般若法席上,唯有解空的須菩提能荷擔佛陀交付的財寶,能會意佛陀真心,於是代表大眾,開口向下探問箇中消息。

 

在闡述第二分經文時,我分四點來說明:

 

一、中道權實合一

二、般若不在別處

三、如來護念付囑

四、安心兩個問題

經文中開頭說:「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經文所敘述的如同一般世間的禮節,沒有什麼奇特處,其實蘊含此分的意旨及另一番玄機。

一、中道權實合一

須菩提是「解空第一」,理性雖空,事相上仍不廢威儀禮節。「右膝著地」,右膝表「權」即般若智,地表「實」即真如理,亦即須菩提所問已和真如理體相應。「合掌」是合權實二邊,印證中道三昧是大小融通,權實不二。除了表明中道是權實合一,還有三業虔誠之意。

 

只是一段粗淺的經文,胡跪、合掌等禮節,都包涵著無限的般若旨趣。佛門的合掌又稱合十,亦即合十法界於一心。《十地經》:「三界無有別,唯是一心作。」《華嚴經》也說:「心如工畫師,能畫種種物。」

 

對於「心生十法界」這個道理,有許多人一定會狐疑不信,我明明是人,怎麼又是菩薩和餓鬼畜生呢?其實我們一天的生活裏,一顆心來來去去不知在天堂地獄走了 幾回?當我們生起瞋怒鬥諍的心,難道不是修羅的化身?當欲望飢渴的火焰燒起,就猶如餓鬼受著針咽吞火的痛苦,難道不是飽嚐餓鬼的滋味嗎?天堂地獄在哪裏 呢?

 

有一個信徒來請教無德禪師:

 

「禪師,我心裏頭一直有個問題百思不解,經典上說三界唯心,可是我明明在人間,我的心哪裏會在天堂和地獄?」

 

無德禪師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叫他去井裏打桶水來。當水提到後,禪師指著那個水桶說:「天堂地獄都在那一桶水,你自己親自去看看吧!」

 

信徒聽了就依言專注地凝視桶裏的水,看了許久什麼也沒發現。禪師突然走近,把他的頭壓進水裏,正當他喘不過氣來,禪師就鬆手了。信徒又驚又怒責罵道:「你這壞心腸的禪師,把我壓進水桶裏,那種喘不過氣來的痛苦,簡直就像地獄一樣。」

 

禪師毫不動怒,笑問道:「那你現在,感覺如何?」

「能自由的呼吸,感覺就像天堂一樣的快樂。」

禪師叱喝道:「你從天堂地獄都來回走過了,為什麼不相信天堂地獄的存在?」

 

二、般若不在別處

從第一分的經文中,佛陀以穿衣吃飯,洗足敷座的庸言庸行開顯般若的本地風光,因此才有第二分須菩提讚歎「希有世尊」。「希有」有二種含義:一即佛陀以日用 行事,示現般若在眼下眉端,不在別處。二是須菩提自己終日走街過巷,不知向穿衣吃飯處領會,今日始悟,所以歎其「希有」。對於佛法全體大現於生活,我引用 一則公案來說明。

 

趙州禪師非常重視生活的佛教,於生活中處處表現其家風,有人問:「佛法大意。」他答:「吃粥去!」有人請示如何開悟,他答:「吃茶去!」有一位學僧因為多年,始終未領得禪意,因此向趙州禪師請假。

 

「弟子前來參學,十有餘年,一直不蒙老師指導開示,今日想請假下山,到別處去參訪。」

 

趙州禪師聽後,大驚道:「你怎麼可以如此冤枉我?從你來此,你每天拿茶來,我為你喝;你端飯來,我為你吃;你合掌我微笑;你禮拜我低頭,我那裏沒有給你開示給你指導?你怎可以昧著良心胡亂的誣賴我!」

 

一粥一茶即是禪心,語默動止又何嘗不含法味?趙州禪師不曾辜負學僧,可惜學僧混矇度日,慧眼未開。

三、如來護念付囑

經文中如來善於護念,善於付囑的是什麼?佛陀四十九年說法的過程,可以用一首偈來表示。

 

華嚴最初三七日,阿含十二方等八;

二十二年般若談,法華涅槃共八載。

 

如來善護念諸菩薩,護念即指佛陀從演說華嚴以來,善於調伏愛護一切眾生。以不同根機的眾生,分別演說了義不了義經。「付囑」就像世人把家業財寶付與兒孫繼承,如來把法王家業囑咐弟子荷擔。並且囑咐其由小乘入大乘,勉勵諸菩薩於因地修行。

 

佛陀觀眾生根器因緣不同,善於調御且垂加護念付囑,因此佛的十號之一有「調御丈夫」的尊稱。禪門中也有很多老婆心切的老師,善於護念付囑弟子,在一啄一喙間,令弟子打破多劫的無明殼子,接引弟子見性出頭。

 

靈訓禪師在廬山歸宗寺參學時,有一天動念想下山,因此向歸宗禪師辭行。禪師問道:「你要到哪裏去?」靈訓據實以答:「回嶺中去。」禪師慈顏關懷道:「你在此參學十三年,今天要離開,我應該為你說些佛法心要,等你行李整理好,再來找我吧!」

 

靈訓禪師整理行李後,就持具去向歸宗禪師告假。禪師親切的招呼道:「你到我面前來!」靈訓依言前近。禪師輕聲說道:「天寒地凍,你一路要善自珍重。」靈訓語下,頓然徹悟。

 

歸宗禪師十三年來悉心照拂弟子,當弟子前來辭別時,知「蛋已孵熟」,只要再加以深心護念付囑的一啄,便可以令靈訓禪師徹骨徹髓照見自家面目。一句「途中珍重!」是師家無限的護念與付囑呀!

四、安心兩個問題

經文說:「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這裏提出兩個安心的問題。即發菩提心以後要怎麼保任安住?對於生起的妄想 心要怎麼去降伏?關於這兩個問題是修行中最普遍發生的狀況,佛陀說的千經萬論都是「因病予藥」,用於對治我們貪瞋癡三毒。

 

如何化導貪瞋癡三毒,不讓它毒害我們的功德法財?應該以不淨觀對治貪欲;以慈悲觀對治瞋火;以因緣觀對治癡心。

 

如何安住菩提心,降伏妄想心?經文裏的回答:「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如是」有三種含意。

 

一、眾生諸佛本自一如──世出世間無一法不是真「如」;無一法不「是」實相。廓而論之,吾人內而根身,外而器界,皆是真如實相的流露,哪裏還有生佛之別?既是生佛一如,當然沒有真心與妄心的分別!

 

二、吃飯洗足當下即是──就「如」同如來尋常的穿衣吃飯,洗足敷座,這一段光景,當下即是!以此而住,就是安住其心,也就能降伏其心。

三、住心降心即指後文──即後文如來所言的住心、降心的方法。

 

「如是」涵蓋對治住心降心的方法標的!生活裏,我們要怎麼能「如是」見到自性的光明,照見四大五蘊和合的「假我」?如是「五蘊皆空」即能了生死苦厄,當下 證明涅槃常樂。由於執著「我」是恆長性,是不變性、是主宰性、是普遍性,猶如「盲人摸象」,怎麼能照見自如本性的全體。

 

在探討「住心降心」主題之前,應該對「我執」的愚癡知見先有一番認識。《生經》裏我所鳥的寓言,可借為我們的龜鑑。

 

很久很久以前,有座大香山,滿山遍野長滿了各種藥草。山裏住著一種鳥,名叫「我所鳥」。每當春天藥果成熟時,上山採藥的人絡繹不絕。這時,我所鳥總是悲鳴的叫喚:「這山是我所有!這藥果是我所有啊!我的心實在痛苦,你們為什麼要來奪取我的所有。」

 

我所鳥晝夜頻頻呼喚,撲翅哀鳴要人止住,但是人們仍舊採擷不停。這隻我所鳥嘶竭力盡,最後吐血身亡。

[習題:]

1.佛陀為什麼不自說,而要等到須菩提勸請才說?

2.須菩提既然是「解空第一」為什麼還需要這些胡跪、合掌等禮節?

3.如來的護念付囑諸菩薩是什麼意思?

4.經文「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這如是有什麼含意?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善現啟請分第二*

 

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云何住?云何何降伏其心?」

 

佛言:「善哉!善哉!須菩提!如汝所說,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汝今諦聽,當為汝說: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

 

「唯然,世尊!願樂欲聞。」

 

譯 文

 

這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站起來,偏袒著右肩,以右膝跪地,雙手合拿,虔誠恭敬地向佛陀問道:「世間希有的佛陀!佛陀善於愛護顧念諸菩薩,善於教導付囑諸菩薩。佛陀!如果有善男子、善女人,已發起無上正等正覺的菩提心,如何才能安住?如何才能降伏妄心?」

 

佛陀嘉許說:「很好!很好!須菩提!正如你所說,佛陀善於愛護顧念諸菩薩,善於教導付囑諸菩薩。你們現在細心靜聽,我為你們解說,如何安住菩提心,如何降 伏妄想心,善男子、善女人,發了無上正等正覺的菩提心,應該如下所說,如此去安住菩提心,不令忘失;如此去降伏妄想心,令它不再生起。」

 

「是的,佛陀!我們大家都樂意聽聞。」

注 釋

 

*本分是敘述般若本體的妙用,原是不假他求,只在平常生活裏面,弟子跟隨在佛陀身邊數十年,一向不知佛陀的動靜去來,穿衣吃飯處,所含的般若妙趣,只道與 眾生一般。解空第一的須菩提,是今般若會上的當機者,慧眼識破佛陀在生活中所含的般若妙趣,乃代表大眾,恭請佛陀說法。從須菩提所發問的「如何使菩提心常 住不退」、「如何降伏妄念之心」,掘開了金剛般若的法源,使一切世間無量的眾生,同沾佛法的甘露,得大解脫。

 

長老:

 

指出家僧眾中,受戒年歲久、所證果位高、有智慧威德修行者之尊稱。

 

須菩提:

 

舍衛國鳩羅長者之子,是佛十大弟子中之最善解空理,被譽為解空第一。他初生之時,家中所有的財寶,都忽然不見。即請相師回來卜卦。相師說:「這是一個很可 喜的事,貴子初生,室中財寶一切皆空,象徵其為解空第一人,故取名『空生』;這是大吉大利的事,他將來是不會為世間上名聞利養所束縛,亦名『善吉』。」傳 說他是青龍陀佛,倒駕慈航,為輔助釋迦牟尼佛教化眾生,而示現於娑婆世界。

 

偏袒右肩:

 

印度人所著衣物,係遍覆全身,到禮佛時才袒露右肩,一方面表示敬意,一方面表示須菩提有意示現權教,所以有隨後「應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的發問。

 

右膝著地:

右是正道,左為邪道,顯示勸請正法去邪從實,應依謙卑之禮。膝象徵般若智,地象徵實相;右膝著地,正表示般若與實相互相應合。

 

合掌:

表示恭敬之意。有合權實之掌,而應中道之行的意思。雙掌合一,以表方便權巧與實相究竟是一而不二,大小乘皆可融通。又十指表十法界;合十,表合十法界存於一心之中──事理一如,權實圓融。

 

希有:

 

讚佛之辭。有四種含意:一、時希有,指講此經之時,眾緣成熟,機會難遇;二、處希有,講此經的地方,甚為難得;三、德希有,佛陀三覺圓,萬德具,能在此說 法,實是希有;四、事希有,另一方面,須菩提自己能向此穿衣吃飯處,討得個中消息,也是從來不知,今日方悟,真可說是希有。

 

菩薩:

 

音譯菩提薩埵。華語舊譯為「覺有情」,新譯為「大道心眾生」。指唯有大覺悟的眾生能發無量大願,上求無上菩提,下而利益眾生;修諸波羅蜜行,將來要入佛果位。眾生多有情欲,而不能覺醒,唯菩薩在眾生之中,自能覺悟而不染,又能化導眾生而令覺之。

 

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華語無上正等正覺。即指真心而言,此心包含太虛,至高無上,故云無上;由上自諸佛,下至蠢動含識,此心依正平等,故云正等;其覺圓明普照,無偏無虧,故云正覺。大乘菩薩行之全部內容,即在成就此種覺悟。

 

大乘菩薩發心分第三

 

第三分進入到探討大乘菩薩發心的問題。要發什麼樣的心?度化的對象是什麼?度化眾生的目的為何?菩薩行者如何檢驗自己的發心是合乎正知正見?這幾項疑問,在第三分佛陀有周詳的解答,並且提出四點觀念,令發心菩薩者有修學的次第。

 

一、廣大心平等觀

二、滅度無住涅槃

三、眾生本性寂滅

四、菩薩心無四相

 

這四點全面地指出,菩薩發心必須具備四種正觀、四種次第、四種正見,以及四種成就。

 

一、廣大心平等觀

經文中的「諸菩薩摩訶薩」的「諸」有廣義和狹義之別。廣義,泛指一切初發心的善男子、善女人等,狹義,專指已登地的五十二位階次的菩薩。前者是凡夫菩薩,後者是聖賢菩薩。不論是廣義或狹義,佛陀教導付囑本無聖凡的差別。

 

摩訶薩,是具有大心的菩薩。摩訶曰大,其義有七:

 

第一、具有大根機。

第二、具有大智慧。

第三、信仰大乘法。

第四、悟解大乘理。

第五、修持大乘行。

第六、生逢大乘時。

第七、證得大乘果。

 

欲成熟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必須是具有大心的摩訶薩,這大心即菩提心。如《華嚴經》云:「菩提心出生一切諸菩薩行,十方三世諸佛如來,皆從菩提心而出生 故。」《佛藏經》亦云:「菩薩為因,佛為果。」從經典中可以印證,發菩提心是三世諸佛成就的根本。發菩提心者慈愛護念的對象是什麼?《金剛經》的經文: 「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所有一切眾生之類,都是我們拔苦予樂的對 象,這就是菩薩發心要具備廣大心平等觀。這一切眾生之類,橫為三界,豎為九地,是一切眾生依存的所在。此三界之果報,雖有優劣苦樂等差別,但仍屬「迷 界」,係難免生生死死輪迴之苦,為聖者所厭棄的。因《法華經‧化城喻品》云:「能於三界獄,勉出諸眾生。」亦即令三界眾生勿以三界為安樂,當勤求真正的解脫。

 

對於發廣大心平等觀,慈愛一切眾生之類,我們在佛陀本生故事中,看到佛陀因地修行時,不論身為人有割肉餵鷹、捨身飼虎的悲懷,縱使為鹿王、魚王身,遇眾生有難或有所求,都能廣大平等的布施。欲發起「廣大心」,必須具有平等的正觀,才能不分怨親、人我一切喜捨。

 

祇劫園有座大樹林,樹林裏住著許多的鳥獸。有一天樹林三面都著火,只剩下一面還沒燃起火苗,卻又偏偏給一條河截斷了出路。林中的野獸恐慌的逃生到此,望著 河,束手無策。眼看著火舌不斷的蔓延過來,正當千鈞一髮之時,一隻身強力壯的大鹿,用牠的前腳和後腳跨踞河的兩岸,野獸們踏著大鹿用身體架成的「橋樑」, 紛紛逃過河去,到達平安的彼岸。大鹿的背脊都被踩得血肉稀爛,眼看著群獸都過河了,突然又跑來一雙兔子。這時鹿的氣力微弱,但仍拼命忍耐著,讓兔子度河到 彼岸。所有的野獸都渡到彼岸,鹿的背脊也應聲而斷,最後落入水中身亡。

 

鹿王救渡群獸到達彼岸,沒有大小、親疏的差別,不就是菩薩的廣大心平等觀的示現嗎?

 

二、滅度無住涅槃

 

經文中云:「所有一切眾生之類……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依傅畹大師之注解,涅槃之義有四:

 

凡夫性淨涅槃--謂一切事物之本來相即是真如寂滅之理。

 

聲聞有餘涅槃--煩惱雖斷,但業報之身尚存,仍未解脫飢寒老病之苦。

 

緣覺無餘涅槃--謂無學羅漢捨身悟入法性,不再有自他、物我、身心等質礙。

 

佛菩薩無住涅槃--了知生死涅槃,體本如一,沒有煩惱的生死相可斷除,也沒有菩提涅槃處可證入。因此不住生死涅槃二邊。

 

經文云:「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這無餘涅槃實乃佛菩薩方便之用,先設有無餘涅槃之樂,令眾生生起欣羨慕求之心,再攝化眾生入大般無住涅槃。據《方等般 泥洹經》卷二載,涅槃是大滅度之義。大即法身,滅即解脫,度即般若。涅槃之性,在聖不增,在凡不減,縱令驢腹馬胎,涂炭吞火亦不減損半分。涅槃在經典上具 有八種法味:

 

一、常住:通徹三世而常存,圓遍十方而常在。

二、寂滅:生死永滅。

三、不老:不遷不變,無增無滅。

四、不死:原本不生,然亦不滅。

五、清淨:諸障永除。

六、虛通:虛徹靈通,圓融無礙。

七、不動:寂然無為。

八、快樂:無生死逼迫之苦,而有真常寂滅之樂。

 

經典裏把涅槃喻有八種法味,然而涅槃的真貌到底是什麼?這則「不在別處」的禪門公案,或許能給我們一些意會。

 

洞山良价禪師有一次問雪巖禪師道:「老師,如果您百年後,有人問起您的道貌風姿,我要怎麼回答?」

雪巖禪師答道:「我不在別處!」

洞山禪師聞言,沈吟許久。

雪巖禪師喝道:「你以此恩量心忖度,可要慎重小心!」

洞山不解老師的真意,難道慎思明辨也錯嗎?

直到有一天,洞山禪師在渡河時,看見自己映在水中的影子,才廓然省悟,作了首偈:

 

切忌從他覓,迢迢與我疏,

我今獨自往,處處得逢渠。

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

應須恁麼會,方得契如如。

涅槃如影相隨,不在別處,更無須他覓。

 

三、眾生本性寂滅

從發廣大心平等觀,滅度十類眾生入於無住涅槃後,菩薩繼而要有最勝心「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大乘起信論》云:「如實知一切眾 生,及與己身真如平等無別異故。」又《大般若經》云:「以一切眾生本性寂滅,無滅可滅,本來是佛,無佛新成。」

 

由此知菩薩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的眾生,也不執著有一切眾生為我所度,自己是能度之人。菩薩應發最勝心,泯除妄想的對待,沒有所度的眾生,更沒有能度的菩薩之名。菩薩修行的事業,有事理的分別:

 

一、事相:覺悟發心,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的眾生。

二、理體:生佛平等,實無有眾生得滅度者。

 

菩薩欲圓滿菩提,著重發心要廣大,要具備生佛平等觀,更須別具慧眼,了透勝劣假名,能度所度隨順世諦的真相。

 

南陽慧忠國師,感念服務他三十年的侍者,想幫助他開悟。有一天吃飯的時候,國師喚道:「侍者!」

侍者立刻回答:「國師,做什麼?」

國師莫可奈何的道:「不做什麼?」

過了一會,國師又叫:「侍者!」

侍者又回答:「國師,做什麼?」

國師又無可奈何的道:「不做什麼!」

過了一會,國師對侍者改口道:「佛祖!佛祖!」

侍者更茫然不解的反問:「國師,您叫誰呀!」

國師不得已,就明白開示:「我在叫你!」

侍者不明所以:「國師,我是侍者,不叫佛祖呀!」

國師此時慨嘆道:「你將來不要怪我辜負你,其實是你辜負了我!」

「國師三喚」的公案,無非要吾人直下承擔「我就是佛!」而眾生不知自己和三世諸佛寂滅本性是一如的,只癡心認可自己只是個侍者,辜負了諸佛的一片真心。

 

四、菩薩心無四相

 

經文中:「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四相即:

 

一、我相:執著有個我,能度眾生。

二、人相:執有彼為我所度。

三、眾生相:執有能度所度,歷然相對。

四、壽者相:執有法授受,戀著不捨,猶如命根。

 

菩薩如果有此四相的執取,於此就會生起顛倒之心。要怎樣遠離四相的顛倒夢想呢?先以「我相」的我來說,我的身體是五蘊和合,沒有主宰性;是緣生幻有,沒有 常住性;是業報所感,沒有自在性;是處處有障礙,沒有普遍性。所以五蘊假聚法的我,實在是緣生緣滅的,如此,我相即除,也就沒有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的結 縛。

 

掃蕩四相,要有般若的大雄大力,就如同《般若心經》所言:「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因此,菩薩行者要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 必先借助般若力,空去五蘊相,才能降伏執取「四相」的妄心。「我相」不除,嗅不到般若花開的幽香,自然也聽聞不到諸佛潺潺的八萬四千偈,不捨晝夜的吟唱。

 

有一個人請教一位禪師,問道:「禪師,經典上說,無情說法,我要怎麼能聽到呢?」

禪師回答道:「有個我,當然聽不到。」

那個人反問道:「那麼請問禪師,你聽得到?」

禪師哈哈大笑:「有一個我,再加上有一個你,當然更聽不到了!」

有你有我的相對,怎麼徹聽三千法界的隻手之聲?怎能識見青竹黃花的般若法身?在菩薩耕耘的田地裏,要廣大遍佈菩提種,平等護念一切眾生的慧苗,以無有四相的真心為枝幹,獲證空花佛果。

 

此分以菩薩發廣大心平等觀,真心供養一切眾生,大菩薩的心量,令我們心生嚮往,凡夫雖不易做到,但可以在生活中,從少分的發心累積成菩薩滿分的成績。比 如,一瓣心香,給人信心的祝福;一臉微笑,給人溫暖、歡喜;一句好話,給人親切、讚歎。用善心、微笑、好話等來供養身邊有緣無緣、有情無情的一切眾生,把 佛法的真善美實踐於人間的生活。萬德莊嚴的菩薩,是不會輕視這隨手、隨口、隨喜、隨心的點滴功德。

 

[習題:]

1.行菩薩道要發什麼心?

2.菩薩為什麼要滅度一切眾生到涅槃的地方?

3.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的眾生,為什麼是沒有一個眾生得滅度者?

4.如何降伏我們執著四相的妄想心?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大乘正宗分第三*

 

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

 

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譯 文

 

佛陀告訴須菩提,「諸位菩薩摩訶薩,應當如此降伏妄心;對所有一切眾生,不同生命形態的卵生、濕生、化生;有色身、無色身;有心思想念的、無心思想念的、 不是有想不是無想的眾生等,都要使他們進入無餘涅槃

的境界,了斷一切苦報、煩惱,渡過生死苦海,到達不生不死之地。如此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的眾生,其實並不 見有一個眾生為我所度。

這是什麼緣故?須菩提!若菩薩妄執有我、人、眾生、壽者四相對待別分,以為有個我能化度眾生,又見有所謂的眾生為我所度,這樣就不能稱為菩薩了。

 

注 釋

 

*本分是大乘的心要,佛陀回答須菩提的問題,最重要的就是要發四心:一、廣大心 ,不揀擇優劣親疏,一切眾生皆度;二、最勝心,使眾生皆斷除煩惱,了生脫死,而入無餘涅槃;三、無對待心,視一切眾生平等無差別;四、無顛倒心,沒有我、人、眾生、壽者四相之分別計較。又菩薩若能用般若妙智,照了性空本無四相,名降伏其心,否則非菩薩。

 

菩薩摩訶薩:

即大菩薩。必須具備七個條件:一、具大根,二、有大智,三、信大法,四、解大理,五、修大行,六、經大時,七、證大果。

 

卵生、胎生、濕生、化生:

即四生,指三界六道有情產生之四種類別。一、卵生,由卵殼出生者,如蛇、鳥、雞、鴨等;二、胎生,從母胎而出生者,如人、牛、馬、羊等;三、濕生,即由糞 聚、注道、腐肉、叢草等潤濕地之濕氣所產生者,如蚊、蚋、蛆,以至於水中極細蟲等;(四)化生,無所託而忽有者,如諸天、地獄、中陰。

 

有色、無色:

 

從有沒有物質形體來說,眾生可分為:一、有色,即有物質形體的眾生,也包括欲界六道眾生及色界四禪天;二、無色,沒有男女之欲與物質形體者,如無色界的四空天。

 

有想、無想、非有想非無想:

 

係依情識之有無,而將眾生所居分為此三類。一、有想,即於空無邊處起空想,於識無邊處起識想之意;二、無想,即於無所有處離少想之意;三、非有想非無想,則為有頂所攝。此係將三種有情眾生,配以空無邊處、識無邊處、無所有處、有頂等無色界之四處。

 

無餘涅槃:

涅槃,譯為滅度、寂滅等。可分為四種:一、自性清淨涅槃,指人人本具的佛性,恆常清淨而不染;二、有餘依涅槃,小乘聖者,雖已證入涅槃,不受後有,但仍有 酬報過去世業因的身心存在,名有餘依涅槃;三、無餘依涅槃,比有餘依涅槃更進一步,連酬報過去世業因的身心皆已灰滅,到達不生不死的境界;四、無住處涅 槃,大乘菩薩以智慧力斷除煩惱障、所知障,不住生死,但菩薩悲願無盡,常於娑婆世界中救度眾生,名無住處涅槃。

 

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

 

我相,執著我為能度者,為真實的個體存在;人相,執著彼為我所度者,以他人為和我對立之存在;眾生相,所度既非一人,各各善根又不一致,於是處處分別之, 如階級、種族等分別,即是執著眾生相;壽者相,執著我、人、眾生等諸事物為真實不虛、持續不壞,可以傳之長久。這四相實際上都是由一個「我相」所開展出 來,所以,佛教特別注重破除「我執」。

 

布施心應無所住分第四

 

在第三分佛陀先以行廣大心平等觀滅度一切眾生之類,令其降伏凡聖九流的分別心,爾後於第四分再開示修持菩薩道的行者,在止息躁動紛擾的塵勞心以後,詳明如何安住其心。對於安住其心,應把握四項住心的標的。

 

一、布施不住六塵

二、福德喻如虛空

三、無相施福難量

四、心應無住而住

 

在菩薩修行的法門,雖然佛陀廣開八萬四千之繁多,但各各法門皆融攝於六度波羅蜜。這六種法門,涵容自利利他,自度度他的功德。《金剛經》所談論的「般若空性」不是偏枯死寂,而是了徹妄相,不被六塵困惑,一念淨信而能起莊嚴佛事;一心虛靈而能融通妙用。

 

經文中:「菩薩於法,應無所住,行於布施」此法,即是眾生心,它能統合世出世間染淨因果,有為無為等色心諸法。經文中指的「應無所住」又有什麼意特別含意呢?

 

一、布施不住六塵

《金剛經》於文字義理上,一再申論布施是不住相、不住心為主題,但是真正的不住相、無所住的深意,是要我們不廢事相的善業資糧,於不住心,大作空花佛事。 因此在第四分佛陀提出布施的觀點「應不住色聲香味觸法」。六度以布施為首,而布施實際是會通六度的。在《金剛經宗通》提到布施有三義:

 

一、資生施:施予財物,資給眾生生存的條件。

 

二、無畏施:由於己身奉行淨戒、忍辱無害故,設有冤家亦不仇報,慈愛一切有情,令不生佈畏恐懼。

 

三、法施:由於精進故,於諸善事心不懈退;由禪定故,如鑑止水,知眾生心;由智慧故,能事理無礙,不顛倒而說法。

 

資生施是給予眾生色身的安養,令其飽足;無畏施是給予眾生精神上的鼓舞,令其安穩;法施則是演說法諦,令眾生開悟覺性。此三施呈現六波羅蜜之用,亦是橫貫身口意三業淨施。彌勒菩薩偈曰:

 

檀義攝於六,資生無畏法;

此中一二三,名為修行住。

 

布施不住六塵,才能泯除人我分別,打破有無界限,才是修行者逍遙的住處。

 

佛陀在世的時候,末利夫人虔信三寶,奉守淨戒,深獲百姓的愛戴。有一天,波斯匿王因為細故要殺御廚,當時正在持守八關齋戒的末利王后聞訊,把自己穿戴得光 鮮華麗,並請求大王一起飲酒作樂,指定那位御廚親自料理。波斯匿王感到十分納悶,問她:「你平時滴酒不沾,而且今天又是你持守八關齋戒的日子,為什麼身上 配戴珍寶纓絡,為什麼你要破齋犯戒,和我飲酒作樂呢?

 

「我聽說這名御廚觸怒了大王,即將要被殺頭,如果今天不請他調理美膳,恐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從這段故事,我們看到末利夫人,不被戒相所惑,深明持戒原是以止惡行善為真諦,因此不顧已身犯破戒之過,以塗香飲酒之相,行慈救人!

 

布施立於六度之首,足見它是菩薩行持的築基,菩薩度化的資糧。生活裏,處處可見拿著幾根香蕉,幾顆蘋果,來到廟裏求福祿求功名,求平安求財利,這住於世間六塵的布施,絕非是真心的布施,而是一種對神祇的賄賂。

 

我們在布施時,應做到四點:

 

(一)不貪求勝境,應隨緣布施。

(二)不吝惜所有,應隨力布施。

(三)不分別怨親愛憎,應隨喜布施。

(四)不妄想未來果報,應隨心布施。

 

如果,我們能做到不住六塵布施,妄心即伏;能念念清淨行施,何患真心不住?

二、福德喻如虛空

布施的福德有多大呢?在布施的性德上,「布」即是普遍,「施」即是散盡,以外相種種施為,藉此普能散盡心中的妄念習氣,滅絕煩惱蘊集。佛陀為什麼要用虛空譬喻福德?窺基大師在《金剛經讚述》說明以虛空喻有三種因緣。

 

(一)虛空遍一切處:福量圓滿,長久不絕。

(二)虛空高大殊勝:無物倫比,畢竟常住。

(三)虛空物所不壞:風所不飄,水所不溺,火所不燒,物所不壞。

 

虛空因為具有遍一切處、高大殊勝,物所不壞等性德,因此佛陀以此譬喻布施之福德如虛空是無能限齊的。

 

誠拙禪師在圓覺寺弘法時,法緣非常興盛,每次講經時,信徒都擠得水瀉不通,因此就有人提議,要再擴建更寬敞的講堂。

 

有一位信徒,用袋子裝了一百兩黃金,送到寺廟給誠拙禪師,說明是要捐助建築講堂之用。禪師收下黃金,就忙著處理別的事,信徒對此態度十分不滿,心想:一百 兩黃金可不是個小數目,怎麼這個禪師拿到這筆鉅款,連個謝字也沒有?於是就尾隨禪師的後面提醒道:「師父!我那口袋子裝的是一百兩黃金呀!」

 

禪師淡然的應道:「你已經說過了,我也知道了。」信徒更是生氣,提高嗓門道:「喂!師父,我今天捐的是一百兩黃金呀!難道你連一句謝謝也沒有嘛?」

 

禪師剛好走到大雄寶殿就停下:「你捐錢給佛祖,功德是你自己的,如果你把布施當成一種買賣,我就代替佛祖向你說聲:謝謝!從此你和佛祖銀貨兩訖!」

 

這雖是一則禪門趣譚,但是也警醒我們布施時要能不住相,不可以把布施當成銀貨買賣。佛陀把布施福德的果喻為虛空,果亦是從因中來,在布施時心如虛空坦蕩無 為,沒有親疏好惡的揀擇,果報就能像虛空廣大殊勝。要如何做到視一切眾生如赤子,能內破慳吝心,外行利益事,有三種妙觀可以培養我們如虛空廓然的平等心。

 

(一)厭離觀:觀生死業趣,眾苦逼迫身心,諦觀思惟,身聚如沫,命非久長,以此厭離觀,能對身外財物不起貪著,而行大施。

 

(二)菩提觀:觀佛果相好殊勝,法性本具淨戒,了知心佛眾生三無差別。此知菩提本性平等,故能尊重一切眾生而行布施。

 

(三)慈悲觀:念眾生不逢佛時,不明法時,不敬僧時,不知三寶,不信因果,造種種惡業,如迷醉人行走暗路,如無足人渡河流。由此念眾生如己身膿瘡,必悉心護念救渡。

 

厭離觀像一面鏡子,照見世間所有身內身外諸物,悉皆敗壞無常,由此厭離,發大心行大布施。菩提觀像一把慧劍,截斷心、佛、眾生的妄想眾流。慈悲觀像通明的燈塔,接引迷航的眾生安全上岸。

 

三、無相施福難量

 

布施要心不住六塵而行布施,但布施於事相的福德,如種一得百,歷歷宛然,絲毫寸縷都功不唐捐。如《金剛經宗通》云:

 

修福不修慧,則法身不圓;

修慧不修福,則報化不圓。

 

行者於因地修行,欲圓滿三身,福慧如車乘之雙輪,如飛鳥之雙翼,缺一不可,必須福慧二嚴,才能三身具足圓滿。點滴善業,於資糧位,都不可輕心慢心視之!

 

有一次,佛陀和阿難入城乞食時,看見一群孩童在路旁嬉戲。他們聚集沙土造成房屋和倉庫,並以土做米,儲藏於沙土造成的倉庫裏。

這時候,有一個小孩,遙見佛來,生起布施的心,天真捧著沙土做的米供養給佛陀,佛陀微笑的接受。阿難很疑惑,為什麼佛陀要接受這沙做的米?回到精舍,阿難合掌恭敬問佛:「佛陀,這小兒布施一點沙土,又有什麼功德呢?這沙土做成的米,為什麼您要接受呢?」

 

「阿難,你忘記了嗎?佛法貴於發心的真偽,不在事相的美醜貴賤,這小兒發無分別心行大布施,不可輕視!小兒的泥土供養,於我涅槃後一百年間,將得到作大國 王的福報,名叫阿育,而且其他小兒,都做他的侍臣擁護他。這小兒會興隆三寶,於閻浮提遍布我的舍利,廣建八萬四千塔,令已信者增進善根,未信者有得度因 緣。」

 

小兒布施一掬之土,因無惡濁染污心,以一念澄淨清明,得做大王的福報。我們豈能輕忽一粒芥籽的因緣,這細微如芥的種籽,他日將是華枝春滿,庇蔭天下蒼生傲岸挺立的大樹。

四、心應無住而住

我們的一顆心,每天紛紛擾擾不已,如經典上所說:「念念如瀑流。」凡夫心住在五欲聲色的追逐中;四果聖賢住在寂滅的法樂裏;菩薩則以遊行教化眾生為事業。 經文中,佛陀教誨菩薩要明白不住六塵的布施,福德如虛空不可思量。最後並且要菩薩「應如所教住」,如虛空無住而住安住其心。

 

心住在哪裏呢?千古聖賢都在覓求這個無頭無尾的「無位真人」。禪門中,二祖慧可立於大雪中,獻臂求法,希求達摩祖師能開甘露法門,為其安心。達磨祖師一 句:「覓心了不可得,我已經為你安心了。」心,雖然瞬息幻化多變,但佛性不論入驢腹馬胎亦不減損半分!心既是生滅遷流,當然覓心了不可得,就像我們被波濤 洶湧的外相所矇騙,見不著海裏其實是平靜無痕的。

 

心如虛空無住而住,不應住凡聖兩邊,不應住迷悟兩邊,不應住真妄兩邊,不應住有無兩邊。念頭一落偏頗,就如同灰塵落目,必須楷拭,即使是金屑,眼中也不容收留半分。

 

侍者文遠在大雄寶殿禮佛,趙州禪師看到,就趨前用拄杖打他:「你在幹什麼?」文遠不明白老師為何要捧打他,大聲答道:「我在禮佛,沒做錯什麼呀!」

 

趙州禪師再追問:「你禮佛是幹什麼呢?」文遠回答說:「禮佛也是好事呀!」趙州禪師拿起拄杖又打了他一下:「好事不如無事。」

第四分以無相、無住布施,打破我們執取有限福德的迷翳,徹見吾人法性的虛空。佛陀藉由福德如虛空不可思量的比喻,讓我們返觀到自己也有一個天然佛性,如虛空一般,風、火、水劫所不能壞。

 

心無所住,需要用時間來修煉完成,但是時時警醒自覺,檢查自己的發心是染淨是正偽,如同經典所言:「發心正,果必圓。」

 

在心如虛空,應如所教住。這心不住而住,從調伏柔順到安住如虛空,我有幾點安心之道,可以在生活中慢慢熟練和我們這顆心相處。

 

(一)酷暑寒冬都美。

(二)南北東西都好。

(三)高低上下都妙。

(四)人我界限都無。

 

從欣賞自然寒暑,繼而恬適世情的濃淡;不去分別地理方位,明白處處都是好風好水;從不輕高低上下,就能尊重一切不同種族不同階層的人等;人我既然沒有界限,即是互存互依的生命共同體,當然不會有傷害侵犯眾生的言行。如此,人人安住其心,即是和樂愛敬的人間淨土。

 

[習題:]

 

1.為什麼布施要不住六塵?

2.佛陀以虛空做譬喻,和福德有什麼關係?

3.不住相布施是什麼意思?生活裏要如何做到?

4.心有住無住的布施,和我們調伏妄心又有什麼關係?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妙行無住分第四*

 

「復次,須菩提!菩薩於法,應無所住,行於布施*,所謂不住色布施,不住聲香味觸法*布施。

須菩提!菩薩應如是布施,不住於相。何以故?若菩薩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

「須菩提!於意云何?東方虛空*可思量不?」

「不也,世尊!」

「須菩提!南西北方四維*上下虛空可思量否?」

「不也,世尊!」

「須菩提!菩薩無住相布施,福德亦復如是,不可思量。須菩提!菩薩但應如所教住。

 

譯 文

 

「再者,菩薩了知一切諸法其性本空,為因緣聚滅會合,所以於世間所有的萬事萬物,都應無所執著,以此無住法中,修行布施,利益眾生。也就是六根清淨,不住色聲香味觸法等六塵,而去行布施。

 

這是什麼緣故?若菩薩修行無相布施,沒有布施的我,受布施的人,所布施的物,當然布施後更不存求報的念頭,這種三輪體空,無相而施的福德是不可思量。

 

「須菩提!你認為東方的虛空可以思量得到嗎?」

 

「不可思量的,佛陀!」

 

「須菩提!那麼南西北方四維上下的虛空,可以思量得到嗎?」

 

「不可思量的,佛陀!」

 

「須菩提!菩薩因體悟三輪體空,不執著事相而行布施,其所得的福德,也和十方虛空一樣,是不可思量。須菩提!菩薩只要依著我的教法修行,自然能令妄心不起,真正安住於清淨的菩提本心。」

 

注 釋

 

*本分在敘述「妙行無住」,就是說心應無所住而行布施。有住即是住相,就是對諸法產生虛妄分別;若不住相,就不為妄境所動;不為妄境所動,則不生不滅,清 淨本然之體迥然獨露矣。此不住之住,才是真正的奧妙之行。不著相布施,也就是菩薩在行布施時,了達布施者、受施者及所施物三輪體空,即無能施之心,不分別 受施之人,不見有施之物,當然布施後不存求報的念頭。能不著相布施,因施與性空契理,性空無量無邊施福亦無量無邊。

 

布施:

 

布,普也;施,捨也。菩薩修六度萬行,以「布施」,一義,即可收攝其他五度:一、財施,即是六度中之布施度,施以物資他生也,小至一錢一物,大至國城妻 子。二、無畏施,可攝「持戒、忍辱」二度。無畏之故,任何惡魔不能破他的戒體;無畏之故,一切凌辱皆能忍受;無畏之故,能精進勇猛地修行正法。三、法施, 可攝「精進、禪定、般若」三度。又佛因地修行,於諸善業精進不懈;說法之前,必先入禪定,以般若智慧觀察聽法大眾之根性,然後應機說法。

 

色聲香味觸法:

 

即六塵。又名六處、六境。一、色,如黑白方圓等,為眼根所對、眼識所緣的境;二、聲,一切聲、音、樂,為耳根所對、耳識所緣的境;三、香,一切物品乃至男 女身體所有之氣息,為鼻根所對、鼻識所緣的境;四、味,飲食饌餚美味和辛辣等味,為舌根所對、舌識所緣的境;五、觸,冷暖寒熱及硬軟細滑等感覺,為身根所 對、身識所緣的境;六、法,即是識心所想及的心法,為意根所對、意識所緣的境,如回憶往事或憧憬未來。

 

虛空:

 

有周遍、不動、無盡、永恆等四義。

 

四維:

 

即是東南、西南、東北、西北。

 

布施心應無所住分第五

 

在 第四分,我們談論到布施心應無所住,什麼是「心無所住」呢?六祖慧能大師在《金剛經解義》中說:「布施應有純淨無染的心,一是不求身相端嚴,二是不求五欲 快樂;為內破慳心,外利一切眾生。」從有施心無所住,破解眾生執著三有,我是布施者,對方是接受布施者,還有布施的財物,能三輪體空,才能獲福如虛空不可 思量!

 

第四分要吾人遠離布施住心,第五分進入探討佛陀外現的三十二相八十隨形好,巍巍的丈六金身,就是如來的實相嗎?

 

我分四點來闡釋關於「如來實相」的問題。

 

一、丈六金身非佛

二、佛身無住滅相

三、佛陀身隨緣現

四、見法即見佛陀

 

經文中佛陀以一句:可以用三十二相之應身見法身如來否?勘驗須菩提能否深解菩薩因地修行時,諸多遊化事業,都是離相無染,因機設施的。佛陀所證的實相法身,並非我們眼見的有為的身相。

一、丈六金身非佛

佛有三身,即法身、報身、應身。法身是離相是清淨的,離生死涅槃相,不住有不住無,猶如虛空應物現形,如水中月捉拿不得,三十二相由多劫修行成就,是有為的生住異滅,是隨機不同而有增減,所以三十二相不是法身實相。

 

佛陀所證的法身,離一切差別相,是平等無為。不論惡道眾生,四果聖賢,乃至草木含識,都是法身的流露。只因眾生對根塵識生起貪愛,障礙了般若慧眼,不能自見法身的大光明藏。

 

諸佛明瞭這法身如如之理,即能以般若智教化眾生,是謂「如來」。法身本無增減去來,應化的身相是佛陀為度化眾生,說法時的身相,也就是佛陀從無憂樹出生, 伽耶城出家,四十九年說法至雙林樹下涅槃等身。經文中,佛陀問須菩提:可以以身相見如來否?須菩提回答:「不能」。為什麼丈六金身非佛?三十二相非法身實 相?佛光山的大雄寶殿的對聯「兜率娑婆去來不動金剛座」,可以領悟一點法身不動的如如之理。

 

佛陀於兜率內院觀眾生機緣成熟,降誕印度作獅子吼,四十九年弘布法音後,示現涅槃。兜率和娑婆來去之相,猶如水池中月,池水乾涸,月即不現,但是月本無動搖和來去!

 

佛陀這一句如竿探水,為須菩提和後世一切眾生撥去執取有為身相的癡闇。在佛陀住世時,也有一位婆羅門看見佛陀的千輻輪相,對佛陀的身份生起懷疑。《雜阿含經》記載:

 

有一天,佛陀行走到憍薩羅國的沙林聚落,便於樹下靜坐。當時,有一個婆羅門看到地下佛陀的足跡,印現著千輻輪相,感到十分驚訝。心想:我從未見到人間有此 莊嚴的千輻輪相,這個人是人嗎?於是循著足跡前往,在足跡的盡頭,看見有個人於樹下靜坐。婆羅門看見佛陀六根清淨和悅,相如金山光明巍巍地聳立著。

 

婆羅門趨前恭謹的問道:「你是天界的神祇嗎?」

佛陀微笑的答道:「我不是天神。」

「你是龍、夜叉,乾闥婆、阿修羅、迦樓羅、聚那羅、摩睺羅伽嗎?」

「我不是!」

婆羅門更加惶恐地說:「那你是人嗎?」

佛陀答道:「我不是人!」

婆羅門充滿迷惑的說:「那你……你一定是非人?」

「我也不是非人!」

 

婆羅門心意迷亂的說:「你究竟是什麼呢?」

佛陀語音和雅的回答:「天、龍、夜叉……人、非人等,都是由煩惱所生。我已橫渡一切世間癡迷的愛河,熄滅了熾燃的生死之火,我是出離三界的覺者。因此,我不是其中的任何一類眾生。

 

「我宛如香淨遠播的白蓮,雖生於污泥而不染著;我雖是父母所生,卻已超越了世間的塵垢。我歷劫來勤苦修行,已斷除有為生滅的幻相,已拔除煩惱的劍刺,究竟到達安樂的彼岸,所以,我應該被稱為佛陀。」

 

三十二相,不過是有為的生滅之相,是三世諸佛權巧方便的機宜,透過三十二相的莊嚴清淨,讓我們生起渴仰的真心,覺醒自我本性原有個巍巍燦爛,神通妙用的三十二應化身。

 

二、佛身無住滅相

前文已述,法身如來不生不滅。如月之三喻,月的本體是法身,湛然不動。月之光采明耀是報身,圓滿莊嚴。河川湖泊映月是應身,有水皆現。如詩偈言:

 

菩薩清涼月,常遊畢竟空;

眾生心垢盡,菩薩月現前。

 

現前佛陀身相,凡夫見有來有去,執為有相,以為有個三十二相為恆常。二乘行者見其不來,執為無相,落入以無為修因。菩薩已知報化身非有,離凡夫見;知法身非無,離二乘見。但趨向佛乘,猶有法愛,而菩提涅槃,一切法不應住著。

 

法身無來去住滅的微妙奧義,我借用唐順宗和佛光禪師一段精采的問答來說明。

 

順宗皇帝問道:「佛從哪裏來?滅向哪裏去?經典說佛常住在世,佛現今又在何處?」

 

佛光禪師答道:「佛從無為來,滅向無為去,法身等虛空,常住無心處。有念歸無念,有住歸無住,來為眾生來,去為眾生去。清淨真如海,湛然體常住,智者善思惟,更勿生疑慮!」

 

順宗皇帝不以為然的再問:「佛向王宮生,滅向雙林滅,住世四十九,又言無法說?山河與大海,天地及日月,時至皆歸盡,誰言不生滅?疑情猶如斯,智者善分別!」

 

佛光禪師進一步解釋:「佛體本無為,迷情妄分別,法身等虛空,未曾有生滅。有緣佛出世,無緣佛入滅,處處化眾生,猶如水中月。非常亦非斷,非生亦非滅,生亦未曾生,滅亦未曾滅,了見無心處,自然無法說。」

 

有心,見到的是有相生滅的世界,都是為治一切心,而設一切法,像禪門的「黃葉止啼」令無知小兒止啼罷了!無水,才能見自不生不滅的如來法界。我們的生活裏 乃至修行都離不開群我的關係,無論是親子、夫妻、朋友、同事、主管部屬等等,世間的種種因緣,好壞善惡諸法都是我們自心的呈現,也都是生滅不實的。就如同 我們只看到生,歡喜雀躍;只看到死,就痛苦悲傷。因為我們只有看到各一半的世界,不明白生死如薪火相燃不息,一期的生命,不過是其中的一根木柴。生未曾 生,死又未曾死,因為我們有一個不生不死的生命。

 

佛教的行者是透徹生死的專家,在人命如呼吸間的不可測知,無法主宰的當下,他們把握每一個念頭,明瞭精神世界的內在價值,對人間更是惜物惜情,發大勇猛,開發一個真善美的淨土。

三、佛陀身隨緣現

佛陀的法身沒有生住異滅四相,佛陀於娑婆降生到入滅,那個示現的身相是五蘊和合,是危脆生滅的,而不是佛真正的法身。如《大乘義章》言:「身見者,亦名我見,五陰名身,身中見我,取執分別,從其迷故,名身見;以見我故,從其所立,亦名我見。」

 

所謂凡夫執相分別的心,皆從五蘊和合而來。因此,佛陀一再教誡弟子:「聖弟子如是觀者,觀色如聚沫,受如水上泡,想如春時焰,諸行如芭蕉,諸法如幻術。」 如果我們能正觀五蘊是苦空、無常、無我,就能明白世出世間一切依正染淨色心諸相皆幻化不實。如《華手經》言:「心空如幻,念念生滅。」就如同經文所說: 「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如來丈六金身,三十二相好,不過是隨爾根性差別,感應群機的遊化。

 

我們常常會被六根所矇騙,這是我親眼看到的,這是我親耳聽到的。種種見聞覺知的障礙,像盲人摸象,見不到法的全體。有一首詩偈說:

 

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只在汝心頭;

人人有個靈山塔,好像靈山塔下修。

 

只要解開六根六塵加諸的妄相,肯定自己本自具有如來之三十二相,返觀自然,千里外的靈山,就在心頭方寸間。很多學佛的信徒,都希望能親眼見到佛菩薩,如果 可以給菩薩摩頂授記,一定可以得到很多加持和福報。佛菩薩放光顯現,不過是使我們一時歡喜而已,真正要斬斷我們內心裏愚癡的葛藤,誰也替代不了你!求觀世 音菩薩施予我們的慈悲智慧,何不自己做個尋聲救苦,大慈大悲,隨力布施,隨喜教化的日日觀音。《增一阿含經》說:「三世諸佛,不在天界,不在他處,皆於人 間成佛。」

 

有一個商人,平時信佛,只是脾氣暴躁,生氣起來,常常口不擇言叱罵自己的母親。有一天他到廟裏去燒香,看到觀世音菩薩那麼莊嚴美好,心裏想:觀世音菩薩有 求必應,我如果能親自見到,請菩薩幫忙我生意興隆,做事順利,一定可以賺更多的錢。於是他向住持和尚請求:「法師啊!我要怎樣才能見到觀世音菩薩呢?」

 

住持和尚為了度化他的癡迷,改變他對母親的態度,就想到一條妙計。

「你回家去!如果看到衣服穿反了,鞋子套錯邊那個人,就是觀世音菩薩,祂是有求必應!」

 

商人歡天喜地趕路回家,一路上並沒有見到法師所說的菩薩,心裏正氣憤法師騙他,回到家大力的敲門。母親聽到急促的叫門聲,又急又怕的來開門,結果衣服、鞋 子都穿反了。打開門,商人一見母親的樣子,不就是法師所說的觀世音菩薩嗎?他恍然悔悟,身邊的母親,用血乳哺育他,一生終老殷勤的照料他,不就是有求必應 的菩薩嗎?商人自此痛改前非,恭敬孝養母親頤養天年。

 

諸佛如來,不是遙不可及,不是玄虛渺茫難測,如來分身千萬億,如虛空月,有水皆含,吾人若能識盡本心,萬德莊嚴的如來身相、性德,人人頭上有份。因為,如 來不在相好在慈悲的給予;如來不在神通在智慧的辨別;如來不在靈感在方便的妙用;如來不在廟堂高座,而是在人間處處行化。

 

四、見法即見佛陀

佛陀先破吾人視應化的身相為實相,執著有的泥坑,又恐吾人住於無的深井,所以再教誡一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什麼名為「虛妄」,窺基大師在《金剛經讚述》說,虛妄有三等層次。

 

一、有相有生滅之事法。

二、有漏法及不了義等諸法。

三、遍執有無漏法,皆名虛妄。

 

所以《中邊分別論》說:「三界虛妄,心心所也。」

 

既然明瞭求實相也是了不可得,當下就能契入諸法如如的真相,就如經文所言:「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我們若能拂去貪迷世間的妄相,和執著有個出世間的涅槃可得,那麼內心無妄無求,自然宛如湖鏡,鑑照萬物萬象。

 

見法即見佛陀,佛陀也一再訓勉弟子,以法為洲,自依止,莫異依止。這個法,就是識破五蘊的虛假,不著空有二岸,知法性本自空寂不動。

 

有一次,佛陀思惟,大眾於法心生疲累,沒有渴仰勇猛的真心,我應該讓大眾知道法的難遭難遇。於是佛陀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攜帶侍者,以伸屈臂頃的時間,前往三十三天的善法講堂為天眾說法。

 

大眾許久見不到佛陀,焦急地問侍者阿難,阿難也不得知佛陀身在何處?波斯匿王、優填王更是因為思念佛陀,愁煩成疾。佛陀在三十三天說法,歷經三個月。思惟:人間的大眾已生起渴望求法的心,我應暫捨神通,不自隱身形。以便使出家弟子知道佛陀身在何處。

 

天眼第一的阿那律入正定,告訴阿難,佛陀現於三十三天為眾說法。眾人歡喜踴躍,請求神通第一的目犍連,祈請佛陀返回人間。目犍連從三十三天返回,告之大眾,佛陀七天之後會從天而降,來到僧迦尸國的大池水旁邊。

 

第七天終於來到了。國王、大臣,一切出家在家弟子都前往迎接佛陀。蓮華色比丘尼用神通化為轉輪聖王的威德,具足七寶:輪寶、象寶、馬寶、珠寶、女寶、居士寶、主臣寶。迎佛的行列,浩浩蕩蕩地前往僧迦尸國。

 

當時,須菩提尊者在靈鷲山的一座山洞中縫補衣服。他聽說佛陀今日將返回人間,所有的七眾弟子都前往禮拜佛陀。他想:我也應該前去拜見佛陀。於是須菩提從座 而起,頓然領悟,我前往禮拜的佛陀,只是佛陀的外貌,什麼是佛陀呢?是眼耳鼻舌身意嗎?如果我到僧迦尸國去拜見佛陀,也只是禮拜地水火風罷了!如佛陀所教 誡,真正的禮佛,應該觀照諸法空性,沒有造作,也沒有一個自我的主宰,我應該歸命禮敬佛陀的法身。因此,須菩提坐下,繼續縫補衣服。

 

蓮華色比丘尼化身的轉輪聖王,眾寶赫赫,威光明照,到達大池水邊。所有的國王與人民都被其威神攝服,紛紛走避。蓮華色比丘尼向前禮拜佛陀,喜不自勝的說:「我是第一個見到您,第一個向您頂禮的弟子。」

 

佛陀說:「蓮華色你不是第一個禮拜佛陀的人,最先拜見佛陀的人是須菩提。如果有人想要親見佛陀,應當繫心思惟,觀照空性,才是真正頂禮佛陀。」

 

須菩提就如同《般若心經》的「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以般若的深心,徹見諸法是因緣和合與眾生心識變現而有的,要度盡生命的一切苦厄,要有般若慧觀。

 

我們的妄心如天馬行空,求神通靈感,求放光加被,卻任意忽略當下每一個小小因緣。一棵大樹開滿花朵結成纍纍果實,都是從一粒微小的果實開始。須菩提尊者以 空無心勝過蓮華色比丘尼七寶赫赫的神通。當我們識透修行在修心,不聞他人過,所有善惡要內觀自照,那時候,我們就不用再千里迢迢要去迎接佛陀的到來,而能 夠如須菩提尊者安住眼前事,不動本座縫補衣服。因為見法性者即和如來心心相印。

 

[習題:]

1.為什麼佛陀說,不可以三十二相見如來呢?

2.佛陀四十九年說法,從住世到入滅,為什麼說沒有生滅?

3.我們要如何體認佛陀不生不滅,隨緣示現的道理?

4.要如何才能見到真正的佛陀?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如理實見分第五*

 

「須菩提!於意云何?可以身相見如來不?」

「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見如來。何以故?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

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譯 文

「須菩提!你認為可以從身相見到佛陀嗎?」

 

「不可以的,佛陀!不可以從身相見到佛陀。為什麼?因為佛陀所說的身相,指的是色身。色身是地水火風四大假合,是因緣生滅,虛妄不實的,並非真實永存之 身。佛陀的真實法身,等如虛空,無所不在。但是法身無相,凡眼是無法親見,只有明瞭五蘊假合的幻相,才能親到佛陀不生不滅的法身。」

 

 

佛陀告訴須菩提說:「不僅佛身如此,凡是世間所有諸相,都是生滅遷流的相,虛妄不實的。若能了達世間虛妄的本質,就能見到佛陀的法身了。」

 

注 釋

 

*本分在敘述,若能了達凡是所有一切造作遷流變化的種種相,都是因緣生法,因緣會遇而生,因緣離散而滅,如幻如化,虛妄不實,求其實了不可得,那麼當體即契無相之理,就可見到無相的法身如來。

 

真實信心解脫之道分第六

 

佛陀從第三分要我們「離相度生」,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第四分則是強調「無住行施」,不住色聲香味觸法而行布施。第五分要我們明白「諸相非相」,從佛應現的三十二相是生滅虛妄相,徹見湛然空寂的法身如來。

 

從第三分到第五分旨在掃蕩我們對有相、有住的妄想執著,佛陀又怕我們墮入頑空,因此,第六分以真實信心、持戒修福來引導我們踏往般若門檻。第六分的思想脈絡,我分四點來闡述。

 

一、持戒修福入般若門

二、生實信種萬億善根

三、心不取法相非法相

四、佛陀說法借筏度岸

一、持戒修福入般若門

須菩提在聽聞「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的微妙法義,心中生起疑惑和擔憂的心情。疑惑有人能夠信解不疑嗎?有人對此甚深玄義能受持奉行嗎?於是須菩提向佛陀發問:佛陀!頗有眾生,得聞如是言說章句,生實信否?

 

「言說章句」指的是佛陀於《金剛經》所說的,第三分──無相度生。第四分──無住行施。第五分──如理實見如來;揭示之般若實相真義。

 

關於「實信」即是真實的信心,也就是正確的信仰,能令我們行正道法諦,到達生命圓滿解脫的境界。這個「信」有很多的層次,比如,迷信,信有鬼神會賜福降 災,有個神靈可以主宰我們的命運;邪信,貪恣現世欲樂,不信因果輪迴,不信有凡聖有涅槃。迷信還不可怕,因為心中有個神祇偶像可以規範身心,邪信就深陷斷 滅空見,善根薄弱,犯諸禁戒,對正法三寶功德無法信受。

 

我們究竟要信仰什麼?什麼樣的標準才具備正信的條件?

(一)信實:信有真實歷史的;如釋迦牟尼佛,是實實在在於印度降生、成道、教化、涅槃,不是憑空捏造的天神或仙人。

(二)信德:信有道德圓滿的;我們信仰的對象,道德要像白蓮清淨,已斷除貪欲、瞋恨、愚癡的污濁,可以做為我們人格道德學習的典範。

(三)信能:信有超越能力的;信仰的對象對我們內心的煩惱痛苦已能夠超越,而且可以拔除我們的苦痛,給予我們身心安穩的力量。

 

信仰確實存在者,信仰道德清淨者,信仰具有拔苦予樂的能力者。一般人都有自己執著的信仰,有人信仰愛情的神奇,有人信仰金錢的萬能,有人信仰權勢的力量, 有人信仰地位的尊貴等等,這種充滿危脆不安的信仰,像寫在沙灘的字,隨時會被無常的潮汐淹沒。就拿金錢來說,聚集再多的財富,你抵擋得住,大水、大火、盜 賊、貪官污吏、不肖兒女的奪取和敗壞嗎?因此,這種信仰不合乎究竟的真理,真理要有「普遍如此」、「本來如此」、「必然如此」的要素,比如經典上說的:恩 愛無常、合會當離、身非己有、命不久長,即吻合佛陀所言的三法印: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

 

《金剛經》所宣揚的般若自性,是顯發果上的性德,要圓滿萬德莊嚴的華果,必須要有因地上精勤的耕耘。所以佛陀告訴須菩提:如來滅後後五百歲,只要有持戒修福者,就能對《金剛經》生起真實的信心。

 

什麼是「持戒修福」呢?持戒者即諸惡莫作,修福者即眾善奉行。持戒三學通攝,修福則六度全賅。因菩提華果皆由此生根、繁榮、結果。

 

《增一阿含經》迦葉問阿難:「什麼樣的經偈能生三十七道品和一切善法。

 

阿難便說此偈:

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自淨其意,是諸佛教。

 

此偈涵蓋四阿含經,盡具足諸佛之教。諸惡莫作,是諸法本,便生出一切善法。什麼緣故呢?因為諸惡莫作,能受持禁戒不犯,身口意清白無染。眾善奉行,心意不貪不瞋不癡,則能清淨柔軟。由此自淨其意,即除邪見顛倒,去愚惑想,自然能具足諸佛之教。

 

迦葉!戒清淨已,意即清淨,則不顛倒。以無顛倒故,愚惑想滅,諸三十七道品,便得成就。

 

我們不要輕忽小戒微福,佛陀的三十二相,八十隨形好,都是不輕不捨細行功德所成的。我們從佛陀的事蹟來看,為病比丘淨浴其身,為朽壞的門板清理修復,為阿那律穿針引線等。就如同佛陀對阿那律說的偈語:

世間所有力,遊在天人中;

福力最為勝,由福成佛道。

 

戒,令我們防非止惡,關閉煩惱六根的盜賊,修福則是積極去資助別人,給予眾生種種方便。我們目中存有對一切眾生身命和尊嚴的尊重,心中有拔除眾生苦難的悲 愍之情,由於持戒不施予一切眾生任何的毀傷,由於修福不吝給予眾生安穩的快樂,身口意清淨能調和,自然能入般若門檻。

二、生實信種萬億善根

《華嚴經》說:「信為道源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根。」在前文我們釐清正信的條件要合乎:信實、信德、信能。信仰的真理應契合佛陀的三法印。接下來我們要討 論的是「信」的功德。經文中說:「一念生淨信……於無量千萬億佛所種諸善根。」為什麼一念淨信有如此大功德?六祖惠能大師於《金剛經注解》中,談到實信般 若波羅蜜的功德。

 

信般若波羅蜜,能除一切煩惱;

信般若波羅蜜,能成就一切出世功德;

信般若波羅蜜,能出生一切諸佛。

 

信自身佛性,本來清淨,無有染污,與諸佛性平等無二;信六道眾生,盡得成佛,是名淨信也。

 

源於實信、正信、淨信般若波羅蜜之力,能獲平等無量功德。淨信如清水可以灌溉自性田地,令善根增長,這是就著《金剛經》的功德而言。平時的生活中,我們要 如何在心田中「種諸善根」?其實只要能自淨其意,隨力用功,比如念一句佛、持一遍咒、誦一卷經、參一刻禪等加行,都能增益我們的善根功德。

 

有一天,有個婆羅門來請教佛陀。

 

「佛陀,我的名字叫做增益,我要如何真正增益善根功德呢?」

佛陀回答:「所謂的增益,是具足持守淨戒、聽聞正法、喜捨不慳、正觀空慧。有此戒、聞、捨、慧莊嚴身心,才是真正的增益善根功德。」

 

六祖惠能大師指出,欲滋長一切善根,不離眾生身中求:

於一切貧苦眾生,起慈愍心,不生輕厭,有所需求,隨力惠施。是名種諸善根。

於一切惡類眾生,自行柔和忍辱,歡喜逢迎,不逆其意,令彼發歡喜心,息剛戾行,是名種諸善根。

於六道眾生,不加殺害,不欺不賤,不毀不辱,不騎不捶,不食其肉,常行饒益,是名種諸善根。

 

由於對一切眾生有平等觀,能生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的信心,所以能諸惡遠離,眾善奉行不疑;我引用一則故事來說明信心的力量不可思議。

 

舍衛國的東南邊,有一條大河,河水滔滔,深不可測。岸上有五百戶人家居住,他們從未聽聞佛法。

 

佛陀觀察他們得度的機緣已經成熟了,便到河邊的一棵大樹下靜坐著。村民們被佛陀放射的光明吸引,紛紛圍坐於樹下,佛陀為他們說五戒十善法,村民們雖然心生歡喜踴躍,但是並未完全信受奉行。

 

此時,對岸有一個人涉水而來,五體投地向佛陀禮拜。眾人驚怪說:「我們久遠居住這水邊,從來沒有人涉水登岸,你是何方天神,有什麼奇妙的法術?」

那人答道:「我是住在河另一邊的人,聽說佛陀在此說法,我一心渴仰甘露的滋潤。於是請問河岸的人,他們表示水只齊踝,我因為深信不疑,便涉水前往,並沒有什麼神奇法術。」

 

這時,佛陀歡喜讚歎道:「善哉!善哉!憑著懇切的真信,能渡生死大河,這數里之水,如履平地,又有什麼神奇?」

 

所以,信心是肥沃性田的土壤,灌溉的雨露,催花結果的和風煦日。菩薩欲行離相度生、無住行施的事業中,持戒修福,種諸善根,是因中修行必備的資糧位。就像《維摩詰經》所說:

 

雖行於空,而植眾德本,是菩薩行;

雖行無相,而廣度眾生,是菩薩行;

雖行無行,而現有受身,是菩薩行。

三、心不取法相非法相

一念生淨信的眾生,已不取著「法相、非法相、亦無非法相」。何謂「不取法相」,即已空掉我執四相;「不取非法相」,意即已捨去法執的取著。「亦無非法相」,明白我法俱空,卻不滯於空。一念生淨信,應不取著我、法、空三執,方能與實相般若同聲應和。

 

經文中云:「若心取相、取法相、取非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此段的四相,不是對二乘行者開示的破除五蘊假合的我,而是更深入精細的為發大乘心者所說的法。這四相:

 

(一)我相:以為有個我在度眾生。

(二)人相:以為有眾生是我所度。

(三)眾生相:有能度所度種種差別妄想。

(四)壽者相:對於所行,執著不捨。

 

我執四相是墮入「我見」,法執四相則陷於「有見」,空執四相不免又執取有個「空」可得。因此,將我相、法相、非法相等四相除淨,亦即掃蕩「我」、「法」、「空」三相。如道川禪師的偈頌:

 

法相非法相,開拳復成掌;

浮雲散碧空,萬里天一樣。

 

因為手指的開合相,才有拳和掌的差別相,手指的本體沒有改變。就像佛陀在《大般涅槃經》說:

善男子!譬如金師,以一種金,隨意造作種種瓔珞,所謂鉗、鎖、環、釧、釵、鐺、天冠、臂印;雖有如是差別不同,然不離金。善男子!如來亦爾:以一佛道,隨諸眾生,種種分別,而為說之。

 

佛陀先要我們於此章句生實信,又怕我們執取世諦文辭,為了蕩相除空,不得不囑咐,不應取著有個我於此言說章句生實信,獲無量福德;有個法能令吾等解脫;有個空相牢固不破。

 

所謂的法相、非法相,也就是說,是佛法的有時候不是佛法,不是佛法的有時候卻是佛法。這不是哲學的辯證法,而是法無定法,生命圓通無礙的智慧。

 

我們只要有慈悲有智慧,一切法皆是佛法。比如:持八關齋戒的末利夫人,著華鬘香油塗身是犯戒不如法的,但是她是為了救御廚的性命,這何嘗有違背佛的慈悲教誡呢?佛陀在因地修行,為了救五百人的生命而殺一賊人,這種殺一救百源於慈悲和智慧,又豈能用罪相去做斷論?

 

真正的事佛持戒,是愍念眾生苦,作種種方便救濟。如《分別善惡所起經》言,事佛有三等:

 

一、魔弟子事佛:雖受佛戒,心樂邪業,不知罪福因果,意智迷矇,入邪見網,是為魔弟子事佛。

 

二、天人事佛:受持五戒,行十善業,信有因果,壽終之後,即生天上,是為天人事佛。

 

三、佛弟子事佛:奉持正戒,修般若慧,知三界苦,心不樂著五欲,行四攝六度,慈悲方便攝化眾生。知死有生,求究竟福,是為佛弟子事佛。

 

我們若要會得「朝朝共佛起,夜夜抱佛眠」的無上密意,要能拂去法相、非法相的迷翳,做個真正事佛的真淨佛子。我引用禪宗的公案,再深入解釋什麼是法相和非法相。

 

有一天,蘇東坡準備去拜訪佛印禪師,事先寫信給他,要禪師如趙州禪師迎接趙王一樣,省略迎接的繁文褥節。

 

蘇東坡自得已解禪心妙趣,佛印禪師以最上乘之禮,不接而接和他應和。可是,佛印禪師仍然站在寺門迎接。蘇東坡不禁得意的嘲弄,說道:

「你的道行,比不上趙州禪師的灑脫放曠,怎麼也不免世間的俗套,空空浪費草鞋錢來迎接我呢?」

 

蘇東坡以為禪師這回必定啞口無言,甘拜下風,豈料禪師揮著蒲扇,悠悠的用詩偈作答:

 

趙州當日少謙光,不出山門迎趙王;

怎似金山無量相,大千世界一禪床。

 

蘇東坡看的是迎接的「法相」,佛印禪師於法、非法相俱遣,以大千為一禪床,何曾有起臥之相?

四、佛陀說法借筏度岸

佛陀四十九年說法,無論宣揚阿含、方等、般若、涅槃等諸法義,乃至《金剛經》所言的住心降心種種法,不過是借筏度岸。未登岸者,應以「言說章句」為渡生死河流的寶筏;已登岸者,應捨筏不再揹負!

 

禪宗的丹霞禪師燒毀佛像尋找舍利,也是一番老婆心切,希冀吾人揩淨心眼,從禮敬的佛像中,去探索有個不壞的金剛舍利身。《金剛經》言空不空,就像宇宙能包 容大地山河的森羅萬象。禪宗史上,禪門巨匠,為生死大事,不惜血肉之軀,苦行勞役,擔柴挑水諸多行業,才有「一擊忘所知」的頓悟契機。般若妙諦,絕非斷滅 頑空者能納受的。

 

般若是什麼?有四種階次。

 

(一)人乘的般若:具正知正見,信因果罪福,聞正法能不輕毀。

(二)二乘的般若:了知四聖諦、十二因緣,能證聲聞、緣覺等果位。

(三)菩薩的般若:知緣起性空之理,不厭不離行度眾事業。

(四)諸佛的般若:如空中映象,水中顯月,隨緣應現,湛然不動。

 

我們從人乘的般若要進階到諸佛的般若,只要對《金剛經》的言說章句生實信,能幫助我們打破心眼的侷限,走出法相、非法相諸等自縛。

 

金剛如寶石明照四方,趕走我們心性的黑闇;

金剛如慧劍快利準確,斬斷我們妄想的亂麻。

 

從佛陀演說世上第一希有珍寶,即是信心之寶。從生起的實信中截斷我、法、空妄相眾流,覓求一個不生不滅的金剛寶藏,借般若炬光,開採心靈的礦場。

何謂金剛般若智慧,旨在不取法相非法相,從中知如來設諸方便,皆是借筏度岸的一片真心!我借用一則公案來說明。

 

一個嚴寒的冬天,大雪已落了三天。有一個乞丐去敲榮西禪師的門,顫抖的說:「禪師,我和妻兒已多日粒米未進,連日的大雪又使舊疾復發,禪師你幫個忙,不然我們全家都要餓死了!」

 

禪師聞言,油然生起悲愍,但是寺裏也沒有多餘的食物,身邊也沒有什麼錢財,如何能幫助呢?忽然想起,有一些準備替佛像塗裝用的金箔,於是毫不猶豫拿出給乞者去應急。

 

座下的弟子不滿禪師的決定,抗議道:「老師,那些金箔是替佛像裝金的,你怎麼輕易就送人?」

 

禪師平靜的回答:「我是為了尊敬佛陀才這樣做的?」

 

弟子們聽不懂禪師的話,憤憤的反駁道:「老師,你把佛陀聖像的金箔送給人,這叫尊敬佛陀嗎?」

 

禪師大聲喝斥:「佛陀累劫修道,為眾生捨血肉骨髓,在所不惜!佛陀怎麼對待一切眾生?你們只看到金塑的佛像,怎麼看不到佛陀的心?」

 

榮西禪師把塗裝佛像的金箔拿去救濟乞丐,是發自愍傷眾生悲苦,與佛心契合相印。傅大士有首偈頌,可以做為吾人勘破妄相,明白密意只在汝邊,別無他處的敲門磚。

 

三佛威儀總不真,眼中瞳子面前人;

若能信得家中寶,啼鳥山華一樣春。

 

金佛不度爐,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而人人有個自性天真佛,恁麼劫壞空滅,亙古不燒不毀。

 

[習題:]

 

1.正信必須具備什麼條件?

2.持戒修福和般若空性有什麼關係?

3.為什麼取著法相、非法相,就無法與般若相應?

4.如何在生活中不被諸相所迷,見自般若實相?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正信希有分第六*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頗有眾生得聞如是言說章句*,生實信*不?」

 

佛告須菩提:「莫作是說。如來滅後後五百歲*,有持戒修福*者,於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為實。當知是人不於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種善根*,已於無量 千萬佛所種諸善根,聞是章句,乃至一念生淨信*者,須菩提!如來悉知悉見,是諸眾生得如是無量福德。何以故?是諸眾生無復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無 法相,亦無非法相*。

 

「何以故?是諸眾生,若心取相,即為著我、人、眾生、壽者。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

 

「以是義故,如來常說汝等比丘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況非法。」

 

譯 文

須菩須又問道:「佛陀!後世的許多眾生,聽聞您今日所說的微妙言說、章句,能不能因此而生實信之心?」

 

佛陀回答須菩提說:「不要這樣懷疑;在我滅度後的第五個五百年,若有持守戒律、廣修福德的人,能從這些言說章句,體悟無住的實相般若妙義,而生出難得的真 實信心。應當知道這些人,不止曾經於一佛、二佛、三、四、五佛所種植諸善根,其實他們已於多生劫來,奉事諸佛,種諸善根,現世聞說大乘無住的般若真理,乃 至只是一念之間生起清淨信心的人,須菩提!如來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見的,這些善根眾生,是會得到無限福德的。

 

「這是什麼道理呢?是因為這些善根眾生,不再妄執有我、人、眾生、壽者四相的對待分別,不會執著有為的生滅法相,也不會執著無為的空寂法相。也沒有不是諸法的執相。如此則心無所住,而修無相之行,故獲功德廣大。

 

「這是什麼緣故呢?如果眾生一念心,於相上有所取著,則會落於我、人、眾生、壽者四相的對待分別中。同樣地,若眾生執著種種法相,即於我、人等四相有所取 著。若又執著無法相,則同樣地也會落於我、人等四相的對待分別中。「因為取法則滯於有,以為有實有的生滅法相可離;取非法則泥於空,以為又有空寂的非法相 可證得,不能與空理相契,所以法相與非法相都不該執取。

 

因此,如來常說:「你們諸位比丘應當知曉,我所說的佛法,就如同那渡人到岸的舟楫,到達彼岸之後,即應棄舟登岸,不可揹負不捨。所以,未悟道時,須依法修持,悟道後就不該執著於法,至於那偏執於非法的妄心,更是應當捨去。」

注 釋

? *本分在敘述,顯真空第一諦,說因修要無住,果證要無得,方為無依無得的實相般若。這種甚深妙法自然不易令人生起實信;謂實信者,是必須由智慧了達無所得法,修無所得行,證無所得果,然後才圓滿了徹第一諦,所以是希有難得的。

 

言說章句:

 

專指「修行要無修,證悟要無證,布施要無相,度生要無我」的真理。

 

信:

 

必須具備信實、信德、信能三條件。

 

後五百歲:

 

《大集經》中云,有五個五百歲。此「後五百歲」,即指第五個「五百歲」。從佛陀涅槃之後算起:第一個五百年,特徵是「解脫堅固」,即是證悟解脫的人多;第 二個五百年,特徵是「禪定堅固」,即是認真修行的人多;第三個五百年,特徵是「多聞堅固」,多聞的人多,真修真學的人少;第四個五百年,特徵是「塔寺堅 固」,即是塔寺很多;第五個五百年,特徵是「鬥諍堅固」,即是是非紛諍非常多。

 

第一與第二個五百年合起來是「正法時期」,一千年;第三與第四個五百年合起來是「像法時期」,一千年;第五個五百年又叫「末法初期」,也就是我們二十世紀所處的時期,距佛涅槃有二千年,是屬於「末法時期」一萬年中的最初五百年。

持戒修福:

 

持戒是持守戒律,修福則指布施功德。一般說來,在家眾以布施修福為主。佛教制定戒律,消極的意義在防非止惡,積極的意義則在自度度人,成就菩提道業。

 

善根:

 

「根」,有生長之義。善根即是可生眾善之根。若依相宗而言,無「貪、瞋、癡」三毒,即為善根。若依本經,則「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乃是萬善之根。

 

淨信:

 

即是「不起有為見,不作無為解,真俗一切捐,聖凡悉平等」,相信自身中有本來的佛性,沒有染污,與諸佛是平等無二的。

 

法相、非法相:

 

「法相」,通常指執五蘊、十二處、十八界等諸法為實有,是一種「有病」;「非法相」,指執著諸法皆空,是一種「空病」。但在此處「法相」則專指執著般若波 羅蜜法為實有不變的有為法,也是屬於一種「有病」;「非法相」專指外道執著諸法皆無、涅槃亦無的「斷滅空見」。

 

筏喻:

 

筏是用竹子或木頭作成的小舟,以比喻佛法能將吾人從生死的此岸渡至涅槃彼岸。佛經中常以「筏喻法」來說明修道者對於佛所說的一切方便法門,只可視為渡筏,一登彼岸,即應放下,不應再拘泥執著。

 

無得無說破事理障分第七

 

縱貫第六分經文的脈絡,佛陀開啟我們對般若生起真實清淨的信心,及破除我們對我、法、空三相的取著,並且指陳諸佛種種示教利喜,都是方便渡岸的船筏。第七分 再延伸探討我們學佛修行者都關切的問題,比如:是否有個菩提正覺可以獲得?佛陀有否演說一種無上法,能令一切眾生開悟呢?在我們空掉我、人、眾生、壽者四 相之後,佛陀進一步粉碎我們對佛相、法相的妄執。

在生起對法的真實信心之後,佛陀在第七分以「無得無說」破除我們對佛相、法相的執著。第七分我用四點來說明。

 

一、佛陀無證悟無言說

二、菩提正覺無有定法

三、真理實相色空一如

四、無為法攝三賢十聖

 

不取著一佛一法之相,湖光水色,山花溪聲,無不深藏開悟的無上法。如《楞嚴經》說:「十方虛空界,都在如來心中,猶如片雲點太清。」

 

這有生滅的佛相,有限的言說,不過是佛陀手掌所握的片葉,而未說之法如林中葉數!

 

無得,破除凡夫以為有個正覺可得的「事障」,及破除二乘行人的「理障」,以為正覺雖不可獲取,但可以「心得」。無說,則令一切眾生,不要被語言文字障道。如《法華經》說:

 

諸根利鈍,精進懈怠;

隨其所堪,而為說法。

 

一、佛陀無證悟無言說

佛陀三大阿僧祇劫修煉,百劫由忍辱力得相好圓滿,累劫難行能行而於人間成等正覺。天上人間廣開一十六會的般若法筵,怎麼說佛陀沒有證悟,也沒有說法呢?

 

我們回想第六分的經文:「如來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況非法。」透露佛陀說法如筏喻,未渡則取,既渡則捨,取捨不定,因此,沒有一定的法名為菩提。 佛陀出世度生,自然說法,似黃葉止小兒啼,視眾生性大小利鈍不同,應病予藥。佛陀所證之果,名為無上正等正覺,是因人而示,就事應機。

 

無上者,對治三賢十聖執著有個「無上法」可得的法愛;正等者,對治聲聞緣覺停滯於偏枯灰滅;正覺者,對治凡夫外道之癡邪迷夢,假名正覺。

佛陀之「無上正等正覺」,不過是遇凡說凡,逢聖說聖,證悟和言說,不過是權立方便之教,菩提本然寂滅,雖說不增,未說不減,哪裏有個覺悟可得?法性又豈能以言語文字可以詮釋?

 

有一個學僧,向夾山善會禪師請示。

「從古至今,歷代祖師大德都立下言教以便誨示後人,禪師為什麼卻說是『無言之教』呢?」

禪師回答:「三年不吃飯,目前無饑人。」

學僧反詰:「既然飽足無缺,為何我沒有開悟?」

禪師答道:「只因為有迷有悟,讓你失去了本性,且聽我一偈:

 

明明無悟法,悟法卻迷人;

長舒兩腳睡,無偽亦無真。

 

學僧仍是不解再問道:「十二分教及祖師西來意,都是悟法悟人,禪師怎麼顛倒是非,說沒有悟法,也沒有迷人?」

禪師答道:「那些西來意不過是老僧的坐墊罷了!你苦苦探問西來意,為什麼不問你自己的來意?」

學僧已彷彿見到一絲曙光,只是心眼還未開張。

「難道聖教言論,皆一無可取嗎?」

「可取的都不是聖教!」

「若無言教,學僧如何開悟?」

禪師大喝一聲道:「自己的西來意,何勞他人言教?」

學僧終於心有所悟。

 

菩提與證悟是離心緣相,離語言文字相,要能「言語道斷,心行處滅」,法性的實相就會向我們顯露!心取著聖教言說的「法相」,心地昧惑於迷悟差別,心不平等,向外貪求,空墮五百年野狐身,不得解脫。

二、菩提正覺無有定法

佛陀猶如大醫王,所說的法,如療病的藥方,蓋眾生病情不同而有差別。比如:說布施法治貪欲病,說持戒法治不淨病,說忍辱法治瞋恚病,說精進法治放逸病,說禪定法治散亂病,說般若法治愚癡病。《大方等頂王經》:

 

佛猶良醫,經法如藥;由疾病故,而有醫藥;無病,則無藥。一切本空,無形無名,亦無假號。心等如空,無比無侶,忽然無際,爾乃應道。

 

有一天,佛陀來到孫陀利河邊。當時,有一位水淨婆羅門住在附近,他以為佛陀要到河中洗浴,急忙的跑向佛陀。

婆羅門問:「你是要到孫陀利河中洗浴嗎?」

佛陀反問:「到河中洗浴,可有什麼利益?」

婆羅門歡喜地答道:「久遠以前,有仙人在孫陀利河度化眾生,如果你以此聖水洗浴,即能消除一切罪業,獲得清淨和吉祥。」

佛陀微笑說道:「世間的河水,只能洗淨我們身體上的污濁。即使跳進聖河洗浴,歷經百千年,也無法袪除內心煩惱的塵垢。如果要消除內心的罪業,只有靠清淨的法水才可以做到。」

 

「那什麼是清淨的法水?」

 

「保持清淨的心,受持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的淨戒,以此深信因果罪福之力,對他人不貪、不瞋、不癡,如此清淨的法水,才可以為我們洗淨內心的塵垢。」

 

向河水求得清淨安穩了不可得!就像開發覺性,證知人人有個不增不減的菩提自性,求聖教言說,求佛法諸相,徒增心魔妄念。佛陀說證悟的果,說有證悟的法,為滿足眾生種種的欲求,在法性平等中,因中修,果上證,不過是「借路返鄉」的假名罷了!

 

佛陀的此時說有,彼時談無,只為破除眾生心地的迷闇。如溥畹大師:

 

妙有不有,故將真空而遣有;

真空不空,特假妙有以除空。

 

就如同禪門慈悲的示教,你沒有拄杖子,我給你拄杖子,你有了拄杖子,我就奪取你的拄杖子!

 

有一天,一位在家居士,向智藏禪師請教。

 

「禪師,有沒有天堂地獄?有沒有佛和菩薩?有沒有因果報應?」

居士連著發問幾個問題,禪師都一一回答:「有呀!有呀!」

這位居士聽後,搔搔頭,不以為然的說:「禪師,你答錯了!我請教徑山禪師和你相同的問題,他都說:『沒有呀!沒有呀!』你怎麼說『有』呢?」

智藏禪師知道這位居士的根性,於是反問他:「你有老婆嗎?你有金銀財寶嗎?你有房舍田產嗎?」

居士答:「這些我當然都有。」

禪師附上這位居士的耳邊說:「你擁有妻兒家小、財寶田產,徑山禪師有嗎?」

 

「當然沒有。」

智藏禪師於是正色地說:「所以,徑山禪師跟你說無,我跟你說有。」

 

這段公案,徑山說:「無」,是指覺者湛然空寂的無限法界;智藏說「有」是指吾人泥陷於耳聞眼見的虛假世界。就如本分的經文:「如我解佛所說義,無有定法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無有定法如來可說。」

 

泯除了有無二邊,法非法法相,真實自性朗朗現前。

三、真理實相色空一如

經文說:「如來所說法,皆不取、不可說,非法、非非法。」法性離一切相狀取著,真理實相非言語聲色可以涵容。離覺悟煩惱二邊,更非色有空無能所分隔的,真理實相,菩提法性是淨穢一如,色空一如。《大方廣寶篋經》說:

 

須菩提問:「文殊師利!佛法和煩惱,有什麼差別?」

 

文殊師利答:「須菩提!如須彌山王光所照處,悉同一色,所謂金色,以般若慧觀,等無差別。」

 

我們於根塵識和合的世界,一心希求快樂幸福,但是快樂的指標不僅是物欲的滿足和感官的快樂,我們努力耕耘世間金錢、愛情、勢力、地位的田地,卻任由我們內在的心田荒蕪乾涸。

 

有一天,佛陀來到拘薩羅國的那羅村落。一位名叫婆遮的婆羅門正用犁具在田裏作務,他遙見佛陀安詳走來,暫時放下工作,迎向佛陀說:

 

「佛陀!我努力耕耘種植,來換取生活所需,不必向人乞食,佛陀也應該耕種下田,自給自活。」

 

佛陀含笑回答:「我時時刻刻都不忘辛勤的耕種。」

 

婆羅門諷刺的問佛陀:「我怎麼沒有看見你使用犁、軛、軮、鏟等農具呢?」

 

佛陀柔和的回答:「婆遮!我用信心做種子,以善法淨行為良田。使用智慧的犁軛,配上慚愧的車轅。持戒是我的馬鞅,用苦行做灌溉的河水。我的正念是勤於耕耘 的農夫,晝夜守護每一寸土地。調和身、口、意三業,肥沃正觀法喜的稻穗。我努力鏟除煩惱的穢草,收穫豐盛的糧食。

 

我精進不廢的春耕、夏耘、秋穫、冬藏,令正法良田長成碩大飽滿的稻穗。如此耕耘的人,能收穫清淨三業的道果!如此精進守護良田的人,能夠熄滅三界之火,到達清涼安穩的境界。

婆遮!世間的人只看到五欲的田地,卻不知五欲是苦、空、無常。辛勤一生滿足欲望,卻忘失了耕耘心田的重要。善於耕田的人,是耘除三毒穢草,得到涅槃的收穫呀!」

 

世俗人避苦求樂,卻不知禍福無門,唯人自招。求神問卜,舉心動亂不已,離真心更遠,意念紛紛總是魔!什麼是人間無上的吉祥和幸福,佛陀在《大吉祥經》提出十修法門。

 

一、不要親近愚癡的朋友。

二、選擇良好的居住環境。

三、養成規律有序的作息。

四、避免飲酒逸樂的應酬。

五、對上恭謹對下要慈愛。

六、處事忍耐柔和並謙虛。

七、不為毀譽褒損而動心。

八、親近寺廟及聽聞佛法。

九、思惟五欲之樂不久長。

十、時時正念及修習十善。

 

如果人人奉行十修法,不論身在何處,內心都會感覺豐盈喜樂,生活於無愁、無惱、無病、無害的安穩中,這才是人間無上的幸福和吉祥!

 

吾人欲覓無上法門,就像六祖惠能大師所說:「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一切反求諸己,成佛作祖誰也無法代替你自己。《金剛經》先破後立,先鏟平我們習氣妄相的高牆,向我們裸露光華四射的摩尼心珠。

 

我們遭逢的境相,無論是事業的盛衰起落,人情的榮枯冷暖,乃至生死的離合來去等等,如何不被「黑風」吹墮至羅剎鬼國,先得覷破世間虛妄的假相,才能建立冷暖一如、色空一如、生滅一如、榮枯一如的「金剛悉壇」。

 

藥山禪師在庭園中打坐,身邊坐了兩位弟子,一位叫雲巖,一位叫道吾。禪師忽然睜開眼,指著一枯一榮的兩棵樹,先對道吾問道:

 

「那兩棵樹,你說是枯的好,還是榮的好?」

道吾回答:「榮的好。」

 

藥山禪師再問雲巖:「你說,枯的好,榮的好?」

雲巖答道:「枯的好。」

這時,恰好一位侍者經過,藥山禪師又以同樣的問題問:「侍者,你說是枯的好,還是榮的好?」

侍者答道:「枯者任他枯,榮者任他榮!」

 

勘破紅塵俗事的榮枯色空的對待,不思善,不思惡,恁麼時,忘卻思惟比擬的較量,大道全體現前!文偃禪師有首詩:

金屑眼中翳,衣珠法上塵;

己靈猶不重,佛視為何人?

 

參禪悟道須是個明眼人,不被金屑、衣珠所遮蔽,不被佛魔所誑惑,離色有空無二邊。就像弦月、半月、滿月的圓缺陰晴諸相,月的本體如如不動,未有明暗增減一 分。法、非法、非非法猶如月的陰晴之相,只是月亮少分的顯露,不應取著這生滅諸相,打失了有個如如的菩提明月。

四、無為法攝三賢十聖

經文說:「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什麼是「一切賢聖」?指的是大乘三賢十聖菩薩。三賢者謂十住、十行、十回向菩薩;十聖者指十地階位的菩薩。三賢 還未臻至十聖位,十聖者未到達究竟佛位,亦即大乘菩薩者不能執著這階次地位之相,一著相就不能稱做菩薩。(如第三分經文:「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 壽者相,即非菩薩。」)

 

接下來我們要了解何謂「無為法」?溥畹大師說:

 

以無所作者,故名無為;

但有一法,即屬有為;

非無作為,正顯一切俱空之理。

 

溥畹大師所說的也就是經文的:「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無得無說,破除事理二障及語言文字的葛藤,佛陀無論是顯說密談,無非要吾人離思惟作用,不要陷入空有的泥沼,引眾生會歸中道,彰顯本性。

 

一切賢聖都依無為而修,事相上有三賢十聖前後階次的差別相,但在每個人究竟圓滿的法性上平等無有差別的。如《維摩詰經‧佛國品》:「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

 

佛陀的一音即是究竟的「無為法」,因眾生賢愚利鈍差別,而產生不同悟解的深淺。在《優婆塞戒經》卷一,以三獸渡河,來解說一乘的無為法。

善男子!如恆河水,三獸俱渡,兔、馬、香象。兔不至底,浮水而過;馬或至底,或不至底;象則盡底。聲聞渡時,猶如彼兔。緣覺渡時,猶如彼馬;如來渡時,猶如香象。是故聲聞、緣覺,雖斷煩惱,不斷習氣;如來能拔一切煩惱和習氣根原,故名為佛。

 

三獸渡河,跡分深淺,而水無深淺。三鳥飛空(雀、鴿、雁)因為形體力量不同,飛行有遠近差異,但是虛空並無遠近的分際。菩薩賢聖的階位盡然不同,卻依此無 為法而修而證,理性上沒有差別,只因眾生妄想習氣不同,而有階次的差別。佛陀方便設立「三賢十聖」,我們不可取著什麼果位,應了徹佛陀無有定法可說。因為 「無為法」不落語言文字,不可取、不可說,如此,方能真正「解佛所說義」。

 

有一天,白居易向惟寬禪師請益。

 

「禪師,身口意如何各自修行?」

 

「無上菩提者,被於身為律,說於口為法,行於心為禪,應用者三,其致一也。如江淮河漢,在處立名,名雖不一,水性無二。律即是法,法不離禪,身口意合一而修,身口意皆名心也。你為什麼要妄自分別?」

 

「既然都沒有分別,那又要怎麼修行?」

 

禪師答道:「心本無損傷,為什麼要修行?要明白垢和淨都不可取著動念。」

 

白居易疑惑說:「禪師,塵垢必須拂拭,不可起念,又增無明,難道也不能有清淨修行的念頭嗎?」

 

禪師回答:「如人眼睛,物不可住,金屑雖然珍貴,落眼亦成病;烏雲遮住萬里晴空,白雲也會遮蔽晴空呀!」

 

白居易更加不解:「那麼無修無念和凡夫又有什麼不同呢?」

 

「凡夫長無明,二乘長執著,離此無明和執著二病,是名真修。真修者,不得勤,不得忘,勤者近執著,忘即落無明,此為禪的心要,無修而修的無上密教。」

 

禪心即無為法,事相有身口意之修為;有三賢十聖地位的證得,如同百川歸於大海,咸同一味。我們心不昧著經義文字,體會佛陀「有得有說」慈悲假名的安立,從中成就清淨的信心,打開一扇不見不聞,無得無說,處處啼鳥花香的繽紛世界。

[習題:]

 

1.什麼叫做無得無說?

2.什麼是無上正等正覺?

3.人生最究竟的幸福是什麼?

4.既然是無為法,為什麼又有「三賢十聖」的差別?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無得無說分第七*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耶?如來有所說法耶?」

 

須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說義,無有定法名阿耨多羅藐三菩提,亦無有定法如來可說。何以故?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非法、非非法。所以者何?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

 

譯 文

 

「須菩提!你認為如來已證得了無上正等正覺嗎?如來有所說法嗎?」

 

須菩提回答說:「就我所了解佛陀說法的義理,是沒有一定的法可以叫做無上正等正覺,也沒有固定的法,為如來所說。什麼緣故呢?因為如來所說的法,都是為了 眾生修行及開悟眾生而假設的方便之法,不可以執取,般若的實相,是無法以語言詮釋的,執著實有的菩提可得,也不可執著沒有菩提正覺,落於有和空,都是錯誤 的。

 

 

「這是什麼緣故呢?因為沒有一定的法名為菩提,一切賢聖,也都是依寂滅的無為法而修,因證悟的深淺不同,才產生有三賢十聖等階位的差別。

 

注 釋

 

「須菩提!你認為如來已證得了無上正等正覺嗎?如來有所說法嗎?」

須菩提回答說:「就我所了解佛陀說法的義理,是沒有一定的法可以叫做無上正等正覺,也沒有固定的法,為如來所說。什麼緣故呢?因為如來所說的法,都是為了 眾生修行及開悟眾生而假設的方便之法,不可以執取,般若的實相,是無法以語言詮釋的,執著實有的菩提可得,也不可執著沒有菩提正覺,落於有和空,都是錯誤 的。

「這是什麼緣故呢?因為沒有一定的法名為菩提,一切賢聖,也都是依寂滅的無為法而修,因證悟的深淺不同,才產生有三賢十聖等階位的差別。

 

注釋

 

*本分說明,凡夫之見,以為物可得,法可說,這均是一種執著。又有人以為法不可說得,但可以心得,這亦是一種無形的執著。即所謂的「所知障」、「理障」。 事障障凡夫,理障障菩薩。今云「無得」,就是要破事、理二障;「無說」,是要破語言文字之障。若能得「無得」之得,才是真得;說「無說」之說,才是真說, 以還現本來的清淨自性。

 

賢聖:

 

有大乘、小乘之分。大乘的「十住」、「十行」、「十回向」菩薩,只斷見思惑,尚有塵沙無明在,但稱三賢;「十地」菩薩,才謂之十聖。小乘以「五停心、別相念、總相念、煖、頂、忍、世第一」共為七賢位,以聲聞四果為聖位。

 

無為法:

 

與「有為法」相對。非修造作為,非生滅變化,故名「無為」,即是非空非有之本來自性清淨心。

般若為三世諸佛母分第八

 

第七分以無得無說強調法性為畢竟空,三賢十聖階位是佛陀示教利喜,借筏渡河罷了!吾人知畢竟空,才能與平等的法性聲氣相通。由於第七分宣說畢竟空的妙旨,佛 陀又恐行人對受持、讀誦此經的功德譏為虛無斷滅,佛陀為顯示受持、讀誦此經有不可思量的功德,因此用滿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布施做校量。在第八分以般若是三 世諸佛母,一切善法功德皆依此而出生為主軸來闡述。我分四點來說明。

 

一、七寶布施非福德性

二、受持般若勝七寶施

三、般若是三世諸佛母

四、揚眉瞬目處處般若

我們以滿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布施,這種福德固然是功不唐捐,但是物質資財的布施卻是有漏有限的。在《增一阿含經‧邪聚品》提出有五不淨施是沒有利益功德。

 

(一)以刀器施人。

(二)以毒品施人。

(三)以牲畜施人。

(四)以婬女施人。

(五)造作鬼神祠。

 

此五種不淨施,令眾生相互殺戮仇恨,並生起染著顛倒之想。《毘耶娑問經》卷上,選擇五種對象布施,可以得到利益和福德。

 

(一)急難救助施。

(二)遠來資給施。

(三)老病孤獨施。

(四)有德長老施。

(五)離鄉護他施。

 

對於遠客和離鄉者施予資助,對於苦難和老病者給予憐恤,對於有道德有慈悲的長老,用恭敬的心布施四事供養(飲食、衣物、臥具、醫藥)。了解布施物品和對象的清淨與否,便會產生福德利益的差別。下文將探討福德和福德性有什麼不同?

一、七寶布施非福德性

布滿廣大如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布施,財物的施予,只能暫時令眾生的生命得到幫助,但是色身的飽足很容易做到,讓眾生懂得開發智慧,明白業報因緣,這就不是 金錢物質能辦到的。就好像從事慈善事業,每一個社會福利團體都可以去做,但是使每個人清淨自心,止惡行善,就必須藉由宗教的力量。《法華經》說:「佛陀為 一大事因緣降生人間。什麼是一大事因緣?即為令眾生入佛知見。」世間上財富的多寡,並不等於內心的滿足和快樂。就像:

 

有錢可以買到美食,買不到食慾;

有錢可以買到醫藥,買不到健康;

有錢可以買到床舖,買不到睡眠;

有錢可以買到讚譽,買不到知己;

有錢可以買到書本,買不到氣質;

有錢可以買到妻妾,買不到愛情;

有錢可以買到群眾,買不到真心;

有錢可以買到旅行,買不到寧靜;

有錢可以買到房舍,買不到安住;

有錢可以買到珍寶,買不到智慧。

 

很多很多的問題,不單是物質層面能夠解決,就如六祖惠能大師所說:

寶滿三千及大千,福緣應不離人天;若知福德之無性,買得風光不用錢。

 

人天的福德終有盡時,生天雖然有四事福樂,最後也難逃五衰相現墮落的業報。

 

四事福樂:

 

(一)身高端嚴──最低的四天王天,身高也有幾十丈。

(二)壽命長久──四天王壽長五百歲,合人間的九百萬歲。

(三)欲樂幸福──思衣得衣,思食得食,五欲滿足。

(四)禪定微妙──享有四禪八定的禪悅。

 

五衰相現:

 

(一)衣服污垢。

(二)頂上華萎。

(三)身體發臭。

(四)腋下流汗。

(五)不樂本座。

 

我們忙碌著積集世間的財寶,也要挖掘成賢成聖的內心寶藏。比如佛教的「七聖財」,其中的信仰財,能得身心歡悅;精進財,得邪魔不侵;持戒財,得善神擁護;聞法財,得諸佛護念;喜捨財,得遠離怖畏;慚愧財,得善法增長;智慧財,得不死甘露。

 

財施有限有漏,無法使眾生由迷知返,開悟佛性。而觀念的啟發,思想的教育,這種法的布施,威勢無窮。如《金光明經‧業障滅品》說:

 

善男子!假使有人,以三千大千世界,滿中七寶,供養如來。若復有人,勸請如來,轉大法輪,所得功德,其福勝彼。何以故?彼是財施,此是法施。由其法施,有 五勝利。一者,法施兼利自他,財施不爾。二者,法施能令眾生出於三界,財施之福,不出三界。三者,法施能圓淨法身,財施但唯增長於色。四者,法施無窮,財 施有盡。五者,法施能斷無明,財施唯伏貪愛。

 

有一天,佛陀在祇洹精舍的門外,遇見哭哭啼啼的周利槃陀伽。佛陀慈悲的問他:「你為什麼站在這裏傷心難過呢?」

 

「佛陀!我的哥哥嫌棄我笨拙,無法受持法義,他驅逐我,要我還俗回家,因此我很難過。」

 

佛陀安慰他,把他帶回精舍。教他手拿掃帚,念誦及思惟它的名字。

 

周利槃陀伽感謝佛陀沒有擯除他,並且還慈祥的教導他,於是每天專心誦念,雖然愚笨,經過一個月的時間終於記住「掃帚」兩個字。

 

周利槃陀伽專心一志念誦,有一天,他思惟:這掃帚又叫做「除垢」,垢是地上的灰塵沙土,除即是把它清掃乾淨。又過了幾天,他又再思惟:我的身心也有塵垢,那麼煩惱就是塵土之垢,智慧就是袪除的掃帚。周利槃陀伽由此思惟五蘊妙義,便得解脫,證阿羅漢果。

 

僅僅持誦「掃帚」的法義,由此能證得第一羅漢果位,如此殊妙的功德,又豈是有限有相的七寶施予能比擬。福德像布施一碗飯,令人療飢而已,福德性卻是一粒種子,使人種一得百千收穫。

二、受持般若勝七寶施

前文我們說明福德與福德性的不同處,但是福德性不是什麼都沒有,福德性蘊含的是一種「能力」,就像每一個眾生都具備有成佛的「能力」。福德性中含有無限的福德;像經文所說:「若復有人,於此經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為他人說,其福勝彼。」

 

四句偈,指的是三十二分經文的哪四句偈呢?諸家所說,議論紛紛,有人認為是前分的「不可取,不可說,非法,非非法」,有的認定是「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 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也有人指為是「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電,應作如是觀」。眾說紛紜,無一定論。其實我們切勿被文字瞞騙,讀經者要 善於「轉經」,而不被經所轉!佛陀說的四句偈,原無定法,只是顯明受持此經的福德無量無邊,即使僅受持經中最短少的四句偈,所獲的福德勝過布施三千大千世 界的七寶。《堅意經》說:

 

其有好心善意之人,聞佛明法,一心而聽,能一日可;不能一日,半日可;不能半日,一時可;不能一時,半時可;不能半時,須臾可;其福不可量,不可訾也。

 

此好心善意之人,即是能解佛所說義,受持般若的福德性,即使須臾一念,也能獲福無量。《大般若經》說,受持般若有十種利益:

 

一、一切喜捨,無有施想。

二、持戒不缺,不生戒相。

三、行於忍力,無度眾念。

四、行於精進,離於身心。

五、修禪定樂,不樂定境。

六、一切魔軍,不得撓亂。

七、外道邪論,正心不動。

八、渡生死河,達涅槃岸。

九、於眾生身,起增上悲。

十、盡形壽命,入大乘道。

 

一法一偈的福德能令人棄迷得悟,由癡轉慧,此福德性含藏的福德是無與倫比。因此,對經中義理能深信憶念,即是「受」,依此理,放曠無住於日用之中,即是 「持」。我們對善法正道要能受持奉行,不受不持,讀誦千經萬論,就像牧人在計算他牛羊的數目罷了!聞法不精勤受持,蹉跎大好光陰,白白錯失超凡入聖的時 機。

 

有一天上午,佛陀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阿難也跟隨著。當時,有一對年老的夫婦,佝僂的背,蹲在街道燒垃圾的地方取暖,像是隻掉光羽毛的老鵠鳥,流露貪婪又悲苦的神情。

 

佛陀告訴阿難:「這對年老的夫妻,如果在人生四個階段:年少、青年、壯年、中年,能夠勤奮工作,節儉儲蓄,就可以成為舍衛國第一或第二或第三或第四的富有 長者。如果能夠學道修行,精進不懈,也可以證得阿羅漢果或阿那含果或斯陀含果或須陀洹果,入賢聖位,得解脫樂。但是他們奢逸墮落,聞法不著意受持,年老 時,財富散去,更錯失證得解脫果位的因緣。」

 

佛陀語重心長地教示:「年少時,不勤奮求取富足,也不修持梵行,老年後就像老鵠鳥棲止於乾涸的池畔,只能悲苦的度盡殘生。」

三、般若是三世諸佛母

經文說:「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如果我們能受持四句偈等,便知了一切諸法的法身、報身、化身,及菩提果之法,都從此般若經而流出。為什麼般若是三世諸佛之母呢?《佛升忉利天為母說法經》說:

 

如來從智慧度無極生。設人觀察推其本末,過去、當來、現在諸佛,誰為母者?則當了知:智慧度無極是其母也。

 

為什麼三世諸佛皆由般若出生?因為諸佛由般若智,證真如菩提理。又經所證之理,起般若方便智,為眾生說法。因此,般若能生三世諸佛。我們要覺知般若智,證了菩提果,有三種法門可入,《優婆塞戒經》卷一:

 

菩提有三種,一種從聞而得,二者從思維得,三者從修而得。聲聞之人,從聞得故,不名為佛。辟支佛人,從思維已,少分覺故,名辟支佛。如來無師,不依聞、思,從修而得,覺悟一切,是故名佛。

 

聞、思、修入三摩地,菩提雖不從聞思而得,卻可從聞思而入,次第入佛地位。

 

般若非聲色言詮,就如前分所說:「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般若是三世諸佛母,不可取著又不可言說,那麼我們要如何依止無住、無著的法門?佛陀在《中阿含經》說了一則〈一夜賢者經〉,可做為我們的指引。

 

不要追悔過去的事,

不要擔憂未來的事,

過去的已被現在遺棄,

而未來還有很多因緣可以創造。

審慎觀察吧!

 

我們當下的色、受、想、行、識,

不要壓制它,更不要改變它,

只要清楚它的集滅和敗壞。

今日應依眾善修行,

誰也無法把握,

死神的大軍就站在門口!

 

不要讓過去、現在、未來的妄心迷惑,

審慎觀察啊!

如此,一夜就可以成為賢者,

就像無雲的晴空,

沒有愁惱,沒有動搖。

 

一夜可成賢者,一念之間也能出魔界而入佛界。四句偈能生三世諸佛,能獲菩提道果。四句偈的無量妙用,我用一段故事來闡明。

 

有一個商人,經年累月在外地忙碌,到了歲末,趕著回家團圓。在趕路的途中,心裡想著:難得回家一趟,一定得選樣特別的禮物送給太太,讓她開心。走到街口,看見一個老和尚,身旁豎著一面牌子,寫著:我有四句偈,能免難消災。商人十分好奇地趨前探問。

 

「老和尚,什麼偈子這般神奇,可以讓人免難消災?」

「你要買嗎?」

商人實在按捺不住心頭的疑惑,就決定買下老和尚的四句偈。

「你仔細聽了:向前三步想一想,退後三步想一想;前後再三要思量,如意吉祥保安康。」

商人聽後,覺得老和尚念誦的偈子也沒什麼特別,但是已開口要買這首偈子,只得向老和尚問:「這偈子要多少錢?」

「十兩黃金!」

 

商人一聽價錢,悔不當初,氣惱著這老和尚誑騙他,無奈地付了錢,再繼續趕路。回到家,已經是除夕的深夜,他推開太太的房門,床頭擺著兩雙鞋子,仔細看清楚,竟然是一雙女的,一雙男的。不禁怒火中燒,跑到廚房拿了一把菜刀,準備把這對奸夫婬婦殺死。

 

正當要動手時,一個念頭閃過,那首老和尚的四句偈。於是他照著偈子,向前走三步想一想,向後走三步想一想,走動的聲音,吵醒了睡夢中的太太。商人的太太看著丈夫手裡拿著菜刀,嚇得大叫說:「你這是在做什麼?」商人指著那雙男人的鞋子問:「這又是什麼?」

 

太太一聽,明白先生的意思,生氣地大罵說:「逢年過節,我為了討個吉利,把你的鞋子擺到床頭陪伴我,象徵人不在物在,夫妻團圓,你卻誤會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還拿把刀子要來殺我……」

 

商人一聽,猛然驚醒,自言自語:「值得!值得!這偈子不只值十兩黃金,值一百兩,值一萬兩。」

 

一首偈子,阻止了一場家庭悲劇的發生,我們能不信四句偈的功德能出生三世一切諸佛嗎?

 

佛法的真如性海,一與多,大與小是無有差別。就像一顆種子,那麼微小,但是它集合宇宙的煦日和風,涵蓋四季的雨露霜雪,集合如此巨大的力量,使它開花結果,傳播無量的未來花樹。一顆種子開萬千花樹,是一也是多,是微小也是巨大的。

四、揚眉瞬目處處般若

第八分,從七寶布施的福德與般若四句偈福德性的校量福德,我們深刻體會般若的功德,是過去、當來、未來諸佛修行的慧炬,能照見自家寶物。佛陀在《金剛經》破了一法又立一法,立了一法再破一法,無論破或立,都是要吾人不住一法,要明究本心,會歸中道。

 

經文中說:「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佛法者,指的是什麼?

 

一、能證的果智與所證的修法,都是了無所得,也無有定法可說,所以說,即非佛法。

二、佛陀以般若無所得智而所證之法,非法界眾生能曉知,所以說,即非佛法。

三、因為法性離言說文字,本不可說,佛為度化眾生,方便說之,所以說,即非佛法。

 

佛陀所證之果位,能證之妙法,已證之境界,不可取著語言文字,說「即非佛法」,為破眾生執著諸佛有所得有所說法的「法相」。就像周利槃陀伽由念誦「掃帚」 而除心垢,終獲羅漢果位。「掃帚」兩字非法義聖諦,為什麼也能令人開悟見智?就如經文所說:「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是佛法,有時候不是佛法;不是佛 法,有時候卻是佛法。念誦「掃帚」不是佛法,但是深心思維,不取著法非法相,反而契入大道。白居易的〈僧院花〉寫著:

 

欲悟色空為佛事,故栽芳樹在僧家;

細看便是華嚴偈,方便風開智慧花。

 

禪門中,有因茶蓋撲落地,而覷見親娘鼻孔;有因一片瓦石而擊碎虛空,據坐大雄峰。從第一分到第八分,若能會得一法一偈,三世諸佛元在心中坐,骷髏眼中已是一片柳綠花紅。

 

有一天,清稅對曹山本寂說:「我窮困死了,請你慈悲救濟我吧!」

曹山召喚他:「稅闍黎!」

清稅應諾一聲。

曹山拍手大笑:「喂!最香醇的清原白酒都被你喝了三杯,你怎麼說是滴酒未沾唇?」

 

我們就像《法華經》的窮子,借貸乞討過日,混矇瞎忙一場,不知自己衣裡有明珠一顆。佛陀談顯密之理,說色空之法,此說彼說,都是引導行者返觀自得!吾人若能不著聲色諸相,不取言說文字,降伏了貪求身外的妄心,自然能飽飲到汨汨不絕的自性芬芳。

 

[習題:]

 

1.為什麼不清淨的財物布施,無利益功德?

2.為什麼法布施勝過財寶的布施?

3.四句偈的功德有多大?

4.為什麼般若是三世諸佛之母?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依法出生分第八*

 

「須菩提!於意云何?若人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是人所得福德,寧為多不?」

須菩提言:「甚多,世尊!何以故?是福德即非福德性,是故如來說福德多。」

「若復有人,於此經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為他人說,其福勝彼。何以故?須菩提!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須菩提!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

譯 文

「須菩提!譬若有人用盛滿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去布施結緣,你認為這人所獲得的福德果報,多不多呢?」

 

須菩提回答道:「很多,佛陀!為什麼?因為七寶布施,所獲得的是世間有相的福德,所以佛陀說福德多;如果從性上說,沒有所謂福德的名稱,哪裏有多和少可說呢?佛陀不過是隨順世俗,說七寶的布施,所獲的福德是很多。」

 

「如果又有一人,能夠信受奉持此部經,即使短至受持其中四句偈等,又能夠為他人解說,那麼,他所得的福德果報更要勝過布施七寶的人。什麼緣故呢?須菩提! 因為十方一切諸佛,都從此經出生,此般若法為諸佛之母;又一切無上正等正覺法,亦從此經出生,此經又為諸法之母。因此,如果沒有此經,也就沒有十方一切諸 佛,以及成佛的無上正等正覺法。

 

「須菩提!所謂的佛法,不過依俗諦而立的假名,並非就是真實的佛法,因為眾生有凡聖迷悟的分別執著,佛陀為了開悟眾生,不得不方便言說。若以法性畢竟空而言,求諸佛的名字稱尚不可得,還有什麼叫做成佛的無上正等正覺之法呢?」

 

注 釋

 

*本分敘述般若智慧,是三世諸佛之母,能出生諸佛,亦是一切佛法的根源,再明白地說:因諸佛由般若智,證真如之理,亦即先以般若為師,故說諸佛從此經生;又諸佛所證真如之理,起般若方便智,為眾生說法,此經又為諸法之師,所以說,諸法從此經出。

 

三千大千世界:

 

係為古代印度人之宇宙觀。謂以須彌山為中心,周圍環繞四大洲及九山八海,稱為一小世界,乃自色界之初禪天至大地底下之風輪,其間包括日、月、須彌山、四天 王天、三十三天、夜摩天、兜率天、樂變化天、他化自在天、梵世天等。此一小世界以一千為集,而形成一個小千世界,一千個小千世界集成一個中千世界,一千個 中千世界集成一個大千世界,此大千世界因由小、中、大三種千世界所集成,故稱三千大千世界。又於佛典之宇宙觀中,三千世界乃一佛所教化之領域,故又稱一佛 國。

 

七寶:

 

指七種珍貴的財寶。即金、銀、琉璃、琥珀、硨磲、瑪瑙、珊瑚。

 

受持:

 

指對於經中的義理,能夠了解而謹記於心,叫做「受」;了解之後,能念念不忘,並且實踐於日常生活中,就叫「持」。

 

*經中所提出的四句偈有多種說法,究竟是哪四句,古來議論很多。總之,這四句偈,不必太刻意去分別是哪四句,泛指經文中任何最小最短的偈子。

 

實相無相四果性空分第九

 

從第七分佛陀以「菩提非證得非言說」,破除吾人對佛法二相的執取;貫穿至第八分講解般若是三世諸佛母,受持讀誦者之功德勝三千大千世界珍寶布施;第九分則從勝義諦的立場,大力駁斥有惑可斷、有果可證的求取。在第九分實相無相四果性空,我用四點來說明。

 

一、無惑斷無四果證

二、離諍論得三昧味

三、滅習氣人中第一

四、無想念住寂靜處

 

此分由佛陀問須菩提,小乘行者證得四種果位,能否動念有個證果的我相?展開了對小乘證果的妄心,提出降伏的方法。

一、無惑斷無四果證

第九分顯現佛陀善護念善付囑諸菩薩的用心,度生要離相(下化眾生),得果也要離相(上求佛道),一切諸相不可住著。

 

從第一分至第八分,二乘聖人聽聞般若空理,已生起回小向大的真心,只是疑惑如何在下化眾生時,能心離諸相不住妄想?佛陀以證得四果為喻,拔除二乘聖人離相去妄,無能度所度凡聖差別的法執。《大般涅槃經.如來性品》說:

 

明與無明,智者了達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實性。若計善計惡,可作不可作,善道惡道,白法黑法;凡夫謂二,智者了達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實相。

 

菩提和無明,凡夫和聖賢,在真如法性的晴空,並無好惡美醜的分別。佛陀在此引小入大,令聲聞行者入般若性海,也借小喻大,小乘四果應不住果證之妄相,更何況大乘菩薩於遊化度眾之事業,哪裡能住著三乘十賢的階次地位呢?

 

《勝天王般若經.法界品》中,佛陀答覆勝天王如何能離諸障惑,心得清淨。

 

大王,此可智知,非言能說。何以故?過諸文字,離語境界口境界故。無諸戲論,無此無彼,離相無相。遠離思量,過覺觀境,無想無相。過二境界,過諸凡夫,離 凡境界。過諸魔事,能離障惑,非識所知。住無處所,寂靜聖智,從無分別智慧境界。無我我所,求不可得,無取無捨。無染無穢,清淨離垢,最勝第一。性常不 變,若佛出世,及不出世,性相常住。

 

空性之理,離言文字,智識見聞之垢穢,當我們止息了顛倒的妄想,最勝第一的空理和我們原是形象不離,常伴左右。

 

南塔光涌禪師初次參訪仰山禪師時,仰山問他:

 

「你來做什麼?」

「來拜見禪師。」光涌恭敬地回答。

「見到禪師了嗎?」

「見到了!」

仰山目光銳利地逼問:

「禪師的樣子像不像驢馬?」

「我看禪師的樣子不像驢馬,更不像諸佛。」

「不像是佛,那麼又像個什麼呢?」

 

光涌鎮靜地答道:

 

「如果有所像,和驢馬又有什麼分別?」

仰山讚歎道:「凡聖兩忘,情盡體露,二十年之中,再沒有人可以打敗你,你好好珍重!」

 

光涌禪師明瞭,自性頭上,本無世間男女,驢馬諸佛等凡聖淨穢的差別妄相。凡聖兩忘,得魚忘筌,菩薩行道才能於紅塵烈火中清涼自在。就如同圜悟克勤禪師所說:

 

報緣未謝,於人間世上有許多交涉,應須處之,便綽綽然有餘裕,始得人生各隨緣分。不必厭喧求靜,但令中虛外順,雖在鬧市沸湯中,亦恬然安隱。

 

二、離諍論得三昧味

佛陀在文中讚歎須菩提尊者得「無諍三昧」。什麼是「無諍」?即是無我無人,無彼無此,無高無下,無凡無聖,泯絕差別對待之相。無諍三昧並非每個證得阿羅漢 果的人,都具有此修養,而是須菩提尊者深知眾生生死不已,皆由心有高下勝負之諍,妄造口業而論議不休。因此發願生生世世受解空性,心寂靜故,平等愛念一切 眾生。《涅槃經》說:須菩提住虛空地,若有眾生嫌我立者,我當終日端坐不起;嫌我坐者,我當終日立不移處。

 

須菩提尊者心性調柔清淨,隨順眾生欲求,不令眾生生起嫌惡之心。人際之間的無諍之道,旨在能破我愛、我見的妄相,心住寂靜處,才可與人無諍,與世無諍。

 

《所欲致患經》說,眾生因貪愛恣意,彼此忿怒相諍:

 

貪愛所在,放心恣意,父說子惡,子說父惡;母說女惡,女說母惡;兄說弟惡,弟說兄惡;姊說妹惡,妹說姊惡。家室宗族,轉相誹謗,是為貪欲之患。因致勤苦,皆由多求,放心恣意,為欲所溺。

 

親情、友情、愛情等等,人人都歡喜和樂無諍,如何於現實生活中獲得「無諍三昧」?根本之道,要先從反求諸己,觀照心念開始做起。

 

攝身守意,柔和自安,可以遠離諍論之苦,進一步愛護眾生,施與無畏,自然於人我相融無礙。

 

如愛護眾生的身命,不加以鞭杖燒煮之痛楚;拔除眾生煩惱的痛苦,給予光明的導護;愛語鼓勵眾生,生起增上善緣的信心;以種種方便攝令眾生開悟覺性,能入佛知見。生活中能胸懷三千法界「同體共生」的平等觀,我們也能淺嘗幾分「無諍三昧」的法喜。

 

《雜寶藏經》有一則婢女與羊相諍的故事,可以令我們對瞋怨相諍的禍害有戒慎警惕的作用。

 

有一個婢女,負責磨房的工作。每天早上要把主人交代的大麥、黃豆等雜糧研磨成粉。有一隻羊常常趁婢女不注意的時候,偷吃豆粉。因此婢女常被主人懷疑研磨的豆粉斗量不足,而被怒叱責打。每次婢女被主人責怪後,就生氣拿起竹杖捶打羊,屢次挨打的羊,心中也積集怨恨。

 

有一天,婢女在生火,羊看見她空手無杖,就用角去觸犯她,婢女又氣又急,就拿起著火的木柴打羊,羊被火燒痛時,四處翻滾,身上的火苗,焚燒村人、房舍,並且殃及山野。山中有五百隻獼猴,走避不及,被火燒死。

羊和婢女相互含瞋怒怨,造成人畜身命俱焚。所謂瞋火一起,燒盡功德樹林;諍論一生,剎那飄墮腥風血雨的羅剎鬼國。

 

佛陀在弟子們發生諍論時,如何開啟他們的心智?《雜阿含經》有一則比丘爭誦經唄的故事。

 

有一天大迦葉對佛陀稟報:

 

「佛陀!有兩位比丘,心性剛強,一位是阿難的弟子難荼,一位是目犍連的弟子阿毘浮,兩人時起諍論,相互爭誦經唄。明日約定一決勝負,比賽誰誦出的經唄最多,誰說的法最勝!」

 

佛陀立刻派人喚來難荼和阿毘浮,問他們:

 

「你們有聽過我的教誡中,有教導人彼此鬥爭,分別勝負高低的經義嗎?」

 

「我們不曾聽過佛陀有諍論勝負的經義。」

 

「真正勝利的人,是止息貪瞋癡的迷亂,能勤修戒定慧三學,殺掉六賊造作;能正觀五蘊如芭蕉不實,以八正道為指標,證入大般涅槃為寂樂。背誦千章萬偈,不明自心,於解脫何益?」

 

佛陀揭示欲入聖流位,要心能正定,遠離人我彼此的諍論。身口意三業的修為,口業最容易布施,不需要有很多的錢財,也不需要花費很多的時間,只要口出善語,就如花香,可以使人感染到歡喜和愉悅。我們只要能以佛的四種語言,自然能化解人際的論議和是非。

 

一、要說清白無染的善語。

二、要說止非息諍的妙語。

三、要說正法善道的實語。

四、要說利益安樂的法語。

 

佛的善語、妙語、實語、法語,像百花齊放的花園,令眾生樂於親近;更似高山流泉,人人得以熱惱冰消。

三、滅習氣人中第一

前文已說明有諍之禍,無諍自安的經義,接下來的經文,佛陀讚歎須菩提是「人中第一,是第一離欲阿羅漢」。什麼是「人中第一」?以小乘七賢位中的世第一位, 即為人中第一。須菩提已證四果羅漢,不僅是人中第一,在羅漢中也是名列第一。因為有的羅漢我執煩惱已斷,但仍有餘習未淨;有的羅漢因曾為牛,因此吃飯時還 有反芻的習氣;有的羅漢曾為女身,仍保有攬鏡自照的餘習。唯有須菩提已滅盡所有餘習,是「第一離欲阿羅漢」。綜合此段經文,須菩提具有三種第一:

 

一、修持無諍三昧第一

二、二乘賢聖果位第一

三、四果羅漢離欲第一

 

賢聖雖有餘習,但已不會再造諸惡業果報,反觀我們凡夫心志薄弱,惡多善少,如何令習氣之魔力不起,唯有增長菩薩的大行,來對治八萬四千魔軍。《大方廣寶篋經》卷中:

 

愚癡之力,是為魔力;慧明之力,是菩薩力。

憍慢之力,是為魔力;大智慧力,是菩薩力。

諸邪見力,是為魔力;空無相無作力,是菩薩力。

諸顛倒力,是為魔力;正真諦力,是菩薩力。

我我所力,是為魔力;大慈悲力,是菩薩力。

無生無滅,無有諸行;無生忍力,是菩薩力。

 

開展我們內在的慧明、慈悲、正見、空性等大力,才能粉碎摧破魔罣的囚禁;也才能洞察世間青黃黑白邪見的沙礫,不被幻影妄相所迷惑。

 

佛陀如何開導習氣未斷的弟子?《中阿含經》:

 

難陀是佛陀同父異母的弟弟。剛出家不久的難陀,心高氣傲,自恃是高貴的剎帝利種姓,及身為佛陀弟弟的優越感,言行倨傲無禮,常和比丘們在語言上時有衝突。

 

有一天,難陀身著色彩鮮艷的衣服,腳踩著絲綢光亮的鞋履,雙眼塗上繽紛的彩影,手中持著上品的好缽,一身光鮮照人,準備入舍衛城乞食。

 

當時比丘們見到難陀浮華的裝扮,紛紛向佛陀稟告。佛陀立即派遣一位比丘把難陀找來。

 

佛陀問道:「難陀!你是否常常自傲是佛陀同父異母的弟弟,心生憍慢,目中無人,常和比丘們言語諍論嗎?你為什麼要做此鮮艷色彩的裝扮,入舍衛城乞食呢?」

 

難陀低頭默然。

 

佛陀慈悲地再說道:「難陀!你是為成就正道而出家,應該以慚恥為美服,以滅道為喜樂,怎可貪求世間色身的輕、軟、香、滑等不實的妄相?要知我們的色身晝夜有九孔流出不淨的汁液,唯有尋覓內在和平的人,戰勝五蘊的巧賊,才是世間真正第一莊嚴的人。」

 

難陀在未調伏心性時,仍有歡喜打扮的習氣,我們從凡入聖,其實是一場「內在革命」的戰爭,從徹頭徹尾的洗心革命,迎向顯發佛性的真理之戰。

 

現在很多初機學佛者,戒疤未乾,律法不明,叢林規矩生疏,不先縮小自己,安於叢林養深積厚,開口便道住山閉關,不知福慧資糧不足,自身德學心性未臻圓熟,佛魔不分,白白空費檀那的信施!真正的閉關要能做到:

 

一、關閉六根賊。

二、禁足妄想心。

三、正觀三毒軍。

四、清淨身口意。

 

禪門中有句:「不破本參,不住山。」可見,菩薩因地修行,要先成熟福慧二嚴,心中已有個消息,才談閉關住山,不是用此誑惑他人,輕心慢人,欺瞞自己。閉關 不是逃避生活的藉口,更不能淪為沽名釣譽的台階。佛陀時代,有住阿蘭若比丘,也有人間遊化,熱心熱力的菩薩比丘。

 

吾人修行,要能不輕一法,不謗一法,不慢一人,不著一邊,內心至誠恭謹八萬四千法門,及剎塵一切含識眾生。因為任何一法都是入解脫門,任何一人都是未來佛 種。如《法華經》中的常不輕菩薩,肯定人人是未來佛,皆以侍佛的恭敬心待之。唯有滅除凡夫我見的妄想,我們才能平等正觀,視一切眾生都是未來的如來佛種。

四、無想念住寂靜處

小乘四果的「無諍」、「離欲」都築基於心無想無念的空性,亦即證得四果的聖人,心無欲無諍,如明潭映月不住萬象。泯絕有證果的我相,有能證的果位,如此謂之真正「住阿蘭若處」的聖人。

 

《大集經.賢護分》卷二的〈思維品〉中,提到生死和涅槃的分別:

 

今此三界,唯是心有。何以故?隨彼心念,還自見心。今我從心見佛,我心作佛。我心是佛,我心是如來。我心是我身,我心見佛。心有想念,則成生死;心無想念,即是涅槃。諸法不真,思想緣起;所思既滅,能想亦空。賢護當知!諸菩薩等,因此三昧,證大菩提。

 

諸佛方便設教,不論是大乘十地,聲聞四果之名,種種權立如溪河川湖,名稱不同,最後盡歸大海,咸同一味。一念心無想念分別即一念佛,得一念涅槃樂。我們的 心住在哪裡?感官的快樂,財富的積集,情愛的滿足,名位權勢的壯大等等,實現了世間欲樂的追逐和富足,我們的身心得到真正的安穩嗎?日日食不知味,夜夜難 以安眠,只因為我們陷溺在貪愛的泥坑,癡情的大海,瞋火的山林……

 

羅漢心無想念,是究竟常樂的法界。綜觀《金剛經》的經緯,每一分都不斷闡釋如何管理我們這顆心,獲得身心無憂無懼的涅槃生活。《十誦律》卷十八,提出心不亂念,一心睡眠有五善事:

 

若比丘不亂念,一心睡眠,有五善事。一者無難睡;二者易覺;三者無惡夢;四者睡時善神所護;五者睡覺心易入覺觀法。

 

禪門中,吃飯睡覺是大修行,行者若不攝意正心,白日隨業緣流轉,癡闇如夢中人;夜裡心馳意紛,又隨境生憂悲苦樂之情,宛如夢中夢,顛倒渺茫!能夠安穩入眠,心不住想念,要有善業的修持。如《大般涅槃經.梵行品》卷十九的偈頌:

 

身無諸惡業,口離於四過,心無有疑網,乃得安穩眠。

身心無熱惱,安住寂靜處,獲致無上樂,乃得安穩眠。

心無有取著,遠離諸怨仇,常和無諍訟,乃得安穩眠。

若不造惡業,心常懷慚愧,信惡有果報,乃得安穩眠。

敬養於父母,不害一生命,不盜他財物,乃得安穩眠。

調伏於諸根,親近善知識,破壞四魔眾,乃得安穩眠。

 

身心安穩,晝夜不驚不擾,還從吾人清淨身口意三業中來!《金剛經》為肯定有個安穩的身心法界,因此完全否定一切住心的妄相。心無想念,心無住著,如何用功辦道呢?

 

道光禪師有一次向大珠慧海禪師請教:

 

「禪師!您日常用功,是用什麼心去修道?」

 

大珠答道:「我無心可用,無道可修。」

 

道光不解地說:「禪師!您既是無心可用,無道可修,為什麼每天要上堂說法,去接引禪徒?」

 

「我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哪裡有度眾的地方?」

 

道光不服氣地反駁道:「您日日聚眾論道,這不是在說法度眾?」

 

「請你不要誣賴我,我連話都不會說,如何去論道?我眼中看不到有一個人,如何說是度眾呢?」

 

道光更是不平地道:「禪師!您明明上堂說法,接引禪徒,怎可說無?您這樣說,不就是打妄語嗎?」

 

大珠氣定神閒地答道:「老僧連舌頭都沒有,如何打妄語呢?」

 

道光緊接著問:「難道器世間,有情無情的世界,你和我的存在,還有參禪說法的事情,都是假的嗎?」

 

「都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您為什麼都要否定呢?」

 

大珠淡然地答道:「假的,要否定;真的,也要否定。」

 

第九分的經義,旨在闡發小乘四果無惑可斷,無果可證,令行者心無想念,不住凡聖妄心。如百丈禪師所言:

 

若藏府中都無所求,都無所得,此人諸惡不生,人我不起,是納須彌於芥子中。不起一念貪瞋,是能吸四海水,不受一切喜怒語言入耳中,於一切境,不惑不亂,不瞋不喜,刮削併當得淨潔,是無事人。

 

人無求就能心中無事,心中無事即是貴人!終日奔走於沸騰名利場中,天然如滄海寰宇,不玷染半分塵影。

 

[習題:]

 

1.佛陀以四果為喻,有什麼特別的含意?

2.什麼是無諍三昧?生活中如何實踐之?

3.佛陀如何教育習氣未斷的弟子?

4.真正住阿蘭若處,要閉關修行的條件是什麼?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一相無相分第九*

 

「須菩提!於意云何?須陀洹*能作是念『我得須陀洹果』不?」

 

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須陀洹名為入流,而無所入,不入色聲香味觸法,是名須陀洹。」

 

 

「須菩提!於意云何?斯陀含*能作是念『我得斯陀含果』不?」

 

 

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斯陀含名一往來,而實無往來,是名斯陀含。」

「須菩提!於意云何?阿那含*能作是念『我得阿那含果』不?」

 

 

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阿那含名為不來,而實無不來,是名阿那含。」

 

「須菩提!於意云何?阿羅漢*能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不?」

 

 

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實無有法名阿羅漢。世尊!若阿羅漢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即為著我、人、眾生、壽者。

 

「世尊!佛說我得無諍三昧*,人中最為第一,是第一離欲阿羅漢*。世尊!我不作是念:『我是離欲阿羅漢。』世尊!我若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世尊則不說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者*,以須菩提實無所行,而名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

譯 文

 

「須菩提!你認為須陀洹會生起這樣的心念?『我已證得須陀洹果!』」

 

須菩提回答:「不會的,佛陀!為什麼呢?須陀洹的意思是入聖流,而事實上是無所入的,不執著色、聲、香、味、觸、法等六塵境相,因為心中沒有取捨的妄念,不隨六塵流轉,所以,才叫作須陀洹。」

 

「須菩提!你認為斯陀含會有那樣的念頭嗎?『我已證得斯陀含果!』」

 

「不會的,佛陀!什麼緣故呢?斯陀含的意思是一往來,已證初果,要再一往天再上,再一來人間,斷除欲界思惑。而事實上,他對於五欲六塵已不起貪愛了,應是體順無為真如之理,在這無為真如之理上,那有往來之相呢?因為他已無往來之相,所以才叫做斯陀含。」

 

「須菩提!你認為阿那含能有這樣的心念嗎?『我已得阿那含果?』」

 

「不會的,佛陀!為什麼?阿那含的意思是不來,二果斯陀含,斷除了欲界思惑以後,就永久居住於色界的四禪天,享受天上的福樂,不再來人間,所以才名為不 來。所以心中已沒有來不來的分別。因此,才稱為阿那含。若他尚有證果之念,便是著了不來之相,就不可以稱為阿那含。」

 

「須菩提!阿羅漢能起一種念頭?『我已證得阿羅漢果!』」

 

「不會的,佛陀!怎麼說呢?因為實際上並沒有什麼法叫做阿羅漢。所謂的阿羅漢是徹悟我、法二空,不再隨妄境動念,只是寂然如如,才為此立一假名。佛陀!如果阿羅漢起了我得阿羅漢的念頭,那麼,就是有了我、人、眾生、壽者等法相對待分別,就不可以稱為阿羅漢。

 

「佛陀!您說我已證得無諍三昧,是人中第一,亦為羅漢中第一離欲的阿羅漢。但我並沒有執著我是離欲羅漢的念頭。佛陀!如果我有得阿羅漢道的念頭,佛陀就不 會稱我為阿羅漢,那麼,佛陀也不會讚歎我是歡喜修阿蘭那行。因為須菩提並不存有修行的心相,妄念不生,所以才稱為是歡喜修阿蘭那行的。」

 

注 釋

 

*本文敘述所謂「般若實相」,非有相非無相,非一非異相,離一切相,即是實相。佛陀藉聲聞四果為喻,破除有惑可斷,有果可證的妄念。

 

須陀洹:

 

華語「入流」,聲聞四果中之初果。有三種義:一、入流,謂初入聖流也;二、逆流,謂逆生死之暴流也;三、預流,謂得預聖人之流也。此位須斷盡三界八十八使見惑,方證得之,當未斷盡時皆為向,已斷盡為果。

 

斯陀含:

 

華語「一往來」。聲聞第二果。謂其當於欲界的天上、人間,各受生一次也。此位除斷盡三界見惑外,須更斷欲界思惑前六品,方證得之。當斷一至五品時,皆為向,已斷盡第六品為果;又名「薄淫怒癡」。

 

阿那含:

 

華語「不來」或「不還」,聲聞第三果。謂不再來,或不再還於欲界也。此位須斷盡界見惑及欲界九品思惑,方證得之。當斷第七、八品思惑時皆為向,已斷盡第九品為果。

 

阿羅漢:

 

華語「無學」,聲聞第四果。謂斷盡三界煩惱,究竟真理無法可學。含有三義:一、殺賊,殺盡煩惱賊也;二、應供,謂道高德重,為世福田,堪受人天供養;三、不生,謂永入涅槃,不再受分段生死也。

 

此位須斷盡三界見惑及欲界九品思惑,並色界、無色界八地七十二品思惑方證得之。當未斷盡時為向,已斷盡則具六神通,入無學位(前三果皆為有學位)尚須進趣修學也),所事已辦(即斷見、思惑之事已辦),不受後有(未來的果報或後世的心身,曰後有),稱為阿羅漢道。

 

*前三果,都叫作「果」,為什麼到阿羅漢,不稱為「果」而稱作「道」?因為前面三果羅漢還有學位;就是還要修學,還未達到最高境界。而無學位的第四果阿羅漢,已證到般若、無為的真理。他這個「道」已與「覺道」、「佛道」相近了,所以不用「果」來說。

 

無諍三昧:

 

梵文Ara?a,音譯阿蘭那,華語「無諍」。梵語Samadhih,音譯三昧,華語「正定」,就是入了禪定之意。「無諍三昧」,就是無我人、彼此高下、聖凡之分,一相平等。連真空亦無住,若有住者,即有對待,便生諍論,長繫生死矣。

 

第一離欲阿羅漢:

 

此專指須菩提尊者,因為須菩提是發願修「無諍三昧」的羅漢,為人中第一,亦為阿羅漢中第一,故稱第一離欲阿羅漢。

 

樂阿蘭那行者:

 

樂於在山林中寂居靜修的人。

 

莊嚴佛土無有住相分第十

 

第九分已解除小乘行人對四果證得之惑,使之回小向大,知無為法中,證無所證,得無所得。既然四果無得無證,那麼佛陀於三大阿僧祇劫中因地修行,是否也沒有所 修所得的法嗎?佛果上的依正莊嚴,難道都是虛無嗎?佛陀明白大眾有此疑問,因此在第十分針對於成佛授記,莊嚴佛土等主題,做明確的解答。

 

一、成佛授記不著住相

二、隨其心淨佛土莊嚴

三、發大乘心應無所住

四、法身無相不可丈量

 

經典上記載佛陀因地修行中,難忍能忍,難行能行,乃至析骨為筆,取血為墨,柝皮為紙,寫經流通法音的感人事跡。佛陀累劫內外俱捨,不惜散盡財寶、房舍、車乘、童僕等等,盡大地山河一寸一釐,盡是佛陀布施的證明。

 

一、成佛授記不著住相

佛陀被授記當得作佛,然燈佛可有授與成佛之法?佛陀是否有所得呢?

 

《大般若經》說:

 

菩薩摩訶薩,於一切法無所取著,能從此岸到彼岸故;若於諸法少有取著,不能從此岸到彼岸。

 

此岸彼岸相隔不遠,凡夫賢聖近在咫尺,只在於不取著諸法,即能橫渡生死苦海,登涅槃舟航。佛陀於然燈佛所是否有得?就如同須菩提回答:「不也,世尊!如來 在然燈佛所,於法實無所得。」佛陀要是於法有所得,即著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四相不空,如何成佛有分?以「授記」而言,有二種授記,一是凡夫的授 記,即人人本具佛性,個個皆是未來佛種。二是菩薩的授記,即是八地菩薩,已入「無功用行」位,如然燈佛授記善慧菩薩(指釋迦牟尼佛)。

 

佛陀為拔除大眾的邪見,以為然燈佛有個神奇的成佛之法傳授給他,而佛陀也有獲得什麼秘密的妙法,心向外求,不肯老實修行,探究本心。佛陀被授記成佛,源於累劫修行,圓成資糧位得來,而非是因為然燈佛的授記才得以成佛。《大方廣如來秘密藏經》卷下:

 

佛言:迦葉!解知煩惱從因緣生,名得菩提。迦葉!云何為解知從因緣所生煩惱?解知是無自性起法,是無生法,如是解知,名得菩提。

 

真正得到菩提者,徹了菩提不生不滅,聖凡互存,生佛不二,而菩提與煩惱實無自性,從因緣中來,亦從因緣中滅。授記成佛之名,也是諸佛的殷勤婆心,慰諭心性 怯弱的眾生,為其施設小乘四果,大乘十地,授記成佛等名。就如《法華經》的化城喻,諸佛幻化美妙莊嚴的城市,令眾生心生欣羨,生勇猛心,捨小向大,百尺竿 頭更進一步。佛陀以然燈佛無法可授,佛陀無法可得,揩拭眾生心地的迷影。

 

日用生活中,我們往往希求有個什麼妙法神咒,可以使家庭圓滿,事業順利等。有一些學佛者,誦經拜佛,種種布施,稍有感情、事業、工作、健康的挫折,每每就 怪起佛菩薩沒有庇佑他。佛法豈是廉價的交易品,我們和佛菩薩的往來,是信仰清淨的增長,是積厚善法功德的勢力,是踏入選佛場的門檻,不過是借用經咒的淨化 和諸佛感應接心。

 

財富有財富的因果,健康也有健康的因果,人天福樂果報由奉行十善業中來。一句佛號,一遍經咒,能消除我們的罪業,根源於真心懇切發露的懺悔。有一首咒語,能令大家如意安康。

 

一、慈咒能降伏一切鬼魅。

二、悲咒能遠離一切邪惡。

三、喜咒能所願所求如意。

四、捨咒能契入諸佛密語。

 

慈悲喜捨是我們內心無上的密咒,能降伏鬼魅冤結,使我們朝夕與佛同眠共起。

 

佛陀得值然燈佛授記,心無住著,因而並沒有授記之法,得授記之人,人法雙亡,才是真正的授記。

 

有一個信徒,由於求悟心切,自己造了一尊佛像,每天帶在身邊,虔誠供養。

 

有一次他到寺裡燒香,香煙裊裊四處飄散,他發現燒的香都飄向其他的佛像。心想:我的佛像都聞不到我燒的香,我必須想個辦法。於是他心生一計,就在佛像的鼻孔上穿個孔洞,繫住香環,自此以後我的佛像就能享用我燒的香。

 

幾天以後,原本潔淨白皙的佛像被薰黑了鼻子。他才恍然大悟,因為自己貪求功德,毀掉了莊嚴相好的佛像。

 

這則黑鼻子佛像的故事,主人貪求無知的行徑,看似可笑,再仔細思量,不也是反映吾人自心的貪欲和癡迷?終日背著外在的佛像,四處乞求開悟的功德,卻不知內在有一尊萬德莊嚴的佛,晝夜惺惺然,戒香德馨終年裊裊不絕。

二、隨其心淨佛土莊嚴

前文已說明,然燈佛無法可授,佛陀無法可得之性理,那麼菩薩在因地修行,一切功德都回向於菩提華果,為什麼佛陀卻說菩薩沒有莊嚴佛土呢?佛陀申明其中原委,即是經文所言:莊嚴佛土者,即非莊嚴,是名莊嚴。

 

我們先從「莊嚴佛土」說起;佛陀說莊嚴佛土,是為權教菩薩開示,要發廣大心,以六度萬行之功德,莊嚴佛土。由此回向佛果菩提,才能令菩提心苗茁壯成熟,而 不墮入二乘行人的蕉芽敗種。先建立有個莊嚴殊妙的佛土,令眾生不著人天福報,離二乘心。「莊嚴佛土」是假諦,是權教的假有之相。

 

「即非莊嚴」是空諦,了知諸法空無所住,無一恆久莊嚴之相可得。在心不住著莊嚴之相,以「假不礙空」入第一義諦,雖廣修功德萬行,心不動念住相,而能任運自在,「是名莊嚴佛土」。

 

我們受持《金剛經》要有空假無礙的知見,就像詩云:「竹密不妨流水過,山高豈礙白雲飛。」欲成就一切佛法,莊嚴佛國淨土,於因地修行,應起心觀照,檢驗是否有偏離正道!《華手經.驗行品》卷二十二:

 

佛告舍利弗:應以三事驗菩薩心,何謂為三?常勤精進,求法不倦,謂是大乘菩薩藏經,以是經故,自增善根,亦能增長眾生善根。

 

常隨法師,恭敬供養,若過千秋,乃能得聞善根相應一四句偈。聞已隨順,不違不逆,不沒不退,追隨法師,益加恭敬。

 

恆自咎責,我以宿世障法罪故,不得聞法,非法師咎。今當親近隨從法師,令我一切障法罪業,皆悉消滅,是名為真菩薩心。

 

淨土的莊嚴皆從因中修得,阿彌陀佛的極樂世界,有黃金舖地,七寶樓閣行列,八味功德水充盈其間,都是法藏比丘以四十八願的悲智所完成的。佛的淨土在何處?《金剛經注解》:

 

佛土者,佛之妙性也,眾生之真心也。外不染六塵,內無我人,不著斷滅,故名淨土。

 

佛國淨土在哪裡?納涵於眾生和諸佛的真心妙性中,淨土即在不染六塵,無人我四相,當下嚴熟成就。《維摩經.佛國品》說:

 

有一次佛陀正在說法。舍利弗心中有個疑惑,前來向佛陀請示。

 

「佛陀!為什麼十方諸佛國土皆是殊嚴淨妙,只有佛陀您的娑婆世界,卻是丘陵、荊棘、砂礫、土石諸山,穢惡充塞其中呢?」

 

佛陀以腳趾按地,剎那,穢惡諸相皆隱沒,百千珍寶嚴飾的淨土涌出。

 

「舍利弗,我佛國土,原本淨妙具足,為度下劣人故,才示現眾惡不淨。就如諸人天等,隨福德業緣不同,食器飯色而有不同。因此,舍利弗!如果心地清淨,便見娑婆世界萬德莊嚴,無有惡濁。」

 

日月原本明耀高懸,盲人不見,不是日月的過失。我們要如何心地清淨,莊嚴佛土?有三種方法:

 

一、莊嚴世間佛土:造寺寫經,布施供養。

二、莊嚴報身佛土:於一切人,心存慈和恭敬,視一切眾生如佛,和樂無諍。

三、莊嚴自性佛土:息造作妄心,心常寂然不動,不向外求,即與道相契合。

 

其實佛土莊嚴與否,與我們的生死何干?我們要如何日日不離道,莊嚴自心,莊嚴家庭,莊嚴人我,乃至成就無量無邊的佛土莊嚴。如果不先超度自己內心的砂礫、荊棘、坑谷、丘陵種種惡濁,如何能顯現平掌如鏡的黃金佛土?

 

一、超度貪欲得富足。

二、超度瞋怒得慈悲。

三、超度愚癡得光明。

四、超度冤親得平等。

五、超度妄想得寂靜。

六、超度啼哭得安樂。

 

安樂光明的國土,要先超越內心黑暗的妄想開始。心蕩然潔淨,自然六根所見所聞,都是念佛念法念僧的法音宣流。

三、發大乘心應無所住

《金剛經》重要的主旨之一,就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能掌握此意趣,即能獨具慧眼,照見金剛寶山中的種種寶物。

 

經文中「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從無法可授,無人可得,令眾生知佛果性空,不應有能得 的心,執求能得的法。佛果如是性空,佛土的莊嚴之相,更應不生可得之心。佛陀以佛果、嚴土為喻,向菩薩廣說「應無所住」即是清淨自心。《思益梵天所問經. 分別品》第三:

 

佛不令眾生出生死入涅槃,但為度妄想分別生死涅槃二相者耳。此中實無度生死至涅槃者。所以者何?諸法平等,無有往來;無出生死,無入涅槃。

 

心無所住,意不貪戀,生活中的穿衣吃飯,悲歡違順諸境,於迎賓宴客中,盡露本色風光,隨緣而住,免去許多業緣的鉤牽,生死涅槃自不相干!

有一位無果禪師潛居山林,以參禪為定課,二十年來都由一對母女護持供養。由於長久來一直沒有見性,因此打算離山去尋師訪道,希冀能明瞭父母未生之前的面目。這對護法的母女,親手縫製一件棉衣,並且包了四錠的銀子,送給禪師做為路費。

禪師接受母女兩人棉衣和錢銀的供養,是夜仍坐禪養息。到了半夜,見一青衣童子,手持幡蓋,帶領著一列的鼓吹歌絃而來,放下一朵大蓮花,殷勤請他乘坐蓮台。 禪師暗忖:我是禪門中人,未修淨土善因,不應貪著此境。青衣童子又再三勸請,表示勿錯過吉時良辰。禪師隨手拿了一把引磬放入蓮台上。不久,童子及諸樂人, 便逐漸遠去。

 

清晨時,禪師正準備啟程,護法的母女匆忙趕來,手裡拿了一把引磬,滿腹狐疑問禪師道:「這是禪師遺失的東西吧!只是很奇怪,昨晚家中母馬生了死胎,馬夫剖腹時,卻發現禪師的引磬,只是不明白,為何這把引磬會從馬腹生出來呢?」

 

無果禪師聞語,不禁冷汗淋漓,於是作偈:

 

一襲衲衣一張皮,四錠元寶四個蹄;

若非老僧定力深,幾與汝家作馬兒。

 

無果禪師因不貪著勝境妙果,才得以免去入馬腹的業報。吾人心若有所住,就不免貪求顛倒,若住於渴愛中,就墮入火咽餓鬼報;若住於瞋怨仇報中,當下身受修羅爭鬥苦;若不明事理,癡闇無知,宛如陷入畜生的業識茫茫中。

 

佛陀知眾生心性和習氣,因此用金剛堅利的劍戟,剷除我們心地滿布的葛藤,不妄求神通妙法,於好惡美醜諸境不生住心。《金剛經》的三十二分,分分都探溯心的本源,讓我們返樸歸真,不再被世間的粉墨聲色眩惑,做一個正觀自在的逍遙人!

 

真正的自由是什麼?檢查我們這顆心猿意馬的心。面對無常的情感,能隨緣不自苦惱人?面對人我的是非,能心平氣和隨緣消業?面對名韁利索,能超越安然?面對生死一刻,能否正念分明?只要能管理自己的妄心,就能勘破四大五蘊的牢獄,安住生活中種種的動亂!

 

有一個金碧峰禪師證悟後,能放下世間諸緣的貪愛,唯獨對身邊的玉缽愛不釋手。每每入定之前,一定要先把玉缽收藏妥當,然後才能安心入定。

有一天,閻羅王因為他的世壽已盡,就差幾個小鬼去捉拿他。禪師入甚深禪定中,小鬼們上山下海也遍尋不到他的蹤跡。過了幾天,小鬼著急不已,找不到禪師,要 怎麼回去向閻羅王交差?於是跑去找土地公,請他幫忙想個辦法,讓禪師可以出定。土地公向小鬼表示,禪師是個證悟的人,對世間的許多境緣都已放下,唯獨對玉 缽仍有貪愛,也許你們設法取走他的玉缽,他一動念,可能就出定了。

 

小鬼們依照土地公的指示,找到禪師的玉缽,頑皮的敲打玉缽,禪師心疼玉缽被小鬼們玩弄敲打,趕快出定要搶救。小鬼看到禪師現身,拍手笑道:「走吧!跟我們去見閻羅王。」禪師聞言,了知一念的貪愛要毀去他千古的慧命,立刻把玉缽打碎,再次入定,空中回響一偈:

 

若人欲拿金碧峰,除非鐵鍊鎖虛空;

虛空若能鎖得住,再來拿我金碧峰。

 

人人心中有個放捨不下的「玉缽」,可能是財富、名位、愛情、權利等等,若不肯奮力粉碎擱置心頭的玉缽,如何能有一個無所住,光風霽月的心靈桃花源?

 

四、法身無相不可丈量

 

佛陀用須彌山王微妙身相為喻,顯示無相的法身是不可丈量的。因為須彌山王身雖大,還是有大小稱量和形色的比較,但是法身之相非世間的大小、形色所能涵括得 了。所以,經文說:「佛說非身,是名大身。」這個「非身」是無相之身,有別於須彌山王的有相之身,也就是法身。

 

佛陀囑付行者,不住授記,不住嚴土,不住得果。證得佛果者即得此「非身」的無相法身,此無相法身,也不可住著執取。《首楞嚴經》卷二:

 

一切眾生,從無始來,迷己為物,失於本心,為物所轉。故於是中,觀大觀小,若能轉物,則同如來。身心圓明,不動道場,於一毛端,遍能含受十方國土。

 

毛端和須彌的大小之相,可以含攝融通,所謂一毛端現十方國土,一滴水見宇宙萬象。

 

有一位信徒向無德禪師請教:「同樣一顆心,為什麼說心量有大小的分別呢?」

 

禪師並未直接回答,向信徒說道:「請你把眼睛閉起來,默造一座城垣。」

 

信徒依言默造了一座城垣。

 

「請你再默造一根鵝毛。」

 

信徒再次閉目默想。

 

「當你造城垣和鵝毛的時候,是借用別人的心,還是自己的心去構造的?你造城垣和鵝毛,既然是用同一顆心去造作的,可見心是能大能小呀!」

 

世界上什麼東西最大,什麼動作最敏捷?不是須彌山最大,也不是電光最快速,而是我們的心念,攝受三千法界和剎塵,毫釐大小不過是世俗諦的假名分別。佛陀於 第十分抽絲剝繭為我們拆去授記相、嚴土相、佛果相的種種障礙。「應無所住」不是不積莊嚴剎土的福慧資糧,更不是執取無授記無佛果的斷滅知見,而是要我們肯 定自性本具足七重樓閣寶樹的佛土,莊嚴自性的無相法身。

 

學佛人,不捨一善法供養,外在的供養固然有益眾生,但身心圓明靈徹,無一玷染,才是最好的供養。物質有限,情意無量。真心四供養,能自他莊嚴。

 

一、一爐清香,不如一瓣馨香。

二、一束鮮花,不如一臉微笑。

三、一杯淨水,不如一念清明。

四、一句佛號,不如一聲讚歎。

 

佛的身相高大殊勝,是從不輕慢一切有情,慈愍一切含識而來。再名貴的沉香,比不上馨香恆久的芬芳;再清醇的水隨物而染,比不上一念不動的清明;千叢萬束的鮮花終有謝盡,哪裡比得上微笑的溫暖;萬億佛號的力量,更比不上一句讚歎,令眾生增上善根的功德。

 

[習題:]

 

1.然燈佛授與佛陀什麼妙法?

2.為什麼「心淨即國土淨」?

3.為什麼「心無所住」是真正發大乘心?

4.為什麼真心的供養勝過物質布施的功德?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莊嚴淨土分第十*

 

佛告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昔在然燈佛*所,於法有所得不?」

 

「不也,世尊!如來在然燈佛所,於法實無所得。」

 

「須菩提!於意云何?菩薩莊嚴佛土*不?」

 

「不也,世尊!何以故?莊嚴佛土者,即非莊嚴,是名莊嚴。」

 

「是故,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須菩提!譬如有人身如須彌山王*,於意云何?是身為大不?」

 

須菩提言:「甚大,世尊!何以故?佛說非身,是名大身。」

譯 文

佛陀再問須菩提:「你認為如何?佛陀以前在然燈佛時,有沒有得到什麼成佛的妙法?」

 

「沒有的,佛陀!因為諸法實相,本來清淨具足,沒有什麼可說,也沒有什麼可得的成佛妙法。如果有所得的心,就無法和真如實相相契合。」

 

佛陀頷首微笑,因為須菩提已領悟了真空無相法的真諦。於是,佛陀接著問道:

 

「須菩提!你認為如何?菩薩有沒有莊嚴佛土呢?」

 

「沒有的,佛陀!為什麼呢?菩薩莊嚴佛土,只是權設方便,度化眾生,若存有莊嚴清淨佛土的心念,便是著相執法,就不是清淨心。著相的莊嚴佛土,便落入世間的有漏福德,即非真正莊嚴佛土。莊嚴二字,只是為了度化眾生,權立一個名相而已。」

 

「所以,須菩提!諸位大菩薩都應該像這樣生起清淨心,不應該對眼識所見的種種色相生起迷戀、執著,也不應該執迷於聲香味觸法等塵境,應該心無所住,令清淨自心顯露。

 

「須菩提!譬如有一個人,他的身體像須彌山王那樣高大,你認為如何?他這個身體大不大?」

 

須菩提回答道:「很大的,佛陀!為什麼呢?佛陀所說的不是無相的法身,是指有形色、大小的色身,因此稱這身體為大。如果以法身而言,是不可丈量,當然不是世間大小分別所能涵蓋的。」

 

注 釋

 

*第九分言四果無可得,此分則云聖果亦無可得;若是有得,皆是住相。凡夫總以為,四果既無所得,為何有四果之名?聖果若無所得,又何以有聖果的名稱?這都 是犯了住相的毛病。要知道,聖賢的名稱,都是假名、有為法。所以,般若即要處處破這些有執,唯恐凡夫貪愛有為法,被假名所蒙蔽。所謂「莊嚴淨土」,並非就 是凡夫眼中所見的色相莊嚴,而是指那無形無相的法性莊嚴。

 

然燈佛:

即是授記釋迦牟尼佛成佛的本師。佛陀在因地修行,以七朵青蓮花供養然燈佛;然燈佛便以神通力變一方土為泥瀾地,儒童解鹿皮衣覆泥,並以髮布地,請佛蹈其身 而過,並發願當於未來世作佛,願佛授記。然燈佛蹈其身而過,為之授記曰:「過後九十一劫,等你修滿三阿僧祇時,你應當作佛,號釋迦牟尼。」

 

莊嚴佛土:

 

莊嚴者,莊盛嚴飾也。菩薩於因地修行六度萬行功德,並以之回向,莊嚴成時之依報國土,謂之莊嚴佛土。

 

清淨心:

 

即是人人本具的自性清淨心;不生不滅,清淨不染,遠離客塵煩惱,不住法、非法,超越能所對待、有無分別的本心。

 

須彌山王:

 

即是須彌山,華語妙高山,此山四寶所成,高出眾山之上,故稱山王。

 

恆河七寶不如無為分第十一

 

佛陀在第八分以三千大千七寶布施的福德,與般若的福德性作校量,表明珍寶布施的福德是世間有漏的果報,般若性德則是出生無漏的善法功德。第十一分佛陀再次申述,以恆河沙數珍寶的布施,比不上無為福德的勝因。

 

一、財施破慳獲福無量

二、受持讀誦第一供養

三、深解經義解脫生死

四、無為福德究竟常樂

 

經文中,佛陀告訴須菩提,如果用恆河中所有的沙數來做比喻,一粒沙喻為一恆河,那麼所有的恆河中的沙數是不可計算。如果有人以一粒沙做為一個三千大千世界,再用七寶充滿恆河沙數的三千大千世界,以此恆河沙數的三千大千世界七寶布施,所獲的福德是很多的。

一、財施破慳獲福無量

佛陀以三千大千世界的恆河沙數七寶的布施,比較有為無為的福德差別。財布施可以使我們放下財物的貪戀,以此破除內在的慳吝,佛陀並非完全否定資生布施的利 益,在佛陀本生譚中,佛陀捨王位、國土、財寶、童僕、車乘、妻妾等等,看似有相的布施,但是以恆順眾生,心不起瞋怨,也能感應到三輪體空,無為功德的法 喜。

 

《諸福德田經》有七法布施,名為福田,可得生天:

 

一者興立佛塔、僧房、廟堂。

二者建立林園、果樹甘泉。

三者常施醫藥,療救眾病。

四者作牢堅船、濟渡人民。

五者安設橋樑,過渡羸弱。

六者近道作井,渴乏得飲。

七者造作圊廁,施便利處。

 

這七法皆從方便利行眾生,心存慈祐悲愍而來的,我們知道天人的特點之一是身形巍巍,五欲滿足快樂。其實能施與的人,所行就如同富有的天人,內在充滿濟渡眾生莊嚴的心念,自然獲得快樂滿足的回報。

 

因此,我們讀誦《金剛經》不要只讀半部經,佛陀雖是強調無為福德的勝妙,並非完全否決有為布施的福德,而是付囑我們從財施的階位,再上一層樓去開發無為解脫的性德。財富是毒蛇是黃金,端看運用者的智慧,財富能自利利他,也能令父子、兄弟、宗親等怨隙叢生。

 

有一天,波斯匿王來到佛陀的座前,向佛陀稟告:

 

「佛陀!舍衛國內,有一位長者,名叫摩訶男,他擁有金銀珠寶數千萬億,無法稱量,並且有許多房舍田產也難以計算。摩訶男坐擁財寶千斛,良田萬頃,這千千萬 萬的富有,他卻無法享用。每天吃粗糠米渣,殘餘腐酸的食物;穿著粗劣的布衣;乘破舊的車。他從不供養沙門、婆羅門,更不施捨貧苦的乞丐。每到吃飯時,一定 要把門窗鎖緊,恐懼有人上門向他乞食。

 

「佛陀!巨富的摩訶男,卻如此貧窮恐懼的生活,我們對於財富要如何運用,才合乎正道?」

 

「大王!如摩訶男等人,內心充塞無知的邪見,雖得到豐富的財利,卻不能自己受用,又不知孝養父母,及供給妻子、宗親、眷屬;也不救濟奴婢僕役;不施與知識 朋友;更不知供養沙門、婆羅門,以此種植福田,長受福樂。摩訶男獲得財富,不懂廣為應用,借此得到世間的喜樂和出世間的功德。

 

「大王!慳貪者就如一塊鹼地,雖有少許池水,但由於本質鹼苦故,沒有人願意飲用,最後乾涸枯竭。布施者,譬如聚落裏的一泓清泉,流出好水,滋養周圍的林木 繁茂,並生長柔軟的香草及種種鮮花和果實。一切眾生,都能在水池洗浴,渴乏時可以擷取清泉和美果。林間的鳥獸,也能無懼的快樂嬉戲。

 

「大王!擁有財富者,要如瀅澈的泉水,使人得到歡喜飽足的受用,如此,生活自然富足自在,死後能生於天界,享受福樂。」

 

人的一生又有多長?不過如晨間的露水,空中的電光,水中的泡影,瞬息的火焰。財富的生命,又能綿延持續多久?如何從有限的財富經營,看到精神性靈的財富,做一個永續經營的智者?

 

(一)經營人情不經營利益。

(二)經營分享不經營個人。

(三)經營善友不經營錢財。

(四)經營知足不經營五欲。

 

有形的財富終有散盡毀壞時,人與人的情義相助,彼此分享成果的交流互動,善友的護念提攜,聞法知足的安適等,是永續經營我們內在的財富。

二、受持讀誦第一供養

經文中說:「於此經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為他人說,而此福德,勝前福德。」在第八分中我們已說明財施與法施功德之差別,及受持四句偈的殊勝法益,此分以「為他人說」的法布施,進一步做闡述。《華嚴經》說:

 

譬如暗中寶,無燈不可見;

佛法無人說,雖慧不能了。

 

說法者如燈炬,為人照見種種寶珠,再微妙的佛法,沒有人演說,智者也難以入解脫門。財施與法施的方法,對象、利益各有不同。

 

一、財施簡易可行;法施唯有智者,能廣說法義。

二、財施一般對象即可;法施則須具有善根者,才能信受奉行。

三、財施利害參半;物質的施與,易令眾生起貪心和懈怠;法施普施利益,令眾生開展覺性,生慚愧勇猛向道心,不只自利也能利他。

四、財施享用有限;一時的救濟,並無法使眾生永久身心安樂;法施則是救濟眾生的心,正觀的播種,令眾生今生後世利益無窮。

五、財施功效短暫。財施僅能利益色身,無法令人見性成佛;法施的一言一偈,如醍醐灌頂,令眾生轉凡成聖,頓開佛慧。

 

已判別財法二施功德的勝劣,對於「法」要如何受持?我列舉出受持《金剛經》的十法行。

 

一、書寫:恭敬抄寫經文。

二、供養:供奉經典於塔廟、佛殿。

三、施他:印行經典流通。

四、諦聽:專注聆聽經教法義。

五、宣說:為他人講解經文,解除文字義理的障礙。

六、受持:奉行教義,應用於生活中,自利利他。

七、開演:廣開演說微妙經義,令他人開悟自性。

八、諷誦:專心稱誦,持念經文。

九、思惟:深入法海,靜默思惟,以悟解奧妙之處。

十、修習:由思惟深解義趣,因此發起大行,證入聖果。

 

受持十法行,可以做為我們日常修持的指導。為了增長受持《金剛經》功德的信心,我用一則故事說明。

以前,有一個苦行僧,每天耐煩做種種勞役苦行,一有空閒,不和人攀緣戲論,一天定課六十卷的《金剛經》,數十年如一日,從未荒廢休息。

 

有一天,和以前的師兄重逢,師兄已是個鼎鼎大名的大和尚,四處有人邀請,前往講經說法。十幾年沒有見面,師兄關切的問他:

 

「師弟,這十幾年來,你是怎麼用功呢?」

 

「師兄,除了寺裏的勞役工作,我每天只有讀誦金剛經。」

 

師兄聞語,氣惱他沒有多多學習經教,十幾年來還是做雜役的事務,搖搖頭就要和他告別。

 

「師兄,我們難得見一次面,我就誦一部金剛經來祝福您吧!」

 

苦行僧就席地而坐,開始誦念。從一開口「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頓時空中響起梵樂絃歌;誦到「一時,佛在舍衛國」,四周異香撲鼻;再誦念到「爾時,須菩提即從座起」,只見天雨曼陀羅花,紛紜四落!

 

說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尺,師兄能演說經教,如人有眼目,師弟奉持經教,如人有足,能感天華梵樂,稱揚歌詠。成佛之道,教義如地圖,其中的端嚴曼妙風光,唯有生起行力,邁開腳步,才能印證經典所言的涅槃聖境。

 

一個做小偷的父親,有一天兒子問他:「爸爸!你老了,我怎麼來謀生呢?你總該傳授我一點秘訣吧!」父親說:「好啊!今天晚上傳授給你!」到了夜靜更深的時 候,父親叫兒子隨他出去,找到一家就下手偷東西,他們偷偷的跳了牆,進了室內,打開了櫃子,父親叫兒子先藏在櫃子裏,忽然父親大叫:「啊!有賊!有賊!」 主人聽到後,馬上醒來捉賊,老賊已經跑了,小賊就關在櫃子裏面,心想:父親真是豈有此理,怎麼把我關到櫃子裏,就大聲一叫跑掉了,叫我怎麼辦呢?這時候他 只能靠自己才能脫離這個危難。情急智生,他想一個辦法。在櫃子裏學老鼠叫,嘰嘰喳喳……。主人拿著燈在找賊,聽到老鼠叫也就鬆懈了,「唉呀,這是老鼠叫, 賊跑掉了。」當他們防守一鬆,小賊衝出去,把燈用力吹滅。主人立刻隨後追趕,小賊很是著急,糟了,後面又追來了。他又想了一個辦法,走到一個古井邊,拿一 塊石頭丟入井中,主人追到井邊說:「唉!今天出人命了!」說完就走。這小賊就這樣安然的回家。」

 

回到家,就責問爸爸說:「你今天怎麼這樣捉弄我?」爸爸問:「我怎麼捉弄你?」兒子說:「你把我關進櫃子,大叫有賊!有賊!」爸爸就問:「那你怎麼出來的 呢?」兒子就如此這般一說,爸爸聽了很高興,說道:「兒子!我有傳人了!你悟到隨機應變要靠自己啊!別人是不能傳授我們什麼啊!」

 

受持《金剛經》的十法行和功德,都已說明了,如何獲致這無上法寶,就像故事中小偷的父親所說:只能靠自己,別人是不能傳授我們什麼啊!

三、深解經義解脫生死

擁有恆河沙數的三千大千世界的珍寶瓔珞,人的心也未必能知足常樂。《正法念處經‧觀天品》卷三十四:

 

寶物歸無常,善法增智慧;世間物破壞,善法常堅固。

若有順法行,隨人百千世;雖種種寶物,不能至後世。

種種財寶物,則可強劫奪;王賊及水火,不能拔法財。

 

受持四句偈的法益,像於正法田中播種,因緣合會時,必成長菩提華果。法財不畏水、火、惡王、盜賊、不肖子孫的掠奪,由此法財登法王寶座。法財之性德能渡眾 生至清淨莊嚴、究竟常樂的佛國。因此,《金剛經》才會再三叮囑,短短的四句偈勝恆河沙數三千大千世界的珍寶布施。財寶只能資長一時的色身端嚴,無法使我們 獲取內在的平靜和面對無常的超然自如。

 

有四個婆羅門,他們精進修行,各具有五種神通,但是對死亡仍然感到怖畏恐懼。他們相互討論著,如果有一天索命的小鬼來到時,就各顯神通,讓小鬼找不到。

 

第一位婆羅門用飛行術,也逃脫不了死神的追趕。

第二位婆羅門潛藏海中,也難逃拘魂的鍊鎖。

第三位婆羅門隱入須彌山裏,還是躲避不住索命的刀斧。

第四位婆羅門遁進土坑地層,仍舊抵擋不了業風的崩裂。

 

佛陀觀見四位婆羅門,各自想盡辦法要逃脫死亡,卻無法如願。佛陀以此事告誡諸位比丘:

 

「空中或海中,深山或地底,這些處所都無法避免無常的來到。想要真正不死,應該思惟四法。什麼是四法?

一切諸行無常,不起貪戀,如是修行。

一切有為皆苦,厭苦欣樂,如是思惟。

一切諸法無我,不住我相,如是受持。

熄滅三毒火焰,涅槃為安,不依神通,如是證得。

 

信受奉持經教聖諦,乃至四句偈等,都是解脫煩惱的入手處。

 

有一天,波斯匿王來到祇樹給孤獨園向佛陀請法。因為身軀肥胖的緣故,全身汗水淋漓,氣喘如牛的向佛陀頂禮問訊。

 

佛陀告訴波斯匿王:「大王的身體太肥胖了。」

 

波斯匿王羞慚地回答:「佛陀!我真的是太胖了,才走幾步路就氣喘如牛,我也常為肥胖感到羞愧和苦惱。」

 

佛陀說:「人應該常常憶念,飲食應該知量,身體才能健壯,不但不受肥胖之苦,而且腸胃容易消化,得到養生延壽之利。」

 

波斯匿王聽完後,歡喜地返回王宮,叫一位鬱多羅的少年,在每次進餐時,就大聲念誦佛陀的偈言。每當波斯匿王想要大快朵頤時,鬱多羅就開口念誦:夫人常當自 憶念,若得飲食應知量,身體輕便受苦少,正得消化護命長。波斯匿王因為佛陀這首偈言,從此節制飲食,恢復健碩的身材,行動輕便敏捷,不再受肥胖之苦。

 

一首偈言可以使人遠離口腹之欲,護命延壽,也可以止息眾生三毒的造作,解除身心揹負的重擔,得到寂滅的輕安與喜樂。

 

四、無為福德究竟常樂

 

《金剛經》一再強調無為福德的勝妙,為什麼呢?前文我們也提到要行財施,只要你有能力都可以做到,一般的眾生也歡喜接受施與。財物的布施,就像我們面對一 群哭鬧不停的孩童,用糖果或玩具的給予,暫時安撫他們的哭鬧,這種「欲鉤牽」只有短暫的功效,無法讓孩子永遠不哭不鬧。反觀法布施就不同,是用種種方法, 調理孩子的情緒,教育他們不是用哭鬧就能解決問題。就像一句俗諺:「你應當教孩子點石成金的方法,而不是送他們黃金。」

 

每個人都期望過著平安吉祥的生活,周圍的人事都能和極樂世界一樣,諸上善人聚會一處,沒有冤仇瞋怒的逼害,但是現實的生活中,往往適得其反。阿彌陀佛用四 十八願建設他的極樂淨土;釋迦牟佛更以五濁惡世,做為他萬德莊嚴的淨土世界。淨土在哪裏?如何得生彼國?在《阿彌陀經》說,要得生彼國,不可少善根福德因 緣。什麼是善根福德?

 

一、五戒十善是善根福德。

二、四聖諦八正道是善根福德。

三、三十七菩提分是善根福德。

四、四攝六度是善根福德。

 

修諸善業都是培植善根福德因緣,由此入解脫門徑。一個無憂無懼的生活,當然須具備善根福德因緣。外在的祈求,不如返觀自求,用念佛停止人我的爭執用忍辱贏 得自在,用持戒遠離恐怖,用慈悲廣結善緣。「從心開始」,改革我們的內在,如禪門的詩偈:「參禪何須山水地,滅卻心頭火自涼。」

 

唐朝的裴休宰相,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他的兒子斐文德,年紀輕輕就中了狀元,皇帝賜封為翰林。裴休不希望兒子因為少年得志,造成心高氣傲,因此把他送到寺院裏修行參學,並且要他從行單(苦工)上的火頭和水頭做起。

 

這位翰林學士,每天挑水砍柴,工作十分勞累辛苦。看到寺裏的老和尚每天就是閉目靜坐,心中憤憤不平。但礙於父命難違,只得強制忍耐。一段時間之後,終於按捺不住的開口道:「翰林擔水汗淋腰,和尚吃得怎能消?」

 

老和尚聽了,微微一笑,也念了兩句詩回答他:「老僧一炷香,能消萬劫糧。」

 

這一炷心香,橫遍十方,豎窮三際,與無為福德相應,不僅能消萬劫糧,更勝恆河沙數的三千大千世界珍寶的布施。因為無為福德之性,具有無量無邊的功德。

 

一、轉煩惱為菩提。

二、止啼哭得安樂。

三、導迷津至彼岸。

四、渡有情登佛境。

 

從捨財寶破慳貪,繼而開拓無為的財寶,一分善根福德因緣都不可或缺;四句偈等,都應全力依法而行。含藏自性的寶礦珠玉,遠勝恆河沙數……

 

[習題:]

1.如何正確使用財富?

2.財施和法施的差別是什麼?

3.什麼是受持《金剛經》的十法門?

4.無為福德具有什麼功德?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無為福勝分第十一*

 

「須菩提!如恆河*中所有沙數,如是沙等恆河,於意云何?是諸恆河沙,寧為多不?」

 

須菩提言:「甚多,世尊!但諸恆河尚多無數,何況其沙!」

 

「須菩提!我今實言告汝,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七寶滿爾所恆河沙數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得福多不?」

 

須菩提言:「甚多,世尊!」

 

佛告須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於此經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為他人說,而此福德勝前福德。*

 

譯 文

 

「須菩提!像恆河中所有沙數,每一粒沙又成一恆河,這麼多的恆河沙數,你認為算不算多呢?」

 

須菩提回答:「太多了,佛陀!如果以一粒沙表示一個恆河,恆河尚且無法計數,何況是恆河裏的沙數呢?」

 

「須菩提!我現在實實在在的告訴你,如果有善男子、善女人,拿了七寶積滿恆河沙數那樣多的三千大千世界來布施,他們所獲得的福德多不多呢?」

 

須菩提回答:「非常多,佛陀!」

 

佛陀進一步告訴須菩提:「如果有善男子、善女人,對這部《金剛經》能夠信受奉持,甚至只是受持四句偈等,能夠將經義向他人解說,使別人也對這部經生起無限信仰之心。那麼,這個法施的福德勝過七寶布施的福德。

 

注 釋

 

*所謂的「福德」,有兩種:一是有為的福德,一是無為的福德。有為的福德,是有限量的,多作善事即多增福德,少作善事即少增福德,所謂種如是因,即得如是 果。無為福德,並不一定要有何造作,乃是本性自具,不假修證,是稱量法界,周遍虛空。用財寶布施,所獲得的,就是有為的福德,受持本經,體悟般若無住真 理,就是無為的福德。本分要說明的,就是無為福德勝過有為福德的道理,故曰「無為福勝」。

 

恆河:

 

為印度五大河之一。發源於西藏的雪山(喜馬拉雅山),向東南流,注入孟加拉灣。其源高且遠,其河寬且長,河中的沙,因細故多,為閻浮提諸河所不及,又為大家所悉知悉見,所以佛說法時,常以譬喻極多之數。

 

*在前面經文中,佛陀用「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第八分),此處用「以七寶滿爾所恆河沙數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來與四句偈的法布施相較,都 比不上持經信受的功德來得無邊無量。因為一個是財布施,一個是法布施。財布施是有為法,因此,它的布施是有限的,所以所得的功德也就有限。法布施是無為 法,可以有無限的布施,所以功德也就無量無邊。

 

尊重正法平等流布分第十二

 

前分敘述受持四句偈等為人解說,令眾生開啟真如自性,為他人說之功德,勝過以滿七寶的恆河沙數布施之福德;此分更深入闡明正法流佈的廣大功德。

 

一、平等說法天人供養

二、法音流佈如佛塔廟

三、奉行經教成就無漏

四、金剛妙諦具足三寶

 

此分延申前文的有為七寶的布施和無為功德之校量,七寶是有限量,法音的佈,則能使有情含識返照圓淨光明的本性,不再隨業風飄盪,不再貪逐六塵影頭,打破漆桶,做生命的主人。

 

一、平等說法天人供養

 

經文中的「隨說是經」,即隨順眾生而說,有四種含義:

 

一、隨說之人:只要能發心開演《金剛經》的法義,不分僧俗凡聖。

二、隨說之義:只要依著《金剛經》正確的意旨,不論事理深淺。

三、隨說之經:解脫經文時,只要是能令人蒙受法益,不定章句前後。

四、隨說之處:講經之處所,不拘城市山林。

 

隨處隨緣隨順眾生根性,能為其解說《金剛經》,就算是短短的四句偈等,在講說《金剛經》之處,都會感應一切天人和阿修羅的恭敬禮拜。《優婆塞戒經》卷二,提到說法聽法應具十六事:

 

凡有說法,具十六事。一者時說,二者至心說,三者次第說,四者和合說,五者隨義說,六者喜樂說,七者隨意說,八者不輕眾說,九者不呵眾說,十者如法說,十一者自他利說,十二者不散亂說,十三者合義說,十四者真正說,十五者說已不生憍慢,十六者說已不求世報。

 

從他聽時,具十六事。一者時聽,二者樂聽,三者至心聽,四者恭敬聽,五者不求過聽,六者不為論議聽,七者不為勝聽,八者聽時不輕說者,九者聽時不輕於法, 十者聽時終不自輕,十一者聽時遠離五蓋,十二者聽時為受持讀,十三者聽時為除五欲,十四者聽時為具信心,十五者聽時為調眾生,十六者聽時為斷聞根。

 

如是之人,能自他利;不具足者,則不得名為自他利。

 

說法者為自利利他,不生憍慢,懷著平等喜樂之心而說法;聽法者也應至心恭敬諦聽,不輕視說法者。般若是一切功德善法的根源,也是出生三世諸佛之母,只要能 平等解說《金剛經》,講經之處,一切世間(總賅三界六趣),天人阿修羅等,都會遵循佛敕,供養講經的地方,以此培植福德勝因。依溥畹大師的《心印疏》,有 十種供養的方法:香、花、瓔珞、末香、塗香、燒香、幡蓋、衣服、伎樂、合掌禮拜。此段經文以演說《金剛經》的處所,就能得到天人的供養,表示法音宣流的殊 妙功德。

 

佛陀於娑婆四十九年說法,不擇淨穢凡聖,賢愚高低,以平等尊重,人人本具如來佛性的真心,一生度化群機無數。

 

有一位叫做跋迦梨的比丘,在參學的途中病倒,所幸被王舍城一位好心的陶器匠人所救,安養在其家中。跋迦梨自知病重,來日已不多,便拜託看護他的朋友,請佛陀悲愍他,到此為他說法。

 

他的朋友來到竹林精舍,傳達跋迦梨的請願,佛陀立即允諾,動身前往陶器匠的家中,跋迦梨見到佛陀不辭千里而來,硬撐起重病的身軀要向佛陀頂禮。佛陀慈悲地說道:「跋迦梨,你安心躺臥下來,我會坐在你的身邊。」跋迦梨感動得熱淚盈眶,向佛陀合掌說道:

 

「佛陀!我的病情已經沒有康復的希望,心中渴望能親覲尊容,頂禮佛足,怎奈這病軀已無法走到竹林精舍!」

 

此時,佛陀開導跋迦梨說道:

 

「跋迦梨!我這老邁的身軀,也是成住壞空的,你應當知曉:見法者即見我,見我者即見佛。能思惟法性者,才是真正和佛陀同在的人。」

 

佛陀以見法性即見佛,以禮敬法性才是契合諸佛甚深的密意。

二、法音流佈如佛塔廟

隨順眾生而演說《金剛經》,即使短如四句,也能得到三界六道眾生的恭敬供養。前文已列舉供養有十法,今言供養者的態度,要如臨佛之塔廟,亦即演說《金剛 經》之處,天人阿修羅要尊如塔廟,恭謹的供養。什麼是佛的塔廟,依溥畹大師的《心印疏》所言,有四種塔:一生處塔。二成道塔。三轉法塔。四般涅槃塔。這四 種塔是諸佛從降誕到涅槃,一生遊化的足跡,有更深一層的涵義:

 

一、生處塔:由四句偈等,令說者聞者都能開明見性,法身妙體,圓淨性德,皆從聞經處生出。

二、得道塔:佛果菩提,皆因聞經處而得成熟,此處即是得道塔。

三、轉法輪塔:能隨說經義,為他人說,即是轉法輪塔。

四、般涅槃塔:徹解理事究竟,自度他度,即得般涅槃。

 

因此,法音流布,不僅獲一切世間天人等供養,演說經義之處,即能出生諸佛,得菩提道果,立法輪道場,入般涅槃樂。《海龍王經‧法供養品》第十八:

時海龍王問世尊曰:「其有人,以華香、雜香、擣香,繒蓋幢幡,伎樂衣被,飲食床臥,病瘦醫藥,供養如來。寧供養否?」佛言:「龍王!隨其所種,各得其類; 此之供養,不為究竟。離於垢塵,植於德本;逮至賢聖,心之解脫。不為無德,不至無上。菩薩有四事,應供養如來。何等為四?不捨道心,植諸德本;心立大慈, 合集慧品;建大精進,嚴淨佛土;入深妙法,心得法忍。是為尊敬如來為供養也。」

 

我們燒香、塗香,珍寶瓔珞等形色供養,不如以四事侍佛,不退道心,立大慈願,建大精進,入深妙法,謂究竟供養諸佛,莊嚴清淨剎土。

 

佛陀於因地修行中,曾為雪山童子,求一偈,不惜以身命換取,足見法的珍貴。佛陀的大弟子富樓那尊者,為使正法傳佈,也不惜為法忘軀。

 

有一天,佛陀在舍衛國的祇樹給孤獨園說法。佛陀明瞭富樓那已深解法義,於是詢問道:「富樓那,你想到哪裏去弘法?」

 

「佛陀!我想到西方的輸盧那遊化。」

 

「富樓那,西方的輸盧那,人民性情殘暴兇惡,如果他們訶罵毀辱你,你應當如何?」

 

「佛陀!我會如是思惟:雖然他們訶罵我,但沒有出手打我,還是具有善根智慧,可以度得的。」

 

「如果他們動手棒打你,你應當如何?」

 

「我會如是思惟:雖然他們動手打我,但並沒有用刀杖傷害我,他們善根還是具足,可以得到教化。」

 

「富樓那!如果他們用刀劍傷害你,你又該如何?」

 

「佛陀!如果他們用刀劍傷害我的身體,我會有如此念頭:他們仍是具有善良的本性,還沒有殺害我的身命。」

 

「如果他們殺害你,你又該如何?」

 

「佛陀!即使他們殺害我,我也會如此想:他們仍然沒有泯絕善良的心性,假借此善巧方便,使我老朽的身體,得到解脫!」

佛陀微笑的說:「善哉!善哉!富樓那,你已明白法音的流布比生滅的色身更具有不朽的價值,你可以勝任到輸盧那人間遊化,令未度者得度,未獲涅槃者得以證入般涅槃。」

 

法,可以安養一切眾生,可以守護一切善根功德,能恆順眾生,隨說是經,此名為供養諸佛法身。法即佛身即塔廟處,法音流布處,即有佛,當然受一切世間天人華香、伎樂、珍寶所恭敬供養。

三、奉行經教成就無漏

經文中言:「有人盡能受持讀誦……當知是人成就最上第一希有之法。」即是受持讀誦者,能圓滿成就如來法身,具足無漏無為之法。此段明示三身具備之義:

 

一、最上乃法身:此法無漏無為,離名絕相,無一法可以凌駕其上,是故名為最上。

二、第一乃報身:以萬德為莊嚴,積百劫而成相好,眾聖賢者,無人超過,故名第一。

三、希有乃化身:在天而天,在人而人,驢馬羊鹿,分形散影,隨類現身,希奇少有,故云希有。

 

所以受持讀誦《金剛經》的功德,不只為天人阿修羅禮拜供養,更是圓淨成就三身。我們在受持讀誦經典時,想要獲得如是最上、第一、希有的福德,應先具備修學菩薩四法的方便,如《轉女身經》:

 

若菩薩成就四法,能攝菩提,亦令增長。何等為四?一者淨心,二者深心,三者方便,四者不捨菩提之心。

 

另外在《大寶積經》卷九十一發勝志樂會:

 

佛告彌勒菩薩言:「彌勒!若有菩薩,於後末世,五百歲中,法欲滅時,當成就四法,安穩無惱,而得解脫。何等為四?所謂於諸眾生,不求其過。見諸菩薩,有所 違犯,終不舉露。於諸親友,及施主家,不生執著。彌勒!是為菩薩於後末世,五百歲中,法欲滅時,成就四法,安穩無惱,而得解脫。」

 

以上所舉的經證,指出安穩無惱的解脫,要如實奉行諸佛所教。我們一心希求幸福美滿的生活,勞碌於五欲六塵的追逐,對於心靈的修持無暇顧及,常常有許多的遁 詞,工作太忙了,事業還在進展中,等兒女長大,等有了汽車洋房……等一切應有盡有,但是人命在呼吸間,誰能把握看到明天的太陽。修行者,如果沒有生起對法 的珍重,再奧妙的法義,不過是「畫餅充飢」,無法產生深刻影響力。

 

有一天波斯匿王來拜訪佛陀。

 

佛陀問他:「大王!好久不見了,這些日子,你在忙些什麼?」

 

波斯匿王皺眉嘆氣地答道:「佛陀!我身為王者,每天有龐雜的國事要料理,這些日子,無法前來恭聆佛法,實在是忙得抽不出時間。」

 

佛陀聽後,面容沉靜的問波斯匿王:

 

「王啊!假如現在你最信任的侍臣來向你稟告:大王,有一座像天空那樣巨大的山峰,壓碎一切生物,已分別從東西南北四面襲捲而來,請大王趕快處理善後吧!王啊!此刻四面都有巨石襲擊而來,一切萬物此刻正面臨毀滅的時候,你還有什麼待辦的事?」

 

「佛陀!如果四面八方都有如山峰般的巨石襲擊而來,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什麼待辦的事,那時候,唯有一心信奉三寶,積集善業功德。」

 

「大王!這不只是一則譬喻而已,這四面滾來的巨石,就像是老、病、死悄然走近王的身邊,王!你有什麼緊要的事要辦?」

 

波斯匿王如夢初醒,不禁唏噓感嘆。

 

「佛陀!我從未警覺到老病死亡猶如一座大山岩,已瞬間來到我的身邊。我已看到無常的水火將要燒盡淹沒一切,我當發起真心,念三寶尊,喜捨濟度有情,為自己的今生和來世種植福因善緣。」

 

佛門的課誦裏有一首普賢菩薩的警眾偈:『是日已過,命亦隨減,如少水魚,斯有何樂?大眾!當勤精進,如救頭燃,當念無常,慎勿放逸。』淨土行人把「死」字 貼緊額頭,不然行力不深,如何乘蓮邦舟航?禪門中,要禪和子,時時警戒臘月三十,閻羅老子上門索債。種種修行,不徹頭徹尾把執著習氣大死一番,怎能領會袈 裟底下事,及西來祖師未開口的來意?

 

四、金剛妙諦具足三寶

經文中:「若是經典所在之處,即為有佛,若尊重弟子。」此文表示三寶具足。一、經典所在即法寶。二、即為有佛為佛寶。三、尊重弟子為僧寶。為什麼受持讀誦 《金剛經》者,能成就圓淨三身,具足尊貴的三寶?因為四句偈的開演皆是無漏之法,此一妙諦,可令人發掘有個金剛堅利不壞的自性。佛陀也說過:見法即見佛。 要明白三世諸佛的來處,必須見自金剛妙諦的法性,才能顯發三身,具足三寶。《增一阿含經‧聽法品》第三十六:

 

若欲禮佛者,及諸最勝者,陰持入諸種,皆悉觀無常。

曩昔過去佛,及以當來者,如今現在佛,此皆悉無常。

若欲禮佛者,過去及當來,說於現在中,當觀於空法。

若欲禮佛者,過去及當來,現在及諸佛,當計於無我。

 

真正禮佛者,知道佛是無造作、無形色、無教授、無名相等等差別。無即是無可限齊,空則成萬象生機。我們受持《金剛經》,對空和無的妙用,要用心體會。

 

有一道樹禪師,建了一座寺院,不巧與道士的「道觀」在一起,道士因為放不下他旁邊這所佛教寺院,就想變一些妖魔鬼怪來擾亂寺裏的出家人,把他們嚇走。確實 有不少年輕的沙彌都畏懼離去了,可是道樹禪師這裏一住就是二十年。到了最後,道士的法術都用完了,可是道樹禪師還是不走,道士雖然心頭很氣,但也沒有辦 法!算了,「道觀」也不要了,因此他們全都走了。

 

後來有人問道樹禪師說:「道士們的法術這麼兇猛,你怎麼能勝過他們呢?」

 

禪師說:「我沒有什麼能勝他們的,只有一個『無』字。他們有法術,『有』是有窮盡,『無』是無窮盡的;他有法術,變完了就沒『有』了,『無』則永遠無窮盡無限量,我當然能勝他了。」

 

道樹禪師以空對應有限的幻術,才能降伏諸魔,安住真心。

 

金剛妙諦無得無說,是佛陀一番懇切婆心,要吾人以法為洲,歸依自性三寶,親證圓妙清淨上希有第一的三身。吾人於一切時中,行住坐臥,常修佛行,心意調柔清淨,所在之處,以法為導為護,自然獲人天恭敬供養,所在之處,能出生諸佛,能成立道場,如佛塔廟。

 

舍利弗涅槃不久,目犍連也相繼涅槃。

 

有一天,佛陀在跋耆國的郁伽支羅林,臨近恆河岸小住。正值僧團的布薩日,佛陀被眾比丘圍繞著。佛陀環視與會的大眾,不見跟隨多年的舍利弗和目犍連的面孔,也不禁感傷的說道:

 

「比丘們!雖然舍利弗和目犍連已入涅槃,使我深深的懷念和悲傷,但是在世上,沒有一人或事物,可以恆久不變,無常之理,才是生命的真諦!

「比丘們!要以自己為洲,依靠自己,切勿依靠他人;要以法為洲,依靠法,切勿依靠其他。」

 

《金剛經》種種住心降心的方法,無一不是要我們停止生佛分別的妄想執著,要以般若法性為燈明,以金剛堅利掃盪邪魔外道。一部《金剛經》道盡我們的心中事,彷彿身在煙雨江潮的雲霧中,及至歸來,嶺頭日光斜照,也無風雨也無晴。

 

[習題:]

1.什麼是隨說之經?

2.說法和聽法應有什麼態度?

3.最上第一希有,有什麼特別含義?

4.為什麼佛陀說「見法如見佛」?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尊重正教分第十二*

 

「復次,須菩提!隨說是經,乃至四句偈等,當知此處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皆應供養*,如佛塔廟*,何況有人盡能受持讀誦。須菩提!當知是人成就最上第一希有之法。若是經典所在之處,即為有佛,若尊重弟子*。」

譯 文

其次,須菩提!不論什麼人,什麼處所,只要是解說這部《金剛經》,甚至只是經中的四句偈而已,這個說經的地方,一切世間,所有的天、人、阿修羅等,都應該 前來護持、恭敬恭養,就如同供養佛的塔廟一樣,更何況有人能盡他自己的所能,對這部經義信受奉行、讀誦受持。須菩提!你們應當知道,這樣的人已成就了最上 第一希有的妙法。這部經典所在的地方,就是佛的住處,應當恭敬恭養。並且應尊重佛陀的一切弟子,因為有佛陀的地方,必定有聖賢弟子大眾隨侍左右。」

 

注 釋

 

*其次,須菩提!不論什麼人,什麼處所,只要是解說這部《金剛經》,甚至只是經中的四句偈而已,這個說經的地方,一切世間,所有的天、人、阿修羅等,都應 該前來護持、恭敬恭養,就如同供養佛的塔廟一樣,更何況有人能盡他自己的所能,對這部經義信受奉行、讀誦受持。須菩提!你們應當知道,這樣的人已成就了最 上第一希有的妙法。這部經典所在的地方,就是佛的住處,應當恭敬恭養。並且應尊重佛陀的一切弟子,因為有佛陀的地方,必定有聖賢弟子大眾隨侍左右。」

 

注釋

 

*正教者,如來說般若時的教法也。第十一分說明無為福德更勝於有為福德,現在更進一步,說明寶物布施的福德,不如持經的福德,並推崇對持經的尊重。因為般若甚深微妙法,是三世諸佛之母,所以,經典所在之處,即應恭敬尊重,有如佛在。

 

世間:

 

總括三界六道之眾生,名為世間。

 

天:

 

天有二十八重,分欲界、色界、無色界。欲界六天,皆有飲食男女之欲;色界十八天,多習禪定,無男女之欲,尚有色身;無色界四天(或名四空天),禪功更深,色身已無。

 

阿修羅:

 

義為「不端正」,言其容貌醜陋也。又譯為「非天」,言其福報似天,而無天之德也。約略言之,其前生不破戒,能修布施,但不能斷除瞋心、我慢、惡念,故福似天,而德不如。生性好鬥,常與帝釋戰;國中男醜女美,宮殿在須彌山北之大海下。

 

供養:

 

供給資養之義,即以飲食、衣服等物供給佛法僧三寶,及父母、師長、亡者之資養也。

塔廟:

 

奉安佛物或經文,又為標幟死者、生存者之德,埋舍利、牙、髮等,以金石土木築造,供人瞻仰的築物。

 

弟子:

 

譯曰「所教」,即弟子也,就師而受教者也。自佛教言,則聲聞、菩薩統統是弟子,但以聲聞人之行儀,最親順於佛,故特稱弟子。

 

如法受持第一義諦分第十三

 

第十二分已校量財施與法施的功德,此分以校量內身施和法施的功德。前分佛陀已表明,受持般若者成就最上第一希有之法,最尊最貴,凡有經典所在之處,如佛塔廟的崇高,應受一切世間天人等眾恭敬供養,足見受持般若者為第一尊貴,傳佈般若經典處處,即有佛分身千萬億。

 

第十三分顯明如法受持般若的第一義諦,佛陀以假、空、真三句,涵蓋大藏之精要,雖立三名,究竟一心。此三句如:

如來說微塵,非微塵,是名微塵。

如來說三十二相,即是非相,是名三十二相。

如來說般若波羅蜜,即非般若波羅蜜,是名般若波羅蜜。

在如法受持第一義諦分,我以四點來說明。

 

一、三世諸佛同證般若

二、世界微塵因緣和合

三、三十二相不住諸相

四、廣出妙法勝身命施

 

須菩提尊者已理解般若的無上尊貴,為令後世眾生也能蒙受般若的法益,廣為流通,因此請問佛陀,此經應立何名?如何奉持?此分緣由須菩提自受用般若的功德,而發起利他的悲心,冀使法寶流通於後末世。

 

一、三世諸佛同證般若

經文中,佛陀告訴須菩提:是經名為《金剛般若波羅蜜》,以是名字,汝等奉持。佛陀立名之義,謂此經是離相無住之用,取此金剛喻之,以金剛之堅利,觸有,則有壞;觸空,則空銷;觸著中道,則百雜碎。言此經之真義,為掃諸法,纖埃不留。

真正奉持者,能奉事離相無住此義,即胸中不沾染半塵。《大乘入楞伽經‧集一切法品》第二之三:

 

大慧!菩薩摩訶薩,依諸聖教,無有分別,獨處閒靜,觀察自覺。不由他悟,離分別見,上升升進,入如來地。如是修行,是自證聖智行相。

 

佛陀取金剛最堅最利之喻,申明吾人本有金剛般若寶,能壞八萬四千煩惱,而不被諸魔軍所摧伏。此金剛般若之性德,現前人人具足,三世諸佛,歷劫修行,全用此心,成道降魔,同證般若無量無邊功德。

 

佛說般若波羅蜜,即非般若波羅蜜,是名般若波羅蜜。此三句表法界三觀:

 

理事無礙觀──即佛說般若波羅蜜。謂吾人迷失淨心,背涅槃趣生死路,於貪瞋癡境上,枉受業風飄零,佛為破愚癡,特明示般若教。此依理成事,事能顯理,即文字般若,顯解脫德也。能除世間我執,為我空智也。

 

真空法界觀──為即非般若波羅蜜。知法本無說,以會色歸空,泯絕無寄,謂觀照般若,以顯般若德也。能除世間法執,為法空智也。

 

周遍含攝觀──即是名般若波羅蜜。謂理如事,事如理,事理兼融無礙。知法無名無說,雖然如是,不妨向無說中示教,於無名處而安假名,即實相般若,以顯法身德也。能除一切權乘法及非法執,為俱空智也。

 

此三句,雖然立有三名,唯是一心融攝,舉一即三,言三即一。吾人若能領會三句,即解本經之眼目,與三世諸佛朝夕眠起。

 

雖言金剛般若之寶,人人有份,亦仗境緣福慧雙修。佛陀證悟般若性德,皆從累劫難捨能捨,難忍能忍,難修能修,難行能行,百種積福求慧而來。佛陀示教在人間,佛的法身寂然無為,有為的色身,也向我們演說諸行無常的真理。

 

憍薩彌羅國的波斯匿王,曾經向佛陀請教:

 

「佛陀!您的功德巍巍,成就三十二相好莊嚴,這是天上人間所沒有的,但是為什麼您在傳播真理的生涯中,卻免不了有災難和迫害?」

 

佛陀答道:「大王!諸佛如來的永恆之身是法身,為度眾生,才應現這些災害,那些傷足、背痛、患病、毀謗、瞋罵等等,乃至涅槃後,舍利分塔供養,都是方便善 巧的設教。令一切眾生知業報不失,能生起怖畏的心,斷一切念,修一切善,不去貪戀如焰如影如幻如夢的有為色身,發起大心探求無量壽命的法身。」

 

佛陀用一生有為的色身,向吾人呈現世間無常苦空的法則,要人人向般若性中求,同證三世諸佛,那個不被水火劫風毀壞,亙古永存的慧命法身。

三世諸佛同證般若,已成就,當成就,未成就者,皆能解「無」的妙用,以繫心為念,六根為用,眼不見恩怨榮辱,耳不聞稱譽讚毀,鼻不嗅愛憎親仇,舌不嘗憂悲苦樂,身不住生老病死,意不在寒暑揀擇。六根門頭不生幻影重重,即入般若圓通妙用。

 

有一天,梁武帝禮請傅大士講解《金剛經》。大士升座後,戒尺拍案一聲,就下座了。梁武帝楞在一旁,不知所以。

 

寶誌和尚問他:「陛下,聽得懂嗎?」

 

武帝回答:「我如墮五里霧中,不知方向。」

 

寶誌和尚說:「《金剛經》本無言說,大士剛剛已為陛下道盡金剛的玄奧了。」

二、世界微塵因緣和合

佛陀舉三千大千世乃為微塵所和合而成,微塵係為假法,那麼用微塵集成的世界,亦無自性,悉假因緣。佛陀用微塵及世界,破凡夫二乘妄想分別的我法執。三千大千世界乃眾生之依執,蕩除於依報之妄執,佛果圓淨之依報,方能皎然映現。《華嚴經》說:

 

三千大千世界,以無量因緣,乃成一切眾生,外此而別有世界耶?悟者處此,迷者亦處之。悟者,清淨心也,即清淨世界;迷者,塵垢心,即微塵世界也。

 

諸微塵如眾生妄念,煩惱客塵,障蔽淨性。傅大士頌:

積塵成世界,折界作微塵;

界喻人天界,塵為有漏因。

塵因因不實,果界果非真;

果因知是幻,迷遙自在人。

 

諸微塵為眾生妄想分別;非微塵即是一念悟來,轉為妙用,前念後念湛然清明;不住清淨,是名微塵。若無妄念即佛世界,一生妄執即落眾生界。前念清淨,即非世界,後念不住清淨,是名世界。

佛陀以眾生依報止處,言微塵世界原無自性,乃因緣生法,以不廢假名,故設立微塵世界之名。此三句含有假諦、空諦、真諦之義:

 

假諦:諸微塵世界也;塵界無實性,四大假和所成。

空諦:非微塵世界也;掃去塵界假有之我法二執,即淨除心垢。

真諦:是名微塵世界也。知塵界之虛妄,但不滯於清淨之有,如諸佛不住空有,起無量神通大用。

 

以前,有一個國王,偶然聽到彈琴的音樂,十分陶醉,就詢問侍臣:「這是什麼聲音,實在是可愛曼妙呀!你去把這琴聲取來給我。」大臣立即把琴帶來,告訴國王 道:「剛剛的可愛美妙的音樂,是這把琴所發出來的。」國王告訴大臣:「我不是要這把琴,我要的是能令人心馳神怡的美聲。」大臣回答:「這把琴,是種種所 成,謂有柄、有槽、有絃、有皮等,還須有善巧的樂人彈奏,如此眾多因緣乃成音聲。大王!美妙的樂音是因緣的假合,先前的聲音,瞬間盡滅,已成過去,未成就 的聲音,尚待因緣的會合,我無法為大王取得幻聚的聲音。」

 

微塵世界者就像琴聲虛幻的五蘊,令世人耽湎沉溺,不知諸法無常,一切諸法假合不實的真理。眾生依著五欲塵勞而住,諸佛的住處在哪裏呢?

 

以虛空為座,以法界為床;

以菩提為門,以空慧為室。

 

佛陀當年於金剛座上悟道,只是一句:「奇哉!奇哉!山河大地,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本性,只因妄想執著而不能證得。」我們的妄念成微塵,煩惱結習積成世界,無 常不知,出離不知,無我不知,因緣果報不知。種種的微塵世界所成的五蘊幻象,讓我們如盲若聾,覷見不到親娘面孔。

三、三十二相不住諸相

在第五分中提到,不可以身相見如來……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經文旨在揭示「諸相非如來身相」,今此分更肯定如來的三十二應化身,眾生不應住著,以為即如來寂滅之相。前文以微塵世界除淨眾生依報之妄想,今以如來三十二相掃蕩眾生正報之執。

 

真佛非形非色,故說是非相,為度有情,變化應現,所以名之三十二相。應身之相,乃福德成就;法身之相,屬智慧莊嚴。《坐禪三昧經》說:

汝於摩訶衍中,不能了,但著言聲。摩訶衍中諸法實相,實相不可破,無存作者。若可破可作,此非摩訶衍。如月初生,一日二日,其生時甚微細,有明眼人能見, 指示不見者。此不見人,但視其指,而迷於月。明者語言:「癡人!何以但視我指,指為月影,指非彼月。」汝亦如是:言音非實相,但假言表實相。汝更著言聲, 闇於實相。

 

佛陀以大而世界,細至微塵;法說非說;諸相非相;乃至般若非般若,都假借言聲以表實相,向吾人彰顯般若不住諸相,離相之妙用。《金剛經》每一分都在打開我們侷限的心眼,不再寄居蝸牛角上,走出一花一佛土,一葉一如來,大小含融的無垠法界。

 

有一天,波斯匿王來到佛陀座前,疑惑的問道:

 

「我聽說佛陀自稱已成就無上正等正覺,這是真的嗎?」

 

佛陀含笑道:「大王!我確實已證得無上正等正覺。」

 

波斯匿王還是不相信地再問道:「為什麼現世有很多年高的沙門、婆羅門等,他們都出家修行很久了,可是他們並未成道。佛陀出家修行不久,年紀尚輕,卻能夠證得無上正等正覺呢?」

 

佛陀回答:「大王!成就無上正等正覺,是見緣起法,同證三世諸佛法印,而不在年高,不在修行時間的長短,在於勤息三毒,自淨其意。世間有四事,雖小不可 輕。一者剎帝利王子,年紀小不可輕,日後將紹繼王位,號令天下。二者龍子,身形小不可輕,能呼風喚雨,吐放毒焰。三者星星之火,焰雖弱小不可輕,遇緣則成 大火,燎燼山野林園。四者年少比丘,清淨護念,能成法王子,作眾生的福田。」

 

佛陀時代,波斯匿王執著年高德韶之相,而疑惑佛陀是否成道證果。如同現今學佛者,求灌頂放光,求靈感神通,佛法豈是一般野狐技倆?佛法是徹頭徹尾的洗心革 命,是圓證三身四證的大道。我們分隔了微塵世界,眾生佛聖,覺悟癡迷,淨剎穢土等妄相,不知六根是晉升淨土門,不知一念清淨即如如佛!一念三千不遠,永恆 剎那近在眼前。

 

剎那的善心是永恆的福報,

剎那的淨心是永恆的功德;

剎那的覺心是永恆的覺悟,

剎那的無心是永恆的寂滅。

 

我們的心,為一巧畫師,造種種心行,得種種果報。吾人行持應識盡境緣妄相,以自心為本師。

有一位年輕的太太生了重病,自知不久要離開人世,她對丈夫的愛十分執著,臨死前仍不斷囑咐道:「我對你那麼好,又那麼愛你,我死了以後,你可不能再去找別的女人,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經過了一年,她的丈夫認識另一個女人,雖然對她的遺願有所顧忌,但是還是情不自禁,論及婚嫁。自從他訂婚那天起,死去的太太都來找他,罵他薄情寡義,不守 信諾,並且把他和未婚妻之間的事描述得一清二楚。因此他十分苦惱,彷彿太太的鬼如影相隨,以致每晚都難以安眠。

 

他只好向村旁的禪師求助。禪師了解情況後,說道:

 

「你的前妻是個精靈鬼,無所不知,下次她再來找你的時候,你先稱讚她的聰明,然後要她回答你一個問題,就是要她猜出你手裏黃豆的數目,如果她回答得出來,你就答應她解除婚約。」

 

當天夜裏,女鬼再次出現,他依照禪師所教,手裏抓一把黃豆,要鬼魂回答。很奇怪的,這個精靈鬼瞬間消失無蹤,從今以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女鬼不過是我們妄念所成,就像禪門中所言:佛來佛斬,魔來魔斬。由心迷惑故,慧日不明,不知心造三界,生佛一如。

 

四、廣施妙法勝身命施

佛陀再三的以福校慧,明離相之用,以顯受持經教之功。舉凡第八分的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布施,第十一分用七寶滿恆河沙數的三千大千世界等,無以計量的財施功德,皆不如受持四句經教者。

 

第十三分,校量更進一層,以恆河沙等身命布施相校四句偈的功德。七寶散盡,身命放捨,內外財施,不如法施可令人返本歸源的功德。如何具足法施功德呢?《寶雨經》卷一說:

 

善男子!云何菩薩成就法施?所謂攝受正法,受持讀誦,無所希求,不為利養恭敬故,不為名聞勝他故,唯為一切苦惱有情,令罪銷滅。演說妙法,無所希望:如為 王、王子、及旃陀羅子,演說妙法,心尚無二,況為一切大眾說法心不平等?雖復行施,而不恃此,心生我慢。善男子!是名菩薩成就法施。

 

法施的功德是無漏無量的,七寶有相,身命有限,而法施如日月照破黑暗;如瓔珞莊嚴自心,如甘霖解除久旱,如巨筏引度彼岸。

有一個婆羅門女叫婆響吒,她的六個兒子相繼死亡,因此思子成狂,每天披頭散髮,衣裳污穢,神志恍惚,四處游走。有一天婆響吒漫遊到彌絺羅國的菴羅園,此時佛陀正在說法。婆響吒見到面如秋月,端嚴澄靜的佛陀,被其威德感召,投地向佛陀泣訴道:

 

「佛陀!我的孩子都離我而去,骨肉拆離的錐心之痛,我只能日夜哭泣,不知要如何是好?」

 

佛陀慈悲的說道:

 

「婆響吒!這世間會合當離,恩愛無常,累劫以來,我們不斷地輪迴生死,不斷地恩愛糾纏,為著生離死別流下的淚,已超過五湖四海的深廣;所喪失的兒女親眷, 堆積的白骨勝過須彌山高,長久以來,我們走在生死黑暗的道路,不知出離解脫。婆響吒!知是苦應離,知是集應斷,知是滅應證,知是道應修。當思惟四聖諦,止 息情念妄想分別。」

 

婆響吒女聞此聖諦,心開意解,不再癡迷情識,流浪生死。

 

法偈聖諦的功德,如手杖,給人扶助,如甘露,令人不死,實是勝過七寶、身命的布施。《大寶集經》說:

 

若在村落、城邑、郡縣、人眾中住,隨所住處,為眾說法。不信眾生,勸導令信;不孝眾生,不識長幼、不順教誨、無所畏避,勸令孝順;少聞者,勸令多聞;慳 貪,勸施;毀戒,勸戒;瞋者,勸忍;懈怠,勸進;亂念,勸定;無慧,勸慧;貧者,給財;病者,施藥;無護,作護;無歸,作歸;無依,作依。

 

為人演說金剛妙法,應契眾生根器,談有論空,諸多演繹,如五乘共法,十八不共法等等,如第七分經文所言:無有定法,名為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禪門巨匠有見桃花繽紛,而明撲落非他物;有聞茶蓋磕地,忘隻手之聲息。求悟者,踏破嶺頭千堆雪,歸來!窗前梅枝已開三分。

 

幽州盤山寶積禪師,有一天路過市場,偶然聽到一段對話,心有感悟。

 

顧客向屠夫道:「幫我挑選一塊上好精肉。」

 

屠夫放下刀反問道:「喂!我這裏賣的,有那一塊不是上好的精肉呢?」

 

佛陀從第一分的穿衣吃飯開始,分分無不是般若的精髓所在,只是吾人忘失本心,迷於根塵識境,不識自家寶玉,朗淨明耀。

 

如山泉清,如銀雪淨;

如圓月光,如空山靜。

 

[習題:]

1.佛陀借用金剛比喻,有何含意?

2.諸微塵世界,非微塵世界,是名微塵世界,此三句的意旨為何?

3.為什麼三十二相不是佛的真身?

4.一句法語的功德,為什麼勝過七寶、身命無量布施的功德呢?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如法受持分第十三*

 

爾時,須菩提白佛言:「世尊!當何名此經?我等云何奉持?」

 

佛告須菩提:「是經名為《金剛般若波羅蜜》,以是名字,汝當奉持。所以者何?須菩提!佛說般若波羅蜜,即非般若波羅蜜,是名般若波羅蜜。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有所說法不?」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如來無所說*」

 

「須菩提!於意云何?三千大千世界所有微塵*是為多不?」

 

須菩提言:「甚多,世尊!」

 

「須菩提!諸微塵,如來說非微塵,是名微塵;如來說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

 

「須菩提!於意云何?可以三十二相見如來不?」

 

「不也,世尊!不可以三十二相得見如來。何以故?如來說三十二相,即是非相,是名三十二相。」*

 

「須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恆河沙等身命布施;若復有人,於此經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為他人說,其福甚多!」

 

譯 文

 

這時候,須菩提請示佛陀說道:「佛陀!這部經應當如何稱呼呢?我們應當如何信受奉持?」

 

佛陀告訴須菩提:「這部經的名字就叫做《金剛般若波羅蜜》,真如法性如金剛之堅固猛利,不為物所摧毀,以此名稱,你應當奉持。為什麼呢?須菩提!佛陀所說 的般若波羅蜜,為令眾生迷途知返,離苦得樂,因此立此假名,隨應眾生機緣說法,其實並非有般若可以取著。只因為法本無說,心亦無名。」

 

「須菩提!你認為如何?如來有所說法嗎?」

 

須菩提回答道:「佛陀!如來無所說法。」

 

「須菩提!你以為三千大千世界的所有微塵,算不算多呢?」

 

須菩提回答說:「非常多,佛陀!」

 

「須菩提!這些微塵,畢竟也只是因緣聚合的假相,所以如來說這些微塵,不是具有真實體的微塵,只是假名叫做微塵而已。如來所說的三千大千世界也是緣成則聚,緣盡則滅,空無自性,不是真實不變的,只是假名為世界而已。」

 

「須菩提!你認為如何?可不可以從三十二相上見到如來呢?」

 

「不可以的,佛陀!不可以從三十二相上見如來的真實面目。為什麼呢?如來所說的三十二相。應身為度化眾生而出現的因緣假相。所以,不是如來真實的法身理體,只是假名為三十二相而已。」

 

「須菩提!如果有善男子、善女人,用恆河沙數的身命來布施;又有人只從這部經典信受奉持,甚至只是經中的四句偈而已,並且為他人解說,使其明了自性,他所得的福德遠勝過用身命布施的人。」

注 釋

 

*法者,般若之妙法也。就是依般若之法而信受奉持,先由多聞而求解,由解而行,由行而證。受持般若,則諸法皆具足。須菩提已深深領悟般若妙理,認為此經不僅現為弟子們受持而已,且具有流通將來世界的價值,所以,至此請示佛陀總結經名,以便於後人受持奉行。

 

*有所說而卻言無所說,這裏面有三個深意:(一)實相理體不可說:實相理體本然如此,說了等於白說,所以無所說;(二)般若智理不可說:如來以般若智證實 相之理,無論是智或理,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說也說不清楚,所以無所說;(三)佛佛道同不可說:佛是用無言之智來說無言之理,現 在、過去、未來佛都是如此說,法法如是,所以說了也是無所說。

 

微塵:

 

是色法(物質)少分的粒子。依《俱舍論》來說,微塵是由七粒「極微」聚積而成的,是眼識所取色中最微細者。

 

*佛陀從無所說法處,破眾生的法執;從三千大千世界碎為微塵處,破眾生的依報執;又從三十二相即非三十二相處,剝除眾生的正報執。無非苦口婆心要眾生離卻一切有為法,而如法奉持無為的金剛般若。

 

四相寂起大乘行分第十四

 

前分佛陀以身命施與受持四句偈等相校量,令大眾開啟般若功德的無限。此分則為須菩提尊者深解義趣,得四相寂滅,起忍辱大乘行。

 

一、深解義趣三界第一

二、不驚不怖入般若海

三、行大忍辱離我法執

四、除滅四相發菩提心

 

此分從須菩提尊者聞說是經,深解義趣,涕淚悲泣而掀開序幕。尊者涕淚悲泣為何?深解之義趣又指何事?禪門中有所謂:大事未明,如喪考妣,大事已明,如喪考妣。吾人未徹本來面目,惛懞不明,誠足可悲!為何已破無明殼子,返路歸家時,仍舊涕淚悲泣呢?

 

一、深解義趣三界第一

 

聞說是經,經者即前所談說之經文。義趣,義即義理,指所詮之離相無住,妙有不有之理。為前文佛陀演繹之空諦性理:「即非身相」、「即非莊嚴」、「即非般若波羅蜜」、「即非微塵」、「即非世界」等句。

 

趣即旨趣,指般若妙用,真空不空之趣,為前文會歸中道之趣:「是名身相」、「是名莊嚴」、「是名般若波羅蜜」等等。

 

經者即文字般若;義趣即觀照般若,深解指實相般若。良以文字起觀照,由觀照而契實相也。尊者之涕淚悲心泣,是為悲欣交集的心情,喜己身桶底脫落,大事已明;悲眾生沉淪生死,枉受飄零之苦痛。《華嚴經‧普賢行願品》第三十六:

 

爾時彌勒菩薩,復告善財童子言:「善男子!譬如有人,得無畏藥,離五恐怖。何等為五?所謂火不能燒,毒不能中,刀不能傷,水不能漂,煙不能熏。菩薩摩訶 薩,亦復如是:得一切智菩提心藥,離五怖畏。何等為五?不為一切三毒火燒,五欲毒不中,惑刀不傷,有流不漂,諸覺觀煙不能熏。」

 

尊者已得菩提心藥,離五怖畏,不再三界漂流。此時,正如清水魚自現,碧潭空映月。

 

有一個老人,鬚髮斑白,齒牙脫落,有人問他:

「老先生,您今年高壽?」

「四歲。」老先生正經地回答。

「老先生,您實在愛說笑了!您看起來至少也有七十高壽,怎麼說自己只有四歲呢?」

「年輕人,這你就不懂了,我的年齡雖然已經八十歲,但是過去的生命是自私無知,只知道追逐聲色的享受,真正有意義的歲數只有四歲,那是我皈依佛教以後的生 命,明白要廣結善緣,求福修慧,為永久生命播種美好的因緣。在我真正了解生命的真諦之後,才算真正出生。因此,我只有四歲。」

 

須菩提深解義趣,讚歎一句:『希有世尊。』這句「希有」和第二分的「希有」有何不同?第二分的希有是讚歎佛陀以日用尋常生活,展現本地風光,指示當下即般 若全體大用。此分之希有,謂以文字般若引發觀照,令契真如實相。前之希有,如乍見華屋外觀之規模莊嚴;今之希有,乃入室見種種珍寶。

 

得聞是經者,成就聞慧也;信心清淨者,成就思慧也;即生實相,成就修慧也。由成就聞、思、修三慧入般若義趣,此功德第一希有,能信解受持者,遠離四相,為人流中第一希有。

 

經文中,實相者,即是非相,是名實相,此三句蘊含深意:

實相者即文字般若:為對治凡夫外道,妄執虛妄諸相,以實相除我執,以顯我空真實之相。

即是非相為觀照般若:對治出世間之聲聞緣覺者,執空相,以非相遣法執,以顯法空真實之相。

是名實相即實相般若:對治權乘菩薩,執非法相者,以是名除非法執,顯俱空真實之相。

 

信解受持《金剛經》即如佛在、法在、僧在,三寶具足,只是吾人心志怯弱,戀繫諸相,鉤牽愛欲等境,如車輪隨世回轉,無有休息。四歲的老人有著迷悟不同的生命情境,吾人若能一念淨信,轉迷成悟,即坐擁般若珍寶,為無事貴人。

二、不驚不怖入般若海

何謂不驚、不怖、不畏?僧肇大師言:

得聞大乘聞慧解,一往聞經,身無懼相,故名不驚。

得大乘思慧解,深信不疑,故名不怖。

得大乘修慧解,順教修行,終不有謗,故名不畏。

 

傅大士頌曰:

 

如能發心者,應當了二邊;

涅槃無有相,菩提離所緣。

無乘及乘者,人法兩俱捐;

欲達真如理,應當識本法。

 

聲聞乘著有法有空,聞此法無有故驚,聞空無有故怖,於二無有理中,思量不能相應故畏。離二邊,人法俱捐,才能不驚、不怖、不畏信解受持此經。

 

吾人學佛,以信為首,如《華嚴經》所說:「信為道源功德母,增長一切諸善法;除滅一切諸疑惑,示現開發無上道。」又說:「信心能離諸染著,信解微妙甚深法;信能轉勝成眾善,究竟必至如來處。」

有一位雲水僧,行腳至某一個村落,看見遠遠的山上有著金色的光芒,以為有什麼得道的高僧,便循著光走到一間茅屋。只見到一位老太太喃喃念誦:「唵嘛呢叭彌 牛」,每念一句咒語,就有一顆豆子跳過去。雲水僧驚歎不已。只因為老太太三十年如一日,每天念一斗的:「唵嘛呢叭彌牛」,連無情的豆子都感應到老太太的真 心,即使咒語的念法錯誤,但深心才是道場,不在言語思議。

 

真正的咒語,謂總持一心,意念清淨。發出毫光的茅屋,就像我們圓淨成實的本性,能滅煩惱蓋,無明障。

 

《無上依經》卷上〈如來界品〉:

 

一切如來,若在因地,知眾生界自性清淨,客塵煩惱之所污濁。諸佛如來,作是思惟:客塵煩惱,不入眾生清淨界中。此煩惱垢,為外障覆虛妄思惟之所搆起,我等 能以一切眾生,說深妙法,除煩惱障。於諸眾生,生尊重心,起大師敬,起般若,起闇那,起大悲。依此五法,菩薩得入阿鞞跋致位。

 

如來為吾等說深妙法,即客塵煩惱不入清淨法性,只是吾人信不得,因此歸家無門。在因地修行中,信佛有無量功德,信經法能發善根,信比丘僧能廣植福田,信有今世,信有來生,更要信得,自性清淨,常生智慧功德。

三、行大忍辱離我法執

成就第一波羅蜜,從忍辱中來。雖然修持般若者,若無忍辱作為資具,起無我觀照,如何契合實相?諸菩薩度生離相,布施無住,如果沒有現前歷緣外境,怎能成熟功德法身。

 

圜悟克勤禪師說:

 

大凡為善知識,應當慈悲柔和,善順接物,以平等無諍自處。彼以惡聲色來加我非理相干。訕謗毀辱,但退步照,於己無嫌,一切勿與校量,亦不瞋恨,只與直下坐斷。如初不聞見,久之魔孽自消耳!

 

佛陀以己身為例,被節節割截身體時,因心無我等四相,無住行施,是故成就第一波羅蜜。

 

僧肇大師言歌利王有其另一層含義:

 

歌者,即是惡之別名;利者,刀也,非謂世間之刀;王者,心也;是用慧刀割截無明煩惱之身。

 

不論是割截色身或煩惱之身,都必須憑藉般若慧力,心不動搖,不起瞋恨,才能情智不迷,蕩除四相,入般若功德林園、庇蔭天下蒼生,令熱惱頓息,得清涼味。

 

吾人珍愛身體,百般呵護料理,裝飾打扮,如果能破除我、我所有的妄想,當逢人毀辱時,甚至行骨肉之身施,也能如飲甘露,不起愁惱。

 

有一天,一個婆羅門來勢洶洶,衝進王舍城的竹林精舍,因為他的親友跟隨佛陀出家,使他怒不可抑,惡口瞋罵佛陀以妖術誑惑世人。

 

佛陀默默聽完婆羅門的惡言羞辱後,面容沉靜的開口道:

 

「你如果帶者禮物去拜訪朋友,但是朋友堅持不收下你帶來的禮物,那時候你要如何呢?」

 

「要是朋友堅持不收下禮物的話,我只好再帶回家。」

 

佛陀說道:「今天你在我面前說的那些話,我不接受,那些瞋怨惡口的語言,就再歸你所有。」

 

佛陀明白以諍止諍,只有增加仇冤,無法止息眾生諍論的妄心,唯忍為大力,能調御剛強眾生。《羅云忍辱經》:

 

忍之為明,踰於日月。龍象之力,可謂威猛;此之於忍,萬不如一。七寶之耀,凡夫所貴,然其招憂,以致災患;忍之為寶,始終獲安。布施十方,雖有大福,福不 能忍。懷忍行慈,世世無怨,中心恬然,終無毒害。忍為安宅,災怪不生。忍為神鎧,眾兵不加;忍為大舟,可以渡難。忍為良藥,能濟眾命。忍者之志,何願不 獲?吾今得佛,諸天所宗,獨步三界,忍力所致。

 

佛陀要吾人深深護念,布施離相,心不住著,可謂知瞋根難伏,一念瞋意,燒盡功德好林;心涉人我諸相,萬千資糧大水漂流。

 

很久以前,森林裏住著兩隻雁,雁和池塘裏的烏龜是好朋友。有一年夏季,久旱未雨,池水乾涸,烏龜心裏著急,實在無法支撐下去。

 

兩隻雁很同情烏龜的處境,想幫忙牠遷移到有水的住處,雁想到一個辦法,用一根樹枝,叫烏龜銜在口中,兩隻雁各執一端,並囑咐烏龜,在未達到目的地時,千萬不能開口講話,以免從空中摔落。

 

於是雁帶著烏龜向高空飛行著。正當經過一個村莊的上空時,恰好被一群孩童瞧見了,他們驚訝的指著天空,大聲喊叫:烏龜被大雁銜去了,大家快來看呀!烏龜聽 到下面孩童的喊叫,心裏十分生氣,認為自己受到羞辱,不禁怒火中燒,就開口怒罵道:「你們懂什麼?我才不是被雁銜去的!」剎那間,開口爭辯的烏龜,從高空 跌落,粉身碎骨而亡。

四、除滅四相發菩提心

依般若,菩薩修一切行,心離佛相眾生相,不住色而行布施。菩薩能行無相事業,方契諸法性空之理,般若如明目人,洞察世間萬物萬象。《轉女身經》說:

 

爾時尊者舍利弗,復向無垢光女言:「汝從淨住世界無垢稱王所,受此女身,來此間也?」無垢光女答言:「尊者舍利弗!彼佛世界,無有女人。」舍利弗言:「汝 今何故以此女形,來生此間?」女即答言:「我今不以男形、女形,亦不以色、受、想、行、識來生此間。所以者何?尊者舍利弗!於意云何?如來所作化人,從一 佛國,至一佛國,為有男女陰界諸入諸別相不?」舍利弗言:「不也!所以者何?如來所化,無有差別。」女言:「尊者舍利弗!如如來所化,無有差別,一切諸 法,皆悉如化。若知諸法,悉同化相,從一佛國,至一佛國,不見差別。」

 

我們以有相心,生六根病,背離正道,於塵識境不知如幻無實,慧眼未開,著男女形相等,即使與佛迎面相見,仍是渾然不識。

 

有位信徒非常虔誠,有次遇到水災,他只好爬到屋頂上避水,水勢漸漸漲高,終於淹到腳下,他急忙的祈求道: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趕快來救我啊!」

 

不久,他發現一個原住民駕了一艘獨木舟要救他,他卻說:「我不要你這原住民來救我,我要觀世音菩薩來救我。」

 

雨水繼續上漲,已高及腰部,他很著急的再祈求道:「慈悲的觀世音菩薩趕快來救我啊!」

 

然後又來了一艘快艇,要載他到安全地方,他又埋怨說:

「我一生最討厭科技文明,無論什麼機械東西我都不喜歡,我只要觀世音菩薩來救我。」

 

水已漲到胸部,他害怕的大喊著:「觀世音菩薩快快來救我啊!」

 

不久來了一個美國人駕直昇機來救他,他還是搖搖手道:

 

「你是外國人,我不要你,我要觀世音菩薩救我。」

 

結果他幾乎被水淹死,好在遇到一位佛光禪師,把他救起,他向禪師抗議道:

 

「像我如此虔誠的信仰,為什麼觀世菩薩卻不來救我?」

 

佛光禪師解釋道:「你真是冤枉了觀世音菩薩,當你大聲呼救時,菩薩變化了獨木舟、快艇、直昇機前來救你,菩薩一次又一次地搭救你,你不但不感謝,還挑三揀四,看起來你與佛菩薩無緣,我不該救你,還是讓你到閻羅王那邊報到好了。」

 

心識一旦落入執求的妄相,就如盲人摸象,無法察覺實相的全體。禪門有所謂:路逢劍客須呈劍,不是詩人莫獻詩。要舉起金剛寶劍者,須仗一顆俠義心腸,不是飽餐翰墨的詩人,怎識得點點行行的情緻?

 

佛陀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依《金剛經註解》說:真語者,一切含識皆有佛性。實語者,一切法空,本無所有。如語者,一切萬法,本來不動。不誑語者,聞如是法,皆得解脫。不異語者,一切萬法,本自空寂,無更改變異。

 

佛的五種語,蘊含甚深妙義:

真語、如語者:真諦即空之理。

實語者:中道實相之理。

不誑、不異語者:順依俗諦之理。

 

佛陀所說法,無虛無實,皆是契合性理,真實不誑不異。雖開六度萬行法門,門門為應化眾生的迷執,使之登一乘之道,回頭轉腦,入無門之門,無法之教。

 

傅大士頌曰:

證空便為實,執我方成虛;

非空亦非有,誰有復誰無?

對病應施藥,無病藥還袪;

須依二空理,穎脫入無理。

 

有一天,一個信徒來向一休禪師訴苦:

「師父,我活不下去了,我要自殺!」

「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尋短見呢?」

「師父啊!我自經商失敗後,如今債台高築,被債主們逼得無路可走,只有一死百了。」

一休禪師道:「難道除死以外沒有別的方法可想?」

信徒痛苦地說:「沒有!我除了有個年幼的女兒以外,已經身無分文,山窮水盡了!」

一休禪師靈光一閃,說道:「哦!我有辦法了,你可以把女兒嫁人,找個乘龍快婿,幫你還債呀!」

信徒搖搖頭地道:「唉!師父,我的女兒只有八歲,怎能嫁人呢?」

一休禪師道:「那你就把女兒嫁給我吧!我做你的女婿,幫你還債。」

信徒大驚失色道:「這……這簡直是開玩笑!你是我最尊敬的師父,怎能去做我的女婿?」

一休禪師胸有成竹地揮揮手說:「好啦!好啦!不要再說了,你趕快回去宣布這件事,到迎親那天,我就到你家裏做女婿,快去!快去!」

這位商人弟子十分虔信一休禪師的智慧,回家後立刻宣佈:某月某日一休禪師要到家裏來做他的女婿。這個消息一傳出去,立刻轟動全城。到了迎親那一天,好奇看 熱鬧的人擠得水泄不通,一休禪師抵達後,吩咐在門前擺一張桌子,上置文房四寶,禪師當眾揮毫,大家看禪師的字寫得好,爭相欣賞,爭相購買,反而忘了今天來 做什麼的。結果,買書法的錢積了幾籮筐。

禪師轉身問信徒說:「這些錢夠還債了嗎?」

信徒歡喜得連連叩首:「夠了!夠了!師父你真是神通廣大,一下子就變出這麼多錢!」

一休禪師長袖一擺說:「好啦!問題解決了,我女婿也不用做了,還是做你的師父吧!各位再見!」

 

一休禪師因為不執取身相,依巧妙智慧,救人一命。學佛者,摒除諸象,心如清珠澄亮,才能以此光明,度盡冥闇無依的眾生,同入百千萬億淨剎佛國。

 

此分佛以五百世做忍辱仙人為例,警醒諸位行者,深解第一般若義旨,心離相無住,不是槁木死灰,弄玄作怪,而是於現前違逆之境,眾生無理割截身心時,情智分明,隨順眾生,不起瞋恨。得般若妙體,現諸佛千百億化身之相,引度群機,於日用三時,心寂滅故,起神通妙用。

 

《金剛經》是一部治心的寶典,也是成佛修行的地圖。日本有位禪僧,開悟詩道:「心冷如水,眼中似火。」我們學佛人,要有智水止靜世間妄相,但不能抱玄守無,成蕉芽敗種,還要以悲火之熱力,照亮人間。

 

《金剛經》處處要吾人撥去眼翳,離相無住,但不是撥無因果聖凡,而是要我們「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無所住是般若智,生其心是大悲行,欲開張無限性德妙用,空有兼資,悲智雙運,如車之輪,鳥之雙翼,不可偏廢。

 

要深解金剛義趣者,要先發第一希有之心,所謂:

學道容易入道難,入道容易守道難;

守道容易悟道難,悟道容易發心難。

 

吾人讀誦經典,往往只受持半部經,如《金剛經》談空,言離我等四相,言不住諸相,就陷溺空的泥坑,不能自拔。不知諸佛之法,都是圓融會通,平等無二,不偏執空有二邊,不分隔大小侷限。

 

欲成人流中第一希有者,繁茂菩提妙果,要懷抱「心冷如水,眼中似火」,以智水澄靜妄想分別,以悲火成熟有情種智。

 

[習題:]

 

1.須菩提尊者為什麼要涕淚悲泣?

2.何謂不驚、不怖、不畏?

3.修忍辱波羅蜜和般若有什麼關係?

4.何謂佛的「五種語」,真語、實語、如語、不誑語、不異語?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離相寂滅分第十四*

 

爾時,須菩提聞說是經,深解義趣*,涕淚悲泣而白佛言:「希有!世尊!佛說如是甚深經典,我從昔來所得慧眼*,未曾得聞如是之經。世尊!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信心清淨,即生實相*,當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世尊!是實相者,即是非相,是故如來說名實相。

 

「世尊!我今得聞如是經典,信解*受持,不足為難。若當來世,後五百歲,其有眾生得聞是經,信解受持,是人則為第一希有。何以故?此人無我相、無人相、無 眾生相、無壽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

 

佛告須菩提:「如是!如是!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不驚不怖不畏,當知是人甚為希有。何以故?須菩提!如來說第一波羅蜜*,即非第一波羅蜜,是名第一波羅蜜。

 

「須菩提!忍辱波羅蜜*,如來說非忍辱波羅蜜,是名忍辱波羅蜜。何以故?須菩提!如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我於爾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何以故?我於往昔節節支解時,若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應生瞋恨*。

 

須菩提!又念過去於五百世作忍辱仙人,於爾所世,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

 

「是故須菩提!菩薩應離一切相,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生無所住心,若心有住,即為非住。是故佛說菩薩心,不應住色布施。須菩提!菩薩為利益一切眾生故,應如是布施。如來說一切諸相即是非相,又說一切眾生即非眾生。

 

「須菩提!如來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須菩提!如來所得法,此法無實無虛*。

 

「須菩提!若菩薩心住於法而行布施,如人入闇,即無所見;若菩薩心不住法而行布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見種種色。

 

「須菩提!當來之世,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能於此經受持讀誦,即為如來以佛智慧,悉知是人,悉見是人,皆得成就無量無邊功德。」

 

譯 文

這時候,須菩提聽聞了這部經的妙義,深深的了悟金剛經的義理旨趣,感激涕零地向佛陀頂禮讚歎,並請示佛陀說道:「世上希有的佛陀!佛陀所說的甚深微妙的經 典,是我證得阿羅漢果,獲得慧眼以來,還未曾聽聞到的。佛陀!如果有人聽聞了這經法,而能信心清淨,那麼,他便有了悟實相的智慧,應當知道這人已經成就了 第一希有的功德。佛陀!實相即是非一切相,所以如來說以非一切相之本相,不執求、不住著,即名為實相。

 

「佛陀!我今日能夠親聞佛陀講這部經典,能夠信解受持,這並不是難事,若是到了末法時代,最後五百年,如果有眾生,在那時聽聞這微妙經義,而能夠信心清淨 信受奉持,這個人便是世上第一希有的人。為什麼呢?因為這人已頓悟真空之理,沒有我、人、眾生、壽者等四相的分別了。為什麼呢?因為這四相本非真實,如果 能離這些虛妄分別的幻相,那麼,就沒有我、人、眾生、壽者等四相的執著了。為什麼呢?遠離一切虛妄之相,便與佛無異,而可以稱之為佛了。」

 

佛陀見須菩提已深解義趣,便為他印可道:「很好!很好!如果有人聽聞這部經,而對於般若空理能夠不驚疑、不恐怖、不生畏懼,應當知道,這人是非常甚為希有 難得的。為什麼呢?須菩提!因為他了悟了如來所說的第一波羅蜜,即不是第一波羅蜜,因六波羅蜜性皆平等,無高低次第,並沒有所謂的第一波羅蜜。五波羅蜜, 皆以般若為導,若無般若,就如人無眼,所以,第一波羅蜜只是方便的假名而已。

 

「須菩提!忍辱波羅蜜,如來說非實有忍辱波羅蜜,因為般若本性,是寂然不動的,哪有忍辱不忍辱的分別?所以,忍辱波羅蜜也只是度化眾生的假名而已。為什麼 呢?須菩提!我過去受歌利王節節支解身體,我當時,因得二空般若智,沒有我法二執,所以,沒有我、人、眾生、壽者等四相的執著。為什麼呢?當時我的身體被 節節支解時,如果有我、人、眾生、壽者等四相的執著,便會生起瞋恨心。

 

「須菩提!我回想起我在修行忍辱波羅蜜的五百世中,在那時,內心也無我、人、眾生、壽者四相等的執著,所以能慈悲忍辱,不生瞋恨。所以,須菩提!菩薩應該 捨離一切妄相,發無上正等正覺的菩提心,不應該住於色塵上生心,也不應該住於聲、香、味、觸、法等諸塵上生心,應當無所執著而生清淨心。如果心有所住,便 會隨境而迷,就無法無住而生其心了。所以佛陀說:菩薩不應該有任何事相上的執著,而行布施。

 

「須菩提!菩薩發心為了利益一切眾生,便應該如此不住相布施。如來說,一切相無非是邪計謬見、業果虛妄之假相,所以一切相即非真相,不過是因緣聚合的幻現 而成,非有非空。又說,一切眾生是地、水、火、風四大因緣聚合而成,生滅變化,不應著有,不應著空,應無所執著。所以一切眾生即不是眾生。

 

「須菩提!如來所說的法是不妄的、不虛的、如所證而語的、不說欺誑的話。

 

「須菩提!如來所證悟的法,既非實又非虛無。須菩提!如果菩薩心裏執著有一個可布施的法而行布施,那就像一個人掉入黑暗中一樣,一無所見。如果菩薩心能不住法而行布施,就像人有眼睛,在日光下洞見一切萬物。

 

「須菩提!未來之時,如果有善男子、善女人,能從這部經信受奉行、諷誦受持,即為如來以佛的智慧,悉知悉聞悉見這人,成就無量無邊無盡的功德。」

 

注 釋

 

*離相者,離一切幻相也。世間一切相,皆是幻化之相。凡夫不知這個幻相是虛而不實,所以執著取捨,處處為幻相所惑。若能識破幻相非相,則外塵不入,真性便能呈現,所謂生滅滅已,寂滅現前者也。

 

義趣:

 

義,即是「離相無住,妙有不有」的義理,如經文中「即非……」等;趣,即是「般若妙用,真空不空」的旨趣,如「是名……」、「是名……」等。

 

慧眼:

 

為五眼之一,即是聲聞、緣覺二乘人,照見真空無相之理的智慧。小乘人的慧眼,只得我空,猶有法執存在,對真理仍是「霧裏看花」隔了一層,終未究竟。

 

實相:

 

實者,非虛妄之義。「實相」指無有本體,又名法性、真如、清淨心等。實相是無相的,假名之曰實相,其實是要「以言遣言」,千萬不可執者有個實體存在的東西,叫做「實相」。

 

成就第一希有功德:

福德之異名,功者,功能之謂也,布施等善德,有福利眾生之功能,故謂之功德。又德者,得也。修功有所得,故曰功德。「得聞是經」是聞所成慧,「信心清淨」 是思所成慧,「即生實相」是修所成慧。依聞思修三慧,即可入三摩地,也就是佛陀的境界,所以是成就世間第一希有功德。

 

信解:

 

意指信後得解,亦指修行之階位,為七聖一。鈍根者見此經能信之,利根者讀此經能解之,合謂之信解。又信者能破邪見,解者能破無明。

 

第一波羅蜜:

 

波羅蜜,意為「到達了彼岸」。到彼岸的方法,總括而言,其有六種,即為「六度」。其中「般若波羅蜜」一度最為重要,故稱「第一波羅蜜」;其他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五度,都要以般若為前導,不然即如盲行。

 

忍辱波羅蜜:

 

六度之一。忍,是能忍之心,辱,是所忍的境。行人在修道的過程中,不免遇順逆二境,必須堅忍,才不致礙道。忍,約可分為三種:(一)生忍,對於人事方面的 毀譽,皆能安然順受,不生瞋恚之心;(二)法忍,對於自然環境方面的逆境,如饑飽、冷熱等非人力所造者,能處之泰然;(三)無生法忍,菩薩行諸度時,了知 一切諸法無我,本然不生的空理,將真智安住於理而不動。

 

歌利王:

 

意譯作鬥諍王、惡生王、惡世王、惡世無道王。佛陀於過去世為忍辱仙人時,此王惡逆無道,一日,率宮人出遊,遇忍辱仙人於樹下坐禪,隨侍女見之,捨歌利王而至忍辱仙人處聽法,王見之生惡心,遂割截仙人之肢體。

 

瞋恨:

 

又云瞋恚,為三毒之一。對於苦與產生苦的事物,厭惡憎恚,謂之瞋。能使身心熱惱,起諸惡業。

 

無實無虛:

無實,就是「妙有不有」,不住有法,不見諸相可得,一切皆是因緣所生法,皆是無實的,故說「身相非身相」、「世界非世界」、「微塵非微塵」、「莊嚴非莊 嚴」等;無虛,是「真空不空」,不住權乘非法,故說「是名身相」、「是名世界」、「是名微塵」、「是名莊嚴」等。無實是不住有,無虛是不住空,離空有二 邊,便是真空妙有的中道義諦。

 

信受奉行荷擔家業分第十五

 

在 第十三分,佛陀以恆河沙等身命布施和受持四句偈等校量功德,進入第十五分,為了更顯明受持經偈的功德,佛陀今以有人每日三分,以恆河沙數的身命布施,且歷 經百千萬億劫不斷,如此無量無邊的身命布施,仍不及信解受教般若經教的功德。佛陀反覆以七寶、身命等布施和受持四句偈者相互校量,主要建立大眾對般若功德 的信心,如是住信心清淨,如是降伏我等四相,才能荷擔如來咐囑的弘法家業。

 

一、億劫捨命不如淨信

二、微妙般若貫通權實

三、樂二乘法不入究竟

四、般若佛母天人禮敬

 

日日三分,過無量劫,以恆河沙等身命布施,此布施之功德,福力雖多,仍墮三界有為的業報,不如有人聞此經典,一念信順,解般若無住之妙!此分再次肯定般若無相無住,不可思議之功德。

一、億劫捨命不如淨信

信心不逆者,不逆即能隨順此文字般若,無住之義,不生毀謗。受持讀誦者,自利也,為人解說,利他也。因此,有人能信順不謗般若之福,超於恆沙身施,更何況能自利利他者,其人之福德,愈難計量。《金剛經註解》:

 

信順於理,故云不逆。行解相應謂之受,勇猛精進謂之持;心不散亂謂之讀,見性不逆謂之誦。

 

億劫恆沙捨命布施,不如懇切深信自性具百種功德,如摩尼寶珠,久沒泥河,拂淨六塵,炯炯獨耀。《廣博嚴淨不退轉輪經》卷二:

 

阿難!菩薩摩訶薩,信心清淨,無有怯弱;於佛法僧,心得淳淨;守護六情,無所願求;無信眾生,於佛法僧,令生信樂;已生信樂,心不放逸;發菩提心,不著心相;信知六界,與法界等。

 

菩薩行人,能信心不逆,自然調和柔順,心無怯弱無願求,入三寶海,得如意智寶。

 

有個婆羅門常用食品獻祭家神。一天,他有事出門時,吩咐兒子說:「今天要辦供養,讓神饗用。」這孩子遵從父命將食物供奉在神龕前,可是祭壇上的神像卻默不作聲。祂既不吃東西,也不說話。孩子等了很久,神像依然不動。

 

這孩子堅信神會從祂的寶座下來,坐在地上吃他的東西。他一再的向神祈求說:

 

「神啊,您快來吃東西。已經很晚了。您再不吃的話,爸爸回來以後會責怪我呀!」可是神像依然毫無動靜,孩子便嚎啕大哭起來,說:「神啊!我爸爸要我請您吃 東西,您為什麼不下來?您為什麼不吃我給您準備的東西?」這孩子盼望的哭了好一陣子,神終於從祭壇下來,坐在食物前吃了起來。

 

孩子的堅信不疑,感動神祇下座,享用供養。這一則故事,實是信心清淨所顯發的力量。經典中,菩薩能行大施,捨身餵鷹,投身飼虎,種種難行能行,是源於誠信 般若無上法,真實不虛,比幻質匪堅的色身,更具永恆的價值。吾人修行若以淨信為田地,以布施為播種,戒法為耕耘,忍辱為養分,精進為日照,再以禪定甘露滋 潤,自然能結般若道果。

二、微妙般若貫通權實

「是經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無邊功德。」依僧肇大師言:

 

此法門,所有功德,過心境界,故不可心思也,過言境界,故不可以口議也。秤,不可以秤稱也,量不可以器物量之也。若人於此經,了悟人法二空,深明實相,功德廣大,即同佛心,無有邊際,不可稱量也。

 

此段言般若無量之功德,貫通權實,有無俱除,等同佛心,稱量思議皆不能及。《首楞嚴三昧經》卷下:

 

一切凡夫,憶想分別,顛倒取相,是故有縛。動念戲論,是故有縛。見聞覺知,是故有縛。此中實無縛者、解者。所以者何?諸法無縛,得解脫故,諸法無解,本無得故。常解脫相,無有愚痴。凡夫心不清淨,憶想分別,顛倒取相,而有種種大小、貴賤、好惡、親疏等塵埃。

 

唐朝江州刺史李渤,有一天向智常禪師請教:

「禪師!佛經上說:『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小小的芥子如何容納一座須彌山呢?如此不合情理,這不是在誑騙世人嗎?」

 

智常禪師聞言大笑,問道:「刺史!有人稱譽你『讀破萬卷書』,真有此事嗎?」

 

「沒錯!我還不只讀破萬卷書。」李渤對自己飽讀詩書得意不已。

 

「那麼請問刺史,你讀過的萬卷書,如今何在?」

 

李渤驕傲的指著自己的頭腦說:「諾!都在這裏了!」

 

智常禪師道:「我看你的腦袋也只有一粒椰子大,怎能裝下萬卷的詩書呢?莫非刺史也在欺瞞世人的耳目?」

 

真如法性,事理無礙,權實貫通,本是巧妙互融,平等無二,只是世人被見聞覺知遮蔽實相。般若的巧慧,能高樹法幢,現神通大用,令我們日常的飲食眠覺,受用無窮。如巧匠成規矩,巧婦家業穩,巧心福慧全,巧慧諸事圓。

 

從信心清淨不逆到般若巧慧妙用,吾人在學佛道上,有時進,有時退,種種境緣的考驗,能否如佛所教: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首要在於信心的建立。不希求,無所 願,不昧於根塵識的幻術,心淨,萬法如實呈現,即能折斷妄根,當體光淨裸露。有一天,一位名叫傷歌邏的婆羅門,到舍衛國的祗園精舍拜訪佛陀。

 

「佛陀!我心中有一個疑惑,有時候,我感到心神安定,對於經論能信解受持;有時候,卻覺得昏昧躁動,連坐下來念一卷經,都做不到,這是為什麼呢?」

 

「傷歌邏!假使有一盆水被染上紅色或青色,就不能照見原本臉孔的顏色。同理的情形,一個人如果給貪欲薰染,心地不淨,就看不到任何事情的真相。

 

「假如那盆水被大火燒沸,能映現臉孔的原貌嗎?同樣的道理,我們的心被瞋怒燒沸,又怎能洞察如實的情境?

 

「那盆水如果浮著青苔雜草,可以映照臉形嗎?同理,人心被愚昧或疑惑所蒙蔽,怎能看出實況呢?

 

「傷歌邏!假如那盆水澄清而不混濁,靜止而不沸騰,明亮而不夾雜莠草,那麼能如鏡湖,返照天光雲影的萬象。同樣的,人的心不隨貪欲煩惱,不隨瞋怒動搖,不 為愚痴障礙,起心動念,都能清楚覺觀,即能明白諸法的本質,不被五蘊鉤牽、焚燒、覆蓋,不再憶想分別,截斷過去、現在、未來等瀑流,如佛寂靜安然。」

 

吾人若能心眼明潔,即入甚深般若法海,得金剛寶劍,斬去大小遠隔、生佛分際、空有二邊、權實設限等,不再逐妄想瀑流,枉受輪迴憂悲啼哭之苦。

 

三、樂二乘法不入究竟

 

佛陀演說般若大法,甚深微妙,為度一切眾生的大乘菩薩說,為化度菩薩的佛乘者說。即發大乘者(菩薩下化眾生),最上乘者,發上求佛道,才能受持讀誦(自 利)廣為人說(利他),此發大乘者及發最上乘者,心田純淨,方能流注般若的法水。佛心平等,說法亦然,為什麼佛陀只為發大乘者與最上乘者說呢?《金剛經注 解》說:

 

小法,小乘法。言其志意下劣,不發大乘心者也,是人墮於邪見,不知所謂大乘最上乘法,盡在此經。

 

因為樂著小法之輩,四相未空,法執未除,深樂小果,著果憍慢,耽著虛妄,深戀不捨,自是無法聽受此離相無住之義,哪裏能受持讀誦,為人解說?《寶積經》說:

 

菩薩摩訶薩行大悲時,觀眾生安住不實、虛妄、顛倒夢想。於無常中,妄起常想;於諸苦中,妄起樂想;於無我中,妄起我想;於不淨中,妄起淨想;耽嗜愛欲,於母姊妹,尚生凌逼,況復於彼餘眾生?

 

菩薩觀是事已,於彼眾生發起大悲,作如是念:咄哉苦哉!如是眾生深為大失,極為憐愍,種種過患,極可訶責,我當為彼宣說妙法,令其永斷諸煩惱。

 

受持讀誦金剛旨趣,要能發起大悲心,為眾生演說微妙般若,令其不住四相,遠離幻質不堅的顛倒夢想。

 

菩薩念念有情之苦,因眾生病而病,如乳母照料小兒,隨時乳哺,寒暑眷顧。也許我們還不具足菩薩深廣的大悲種,但是生活中,隨緣觸目所及,能先思惟眾生之苦痛,來日當成熟菩薩摩訶薩的大悲種如來心。

 

念飛禽有網補之苦,念家禽有湯鍋之苦;

念貧困有餓凍之苦,念有情有生死之苦。

四、般若佛母天人禮敬

般若為三世諸佛母,為長養功德善根之根本。在第十二分已表明般若法寶流通之處,應受一切世間,天人等眾,恭敬供養,如佛塔廟。今再顯明申述法音流布的殊勝功德,令受持般若無住之行者,發起大乘心,為他人說。

 

《金剛經注解》言:

 

在在處處,若有此經:一切眾生六根運用,種種施為,常在法性三昧中,若悟此理,即在在處處有此經也。

 

一切世間:謂有為心也。

 

天人阿修羅:天者逸樂之心,人者善惡之心,阿修羅者瞋恨之心,但存此心,不得解脫。

 

所應供養:若無天人阿修羅心,是名供養。

即為是塔:解脫之性,巍巍高顯,故云是塔也。

以諸華香而散其處:當以解脫性中,開敷知見,廣植萬行,即法界性自然顯現。

 

此番注解,返本歸源,由外在有為有相的恭敬供養,迴向崇高巍巍的解脫法性,令我們開敷心華,薰植般若苑中,繽紛四落的芬陀利香。

 

古靈禪師,在百丈禪師那裏開悟的。悟道後感於剃度恩師的引導,決定回到還未見道的師父身旁。

 

有一次年老的師父洗澡,古靈禪師替他擦背,忽然拍拍師父的背說:「好一座佛堂,可惜有佛不聖!」師父聽了便回頭一看,禪師趕緊把握機緣又說:「佛雖不聖,還會放光哩!」但是師父仍然心眼未啟,只覺得徒弟的言行異於常人。

 

又有一次,師父在窗下讀經,有一隻蒼蠅因為被紙窗擋住了去路,怎麼飛也飛不出去,把窗戶撞得特響,於是又觸動古靈禪師的禪機說:「世間如許廣闊,鑽他驢年故紙。」

 

師父看到這個參學回來的弟子,言語怪異,行徑奇特,於是問他是什麼道理?古靈禪師便把他悟道的事告訴了師父,師父感動之餘,於是請他上台說法,禪師升座,便說道:「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

 

欲信解受持《金剛經》者,要從心地下功夫,不然「千年鑽故紙,痴迷空投窗」,何年何月見性出頭?般若花兒處處開,惜哉!吾人迷失本心,不聞花香鳥啼!只因 樂著小法,受我身見,不知世間如許廣闊!若能怯除天界的福樂安逸之貪著,人界善惡好壞的揀擇,修羅道上的爭強好鬥,滅絕三界的住著,即現巍巍的自性塔廟, 自此,終年香火不斷,真佛放光。

 

有一位名叫優婆先那的比丘尼,有一次在山洞中禪座時,忽然大聲呼喊著在對面巖窟中的舍利弗尊者,當舍利弗來到他的面前時,他說道:

 

「舍利弗尊者,我剛才坐禪的時候,身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爬,起初並沒有注意,後來才看清是一條毒蛇,我給牠咬了一口,我馬上就會死去,乘毒氣在我身上還沒有發作時,請您慈悲為我召集鄰近的大眾,我要向他們告別!」

 

舍利弗聽後,看看優婆先那,很疑惑的道:「真的嗎?我看你的臉色一點也沒有改變。如果毒蛇咬了的話,臉色一定會變的。」

 

優婆先那態度仍很安詳地說道:「舍利弗尊者!人的身體是四大五蘊所集成的我,沒有主宰,本就無常,因緣所聚曰空,空無自性,我是體悟到這個道理的,毒蛇可以咬傷我的色身,牠怎能咬到真理的空性呢?」舍利弗尊者聽後,讚歎優婆先那:

 

「你說得很對!你已是解脫的聖者,肉體的痛苦,你用你的慧解堅守不變的真心。人們如果要修道調心,進入不生不滅的涅槃,對於面對肉體的死亡,要有拔去毒 針,重病得癒,無恐懼無愁惱的歡喜。死,死的只是色身,不死的是真我的生命。臨死諸根和悅,顏色不變,這是以智慧觀看世相,出離火宅的一刻,實在是無限的 美!」

 

毒蛇可以傷害吞噉我們的色身,但金剛不壞的法身,不為世間種種毒焰刀杖所壞。我們只害怕有形的毒蛇,殺傷毀壞我們的肉體,卻不知六根如毒蛇,晝夜吞噬我們的善根功德,致使我們葬送慧命法身。

人人心頭,常與般若佛母同眠共起,尊貴如佛塔廟,應受人天散華禮敬,只因情智昏迷,目光短視,往往昧於一半的人生,不明究竟。不知人生憂喜參半,名利得失一半;財富聚散一半,修行佛魔一半。

 

在播種插秧福慧的田地時,吾人如果不肯退步低頭,以一顆柔軟香潔的真心,如何照見滿目的碧水連天呢?

 

[習題:]

 

1.為什麼億劫以恆河沙等身布施,不如一念信心的功德?

2.受持讀誦,為他人說,為什麼會有不可思議的功德?

3.佛心平等,為什麼此經只為發大乘者,發最上乘者說?

4.生活中如何培養大乘菩薩的悲心?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離相寂滅分第十四*

 

爾時,須菩提聞說是經,深解義趣*,涕淚悲泣而白佛言:「希有!世尊!佛說如是甚深經典,我從昔來所得慧眼*,未曾得聞如是之經。世尊!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信心清淨,即生實相*,當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世尊!是實相者,即是非相,是故如來說名實相。

 

「世尊!我今得聞如是經典,信解*受持,不足為難。若當來世,後五百歲,其有眾生得聞是經,信解受持,是人則為第一希有。何以故?此人無我相、無人相、無 眾生相、無壽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

 

佛告須菩提:「如是!如是!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不驚不怖不畏,當知是人甚為希有。何以故?須菩提!如來說第一波羅蜜*,即非第一波羅蜜,是名第一波羅蜜。

 

「須菩提!忍辱波羅蜜*,如來說非忍辱波羅蜜,是名忍辱波羅蜜。何以故?須菩提!如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我於爾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何以故?我於往昔節節支解時,若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應生瞋恨*。

須菩提!又念過去於五百世作忍辱仙人,於爾所世,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

 

「是故須菩提!菩薩應離一切相,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生無所住心,若心有住,即為非住。是故佛說菩薩心,不應住色布施。須菩提!菩薩為利益一切眾生故,應如是布施。如來說一切諸相即是非相,又說一切眾生即非眾生。

 

「須菩提!如來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須菩提!如來所得法,此法無實無虛*。

 

「須菩提!若菩薩心住於法而行布施,如人入闇,即無所見;若菩薩心不住法而行布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見種種色。

 

「須菩提!當來之世,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能於此經受持讀誦,即為如來以佛智慧,悉知是人,悉見是人,皆得成就無量無邊功德。」

譯 文

這時候,須菩提聽聞了這部經的妙義,深深的了悟金剛經的義理旨趣,感激涕零地向佛陀頂禮讚歎,並請示佛陀說道:「世上希有的佛陀!佛陀所說的甚深微妙的經 典,是我證得阿羅漢果,獲得慧眼以來,還未曾聽聞到的。佛陀!如果有人聽聞了這經法,而能信心清淨,那麼,他便有了悟實相的智慧,應當知道這人已經成就了 第一希有的功德。佛陀!實相即是非一切相,所以如來說以非一切相之本相,不執求、不住著,即名為實相。

 

「佛陀!我今日能夠親聞佛陀講這部經典,能夠信解受持,這並不是難事,若是到了末法時代,最後五百年,如果有眾生,在那時聽聞這微妙經義,而能夠信心清淨 信受奉持,這個人便是世上第一希有的人。為什麼呢?因為這人已頓悟真空之理,沒有我、人、眾生、壽者等四相的分別了。為什麼呢?因為這四相本非真實,如果 能離這些虛妄分別的幻相,那麼,就沒有我、人、眾生、壽者等四相的執著了。為什麼呢?遠離一切虛妄之相,便與佛無異,而可以稱之為佛了。」

 

佛陀見須菩提已深解義趣,便為他印可道:「很好!很好!如果有人聽聞這部經,而對於般若空理能夠不驚疑、不恐怖、不生畏懼,應當知道,這人是非常甚為希有 難得的。為什麼呢?須菩提!因為他了悟了如來所說的第一波羅蜜,即不是第一波羅蜜,因六波羅蜜性皆平等,無高低次第,並沒有所謂的第一波羅蜜。五波羅蜜, 皆以般若為導,若無般若,就如人無眼,所以,第一波羅蜜只是方便的假名而已。

 

「須菩提!忍辱波羅蜜,如來說非實有忍辱波羅蜜,因為般若本性,是寂然不動的,哪有忍辱不忍辱的分別?所以,忍辱波羅蜜也只是度化眾生的假名而已。為什麼 呢?須菩提!我過去受歌利王節節支解身體,我當時,因得二空般若智,沒有我法二執,所以,沒有我、人、眾生、壽者等四相的執著。為什麼呢?當時我的身體被 節節支解時,如果有我、人、眾生、壽者等四相的執著,便會生起瞋恨心。

 

「須菩提!我回想起我在修行忍辱波羅蜜的五百世中,在那時,內心也無我、人、眾生、壽者四相等的執著,所以能慈悲忍辱,不生瞋恨。所以,須菩提!菩薩應該 捨離一切妄相,發無上正等正覺的菩提心,不應該住於色塵上生心,也不應該住於聲、香、味、觸、法等諸塵上生心,應當無所執著而生清淨心。如果心有所住,便 會隨境而迷,就無法無住而生其心了。所以佛陀說:菩薩不應該有任何事相上的執著,而行布施。

 

「須菩提!菩薩發心為了利益一切眾生,便應該如此不住相布施。如來說,一切相無非是邪計謬見、業果虛妄之假相,所以一切相即非真相,不過是因緣聚合的幻現 而成,非有非空。又說,一切眾生是地、水、火、風四大因緣聚合而成,生滅變化,不應著有,不應著空,應無所執著。所以一切眾生即不是眾生。

 

「須菩提!如來所說的法是不妄的、不虛的、如所證而語的、不說欺誑的話。

 

「須菩提!如來所證悟的法,既非實又非虛無。須菩提!如果菩薩心裏執著有一個可布施的法而行布施,那就像一個人掉入黑暗中一樣,一無所見。如果菩薩心能不住法而行布施,就像人有眼睛,在日光下洞見一切萬物。

 

「須菩提!未來之時,如果有善男子、善女人,能從這部經信受奉行、諷誦受持,即為如來以佛的智慧,悉知悉聞悉見這人,成就無量無邊無盡的功德。」

注 釋

*離相者,離一切幻相也。世間一切相,皆是幻化之相。凡夫不知這個幻相是虛而不實,所以執著取捨,處處為幻相所惑。若能識破幻相非相,則外塵不入,真性便能呈現,所謂生滅滅已,寂滅現前者也。

 

義趣:

義,即是「離相無住,妙有不有」的義理,如經文中「即非……」等;趣,即是「般若妙用,真空不空」的旨趣,如「是名……」、「是名……」等。

 

慧眼:

 

為五眼之一,即是聲聞、緣覺二乘人,照見真空無相之理的智慧。小乘人的慧眼,只得我空,猶有法執存在,對真理仍是「霧裏看花」隔了一層,終未究竟。

 

實相:

 

實者,非虛妄之義。「實相」指無有本體,又名法性、真如、清淨心等。實相是無相的,假名之曰實相,其實是要「以言遣言」,千萬不可執者有個實體存在的東西,叫做「實相」。

 

成就第一希有功德:

 

福德之異名,功者,功能之謂也,布施等善德,有福利眾生之功能,故謂之功德。又德者,得也。修功有所得,故曰功德。「得聞是經」是聞所成慧,「信心清淨」 是思所成慧,「即生實相」是修所成慧。依聞思修三慧,即可入三摩地,也就是佛陀的境界,所以是成就世間第一希有功德。

 

信解:

 

意指信後得解,亦指修行之階位,為七聖一。鈍根者見此經能信之,利根者讀此經能解之,合謂之信解。又信者能破邪見,解者能破無明。

 

第一波羅蜜:

 

波羅蜜,意為「到達了彼岸」。到彼岸的方法,總括而言,其有六種,即為「六度」。其中「般若波羅蜜」一度最為重要,故稱「第一波羅蜜」;其他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五度,都要以般若為前導,不然即如盲行。

 

忍辱波羅蜜:

 

六度之一。忍,是能忍之心,辱,是所忍的境。行人在修道的過程中,不免遇順逆二境,必須堅忍,才不致礙道。忍,約可分為三種:(一)生忍,對於人事方面的 毀譽,皆能安然順受,不生瞋恚之心;(二)法忍,對於自然環境方面的逆境,如饑飽、冷熱等非人力所造者,能處之泰然;(三)無生法忍,菩薩行諸度時,了知 一切諸法無我,本然不生的空理,將真智安住於理而不動。

 

歌利王:

 

意譯作鬥諍王、惡生王、惡世王、惡世無道王。佛陀於過去世為忍辱仙人時,此王惡逆無道,一日,率宮人出遊,遇忍辱仙人於樹下坐禪,隨侍女見之,捨歌利王而至忍辱仙人處聽法,王見之生惡心,遂割截仙人之肢體。

 

瞋恨:

 

又云瞋恚,為三毒之一。對於苦與產生苦的事物,厭惡憎恚,謂之瞋。能使身心熱惱,起諸惡業。

 

無實無虛:

 

無實,就是「妙有不有」,不住有法,不見諸相可得,一切皆是因緣所生法,皆是無實的,故說「身相非身相」、「世界非世界」、「微塵非微塵」、「莊嚴非莊 嚴」等;無虛,是「真空不空」,不住權乘非法,故說「是名身相」、「是名世界」、「是名微塵」、「是名莊嚴」等。無實是不住有,無虛是不住空,離空有二 邊,便是真空妙有的中道義諦。

 

金剛功德業障冰消分第十六

 

前分已表明聽受讀誦,為他人說之殊勝妙高功德,今佛陀為破凡夫不明受持者被人輕賤之真義,惟恐對境成迷而譏毀如來教法。

 

十四分中,佛陀教示我們應用第一波羅蜜(即般若),心不住色,不住我等四相,修忍辱行,圓滿菩薩自利利他的功行事業。第十六分,以持經為人輕賤為例,再次演說《金剛經》不可稱量,無邊的不可思議果報。

 

一、凌辱輕賤除先世罪

二、供養諸佛不如無心

三、末法眾生狐疑不信

四、果報巍巍不可思議

 

前分言持經演說者,具有不可思議之功德,凡是經典所在之處,即是佛塔,應受一切人天,恭敬供養。佛陀所說都是真實不誑之語,為什麼又會有持經演說者,不但沒有受到人天的尊重禮拜,反而被世人輕賤呢?

一、凌辱輕賤除先世罪

何謂輕賤?輕則不重,賤則不尊矣。輕賤事有多種,如行嫉妒或生嫌忌,或懷瞋而加謗,或依勢而欺凌,甚至用刀杖瓦石,拳腳相加,皆為輕賤之事。

 

為什麼持誦此經者,仍會遭逢此輕賤事呢?因為這是不樂小法者能聽受讀誦,為他人說,顯發的功德相,並具有二種不可思議的果報。

 

報不可思議──以輕易重:冰消先世罪業,應墮惡道之業果。

果不可思議──消盡先世罪業,當證菩提之佛果。

 

凡夫心志柔弱,貪著有相功德,不知輕賤忍辱之境,乃是福慧增長的果報。六根被違順愛憎諸相所動亂,怎能聽受如來宣說此經,能消萬劫罪業,得入諸佛位,甚深不可思議之果報?張無盡居士詩言:

 

四序炎涼去復返,聖凡只在剎那間;

前生罪業今生賤,了卻前生罪業山。

覺悟的佛陀,仍免不了有九種罪報:

 

(一)孫陀利女惡言瞋罵。

(二)旃遮女譏嫌清淨。

(三)提婆推石害佛。

(四)木椿傷足。

(五)釋迦族被滅,頭痛三日。

(六)食用馬麥。

(七)背脊疼痛。

(八)苦行六年。

(九)空缽而返。

 

如是因,如是果,誰都不能逃脫因緣果報的法則,吾人在接受先世罪業的報應現行,種種難忍之事,應聽受信解金剛妙法,任他節節割截噉食,安忍不住四相,更不可動念瞋恨。

 

未出家前的鴦掘摩羅,因誤信殺人取指能生天解脫,所以傷人無數。他殺人後,將其指頭串連成項鍊,佩戴在身上。人們對於他的兇殘,既畏懼又痛恨,給他取一個外號,名為「指鬘外道」。

 

指鬘因受到佛陀的教化,成為一位修善的比丘。但是鴦掘摩羅每日同其他比丘,入城乞食,民眾仍忘不了他做過的惡行,因此向他擲土投石,瞋罵羞辱……日復一日,乞食畢的鴦掘摩羅總是衣形污穢破碎,臉上殘留著斑斑血跡。有一天,佛陀把他喚來,慈悲的安慰他:

 

「鴦掘摩羅!你必須安忍不動,要歡喜信受。先前造下的惡業,仗著今日勤修的善法,就像原本鹹苦的水注入清水,日後必成甘美解渴之水;就像突破雲層覆蓋的月 光,將照亮你的心,使你走向正道。以前種下的罪業,要以潔淨的善業償還,就像烏雲散盡,將看到光芒四射的月光,照亮自己,也照亮別人。」

 

殺人的鴦掘摩羅,因信解經教,心如大地,不動不搖,於是從殺人的指鬘外道,修成純白無染的大阿羅漢。因果歷然不爽,佛陀三祗修福慧,百劫修相好,種種精勤 修為,直至徹悟緣起法,成就正等正覺。我們受持般若性空之理,是空掉貪染根塵的妄執,是空掉我等四相的分別,而非撥無聖凡因果,善惡報應。《阿難問事佛吉 凶經》:

 

當持經戒,相率以道。道不可不學,經不可不讀,善不可不行。行善布德,濟人離苦,超出生死。

 

見賢勿慢,見善勿謗;不以小過,證人大罪。違法失理,其罪莫大。罪福有證,可不慎耶!

 

淨土行人,求證念佛三昧,願生西方佛境;禪和子,夢寐以求,一日吸盡西江水,道一句祖師西來意。好雪片片不落別處,吾人欲提掇起這片片好雪,當做個有力的道人。

 

法遠圓鑑禪師在未證悟前,與天衣義懷禪師聽說葉縣地方歸省禪師高風,同往叩參。適逢冬寒,大雪紛飛。同參共有八人來到歸省禪師處,歸省禪師一見即呵罵驅 逐,眾人不願離開,歸省禪師以水潑之,衣褥皆濕。其他六人不能忍受,皆忿怒離去,唯有法遠與義懷整衣敷具,長跪祈請不退。不久,歸省禪師又喝斥道:「你們 還不他去,難道待我棒打你們?」法遠禪師誠懇的回答道:「我二人千里來此參學,豈以一杓水潑之便去?就是用棒責打,我們也不願離開。」

 

歸省禪師不得已的道:「既是真來參禪,那就去掛單吧!」

法遠禪師掛單後,曾任典座(煮飯)之職,有一次未曾稟告,即取油麵作五味粥供養大眾。當這件事被歸省禪師知道後,就非常生氣的訓斥道:

 

「盜用常住之物,私供大眾,除依清規責打外,並應依值償還!」說後,打了法遠禪師三十香板,將其衣物缽具估價後,悉數償還已畢,就將法遠趕出寺院。

 

法遠禪師雖被驅逐山門,但仍不肯離去,每日於寺院房廊下立臥。歸省禪師知道後,又呵斥道:「這是院門房廊,是常住公有之所,你為何在此行臥?請將房租錢算給常住!」說後,就叫人追算房錢,法遠禪師毫無難色,遂持缽到市街為人誦經,以化緣所得償還。

 

事後不久,歸省禪師對眾教示道:「法遠是真正參禪的法器!」並叫侍者請法遠禪師進堂,當眾付給法衣,號圓鑑禪師!

 

六度萬行,廣開修行門戶,忍耐是修行最得力處,佛陀名為「大雄大力」,如果心無求法的大力,怎能被割截其身而不生瞋恨?欲成佛作祖,先做眾生馬牛,要為人天眼目,須成忍辱大行。

二、供養諸佛不如無心

佛陀以自己因中修行,供養承事八百四千萬億那由他諸佛之功德,與受持讀誦此經者校量,不及千萬億分之一。

 

前文已顯持誦者,有能消先世罪業,能證無上菩提二大不可思議之果報,今與福校慧,再明持誦者有不可稱量,無有邊之功德。

 

佛陀言於三大阿僧祗劫中,供養承事八百四千萬億那由他諸佛。供養於四相上有四事,約飲食、衣服、臥具、湯藥等。在《海龍王經.法供養品》第十八,言究竟之供養:

 

時海龍王問世尊曰:「其有人,以華香雜香擣香,繒蓋幢幡,伎樂衣被,飲食床臥,病瘦醫藥,供養如來。寧應供養不?」佛言:「龍王!隨其所種,各得其類;此 之供養,不為究竟。離於垢塵,植於德本,逮至賢聖心之解脫。不為無德,不至無上。菩薩有四事,應供養如來。何等四?不捨道心,植諸德本。心立大哀,合集慧 品。建大精進,嚴淨佛土。入深妙法,心得法忍。是為四,尊敬如來為供養也。」

 

菩薩第一供養如來,為入深妙法,嚴淨佛土。如五祖弘忍大師言:「終日供養,只求福田,不求出離,生死苦海,福何可救?」

供養諸佛,事屬有為,果報仍可思議計量;受持般若,功屬無為,故不可稱量思議之。菩薩行福慧二施,欲具足第一波羅蜜,以無心離相為第一希有功德。

 

有一天,須菩提於山岩中靜坐,不久,身邊飄墜七色的天華,異香四散,空中並響起梵音歌詠。尊者見之異象,問道:「空中雨花梵樂,詠歎者是誰?為何事現勝妙之象?」

 

空中答語道:「吾是帝釋,敬重供養尊者善說般若。」

尊者問:「我未說一言一字,為什麼你要歌詠讚歎?」

帝釋答道:「如是如是!尊者無說,我乃無聞,無說無聞是真說般若。」

頃倒間,又雨天華梵唱。

 

須菩提心無所住,而生清淨之心,本非言說見聞可思可議,與深妙法相契,故感雨華天樂詠歎。耳目心意不被妄相所轉,無心道人,眼所見皆新雨山色,耳所聞無非 是宣流法音,身所觸,在在處處,是羅網交織,琉璃寶地。無心,現前柳綠花紅,華枝春滿;無心,當下茶飯飽足,永除飢渴。

三、末法眾生狐疑不信

佛陀說:後世有人,受持讀誦此經,所得功德,如果一語道盡,恐人難信,反生疑惑。經文行此,佛陀已作五重校量,兩次外施(見第八分、十一分),兩度內施 (見第十三分、十五分),一番佛因(見前文,當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佛陀以七寶、身命校量,不過是略顯持誦者的功德千萬億分之一而已,心著小法的凡夫 二乘,聞此已難聽受讀誦,更何況如果佛陀具說般若之功德,凡夫二乘者,不但不信,反而更加疑惑不解。

 

據傳狐這種動物,其性多疑,冬天渡過冰河時,且走且聽,冰下水無聲即進,有聲即退,進退不一。佛陀以狐性多疑,喻末法眾生信根怯弱,聞般若勝福,恐狂亂不 信,以致謗法之愆。因此,佛陀不過隨事便舉,或以三千大千七寶,或如須彌寶聚等校量,略說般若一、二功德。誠如經文說:千萬億分乃至算數譬喻所不能及。

 

學佛者,信根堅固,不被天、魔、梵,及世間根塵所壞。《華嚴經》卷六〈賢首菩薩品〉:

 

信心能離諸染著,信解微妙甚深法;信能轉勝成眾善,究竟必至如來處。

信於法門無障礙,捨離八難得無難;信能超出眾魔境,示現無上解脫道。

一切功德不壞種,出生無上菩提樹;長養最勝智慧門,信能示現一切佛。

是故演說次第行,信樂最勝甚難得;譬如靈瑞優曇華,亦如隨意妙寶珠。

佛陀深知眾生信心難立,不知般若寶珠,有隨意變化,神通妙用的無邊功德。

 

一日,百丈禪師說法圓滿,大眾皆已退去,獨有一老者逗留未去,禪師問道:「前面站立的是什麼人?」

 

老者答道:「我不是人,是一隻野狐,過去古佛時,曾在此百丈山修行,後因一位學僧問道:『大修行人還落因果也無?』我回答說:『不落因果!』因此答語,我五百世墮在狐身,今請禪師代一轉語,以希能脫野狐之身!」

 

老者合掌問道:「大修行人還落因果也無?」

百丈禪師答道:「不昧因果!」

 

老者於言下大悟,作禮告辭後,第二天百丈禪師領導寺中大眾,到後山石岩下的洞內,以杖挑出一野狐死屍,禪師囑依亡僧之禮火葬。

 

五百世墮野狐身,只為一念昧於因果,就如同吾人背離正道,終日茫茫走他鄉,百種貪婪入心。不信善法能冰消先世罪業,不信奉持經教能解粘除縛。只要信得般若 性德,何須向金佛、木佛、泥佛乞求福祐。淨心不逆,即如瓔珞莊嚴身心,如日月照破黑暗,如甘霖普潤叢林,如巨筏引渡彼岸。

四、果報巍巍不可思議

佛陀在此分的結語,告訴須菩提,當知是經義不可思議,果報亦不可思議。前文已略說受持此經的功德,能重業轉輕,消惡道之業報;並且依此信德,獲證無上正等 正覺。佛陀以珍寶施、身命施之譬喻,仍然未具說盡般若千萬億分之一的功德。般若非所知,更非所議,世間的稱量譬喻、計算都不能及。

 

智閑參訪溈山禪師,溈山問道:

「聽說你在百丈禪師處問一答十,問十答百,是真的嗎?」

 

智閑答言:「慚愧!」

 

 

溈山:「這不過是世間上聰明的辯解,對了生脫死,毫無助益,現在我問你一句:「什麼是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

 

智閑茫然不知如何回答,沉思許久,請示道:

「請禪師慈悲為我解說。」

溈山:「我知道的,那是我的,不干你的事,我若為你說破,你將來眼睛開時,會罵我的。」

 

智閑不得已,回寮翻遍所有的經典,想從中找尋答案,但始終都了不可得,才了悟文字非諸佛真心,因此發誓道:

 

「今生再也不研究佛學了,作個參究本心的雲遊僧吧!」

 

智閑於是辭別溈山,到南陽慧忠國師處參學。有一天正在剷草時,偶然拋落的瓦礫,恰好擊中竹子,發出清脆的一聲。智閑因而大悟,於是便回房沐浴,焚香遙拜溈山禪師道:

 

「老師!您對我恩惠勝於父母。如果你那時為我說破這個秘密,哪有今天的見性頓悟呢?」因此寫一詩偈寄給溈山禪師。偈云:

一擊忘所知,更不假修持;

動容揚古道,不墮悄然機。

處處無蹤跡,聲色外威儀;

諸方達道者,咸言上上機。

 

智閑禪師翻遍千經萬論,尋不著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自此不逐言文句,返歸自心,如一片瓦礫落地,不墮蹤跡。

 

我們學佛,如果只是一昧希求勝境感應,貪得在在處處,皆能免難消災,就錯用心機。

 

有相的福報,終不免五衰相現,生死流浪,入寶山,不應只取著泥塊瓦石,當取隨意寶珠。就像六祖惠能初見五祖弘忍,弘忍開口問道:

 

「你來求什麼?」

惠能恭謹作答:「惟求作佛,不求餘物!」

 

《金剛經》不只是教我們降伏妄心,而生清淨心,更是一張成佛的藍圖,直教吾等懸崖撒手,佛與魔一時放卻,當體漆桶脫落。

 

潭州慧朗禪師初參馬祖時,馬祖禪師問道:

「你來求什麼?」

慧朗:「求佛知見。」

馬祖:「佛已超越知見,有知見就是魔。」

慧朗聽了,恭敬禮拜。

馬祖禪師問道:「你從什麼地方來?」

慧朗回答道:「南嶽!」

馬祖不客氣的指示道:「你從南嶽來,辜負石頭的慈悲,你應該趕快回去,其他地方並不適合你去!」

 

慧朗於是再回到石頭禪師那兒,請示道:「如何是佛?」

石頭答道:「你沒有佛性。」

慧朗滿懷疑惑:「蠢動含靈都有佛性,為什麼我沒有佛性?」

「因為你不是蠢動含靈。」

「難道慧朗不如蠢動含靈?」

「因為你不肯承擔!」

慧朗終於言下大悟。

 

我們的狐疑不信,不肯承擔,煞費佛祖婆心良口,千生萬劫不肯捲簾透窗,白白辜負一段山翠澗藍,煙花漫漫,無限春光。

 

[習題:]

 

1.持誦《金剛經》應受人天恭敬禮拜,為什麼還會受人輕賤凌辱?

2.須菩提尊者未說一字般若,為什麼帝釋要雨天華歌梵樂的讚歎?

3.為什麼供養承事無量諸佛的功德,不及持誦《金剛經》的功德?

4.信心對我們的修行有何重要性?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能淨業障分第十六*

 

「復次,須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讀誦此經,若為人輕賤,是人先世罪業*,應墮惡道,以今世人輕賤故,先世罪業,即為消滅,當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須菩提!我念過去無量阿僧祇劫*,於然燈佛前,得值八百四千萬億那由他*諸佛,悉皆供養承事,無空過者;若復有人,於後末世,能受持讀誦此經,所得功德,於我所供養諸佛功德,百分不及一,千萬億分,乃至算數譬喻所不能及。

「須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於後末世有受持讀誦此經,所得功德,我若具說者,或有人聞,心即狂亂,狐疑不信。須菩提!當知是經義不可思議,果報*亦不可思議。」

譯 文

「再說,須菩提!如果有善男子、善女人一心修持讀誦此經,若不得人天的恭敬,反而受人譏罵或是輕賤,那是因為此人先世所造的罪業很重,本應墮入三惡道中去 受苦,但是他能在受人輕賤之中,依然不斷地忍辱修持,了知由過去惑因而造下惡業,今信受此經,由於信心清淨,便知惑業亦空,就可使宿業漸漸消滅,將來證得 無上正等正覺。

 

「須菩提!我回想起過去無數劫前,在然燈佛處,值遇八百四千萬億那由他諸佛,都一一親承供養,一個也沒有空過。假使有人,在末法之中,能誠心地受持讀誦此 經,所得的功德,和我所供養諸佛的功德相較,我是百分不及一,千萬億分不及一,甚至是算數、譬喻所無法相比的。

 

「須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於末法之中,受持讀誦此經,所得的功德之多,我如果一一具實說出,或者有人聽我說這些功德,其心會紛亂如狂,狐疑而不相 信。須菩提!為什麼有人聽了會這樣心智狂亂呢?那是因為這部經的義理甚深,不可思議,所以持受它所得的果報也就不可思議。」

 

注 釋

 

*所謂業障,或是宿業,或是現業,皆可障蔽真如自性,在六道輪迴之中,生滅無已,沒有休止。若能受持讀誦般若甚深妙理,洞知一切皆是幻相,皆是虛妄,則不再隨境轉業,而能境隨人轉了。深入般若,虛妄淨盡,故曰能淨業障。

 

業:

 

造作之義。是指行為、所作、意志等身心的活動。一般分為三種,即是身口意三業。業的性質,有善、惡、無記(非善非惡)三種。所造者為五逆十惡之罪業,將來必受地獄、餓鬼、畜生三惡道之業報;若造五戒十善之善業,將來可得人天等善道之福報。

 

阿僧祇劫:

 

意謂無窮極之數。

 

那由他:

指極大之數,有說是百億,也有說是千億,或更大之數。

 

果報:

吾人今日所受之境,乃過去世所作業因的結果,故曰果;又為應於其業因而報者,故曰報。

 

直下究竟本無我體分第十七

 

從 一到八分,佛陀要吾人從理解經文,生起般若無相無住的信心,建立對大乘最上乘佛法的信心以後,第九分直到十六分,更進一層說明「深解義趣」的旨要,對於住 心降心的重要性。由第十七分開始,佛陀以吾人深解義趣之理,依此理來修行,即為「悟後起修」。佛陀由十七分到二十三分,把悟解以後的修行脈絡及次第,講述 得明明白白,對有心修持《金剛經》的人,也可以「依教奉行」。從中領悟一些金剛法味。

 

一、無有眾生實滅度

二、實無有法得菩提

三、一切法皆是佛法

四、菩薩通達無我法

 

第二分須菩提已問過兩個問題,一是云何降伏其心?二是云何安住其心?在第十七分尊者為什麼又再重問一次呢?須菩提尊者前後提出的問題,蘊含的義理又有什麼不同呢?

一、無有眾生實滅度

尊者重問云何降伏其心?云何安住其心?與第二分比較,這其中有五種不同:

 

(一)對象根器不同:前者是個薄地凡夫,初發心的善男子善女人。後者已是深解義趣的善男子善女人。

(二)發心深淺不同:前者為初學發心,發上求佛道,下化眾生的願心。後者是發「修行證果」的大心。雖然,「理」已悟解,但仍未證得佛果。因此發無上正等正覺的深心,求證悟學修行。

(三)妄心粗細不同:尊者所問的「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文字與第二分相同,但是義理深淺有別。前者的妄想是粗糙的,指薄地凡夫的妄想憶念;後者是已悟解般若義趣,於事相上修行時微細的妄心。

(四)降伏內外不同:第十七分所問的問題和佛陀所答覆的文字與第二分相同,表層的文字雖是一樣,但是義理是不同的。前者是先除去「心外的境界相」,後者則是要去除「心內的執著相」。從心外到心內的境界和所執取的諸相,都應一併降伏剔淨。

 

我們從文字當中,應悟解其深淺不同,從驚歎金剛般若外觀的萬德莊嚴,一步步進階入內,方知如來室中,珍寶一一具足!

 

《金剛經》在第三分時,說明應發「滅度一切眾生」的廣大心,但並沒有一個眾生為你所滅度。第三分的「實無眾生得滅度者」,是空掉所度的「眾生相」。十七分 的「無有一眾生實滅度者」,即空掉「內心之相」,不可執著眾生為我所滅度。第二分要吾人放下「眾生相」,十七分則躍進一步,蕩除內心更細微的執著。

 

內外沒有「眾生相」,了解一切為緣起性空,即可尊重一切眾生如佛。《大莊嚴經》卷五:

依止因緣,無有堅實;

如風中燈,如水聚沫。

 

眾生諸佛之名,不過權設方便,示教利喜而已。如《金剛經註解》說:

一切不善心,即是一切眾生。以無我心,將忍辱以降伏,令邪惡不生,即是滅度一切眾生。一切不善心,本自不有,因貪財色恩愛情重,方有此心,今既知覺,以正智而滅之,亦不見實有滅者。本自不生,今亦不滅故,故云無有一眾生實滅度者。

 

什麼是眾生,一切不善心也,什麼是諸佛,令邪惡不生也。不善心,仗緣方生,無有堅實,一念覺知,能見不生不滅處。

 

丹霞天然禪師有一天橫臥在天津橋上,正好當地的太守經過,侍衛們大聲呵斥他,他如聾如啞,不作聲回答。太守親自問他為什麼不起來,他才慢慢仰起頭來說:「無事僧。」太守被禪師眉宇間的無畏,深深攝伏,於是派人送給他不少衣服和吃的東西。

 

一天,他忽然向大眾宣布說:「我想念山林終老之地。」於是便結束了漫遊生活,去南陽丹霞山結庵而居。三年之內,參學的人紛紛前往,他的門下有三百多人,於是茅庵便擴建成院。

 

他常對門人說:「你們那個東西要好好保護,那不是能談論之物。難道禪可以解釋嗎?又哪有什麼佛可成?『佛』這個字,我一輩子都不愛聽。現在學佛的人紛紛擾 擾都忙著參禪問道。卻不知自家寶藏。我這裏無道可修,無法可證。了卻自心,別無疑慮。不了自心,迷卻本來面目,就像一個瞎子引著一群瞎子一起跳火坑!」

 

丹霞禪師心中無畏,即能無事無求。發廣大心的菩薩行者,要眼裏沒有眾生相,心裏也沒有眾生相,那麼即可成為無畏上人,對諸佛不佞,對眾生不欺。日用生活,以金剛禪定為弓,以般若空無為箭,決除諸相網結,能射破吾人內心的煩惱怨賊。

 

佛陀要我們不要執著眾生相,不是不發心教化有情,而是在教化的事業時,要以同體的慈悲觀,平等的智慧觀,心地純淨無染,才能生植般若香華,成就菩提道種。如《大乘悲分陀利經》卷六:

 

妙聲柔軟如梵王,治世脫苦如良醫;

心住平等如慈母,常攝眾生踰如父。

 

以前有兩頭牛,拉著兩輛車子走,一頭牛走得快,一頭牛走得慢。而走得快的那頭牛,愈走愈快,反之走得慢的那頭牛,卻愈走愈慢。這是為什麼呢?原因是駕車的人所用的方法不一樣。

 

走得快的那頭牛,是因為駕車的人對牛說:

 

「我的乖牛啊!你是最好,最聰明的牛。我靠你得到很多的財物,你替我趕快拉車,拉回到家,我給你上好的草,上好的糧。」

 

等到這頭牛拉不動了,駕車的人又鼓勵說:

 

「我相信你還可以再走,你的力氣是牛中第一,你是世界最有力氣的牛。」

 

於是那頭牛又拼命繼續拉。然而後面那頭走得慢的牛就不一樣了!駕車的人老是叱罵牛:「你這笨牛、懶牛!怎麼老是要休息,真是沒出息!你看前面那頭牛,人家跑得多快,你再不走,回去以後,我把你賣掉,你再不走,我就把你殺掉算了!」

 

走在後面這頭牛想:反正是死路一條,主人認為我是懶牛,再費力氣,也徒勞無功,乾脆就好好喘氣休息吧!於是牠就索性蹲下來,不走了。

 

菩薩心質直柔軟,能像慈母使眾生脫苦,得以安養無憂。在攝伏眾生時,種種的愛語鼓勵,令眾生遠離怯弱,以般若智得大勢力,不再身受三毒猛火,五蘊毒刺,馳向常樂我淨的彼岸。

二、實無有法得菩提

佛陀為什麼再一次把第十分「授記」的公案引出?因為佛陀要顯明「實無有法,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前文已明示,因為佛陀「無法可得」,才得予授記成 佛,是針對空去所得的菩提法,這只是「心外之相」。在第十七分中,再把「能得的心相」也要空掉,亦即發菩提心的人都空了,那裏還有個「菩提法」可得?沒有 能得的人,也沒有所得的法,因為內心能得之相已經淨除掃盡。

 

佛陀為念眾生能悟此一層微妙之理,因此對須菩提所答,二番印證和肯定,要吾人徹頭徹尾死心,死掉「有所得」的妄想。一切法,都依止因緣而生,小乘四果,大乘三賢十聖階位,亦是權巧設立,當體是空,那裏有個菩提法可得?

 

眾生因著妄想執著,百千歲如在闇室,能深解般若義趣,如舉燈炬,即照萬象;能信如來真實語,如獲金剛寶,即摧伏魔怨。《大方廣如來祕密藏經》卷下:

 

「迦葉!如百千歲,極大闇室,不然燈明;是極闇室,無門窗牖,乃至無有如針鼻孔,日月珠火,所有光明,無能得入。迦葉!若闇室中,然火燈明,是闇頗能作如 是說:「我百千歲住,今不應去。」迦葉白言:「不也。世尊!當然燈時,是闇已去。」佛言:「如是迦葉!百千萬劫所造業障,信如來語,解知緣法,修觀察行, 修於定慧,觀無我無命無人無丈夫等,我說是人,名為無犯無處無集。迦葉!以是事故,當知羸劣諸煩惱等,智慧燈照,勢不能住。」

 

信如來實語,信燃起金剛燈明,即破吾人百千歲的昏闇,照見日月珠光,一一寶藏,悉備足矣!

 

寶誌禪師,托人捎話給住在南嶽山上的慧思禪師,說:「為什麼不下山去教化眾生呢?日日坐擁星光雲彩,又有什麼作為呢?」慧思禪師回答說:「三世諸佛被我一口吞盡,我的眼中,哪裏還有什麼眾生可教化?」

 

慧思禪師告誡徒眾:「道源不遠,性海非遙。但向己求,莫從他覓。覓即不得,得亦不真。」並誦一偈:

天不能蓋地不載,無去無來無障礙。

無長無短無青黃,不在中間及內外。

超群出眾太玄虛,指物傳心人不會。

南嶽慧思禪師,吞盡三世諸佛,心眼潔淨,無佛可遙求,更無眾生須滅度。從實無眾生得滅度,打破吾人著意執取眾生可度的障礙,知人人有個道源性海,非假他求,非由他覓。種種菩提法,如止小兒啼之黃葉,如應病予藥的針砭,不過是止啼的幻術,引渡的舟筏罷了!

 

佛陀為什麼被燃燈佛授記呢?因為佛陀我法二執已空,沒有能所分別(即能得之心,所得之法),所以授予成佛記別。佛陀被授予成佛之名號──釋迦牟尼。釋迦之義為能仁,牟尼謂寂默。能仁者,即心性無邊,含容一切。寂默者,即心體本寂,動靜不干。

 

佛陀是深解凡夫欲望執著的習氣,為使發心欲學菩薩道者,不誤蹈迷網,不陷溺歧途,因此要吾人對現起的諸相,要不住心布施,逐步觀照內心微細動念之相。我們煩惱的根源,在於不明真相,生起種種貪愛欲求。

 

有一天,漁人在捕魚。一隻鳶鳥猝然飛下,攫捕了一條魚。同時約有千隻烏鴉看見了魚,便聒噪著追逐鳶鳥。不管鳶鳥飛到哪裏,烏鴉就跟到哪裏。

 

鳶鳥不論飛東飛西,滿天成千的烏鴉都是緊追不捨,鳶鳥無處可逃,不知如是好,疲累的飛行,心神渙散時,魚就從嘴裏掉下來了。那群烏鴉朝著魚落下的地方繼續 追逐。鳶鳥如釋重負,便棲息在樹枝上,心想:我背負這條魚,讓我恐懼煩惱,現在沒有了這條魚,反而內心平靜,沒有憂愁。

 

這條魚,象徵內在的欲望,有了欲望,就有所造作,煩惱也像滿天追逐的烏鴉,緊緊的跟隨我們,日夜不得安寧。

三、一切法皆是佛法

經文中所言「如來者,即諸法如義」,此句是解釋如來法身的,即是不隨諸法生滅去來,如如不動之義。佛陀已證得此「不變異」之理,以離相無住之智,徹證真如,名為「如來」。因眾生妄想執著,蓋覆真如,不知法身不生不滅,遍一切諸法。

 

真謂不妄,如為不變異,佛陀所得之真如菩提之法,即心佛眾生,三無差別之理。不可以色相見,不可以言說求,故為「無實」。但是不異色相外有平等真如,不離語言外,別有實相妙理,故為「無虛」。所謂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法集經》卷第三:

 

言菩提者,名為寂靜;寂靜者,名為一切法真如。問曰:「善男子!所言真如;真如者,於何法說?」答曰:「善男子!言真如,真如者,名為空;彼空不生不 滅。」問曰:「若如是一切法空,是故一切法不生不滅。」無所發菩薩言:「如是,如是。善男子!如汝所說,一切法不生不滅。」問曰:「若如是,何故如來說有 為法皆悉生滅?」無所發菩薩言:「善男子!為思癡凡夫著生滅法故;諸佛如來,以大慈悲,為護驚怖,隨順世諦,作如是說諸法生滅,而一切諸法不生不滅。是故 善男子!菩薩摩訶薩,應知諸佛,應知諸佛法,應知諸眾生,應知諸法,應知自身,應知身法。」

 

諸佛護念眾生,免除驚怖,因此隨順世諦,而言生滅。如經文中的「一切法者」,佛依俗諦而立,世諦語言皆合道,絃歌瓦竹,無不傳心。「即非一切法者」,佛依 真諦而說,以一切法,體性空寂,本無有世界眾生,因此不可執著一切法,是真如佛法也。「一切法,皆是佛法者」,此依即俗即真,為中道第一義諦而說。了知諸 法性空的真諦,眼前的染淨聖凡,情與無情,世出世間等等,無一不是佛法。能聞翠竹的呼吸,黃花的脈動,獨坐高高大雄峰頂,與溶溶之水,奔湍於迤邐的人間行 路。

 

北宋詩人、書法家黃庭堅(公元一○四五~至一一○五年),號山谷道人,是一位好佛的居士,常出入禪門,而且還是臨濟宗黃龍派黃龍祖心禪師的法嗣。

 

黃庭堅喜作豔詞,常參謁圓通秀禪師。有一天,圓通秀禪師對黃庭堅叱喝道:「你的詩詞書法之妙,甘心就與豔詞為伍嗎?」然後舉當代李公麟畫馬精勤之事,黃庭堅幽默地說:「這豈不是把我復置於馬腹中嗎?」

 

圓通秀禪師呵斥道:「你以華麗的詞藻迷惑天下人的心,豈止是要把你復置於馬腹中,恐怕是要把你變成牛去犁地。」

 

黃庭堅悚然悔謝,因此絕筆,津津樂道於禪,並著《發願文》,痛戒酒色,每天不食魚肉,只是早上喝粥中午吃飯而已。

 

黃庭堅有一天去參謁晦堂禪師,乞求指引參禪悟道的捷徑。晦堂禪師問:「如孔子所說;兩三個學子以我這裏為隱適處麼?我無隱適處與你」。太史(指黃庭堅)居俗家,如何談論禪門中事呢?」黃庭堅正準備回答,晦堂禪師說:「不是,不是!」黃庭堅聽後迷悶不已。

 

有一天,黃庭堅陪同晦堂禪師遊山,山岩桂花盛開,幽香遠播。

晦堂禪師問:「太史聞到花香沒有?」

黃庭堅說:「聞到了。」

晦堂禪師說:「我無隱適處與你。」

黃庭堅明白其意,隨即禮拜之,並說:「大師真是如此老婆心切。」

晦堂禪師笑著說:「只要你到家就行了。」

 

山岩的桂花盛開,香氣四溢,無半分隱藏,只是吾人六根充塞華麗的聲色,那裏聞得到花開的馨香呢?參禪悟道,不被根塵、語言、文字所轉,勘破見聞覺知的虛 妄,洗淨內心的鉛華粉墨,六根門頭不生幻象時,方知此時涼風習習,池中一片蛙鳴,裊裊的村花,早佔盡滿畦的嫣紅?紫。

四、菩薩通達無我法

什麼才是「真菩薩」呢?即能通達無我的人。以真諦的立場,一切法都是不可得的,要破除我執(菩薩之相),法執(菩薩之法),因此佛說:一切法,無我、無 人、無眾生、無壽者。不執著「我等四相」,泯絕能度所度的法相,菩薩於修因上要無住離相,如此才是「真實菩薩」。

 

佛陀以無我不著相的修行,告誡菩薩行者,不要被「能度所度」的法相障道,更不可落入二乘偏空的執著。經文中有三番「即非菩薩」。

 

(一)約能發心:當生如是心,我應滅度一切眾生……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二)約能度生:菩薩亦如是,我當滅度無量眾生,即不名菩薩。

(三)約所嚴土:若菩薩作是言:我當莊嚴佛土,是不名菩薩。

 

佛陀以此發心、度生、嚴土再三囑咐,菩薩要融通無我,如月行空不留不礙,不入世間妄情,不落出世聖解,方為真實發菩提心的真菩薩也。《大乘十法經》言:

 

云何菩薩摩訶薩正觀諸法?善男子!若菩薩作如是觀:

一切諸法如響聲,生滅壞故。一切諸法性滅,離煩惱故。

一切諸法離心境界,無體性故。一切諸法不可求,滅愛憎等心故。

一切諸法無著,離煩惱境界故。一切諸法如芭蕉,無堅實故。

 

善男子!菩薩如是觀,名為正觀諸法。

 

菩薩正觀諸法,通達無我法,才能遠離顛倒夢想,發起無畏的真心,往還娑婆,如蓮花出水,只取香味,不著煩惱泥塵。

 

石頭自回禪師世代都是石匠,人們都叫他「回石頭」。

 

石頭目不識丁,卻渴仰佛法,時常請和尚幫他讀誦經書,經書聽得多了,自然也能背誦不少。

後來,回石頭離家到大隨禪師門下當雜工。寺中要他鑿石做工,他手不離鐵錘,口不停背經。大隨禪師見他每日如此,就對他說:「你今日叮噹,明日叮噹,死生到 來時怎麼辦?」回石頭把手裏的鐵錘一扔,就跟著大隨禪師進到方丈中。大隨禪師要他停止背經,放下對文字的執著。

 

有一天,回石頭又在鑿石,手中的石頭十分堅硬,回石頭使盡力氣狠狠的錘下去,剎時火花四濺,他於火花中忽然省悟。

 

回石頭走到大隨禪師的方丈中,頂禮說道:

 

用盡功夫,渾無口鼻。

火花迸散,原在這裏。

 

大隨禪師一聽,明白他已徹悟,於是就授給回石頭一套僧衣。

 

有一次,回石頭上堂說法:「參禪學道,若不明自心,就像人在井裏,還在叫渴一樣。一天當中,行住坐臥,轉動施為,有個什麼是不動的?眼見耳聞,何處不是路 頭?若識得路頭,便是大解脫路。你們看我老漢有什麼比你們強的?你們又有什麼比我差的?懂了嗎?太湖三萬六千頃,月在波心說給誰聽?」說罷下座而去。

 

回石頭禪師,放下經書的糟糠,回頭鑿取自性的火光,再沒有口鼻的論議計量,火花迸散時,才知平日用盡功夫,不在別處,就在這裏。《金剛經》不斷地粉碎我們 內外的妄想,像把鐵鏟要鑿開我們自性的火苗,直至叮噹一聲,根塵迸落,口鼻俱喪,那時,吸盡三萬六千頃湖水,眼見耳聞,皆是解脫路頭。

 

[習題:]

1.此分重述「住心降心」的提問,又有什麼不同的含意?

2.既然說無法可得,為什麼佛陀又會被授記成佛?

3.什麼是如來?

4.為什麼通達無我法者,才名為真是菩薩?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究竟無我分第十七*

爾時,須菩提白佛言:「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

 

佛告須菩提:「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當生如是心:『我應滅度一切眾生,滅度一眾生已,而無有一眾生實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所以者何?須菩提!實無有法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於然燈佛所有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

 

「不也,世尊!如我解佛所說義,佛於然燈佛所,無有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佛言:「如是!如是!須菩提!實無有法如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若有法如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然燈佛即不與我授記*,汝於來世,當得作 佛,號釋迦牟尼*。」以實無有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故然燈佛與我授記,作是言:『汝於來世,當得作佛,號釋迦牟尼』。何以故?如來*者,即諸法如 義。若有人言:『如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實無有法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如來所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於是中,無實無虛。

 

「是故如來說,一切法皆是佛法。須菩提!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

 

「須菩提!譬如人身長大。」

 

須菩提言:「世尊!如來說人身長大,即為非大身,是名大身。」

 

「須菩提!菩薩亦如是,若作是言:『我當滅度無量眾生:』即不名菩薩。何以故?須菩提!實無有法名為菩薩;是故佛說一切法,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 須菩提!若菩薩作是言:『我當莊嚴佛土:』是不名菩薩。何以故?如來說莊嚴佛土者,即非莊嚴,是名莊嚴。須菩提!若菩薩通達無我法*者,如來說名真是菩 薩。

 

譯 文

 

這時候,須菩提向佛陀請示道:「佛陀!善男子、善女人,已經發心求無上正等正覺,應該如何保持那顆菩提心?如何降伏那妄想動念的心?」

佛陀了解須菩提再次啟請的深意,微笑頷首之後,以無上慈和的聲音說道:「善男子、善女人如果已經發心求無上正等正覺,應當如是發心:我應該發起無上清淨 心,使眾生滅除一切煩惱,到達涅槃的境界,如此滅度一切眾生,但不認為有一個眾生是因我而滅度的。為什麼呢?須菩提!如果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 相等分別,那麼,他就不是菩薩。為什麼呢?須菩提!實際上,並沒有一種法名為發心求無上正等正覺的。

 

「須菩提!你認為如何?當年佛陀在然燈佛那裏,有沒有得到一種法叫做無上正等正覺的?」

 

須菩提回答道:「沒有的,佛陀!依我聽聞佛陀所講的意義,我知道佛陀在然燈佛那裏,只是了悟諸法空相,所以沒有得到一種法叫做無上正等正覺的。」

 

佛陀聽完須菩提肯定的答覆後,喜悅地說道:「很好!須菩提!實際上,我並沒有得到一種法叫做無上正等正覺的。須菩提!如果我有得到一種法叫做無上正等正 覺,然燈佛就不會為我授記說:『你在來世,一定作佛,名釋迦牟尼。』正因為沒有所謂的無上正等正覺之法可得,所以然燈佛才為我授記:你在來世,一定作佛, 名叫釋迦牟尼。

 

「為什麼呢?所謂如來,就是一切諸法體性空寂,絕對的平等,超越所有差別的執著。佛陀已證入此理,因此才名為如來。如果有人說,我得了『無上正等正覺』。 須菩提!實際上並沒有一種法,叫做佛得到無上正等正覺,只是為了令眾生明了修行的趣向,方便設有無上正等正覺的假名。

 

「須菩提!我所得無上正等正覺,是虛實不一,不能執為實有所得,也不能執為空無,因為一切諸法萬象,無一不是從此空寂性體所顯現的,所以,如來說一切諸法都是佛法。

 

「須菩提!所說一切法,只是就隨順世諦事相而言,就空寂性體的立場,一切萬事萬物,都不是真實的,以此顯發的事相,而立種種假名。

 

「須菩提!譬如人身長大。」

 

須菩提回答道:「佛陀!您說過:『這高大健壯的人身,畢竟是個無常虛假的形相,緣聚則成,緣盡則滅,所以不是大身,只是假名大身而已。』法身無相,又哪裏有大小形狀呢?」

 

「須菩提!菩薩也應當明白這些道理,如果作是說:『我當滅度無量的眾生。』他就不是菩薩。為什麼呢?須菩提!實際上沒有一個法名為菩薩,如果有當度眾生的 想法時,就有人我的妄執,能度所度的對待,所以我說一切諸法,都沒有我、沒有人、沒有眾生、沒有壽者等四法的分別。

 

「須菩提!如果菩薩作是說:『我當莊嚴佛土。』就不能名為菩薩,因為落入凡夫的我見法執。為什麼呢?佛陀說的,莊嚴佛土,並不是有一真實的佛土可莊嚴,只是為了引度眾生,修福積慧,滌除內心的情念妄執,而假名莊嚴佛土。

 

「須菩提!如果菩薩通達無我的真理,那麼,如來說他是真正的菩薩。

 

注 釋

 

*至第十六分為止,須菩提對於「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的道理,已然了悟於心,但唯恐諸弟子們粗塵已遣,細惑難去。因此,此分以下,再次啟請佛陀終究「住」、「降」之意,以去微細無明。所以,佛陀亦以己身上事示之,使知人空法空,究竟無我之妙理。

 

佛陀說法,有所謂的「三周說法」:第一法說周,就是把經文的真理說出來,是為上根利智的人說;第二譬喻周,是順應根性比較鈍的眾生,用種種譬喻再次推衍真理;第三因緣周,用因緣故事將義理做更進一步的敘述,使聽經的眾生了徹明白。

 

這三周的說法方式,有時連用,如《法華經》即是;有時是兩番囑累,像《金剛經》。嘉祥大師曾指出,本經的初番問答是般若道,次番問答為方便道。般若道是體,方便道是因,兩者相輔相成,體用不二。

 

*此處可從兩個層次來說:(一)自菩薩而言,如果菩薩存著我滅度一切眾生的心念,那麼就是落於人、我分別的陷阱裏,有了我、人、眾生、壽者四相的差別心, 這一念生起,便「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時時都起分別念、處處都見分別相,有念有相,滅度時,那裏還能不分別卵生、胎生、有色、無色的一切眾生呢?既然不 能平等滅度一切眾生,當初所發的菩提心也等於是空談了,怎麼還能稱得上是大慈大悲的菩薩呢?所以,佛陀說:「即非菩薩。」(二)自眾生而言,度眾生乃是在 度自性眾生。在後面第二十一分裏,佛陀開示了眾生者,「彼非眾生」的觀念。為什麼彼非眾生呢?溥畹大師說:「真如界內,絕生佛之假名,平等性中,無自他之 形相。」在真如之內,眾生與佛是平等不二的,所差別的地方,是在「佛乃已度之眾生,眾生即在迷之諸佛」。所以,雖然滅度一切眾生,事實上無眾生可度,因為 眾生本自具足真如法性的緣故。菩薩只不過是示現眾生自己本有的,令他悟解本知本覺而已。

 

授記:

 

諸佛預知弟子某世證果,及其國土、名號,而予以記別。

 

釋迦牟尼:

 

為娑婆世界教主之佛名號。釋迦,為其種族姓;牟尼,是能寂、能仁之義。

 

如來:

 

如,是不變的、靜默的法身;來,是隨緣的、變化的應身。應身縱有千百個,法身仍然是原來的那一個。

 

無我法:

 

即是「人無我」、「法無我」的二無我,亦名二空。「我」是妄情所執的實體,而此實體,人法都無,畢竟空寂。人無我:人為五蘊假合,因業流轉,沒有一生不變的實體。法無我:不論佛法、世法,皆為依緣假立,對待而有,沒有獨立存在的實體。

 

如來遍觀眾生心性分第十八

 

前分說通達無我無法真是菩薩,又恐行者未識真如不變,而妙能隨緣之義,執無我無法為究竟,又坐在俱空境上,不得出頭。所以佛陀一番深意,以自己具備的五眼,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為例,將吾人之般若本體,平等真如,滿盤托出,無半分隱藏。

 

一、五眼遍觀眾生界

二、佛世界如恆河沙

三、如來悉知眾生心

四、三際妄心不可得

 

佛陀以五眼譬喻,一切眾生,皆具五眼,但被迷心蓋覆,不能自見。五眼說明五種平等:

(一)肉眼──生佛平等。

(二)天眼──諸天與佛平等。

(三)慧眼──小聖與佛並無分隔,顯小大平等。

(四)法眼──菩薩亦具法眼,此明因果平等。

(五)佛眼──此顯佛佛道同。

 

一、五眼遍觀眾生界

五眼在凡同凡,在天同天,在聖同聖,在菩薩同菩薩,在諸佛同諸佛,乃平等真如之本體,在聖不增,處凡不減。在《五眼度世品經》說:

 

佛隨世間化,入於五道而淨五眼。

 

一、肉眼處,處於世間,現四大身,因此開化,度脫眾生。

二、天眼處,諸天在上,及在世間,未識至道,示以三乘。

三、慧眼處,其不能解智度無極,皆開化之,並入大慧。

四、法眼處,其在偏局,不能恢泰,悉開化之,解法身無來去,令平等三世。

五、佛眼處,其迷惑者,不識正真,陰蓋所覆,譬如睡眠,示以四攝六度之行,善權方便,進退隨宜,不失一切,令發真正道意。

 

佛陀能清淨五眼,是入人、天、二乘、菩薩等處,令他們從睡眠中起,不再被夢想之陰蓋障覆,能解自身本與佛身無異,遍充三界,放光普照。佛陀因徹知無我無法 的至理,因此才能發起大行力,於六道隨緣度化。佛陀恐行者聞無我,偏入俱空之網,才以自身的五眼,說明一切諸佛相如秋月,紺目如海,種種圓滿和神通變化, 是遍入眾生界,周濟一切含識。《佛本行集經》卷二十一:

 

一切法勝唯有行,清淨寂定不過心;

染著恩愛最怨家,諸有恐怖是老死。

 

再美麗的風景,只有親自觀賞以後,才有真正的感受,再高妙的法,聽聞信受和思惟正觀後,不去修證,不過如癡人畫餅充飢,入海算沙。

 

佛陀的五眼遍觀眾生界,此五眼神通,吾人原本無欠無餘,只因念念被五陰所迷,不知同體共生,因緣相互依存的道理。

 

過去有一個無惡不作的壞人叫作乾達多,有一天他路過一個地方,定睛一看,腳下一團黑黑的東西,一腳踏下去,差點踏死一隻蜘蛛,他忽然生起了一念慈悲:「蜘蛛雖然是小小的生命,但是我又何必把牠踩死呢?」於是提起了腳步,向前跨出了一步,終於救了蜘蛛一命。

 

由於他窮凶極惡,做盡壞事,因此死後就墮入無間地獄。正在受苦的時候,突然從空中飄下一條銀光閃閃細如鋼針的蜘蛛絲,他彷彿身陷大海見到船隻一船,趕忙攀 著蜘蛛絲,奮力地往上爬,想要脫離無間煉獄的痛苦。當他低頭一看,許多的地獄眾生也跟在他後面攀爬上來。他轉念一想:這麼細小的蜘蛛絲怎麼負荷得了眾人的 重量,萬一蜘蛛絲折斷了,我不就萬劫不復,永無解脫之期了嗎?於是伸腳把尾隨而來的同伴,一個一個踢了下去。當乾達多用力踩踢同伴的時候,突然蜘蛛絲從空 斷裂,乾達多和所有的地獄眾生,一起掉入黑暗無底的地獄之中,再度接受地獄無盡的刀剮火煉之苦。

 

眾生的肉眼,只看到自己的痛苦,把人我隔絕二邊,那條銀光閃閃的蜘蛛絲,是吾人一念慈悲救度自己,超脫無間地獄的絲繩,當念頭昏昧時,剎那又墮入地獄的猛 火中。《金剛經》要我們不要被肉眼矇蔽,要借助無我的般若智力,展開行樹重重,寶閣蓮池的天眼;五蘊雲消,如碧潭映月,澹然自足的慧眼;不住涅槃寂樂,不 著世間諸有,自在遊化的法眼;見無煩惱可斷,無聖果可成,念念清淨的佛眼。

二、佛世界如恆河沙

佛陀在印度說法,大多的地點都於恆河兩岸,因此常舉恆河或恆河沙作譬喻,讓大眾容易了解。前文已明佛能見之眼,接下來說明佛的世界到底有多少呢?如經文所說的:「如一恆河中所有沙,有如是沙等恆河,是諸恆河所有沙數佛世界。」

 

恆河中所有的沙數,已不可計量,以其中的粒沙比作一恆河,再以其中一粒沙都是一尊佛教化的世界,如此佛世界早就勝過恆河沙數。佛陀從五眼遍觀眾生界,再用 恆河沙數的佛世界,告訴我們遍一切處都是佛世界,只是昧於質礙形色的肉眼,與諸佛菩薩迎面相逢不相識。如《觀無量壽經》:

 

諸佛如來,是法界身,遍入一切眾生心想中。是故汝等心想佛時,是心即是三十二相,八十隨形好。是心作佛,是心是佛,諸正遍知海,從心想。

我們的妄心,如猿馬奔躍不已!這顆心朝夕與我們眠起,生死和我們依存,心想佛時,即現圓光普照,心住魔境,枉受啼哭憂悲,沉淪之苦。

 

有一個比丘很歡喜打坐,這幾天在打坐時,遇到一件怪事,心裏很苦惱,於是向寺裏的老和尚請教。

「我一入定,眼前就看見一隻大蜘蛛爬在我腿上,怎麼趕也趕不走它。」

 

老和尚:「下次入定時,你就拿支筆在手裏,如果大蜘蛛再出來搗亂,你就在它的肚皮上畫個圈,看看是何方的妖怪?」

 

得到老和尚的傳授,那比丘準備了一支筆。一次入定,果然大蜘蛛又出現了。他馬上拿起筆來,在蜘蛛的肚子上畫了個圈圈作為標記。誰知剛一畫好,大蜘蛛就銷聲匿跡了。因為沒了大蜘蛛,所以比丘便安然入定。

 

過了一段時間,比丘出定。傍晚時,準備沐浴淨身,才猛然發現,畫在大蜘蛛肚皮上的圈圈,赫然就在自己的肚子上。

 

這時,比丘才省悟到,擾亂自己入定的大蜘蛛,不是來自外界,而是發自自身──心思的妄想幻境所現。

 

當我們在怪罪外境帶給我們苦惱和不安,要返歸自心,檢點善念惡念有幾分?不先洗淨心地,以空慧為清池,慈悲為芽種,忍辱為枝幹,信進為花葉,如何生諸大法 果?學佛者,要明自心與佛感應道交,修行才有根本,而不是無根的浮萍。布施供養,拜佛禮懺等等,是逐漸止息吾人的妄想分別,從中觀照念頭,再更進一步「行 佛」,於日常生活中,與諸佛打成一片。

 

觀眾生苦與佛眼感應,

聞善妙語與佛口感應;

做不請友與佛身感應,

行利生事與佛心感應。

 

心意明潔,六根齊修,即是入三世諸佛家室,自然獨具五眼神通,遍觀生佛平等,溪山風月,剎塵恆沙,無一不是香雲寶蓋,羅網珠光,熾然相攝的千億佛土。

 

明朝的憨山大師常常坐在木橋的橋墩上,聽著溪水的聲音。有一天,他坐下以後,頓忘身心。念頭一動就聽見流水聲,不動即不聞,最後眾響皆寂,根塵俱泯。又有 一次,在打坐時,又進入坐忘的境界。直到聽到耳邊數十聲磐,才微微覺醒,睜開眼睛一看,竟不知身在何處。信徒對他說:「我離開的時候,師父就閉門打坐,今 天已經第五天了。」

 

憨山大師回答:「我感覺只有呼吸一下的時間而已!」

憨山大師心靜寂故,頓失根塵,萬籟隱沒!人的一念豈止坐忘五個晝夜,一念更可以坐斷三際妄想,但聞自性淨土的水鳥說法,花雨紜落!任他刀兵水火,我且日日醉臥野水春風。

三、如來悉知眾生心

佛陀以恆河沙數喻佛世界的無可計數,接下來再以那麼多的佛世界中的眾生,所有眾生,他們的起心動念,佛陀悉能知曉。前文中佛所具肉眼能知恆河沙數,雖然示同凡夫,而凡夫不可及也。佛陀以事證前文所言之五眼。

佛陀以五事證信五眼:

 

(一)肉眼──知一河之沙,數有多少。

(二)天眼──知諸恆河沙所有沙數佛世界。

(三)慧眼──知無量無邊沙世界,每一世界,所有眾生的心念。

(四)法眼──盡知盡見生心皆妄,諸法本空。

(五)佛眼──知三世妄心,原無實體,皆不可得,心不有處妄緣無,妄緣無處即菩提,生死涅槃本平等。

 

佛陀示現的肉眼,凡夫所不能及,諸天之眼界無與倫比,二乘慧眼,縱有他心神通,亦不及此,菩薩所具法眼,未能徹見知曉。佛眼如大圓鏡智,沙等恆河的所有眾生,種種心念,如來悉知,如鏡映現諸象。

 

「如來說諸心,皆為非心,是名為心」,《金剛經》常常有如此的句子──如來說……即非……是名……

 

諸心,指眾生心行動念雖多,不過以顛倒妄識為心。

皆為非心,此妄心皆非真實常住之心。

是名為心,妄識本無實體,徒有心名而已。

 

禪門中有名的公案,德山買油糊點心,遇一靈俐婆子詰難道:「三心不可得,汝點哪一心?」德山無語以對,直至龍潭處,吹滅紙燈,始悟得自家大光明藏。

 

《如來藏經》說:

 

善男子!我以佛眼觀一切眾生,貪欲恚癡諸煩惱中,有如來智,如來眼,如來身,結跏趺坐,儼然不動。善男子!一切眾生,雖在諸趣煩惱身中;有如來藏,常無染污,德相備足,如我無異。

 

又善男子!譬如天眼之人,觀未敷花,見諸花內,有如來身,結跏趺坐,除去萎花,便得顯現。如是善男子!佛見眾生如來藏已,欲令開敷,為說經法,除滅煩惱,顯現佛性。

 

善男子!諸佛法爾。若佛出世,若不出世,一切眾生如來之藏,常住不變。

 

一切眾生在貪恚愚癡中,內有如來智身,常無染污,恆常不變,只是眾生不能聽受信解,於根塵境上心迷狂亂,盲聾無知。

 

汝南邵南頓縣有一個人叫張助,在田裏種莊稼的時候,發現了一枚李子核,想揀回去。後來看到一棵枯爛的桑樹洞裏有土,於是一時興起,便把李子核種植在裏面, 並把自己喝剩的湯水澆在上面。經過一段時間,人們看見桑樹上長出一棵李子樹,歎為希有,於是便輾轉傳告。有一個人眼睛痛,在樹蔭下休息,祈禱說:「假如李 子君讓我的眼好了,我一定用一頭豬作為祭品供獻在您的面前。」眼痛本來是一種小病,也可以自行痊癒。過了幾天,這個人的眼痛消失了,消息便傳播出來,像火 蔓延一樣快速,說有一個瞎眼的人因為向李君神祈禱,眼睛就能重見光明。遠遠近近的人齊來樹下祭奠禱告,坐車的、騎馬的,經常一聚就是幾千人,幾百人,酒肉 像雨點兒似的落到樹下,十分熱鬧。

 

隔了一年了,張助出遠門回來,見到這種情景,大驚說:「那裏有什麼神,是我當初隨手種的李子核呀!」

 

崇拜信奉一枚李子核,具有神奇的力量,卻不相信,諸佛經教,人人頂上有把獅子寶劍,能截斷迷悟的分際,劈盡千歲纏綿的冰川,還至香草遍布,滿排繁花,飢來吃飯倦來眠,做個兩耳閒閒的無事人。

 

大梅法常禪師知道自己即將離開人間,有一天,他對弟子說:「即將來到的,我們無法拒絕它;已成過去的,我們也無法留住片刻啊!」

 

大梅從容無懼,正當要閉眼離去時,聽到窗外鼯鼠的叫聲,他含笑說道:「修行人追求一生的,就是眼前這個了,不是別的,你們要善自護念,我要離開了!」

 

鼯鼠的叫聲,森羅萬象盡在其中,我們的內心充塞對未來的恐懼,過去的懊恨,不知未來不可排拒,過去無法停留,如此馳想紛杳的妄心,當下哪裏聽得到鼯鼠的叫聲呢?

四、三際妄心不可得

前文說過,諸心皆為非心,是名為心。眾生以顛倒妄識為心,此心當然不是常住真實之心,妄識原無實體,只是徒有個心名而已。而此三際心過去心、現在心、未來 心都不可得,了徹顛倒妄想的心相了不可得,剎那即顯露不落三際的真心,此真心本源,眾生平等無異,只是眾生隨逐三際妄心,輪轉不已。《圓覺經》說:

 

善男子!此菩薩及末世眾生,證得諸幻滅影像故;爾時便得無方清淨,無邊虛空覺所顯發。覺圓明故,顯心清淨;心清淨故,見塵清淨;見清淨故,眼根清淨;根清 淨故,眼識清淨;識清淨故,聞塵清淨;聞清淨故,耳根清淨;根清淨故,耳識清淨;識清淨故,覺塵清淨;如是乃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

 

善男子!根清淨故,色塵清淨;色清淨故,聲塵清淨;香、味、觸、法,亦復如是。善男子!六塵清淨故,地大清淨;地清淨故,水大清淨;火大,風大,亦復如是。

 

我們明白過去、現在、未來一切諸法,如夢幻影像,沒有永遠不變性,如此佛之真心當下顯發,由心清淨故,六根、六識、六塵、四大皆悉清淨。我們的心執不實為實,視危脆為堅固,在虛妄的根塵,滋生見聞覺知的重重幻象。

 

有個師父向弟子說:「世間是個幻影,唯有以自己為依靠,你還是隨我一起出家修行。」

 

弟子說:「師父!可是我的家人,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的妻子,他們非常愛我。我怎能拋下他們呢?」

 

師父回答:「現在你有我和我的妄想,所以會貪戀不捨,我要教你一個方法,你就會知道世間的真相。」他交給弟子一顆藥丸,吩咐他說:「回到家裏服下這顆藥,你不久以後,會像一具屍體,但是腦筋清醒,你將聽到家人一切言行。然後我會到你家裏,再讓你恢復清醒。」

 

弟子依照師父的指示,吃了藥,躺在床上就像個死人,頓時家中一片哀號。母親、妻子、和其他親人都伏在地上慟哭。

 

就在這時候他的師父走進屋裏,向他們說:「發生什麼事情?」

 

「這孩子死了。」家人哀傷的回答。

 

他把一把脈,故作訝異的說:「不!他還沒有死。我有藥能夠救活他。」家人一聽,個個喜出望外,歡喜不已。

 

他的師父繼續說:「我先說明,要救活他,必須有一個人先服這藥的一部分,這孩子再將其餘服下。不過這個人會死,這裏有這麼多愛他的親眷,像他的妻子、他的母親這麼傷心,當中一定有人願意為他的復活,服下這藥。」

 

哭聲馬上停下來,眾人都不說話了。母親說:「我們是個大家庭,要是我死了,誰來照顧這個家呢?」說完便低頭沉思不語。

 

哀歎命苦的妻子說:「我兩三個孩子年紀又小,如果我死了誰會照顧他們呢?」

 

弟子聽見親人的回答,一躍而起,向師父說:「我們走吧!」

 

生死無常誰也不肯替代,親眷愛侶,權勢財利,都帶不走,終日營營擾擾,費盡心機,不過是沙上建樓,一場黃粱夢。就像《紅樓夢》所說: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在蓬窗上。說甚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隴頭埋白骨,今宵紅綃 帳底臥鴛鴦。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嘆他人命不長,哪知自己歸來喪?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擇膏梁,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因嫌紗帽小,致 使鎖枷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吾人被過去、現在、未來的妄心所枷鎖,三世流落街頭乞討,不知己身寶冠纓絡披戴,原是光明熠熠,蒙塵的本尊,三身具足,福慧圓滿。

 

有個庵主念佛已經二十年,一直盼望能親見阿彌陀佛,驗證自己的修行。終於有一天晚上,夢見一位極樂世界的菩薩告訴他:「你對阿彌陀佛的虔誠已勝過一般人,因此,阿彌陀佛託我轉告你,明天祂會親自拜訪你。」

 

醒來後,庵主更歡喜虔誠的念佛。他端坐在佛殿前,口中佛號不斷恭候阿彌陀佛聖駕的來臨。

 

等了一天,太陽都下山了,阿彌陀佛始終沒有出現。他開始懷疑,難道阿彌陀佛也會不守信用嗎?

 

這天晚上,他又見到昨夜夢中的菩薩。他正準備抱怨阿彌陀佛不講信用時,菩薩先開口說道:

 

「你是怎麼了?阿彌陀佛今天見了你三次,你都不肯見祂!」

 

庵主又驚又疑的回答:「我沒聽到阿彌陀佛駕到的通報啊!」

 

菩薩說:「你真是有眼如盲!阿彌陀佛第一次在早上出現,扮成乞丐,才走到門口,你就叫侍者趕走他。」

 

「到了中午,阿彌陀佛又來了,祂扮成一名女人,來到大殿,你連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她跟侍者通報說要見你,侍者說你從不接見女人!」

 

「到了傍晚,阿彌陀佛還是不死心,這次祂扮成一條流浪狗,結果,一走近門口,就被知客僧用棒子嚇走了!」

 

庵主說:「我真的不知道,那就是阿彌陀佛……」

 

我們有眼如盲,不識諸佛八十隨形好,皆從救濟厄難的眾生,平等護念一切有情。佛心,大悲心也,乞丐、女人、狗子,形色雖殊,佛性同體不二,諸佛學處,切忌從他覓,行者密行,當下即是,口和無諍,毀譽不動,護眾如己,忍辱承擔。

 

佛的五眼神通,我們原是無欠無餘,只是不肯聽受信解如來所教,於五欲生渴愛,就像盛風猛火,沸騰的熱水,擾亂了本質的實相,怎能照見五蘊皆空,度盡一切苦厄?

 

[習題:]

1.佛陀以五眼為例,有什麼特別的含意?

2.日常生活如何與佛感應道交?

3.佛陀為什麼能夠悉知無量無邊眾生的心念?

4.為什麼說過去心、現在心、未來心,了不可得?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一體同觀分第十八*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有肉眼*不?」

「如是,世尊!如來有肉眼。」*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有天眼不?」

「如是,世尊!如來有天眼。」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有慧眼不?」

「如是,世尊!如來有慧眼。」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有法眼不?」

「如是,世尊!如來有法眼。」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有佛眼不?」

「如是,世尊!如來有佛眼。」*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恆河中所有沙,佛說是沙不?」

「如是,世尊!如來說是沙。」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一恆河中所有沙,有如是沙等恆河,是諸恆河所有沙數,佛世界如是,寧為多不?」

「甚多,世尊!」

 

佛告須菩提:「爾所國土中所有眾生若干種心,如來悉知。*何以故?如來說諸心,皆為非心,是名為心。所以者何?須菩提!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譯 文

闡發了究竟無我的義理之後,才能見萬法如一,見眾生心如我心。

 

「須菩提!你認為如來有肉眼嗎?」

 

須菩提答:「有的,佛陀,如來有肉眼。」

 

佛陀又問:「如來有天眼嗎?」

 

「是的,佛陀!如來也有天眼。」

 

「須菩提!如來有慧眼嗎?」

 

「是的,如來具有慧眼。」

 

「如來有沒有法眼?」

 

「是的,如來具有法眼。」

 

「須菩提!如來具有遍照一切十界的佛眼嗎?」

 

「是的,佛陀!如來有佛眼。」

 

「須菩提!你認為,恆河中的所有沙粒,如來說是不是沙?」

 

「是的,如來說是沙。」

 

「須菩提!如果一沙一世界,那麼像一條恆河沙那麼多的恆河,這河中每一粒沙都代表一個佛世界的話,如此,佛世界算不算多?」

 

「很多的,佛陀!」

 

佛陀又問:「須菩提!如你剛才所說,佛眼可攝一切眼,一沙可攝一切沙,在諸佛世界中的一切眾生,所有種種不同的心,佛也是完全知曉的。為什麼呢?因為眾生 的心源與佛如一,譬如水流歧脈,源頭是一,心性同源,眾生心即是佛心,所以,如來能悉知眾生心性。但是,眾生往還六道,隨業逐流,遺失了本心,反被六塵的 妄想心所蒙蔽,生出種種虛妄心念,這種種心皆不是真實不變的心性,只是一時假名為心而已。這過去之心、現在之心、未來之心,無非皆由六塵緣影而生,念念相 續,事過則滅,這種種無常虛妄之心,是不可得的。

 

注 釋

 

*所謂「一體同觀」者,即是「萬法歸一,更無異觀」之意也。故能以一眼攝五眼,一沙攝恆河沙,一世界攝多世界,一心攝眾生心。眾生與佛,本來無異。眾生本 有佛性,與佛原來無二無別,只是眾生隨業遷流,忘失了本體。而佛不為業轉,了悟真心。佛知眾生為同體,因同體而起滅度無量眾生之大悲也。

 

肉眼:

 

五眼之一。所謂五眼,即(一)肉眼:世人所具的眼根,受種種障礙而不通達;(二)天眼:天人所具的眼根,人中修禪定可得之。雖內外、晝夜皆能得見,但仍有 理障;(三)慧眼:為二乘聖賢照見平等法界空無相的智慧,但因所知障故,有智無悲,雖勝天眼,猶不及法眼能悲智並用;(四)法眼:是菩薩為適應機緣,度化 眾生故,照見一切世出世法,差別諸相,以及眾生心數,前因後果,如幻緣起的智慧;(五)佛眼:佛陀照了諸法實相,圓具前四眼,而超勝四眼者。

 

*此答正顯示如來不異凡夫,生佛平等,如來雖具五眼,亦不離眾生肉眼。

 

*以上這五眼的五問五答,皆是要表明平等真實相本體,在聖不增,處凡不減,所謂「溪山雖別,風月是同」,不僅佛佛道同,亦且在凡同凡,在天同天,在聖同 聖,在菩薩同菩薩。所以雖在凡夫,亦可五眼具備,只是凡夫有所知障,各以己見為是,便不能徹見一切,侷促於一偏之見。

 

五眼並不是說一個人長五個睛來看東西,而是同一個眼睛,就他所能看見的意義來說,有這五種不同的境界。傅大士偈云:「天眼通非礙,肉眼礙非通,法眼唯觀俗,慧眼直緣空,佛眼如千日,照異體還同,圓明法界內,無處不含容。」

 

*佛陀所證悟的法界真如,等同虛空,既無分別心識,則彼此一如,人我同等,眾生皆是其心內之眾生,當然皆能悉知。無分別心,就好像一面大圓鏡,物來即映,了無遮礙,洞然明白。

 

不住三心實相布施分第十九

 

前分以佛具五眼,遍觀一切眾生心行,徹見三心了不可得,今以此不可得心去布施,則感應之福德為無漏矣。此分延續前分三心的要旨,令吾人生信,有心非實,獲福有限,唯有不住三心,了知有心皆染污行,才能深達福德性空的甚深之理。

 

一、無住行施因緣殊勝

二、無為福德周遍法界

 

在第四分當中提到,菩薩應無所住,行於布施,三輪體空,其不住六塵布施,福德如虛空,不可思量。第十九分則深入再探討無住行施,所獲得之福德,遍及法界,無量無邊。

一、無住行施因緣殊勝

佛陀再次以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為例,和第十一分的七寶布施有什麼不同呢?在第十一分是以七寶施較量持經的功德,此分的經文多了一句「以是因緣」, 其中的因緣指的是什麼呢?因,即是前分的「三心不可得」的心;緣,即是以滿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作緣,以此殊勝因緣成就無住行施的圓滿功德。《金剛經註解》 頌:

 

廣將七寶持為施,如來不說福田多;

若用心燈充供養,威光遍照滿娑婆。

 

以不住三心,不可思議之「因」,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殊勝之「緣」,如是因,如是緣,自然得福甚多!

 

有一天,侍者應真提個籃子走進來,慧忠國師問他:「籃子裏有什麼東西?」應真說:「是青梅。」國師說:「用來做什麼?」應真說:「拿來供佛。」國師說: 「還是青的,怎麼能供佛?」應真說:「不過是聊表心意。」國師說:「可是佛不需要供養。」應真說:「我還是想供養,和尚您呢?」國師說:「我不供養這 個。」應真問:「為什麼?」慧忠國師說:「我沒有青梅。」

 

侍者住著青梅供佛之心,眼裏染有青梅之相,胸中佔有供佛之念,用六塵之心布施,如瓦器盛水,終有極限,不如國師以「無」供養諸佛,宛如心燈一盞,破千年暗室。《寶雨經》說:

 

云何菩薩成就清淨施?

所謂菩薩行施之時,觀察施物及能所施,皆非實有,離諸障礙,貪染過患。是名菩薩成就清淨施。

 

云何菩薩成就不希望施?

所謂布施,終不為自身故,不為財物故,不為眷屬故,不為利養故。

 

菩薩行施,心無住相,心無希求,知諸法非實有,就像慧忠國師了知,即使千萬枚青翠的梅子,免不了腐朽敗壞,金佛恆沙數,擋不住熾然的盛火,因此,他揩淨心眼,一念不生,以此真心,向三世諸佛獻供無上之果。

 

《金剛經》列舉不少布施的經文,種種的校量,不是要吾人坐在俱空境上,而是徹知菩薩行施要首先「自淨其意」,不要被我相法相給迷惑,就像觀世音菩薩,他就 是明瞭「應無所住」的真義,所以才能三十二應化身,入諸天、王族、婦女、宰輔相臣、童男童女、地獄、餓鬼、修羅、畜生等相,變化自在。觀世音菩薩知「應無 所住」,心田純淨無染,才能「而生其心」,立下千處祈求千處應,尋聲救苦的大菩薩行願事業。

 

唐代的智舜禪師,出外雲遊參禪。有一天,在山中打坐,一隻受傷的野雞逃到禪師的座前,禪師以衣袖保護這隻逃命的野雞。過了不久,獵人跑來向禪師索討野雞:

 

「和尚!你把我射中的野雞藏去哪裏?那隻雞可是我今天填飽肚子的晚餐。」

 

禪師好言開導獵人,請他放過野雞一條生路,蠻狠的獵人眼中只貪戀野雞的美味,並不顧念野雞的生命。禪師面對糾纏不已的獵人,為了救野雞一命,他拿起行腳時防身的戒刀,把自己的雙耳割下,向獵人說道:「這兩隻耳朵,夠不夠抵你的野雞,你拿去做一盤菜吧!」

 

獵人看著血淋淋的耳朵,及面目沉靜的禪師,終於被禪師的慈悲感動,再也不打獵殺生了。

 

智舜禪師因為知道五蘊皆空,不住色身之相,才能毫不吝惜地「割耳救雞」。吾人在讀誦受持《金剛經》時,應心如空谷,風雲自聚,亦如深山,草木不約而至。就像唐朝的貫休禪師寫的山居詩:

 

露滴紅蘭玉滿畦,閒拖象屐到峰西;

但令心似蓮花潔,何必身將槁木齊。

古塹細香紅雲者,半峰殘雪白猿啼。

雖然不是桃花洞,春至桃花亦滿溪。

 

心如死灰,身如槁木,六根摒棄,未必能夠色塵潔淨,若能心似蓮花不著水,淨穢渾成一片,晝夜紅蘭玉樹開遍,六時炎炎桃花滿溪,閒閒一人天地間,任地覆天翻,車馬喧嘩,數聲是非。

 

有一晚,馬祖道一禪師和門下弟子西堂、百丈、南泉三人一起賞月,馬祖問:「這麼美好的月夜,此刻,做什麼最好?」這時西堂說:「正好誦經禮佛。」百丈說: 「正好打坐。」只有南泉揮袖而去。馬祖說:「經入智藏(西堂)、禪歸慧海(百丈),唯有普願(南泉),獨超物外。」

 

萬卷經藏,壁觀千年,不究本心,恐落入有相的修為,只有南泉普願禪師,明白實相真如,非言詮冥想可得,如禪門中一句:無佛處急急行過,有佛處亦急急行過。唯有空去心外內諸相,那個不思善不思惡,無頭無尾的天真佛,正當恁麼時,即是吾人的本來面目。

二、無為福德周遍法界

前文說明以不住三心為「因」,用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為「緣」,以是因緣,得福甚多。接下來佛陀闡述,因為福德其性本空,因此才說得福德多。

 

在第十一分中,佛陀校量法施和財施所得的功德,受持讀誦,為他人說,令法音流布的無漏功德,遠勝過以三千大千世界七寶布施有漏的福德相。此分先以無住行 施,悟解到「一切法空」,就不會產生執著,就像經文所說:「若福德有實,如來不說得福德多。」有實,就是有實際的數量可以計算,如此福德即是有限的數量。 但是因緣諸法,無有自性,並沒有一個實在的福德之相!因此,菩薩在布施時,不執著「福德相」,心無希求染著,這樣無為的法性功德,是遍虛空,盡法界,不可 限量的。

 

在第四分談到「菩薩於法,應無所住,行於布施」,是不住心外的六塵境界,(空掉心外之相),十九分是以三心不可得的智慧為用,(空掉心內之相),心內的住著無住,布施的功德就周遍法界。

 

佛陀具五眼,徹見三心,一切眾生事理二行,福德深淺,悉知悉見,教誡行者,不可以有心求,亦不可著無心覓,一念不生,以顯平等本體。

 

呂洞賓又名呂巖真人。在唐朝末年時,三次應試都沒有中舉,偶然在長安的小酒館遇到了鍾離權,鍾離權傳授給他延命法術,從此他歸隱山林,無人知曉他的行蹤。他曾遊歷廬山,在鐘樓的牆壁上題詩說:

 

一日清閑自在身,六神和合報平安。

丹田有寶休尋道,對境無心莫問禪。

 

有一次,呂洞賓途經黃龍山上,看見山頂紫雲成蓋,知道此處有不凡之人,便前往拜訪。當時,正是黃龍禪師擊鼓升堂,他混跡人群聞法。黃龍禪師早就看見他,喝 斥說:「此處有個偷法賊!」呂洞賓毅然而出,問黃龍禪師說:「一粒米中藏世界,半升鍋裏煮山川。請說這是什麼?」黃龍禪師指著他說:「你這個守屍鬼!」呂 洞賓說:「你怎奈何得了我的不死藥。」黃龍說:「就算你活千年萬載,終落空亡。」呂洞賓聽了大驚,於是飛劍直刺黃龍,但劍卻刺不進去。呂洞賓當下跪拜,請 求指示。黃龍說:「半升鍋裏煮山川我就不問了,什麼是一粒米中藏世界?」呂洞賓忽然大悟。於是做了一首偈子:

 

扔掉瓢囊摔碎琴,如今不戀汞中金。

自從一見黃龍後,始覺從前錯用心。

 

呂洞賓扔掉裝著不死藥的瓢囊,始覺千年萬載,守著肉身,錯用心機,要個長生不死的色相,億萬劫數,終不免墮落。想盡辦法延續四大五蘊和合的生命,倒不如把握每一分鐘,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所提倡的「人生三百歲」,是真正的「長生不死」。

 

留下慈悲的種子,

留下愛語的和風,

留下信仰的舟航,

留下歡喜的懷念。

 

留一點慈悲的種子,讓世人享用到和平的果實;留幾句愛語的和風,讓人間充滿著尊重的溫煦;留善美的信仰,使茫茫生死海中的眾生,有得度的因緣;給人歡喜的言行,留予他人深遠的懷念。這樣的人生,處處給予,如此富有的生命,才是真正彌天蓋地,遍及沙界。

 

很久以前,有一位從早到晚唸佛的婆婆,被人稱為「唸佛婆婆」。當她陽壽盡後,來到閻羅王面前,閻羅王看了老婆婆一眼,便宣告:「到地獄去!」

 

老婆婆提出抗議:「我在世時被稱為唸佛婆婆,叫我到地獄去?您大概弄錯了吧!我生前唸的佛堆積如山,請您查查看!」

 

「我的眼睛是不會看錯,不過為了讓你心服口服,我會找到證據。小鬼們,去查一查!」

 

小鬼們將她累積了八大車的唸佛倒在畚箕上搖動,只見拍!拍!四分五裂,婆婆唸的佛只是渣滓,不是果實。

 

「你看見了嗎?你生前所唸的佛,只是空唸佛,沒有堅固的果實!」

 

此時,有一個紅鬼叫道:「大王!只剩下一粒!」

 

原來僅存的一粒果實,是有一次,婆婆到佛寺參拜時,遇到大雷雨,眼前的杉樹正好被雷打中了,那一剎那,婆婆心無雜念,唸出「南無阿彌陀佛」,只有此句正念真心的念佛成為果實,才免去老婆婆地獄之苦。

 

一句心無所著佛號,勝過恆沙數情識妄想的念佛。佛陀要我們截斷三心的妄執,才能弘布開展嚴熟佛土的事業,處處心無罣礙,顛倒夢想遠離,當可度一切苦厄,究竟涅槃。

從無住布施,所獲得的福德是無漏無限的,這無為福德,可以使我們掃蕩內外迷相,離諸怖畏,以無住之心,圓滿自利利他的福慧功德。

 

印度的阿育王信佛虔誠,遇到比丘總要頂禮,因此引起一些外道大臣的微詞,經常勸諫他說:「大王,您是一國之主宰,身分尊貴無比,為什麼看到比丘就頂禮,難道大王的頭那麼低賤嗎?」

 

阿育王聽之後,就叫人殺了一頭豬,把豬頭拿到市場賣了一千元。過了幾天,阿育王又命人拿了一個死囚的人頭到市場上叫賣,還囑咐那個差人要在市場上這樣的叫賣:「阿育王的頭,賣五百元!」

 

結果市場上的人都嚇得紛紛走避,無人問津。阿育王就趁機責問大臣們說:

 

「你們看!一個污穢低賤的豬頭都可以賣到一千元,我的頭只賣五百元都沒有人要,你們說我的頭尊貴無比,到底尊貴在哪裏呢?」

 

人往往看不透世間的諸相,無知的執著,以賤為貴,以穢為淨,就像故事中的外道大臣,只看見王者之相,而不明人的身體穢惡所集,何有尊貴?唯有法才是無上尊貴的,在人為尊,在處即貴,法寶勝過世間所有珍寶。

 

《佛所行讚》卷四:

 

不須利器杖,象馬以兵車;

調伏貪恚癡,天下敵無勝。

 

《金剛經》要吾人聽受讀誦,信解受持,以應無所住,徹見三心非實,即可調伏三毒,成就最上第一希有之法,在在處處,得以天人作禮圍繞,遍散香華。《心地觀經》卷三:

 

法寶能濟眾生貧,如摩尼珠雨眾寶;

法寶能為三寶階,聞法修因生上界。

 

了知三心不可得,過去、現在、未來,三世性空,渾然無別,當下一口吞盡恆河沙數佛世界。金剛大法寶,能令眾生由貧轉富,超凡入聖,只怕行者狐疑不信,不肯 登上離相無住的寶階,聽受微妙因緣法,得大堅固力,覷見五蘊外,原有與天地同壽,與法界共存,不壞的金剛之身。

 

[習題:]

 

1.經文中的「以是因緣」,指的是何因緣?

2.此分的不住三心布施,與第四分的無住布施,有什麼不同?

3.什麼是真正的長生不死?

4.為什麼說法寶勝過世間一切珍寶?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法界通化分第十九*

 

須菩提!於意云何?若有人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是人以是因緣*,得福多不?」

「如是,世尊!此人以是因緣,得福甚多。」

「須菩提!若福德有實,如來不說得福德多;以福德無故,如來說得福德多。

 

譯 文

須菩提!如果有人拿了滿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來布施的話,你想,這個人以是因緣,他得到的福報多不多呢?」

 

「是的,佛陀!這個人以是因緣,得福很多。」

 

「須菩提!如果福德有實在的體性,那麼,我也就不會說得福德多了。正因為以不可得心為因,用七寶作緣,以如是因,如是緣,所以我才說得福德多。

 

注 釋

 

*法界者,十法界也;通化者,是指般若智慧充遍法界,無所不通,無處不化也。第十八分說的是三心不可得,既說心不可得,恐怕眾生誤會福亦不必修了。所以, 此分告知以無福之福,無得之得的妙理。所謂「無福之福」,是雖有布施,而心無所住;「無得之得」,是雖有能所,而不著能所。因為住心布施,皆是有為的功 用;不住相布施,方是無為的功用。有為的福,終有了日;無為的福,永無盡時。有為的福,是妄心所行處;無為的福,是真心見性處。

此分言,要以三心不可得之無住心為「因」用七寶作緣,如是布施,才能得福甚多。住心布施,所得的福德是有限的。住相為有漏之因,不能得無漏之果。若能破此執見,即能了悟無福之福,無得之得,此般若妙智,則能通化法界,無量無邊。

 

因緣:

 

一切法的生成,皆依賴各種條件。直接主要的條件為「因」,間接次要的條件為「緣」。例如種子為「因」,陽光、雨露、泥土等為「緣」,因緣和合而生稻穀。

 

見身無住離相見性分第二十

 

關於身相的問題,在第五分及第十三分,佛陀問須菩提:「可以身相見如來不?」、「可以三十二相見如來不?」,此身相與三十二相,是應化的色身。第二十分經文中的「具足色身」和第五分、第十二分的色身,有什麼不同處呢?

 

前分佛陀建立佛眼貫通五眼,遍知恆沙界眾生心行,且以「三心不可得」的智慧為用,空去內心之相,而廣行布施。此分為除行者對佛顯現於外的具足色身,及五眼神通妙用生起住相,因此再以「見身無住」,剷除吾人對諸佛的色身,生起貪著。

 

一、圓滿報身非如來心

二、隨形相好非真如來

 

第五分和第十三分的身相、三十二相,是指應化身,但此分的「具足色身」則為萬德莊嚴,百福相好的圓滿報身。經文中佛陀言及:「如來不應以具足色身見。」此句的「如來」是法身佛,亦即具足圓滿的報身佛,非真如理體,無相的法身佛。

一、圓滿報身非如來心

此分佛陀正顯「佛非色見」之理,蓋清淨法身,猶如虛空,應物現形,哪裏有永恆存在之相?佛陀借「見相非住」亦推廣福德無實之性。具足色身之相,仍屬有為的,不是不染一塵的般若本體。

 

《金光明最勝王經》卷第二〈分別三身品〉:

 

善男子!云何菩薩摩訶薩了知法身?為除諸煩惱等障,為具諸善法故,唯有如如智;是名法身。

 

前二種身,是假名有;此第三身,是真實有;為前二身而作根本。何以故?離法如如,離無分別智;一切諸佛,無有別法;一切諸佛,智慧具足;一切煩惱,究竟滅盡,得清淨佛地。是故法如如,如如智,攝一切佛法。

 

善男子!譬如日月,無有分別;亦如水鏡,無有分別;光明,亦無分別;三種和合,得有影生。如是法如如,如如智,亦無分別;以願自在故,眾生有感,現應化身。如日月影,和合出現。

 

經論中關於如來三身之說,約有三種:

 

(一)自性身,受用身,變化身。

(二)法身,報身,應身。

(三)法身,應身,化身。

 

其關係如下:

 

佛陀在第五分和第十三分先破除應身非法身,在此更進一階把圓滿報身也一併剔淨,令行者不被有相的身所惑,而忘失有個如如之身,獨超三乘六道之色身。

 

如來說具足色身,是佛順俗諦說;即非具足色身是順真諦說;是名具足色身則為中道第一義諦而說。

 

法身離言詮形色,非有為的色身能涵蓋得了,其功德莊嚴,又豈是三十二相之法數可說盡。如《維摩詰經》:

 

有以音聲語言文字而作佛事,或以清淨佛土,寂寞無言、無說、無示、無識、無作、無為而作佛事。

 

又黃檗禪師之《傳心法要》:

 

如今但學無心,頓息諸緣,莫生妄想分別,無人、無我、無貪瞋、無憎愛、無勝負,但除卻如許多種妄想,性自本來清淨,即是修行菩提佛法等。

太原孚上座有一次在揚州光孝寺講《涅槃經》時,有一禪者因聽講至三德法身,廣談法身妙理時,禪師忽然失笑,孚上座講罷。便請禪者喝茶,問道:

「我對佛學的研究,僅是依文解義,不夠深契佛旨,適蒙見笑,希望您能不吝慈悲,給予指教。」

 

禪師:「座主剛才所講的三德法身,在我聽來,座主並未認識法身。」

 

座主:「我剛才所講的,有哪些地方不妥當呢?」

 

禪師:「你再講一遍。」

座主:「法身之理,猶若太虛,豎窮三際,橫遍十方,隨緣赴感,靡不周遍。」

 

禪師:「我不說座主講的不對,只說座主對法身體相妙用,未能認識。」

座主:「既然如此,請慈悲為我開示。」

 

禪師:「你信得過我嗎?」

座主:「我怎能不信呢?」

 

禪師:「那你從現在起,停止講經旬日,於室內端然靜慮,收心攝念,善惡諸緣,一起放下!」

座主就聽從禪師所言,每日靜心息慮,從初夜至五更,一天聞鼓角聲,忽然契悟,便去扣禪師的門。

 

禪師:「教你保任大法,夜來為何酒醉?」

座主:「今日始知過去講經,將生身父母鼻孔扭捏太緊,致使不能任性消遙,從今以後不敢在語言文字上多生是非!」

 

座主便罷講經,遍歷諸方,終能名聞宇內。

 

孚上座離卻文字解義,斂心澄慮,觀照寂然,善惡諸緣一時拋下,終明白語言文字不過是渡河之舟,揹負無用,而契入生身父母,思議不及的真人面孔。

 

吾人對於形相色身,心起尊卑高下的妄想,不知自尊自重,昧於本心,向遷流幻化,敗壞危脆的四大、五蘊之身,苦苦探求消息!不知泥佛不度水,金佛不度火,汝不喚醒內裏的真佛,致使有廟無佛,有佛不聖,任廟堂頹圮,香火斷絕。

 

挑水禪師離開了寺院,而與乞丐共起共住。他在貧窮的乞丐中,冶鍊自心,從困苦的物質,體會法界無限的妙用。

 

當他日漸衰老時,有一位朋友教他一種不用行乞的謀生之道──以飯做醋,而他以此,直到圓寂。

 

在他離開乞丐的行列時,他的一位乞丐朋友給了他一張佛像。他將這張佛像掛在茅屋的牆上,並在它的旁邊貼了一張紙箋,上面寫道──

 

阿彌陀佛先生:此室頗窄,你暫且委曲在此,但請不要誤會,我是求你幫助我往生你的極樂淨土。

 

挑水禪師,自尊自重,不求淨土,不羨諸佛,隨所住處恆為安樂國土,知生死不息,非他所造,皆是無明妄想,起貪瞋邪念,錯亂因果。

 

占卜算命,算不盡恆沙界的心行,消災祭禳,豈能銷盡川流不息三心的妄想?四祖道信謂牛頭融禪師:

 

百千妙門,同歸方寸。

恆沙功德,總在心源。

 

進入日本的永平寺境內,經過半杓橋,即有刻上「杓底一殘水」、「汲流千億人」的石門。

 

道元禪師在日常用水時,杓底一定還留有餘水,再倒回谷川中。有一次,侍者問其原因,禪師回答:「為了讓兒孫使用。」道元禪師所遺留下來的佛法之水,經過七百年後,至今仍能解除無數人心中之渴。

 

在識透法身非三十二相能述盡,見「諸相非相」的真諦,知方寸顯百千法門,心源現恆沙功德,吾人在行住坐臥中,即能如道元禪師「常留一滴水」,遍流千億人,為恆沙界一切有情,解除生死的旱季。

 

二、隨形相好非真如體

《金剛經》所言的「如來說……,即非……,是名……」此三句都是揭示「三諦」的道理,即俗諦、真諦、第一義諦。前文的「具足色身」,是報身佛的「總相」, 下文的「具足諸相」指的是「別相」。例如佛的肉髻頂相來說,此相也有無量相,無量的美好,如溥畹大師在《金剛經心印疏》說:

如來有十華藏世界海,微塵數大人相,一一身分,眾寶妙相以為莊嚴,所謂相相無邊,無一相而不具足。

 

綜論此分,佛陀一再表示:如來不應以色身見。如來不應具足諸相見。這個「如來」是指無相的法身如來,不論華藏海,微塵數都無法窮盡其功德。

 

應身佛顯現在凡夫與二乘的心外,應化身屬心外之相;報身佛雖於菩薩位示現,亦落有相有為,不離心外之相。佛陀在第五分、第十三分中,破除凡夫二乘對應化身 相,不應執著,進至第二十分,把顯現於菩薩位的報身佛身相,也一併空去,因為「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法身如來,不在心外,是自己心內的本地風光,只是無 明障蔽,見相迷卻,不信勝妙般若大法,能斬斷妄想葛藤。

 

從前,有一個迷戀金子的齊國人,大清早就穿戴整齊趕往集市,直奔賣金子的地方,抓了金子就走。差役們將他捉住,奇怪地問:「很多人都在那裏,你為什麼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搶人家的金子呢?」他回答說:「當我拿金子的時候,眼睛沒有看到人,只看見了金子。」

 

我們的心被黃金、財利、名祿、權位、感情蒙蔽心性,就像這個搶黃金的齊國人,眼中只有黃澄澄的金子,卻看不到聚集的人潮。我們對於財富,貪戀不捨,全心創造有相的鉅資,卻忘記背後的禍害。《三慧經》說:

 

山中揭鳥(即山雞),尾有長毛;毛有所著,便不敢復去,愛之恐拔罷;為獵者所得,身坐分散,而為一毛故。人散意念,恩愛財產,不得脫苦,用貪淫故。

 

我們的心受困妄想分別,於世間諸相生起喜愛怨憎,萬劫千生,不得脫苦,就像愛惜羽毛的山雞,喪失寶貴的身命。

 

何山守珣禪師先後參謁廣鑒瑛禪師和太平佛鑒禪師,都得不到入門處。

何山回寮後就鑽進被子裏說:「今生如果不得徹悟,誓不出此被。」從此他白天在被子裏打坐,晚上裹著被子站立著,如此經過了四十九天。

 

這一天,何山突然聽到佛鑒從法堂上傳來的聲音:「森羅與萬象,一法之所印。」何山聞此言,心開意解。於是爬出被子去見佛鑒禪師。

 

佛鑒一看到他便說:「可惜一顆明珠,被這瘋和尚拾去。」佛鑒又詰問他:「靈雲說:自從一見桃花後,直到如今不懷疑。他為什麼不懷疑?」

 

何山答:「別說靈雲不疑,就是要我找個疑處也找不到!」

 

何山禪師四十九日不出被窩,只求個不疑處,吾人在修行的歷程中,沒有精勤勇猛的信念,怎能受持奧妙的法義呢?我們的身心世界與佛不二,只是迷惑顛倒,心住惡濁。如太虛大師所言:

 

眾生與佛,雖同此身心世界,但眾生的心迷惑顛倒,故由身心世界,即所謂劫濁、見濁、煩惱濁、命濁之五濁眾生的身心世界。

 

將污濁的轉為清潔,乖戾的變為和善,紊亂的整成條理,散漫昏濁的變為嚴肅清明,從日常生活行為上轉變到最深處,即達到心的轉變。使此心變為清淨光明之心,即時心為佛心,身為佛身,世界為清淨安樂之佛世界矣。

 

《金剛經》要我們不斷對有相的否定,爾後找到肯定的下手處,心境空故,度盡心外心內恆沙數苦厄,即現無聲無色,無是無非,無愛無怨,無有分別,普遍平等的佛心。

 

在盤珪禪師門下擔任典座的大良,有一天,顧及師父的健康,決定給他吃新鮮的味噌。盤珪禪師發現他吃的味噌比其他徒眾所吃更為新鮮美味,便問:「今天是誰掌廚?」

 

大良解釋說,依據他的德望和健康,他應該受到更好的供養。盤珪禪師聽了說道:「佛陀一直強調,自己是眾中的一個,哪裏有地位高低的分別?」說罷,立即返回丈室,反鎖房門。

 

大良待在室外,請求師父原諒,但盤珪禪師默然不應。

 

就這樣盤珪禪師關在房內七天,而大良則在外面守了七天。

 

最後,一位信徒向盤珪禪師大聲叫道:「師父!您不吃東西,也許沒有什麼關係,但您年輕的徒弟總得吃些東西呀!」

 

盤珪禪師才打開方丈門,微笑著對大良說道:「我堅持和徒眾吃相同的食物。等你以後做了老師,也要如佛陀有著平等的心。」

 

盤珪禪師不貪美味利養,因為他中沒有「老師」的相,以一顆平等心教育後學,吾人要和諸佛心心相印,應泯絕尊卑分別,不取相貌,心作思惟,一切諸法,一切世間色相,皆如幻等,無主無我。《觀無量壽佛經》:

諸佛如來,是法界身,遍入一切眾生心想中。是故汝等心想佛時,是心即是三十二相,八十隨形好;是心作佛,是心是佛,諸佛正遍知海,從心想生。是故應當一心繫念,諦觀彼佛多陀阿伽度(亦譯如來)阿羅訶(阿羅漢)三藐三佛陀。

 

三十二相八十隨形好,只是隨緣赴感,有形容有色相,有言語動止,這些都是生滅法,時時變易,就像前文所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在透徹三心了不可得的實相,即獨具佛眼融通六道眾生心念起滅,做個不被佛魔誑騙,大自在人。

 

有一天,一頭迷路的鹿跑進高山寺境內,明惠上人看了連忙說道:

 

「那裏來了一頭鹿,快把牠趕出去!」

 

他不但召喚弟子們驅除,自己也拿起拐杖趕鹿。

 

弟子們都感到大惑不解,心想:

 

平時慈悲親切的上人,連一隻螻蟻尚且護念,為什麼今日會如此嚴厲的鞭杖趕鹿呢?門徒們不禁議論紛紛。

 

明惠上人耳聞此事後,便向弟子說道:

 

「我是為了不讓鹿習慣人,所以才趕牠出去,如果鹿習慣了和人相處,就一定會時常跑到有人的地方,這麼一來,就會對人鬆去警戒心,因此喪失生命,你們只看到我鞭策迷鹿,卻看不到我的慈悲。」

 

明惠上人一番護鹿悲情,惜哉!吾人往往只看到揮杖鞭策的外相,見不著無相的慈悲。禪門中,師資相授,其中的唇槍舌劍,機鋒對峙,都是老婆心切,乃至棒喝拳 打,寂默相對,無一不是殷勤護念。禪門的大慈大悲,非外相能論定,歷代的法器大匠,在無情無理中,冶煉自性,那一喝人我消,一喝狂心歇,一啄開道眼,一默 轉乾坤。

 

石頭希遷禪師的肉身現在還供奉在日本橫濱總持寺。石頭希遷十二歲時,見到六祖惠能大師,六祖一見到他,知道他是個人才,就收他為徒。

 

但是,不幸三年後六祖就圓寂了。圓寂前,一個十五歲的小沙彌見師父要去世了,就問他:「老師百年以後,弟子要依靠誰呢?」

「尋思去!」六祖告訴他。

 

希遷把「尋思」誤為「用心思量去」,就天天用心參禪,後來有一個上座告訴他:「你錯了!師父告訴你『尋思去』,因為你有個師兄行思禪師,在青原山弘法,你應該去找他。」

 

石頭希遷聽後,立刻動身前往,當他從曹溪到青原山參訪行思禪師時,行思禪師問他:「你從哪裏來?」

 

石頭希遷回答道:「我從曹溪來。」

 

行思禪師又問道:「你得到什麼來?」

 

「未到曹溪也未失。」這意思是未去曹溪以前,我的佛性本具,我也沒有失去什麼呀!

 

「既然沒有失去什麼,那你又何必去曹溪呢?」

 

石頭希遷回答:「假如沒有去曹溪,如何知道沒有失去呢?」

 

不到曹溪,怎知未失?去得曹溪,亦無增添!《金剛經》的每一分義趣,都再向吾人顯示「無得無失」,本具的佛性。苦於眾生看不穿浮生煙雲,有我有生,晝夜憂患隨身。明朝的唐寅(唐伯虎)的一世歌:

 

人生七十古來稀,前除幼年後除老,

中間光陰不多時,又有炎霜和煩惱;

花前月下得高歌,急須滿把金樽倒;

世人錢多賺不盡,朝裏官多做不了;

官大錢多心轉憂,落得自家白頭多;

春夏秋冬拈指間,鐘送黃昏雞報曉;

請君細點眼前人,一年一度埋荒草;

草裏多少高低墳,一年一半無人掃。

 

一勺曹溪水,永除萬世旱,拔去心田裏有相的蕪草,引注般若的活水,他年,萬頃纍纍的道果自成。就像李白的詩:

 

花將色不染,水與心俱間。

一坐度小劫,觀空天地間。

行者胸中無半分沾染,善惡放卻,一坐度盡沙河劫數,眼耳聲色俱寂時,處處無繫絆,青山一座萬緣休,任天地景象自開還自合。

 

[習題:]

 

1.為什麼具足身相和具足諸相都無法見到法身如來?

2.《金剛經》的「如來說……即非……是名……」,此三句都蘊含什麼道理?

3.何山禪師四十九日不出被窩,生活中我們要如何學習其精進求道的心?

4.盤珪禪師堅持和徒眾一樣的食物,如此沒有尊卑的平等心,我們要如何學習?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離色離相分第二十*

 

「須菩提!於意云何?佛可以具足色身*見不?」

「不也,世尊!如來不應以具足色身見。何以故?如來說具足色身,即非具足色身,是名具足色身。」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可以具足諸相*見不?」

「不也,世尊!如來不應以具足諸相見,何以故?如來說諸相具足,即非具足,是名諸相具足。」

 

譯 文

 

「須菩提!你認為,佛可以從具足色身見到嗎?」

 

「不可以的,佛陀!不應該從圓滿莊嚴的色身之處去見如來。為什麼呢?因為如來說過,圓滿報身,只是因緣假合的幻相,緣盡則滅,不是真實不變的實體,只是假名為色身而已。」

 

「須菩提!可以從具足諸相中見到如來嗎?」

 

「不可以的,佛陀!不應從三十二相、八十種好之處去見如來。為什麼呢?因為如來所說的諸相具足,是性德圓滿而示現的幻象,是為了度化眾生才顯現的,並非真實的相貌,不過是一時的假名罷了。」

 

注 釋

 

*此分說明如來的圓滿報身,有相皆是虛妄,離諸相才能見性,也才能見得如來。

 

具足色身:

指圓滿報身佛的總相,即三十二相。

 

具足諸相:

指圓滿報身佛的別相,即一相中也有無量相好具足。

 

解脫真性無法可說分第廿一

 

前分關於佛身(圓滿報身)的見相已破除,此分更深入破除佛語的見相。《金剛經》始終以空去聲色耳聞的見相為主題,二十分破「佛相」有為的諸相,把一個朗淨平 等,人人本具的法身佛,滿盤托出。二十一分再破「法相」,以真性無法可說,非言語可到,佛陀四十九年說法,不過遇緣即施,緣散即寂,未著一字一言之相。

 

一、隨緣說法不著法相

二、聞法無住假名眾生

 

佛陀告誡須菩提,不可起心動念,將謂如來有所說法,因為佛所說之法,無非對症發藥,原無定相,不過去眾生執著之病也,佛並無動念說法之相。

一、隨緣說法不著法相

佛陀教示大眾,莫作是念,作念者,所謂起心動意曰作,明記不忘為念。即是要吾人明白,不可起心動念,佛有所說法。在第六分中,佛陀要吾人「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況非法」,空去法非法相,今再上一層樓,要人連佛陀有說法的念頭,都不可生起住著。

 

佛陀臨入涅槃時,文殊菩薩請佛住世,再轉法輪。佛陀喝斥文殊一句:「我四十九年住世,不曾一字與人,你請我再轉法輪,是生心動念我轉法輪之相!」

 

前文(第十七分)說過,菩薩遠離我等四相,通達無我法者,謂真是菩薩。菩薩已無我法之相,佛陀又那裏會住著於「有所說法」呢?因此佛陀才會說,若有人言如來有所說法,即為謗佛,不能深解如來說法的旨趣。禪門中有一首偈語:

達摩西來一字無,全憑心地用功夫;

若要紙上談人我,筆影蘸乾洞庭湖。

 

佛陀臨涅槃之際,喝斥文殊菩薩,不可有佛陀轉法輪之相,於《金剛經》中,也同樣一番婆心,要與會大眾,乃至末世眾生,若作是念,如來有所說法,即為謗佛。

 

《臨濟錄》說:

 

道流!即今目前孤明歷歷地聽者,此人處處不滯,通貫十方,三界自在,入一切境差別,不能回換。一剎那間,透入法界,逢佛說佛,逢祖說祖,逢羅漢說羅漢,逢餓鬼說餓鬼,向一切處,游履國土,教化眾生,未曾離一念,隨處清淨,光透十方,萬法一如。

 

若有人出來,問我求佛,我即應清淨境出;有人問我菩薩,我即應慈悲境出;有人問我菩提,我即應淨妙境出;有人問我涅槃,我即應寂靜境出,境即萬般差別,人即不別;所以應物現形,如水中月。

 

佛陀三界自在,處處不滯,遊化國土,教化有情,隨處清淨,應物現形,如水中月,而月體光透十方,無一切境界差別。

 

有一個姓張的儒生,他博覽古今經論,無所不懂,時人稱他「張百懂」。有一次他去拜見洛京南院和尚。和尚問他:「你叫張百懂嗎?」張百懂謙虛地說:「慚 愧!」南院和尚用手指在空中畫了一槓,問他:「這你懂嗎?」張百懂茫然的答道:「我不懂。」南院和尚說:「一你都不懂,哪裏來的百懂?」

 

博覽古今學問,懂得紙上知解,心地一如之法,非世間的見聞覺知可以思議,如南院和尚的手指一劃,當下言語道斷,心行處滅,哪裏是恆河沙數的思惟想念能到及的?

 

「說法者,無法可說,是名說法。」此三連句,是三諦之理。

 

「說法者」,如來現身說法,無非應機施設,皆是向無色相處現色相,而於無言說中示言說。言說法者,原是如來順俗諦也。

 

「無法可說」,真如法體,哪裏是可以言詮道盡呢?

 

如來說法,為治眾生妄想執著之病,無有一定空有之法,若眾生病除,則藥亦棄,如來心無所住,說法之相。此為順真諦之說。

 

「是名說法」,如來即俗即真,即空即有,順中道第一義諦。謂說而無說,無說而說,正是四十九年,不曾說著一字也。

 

佛陀要吾人,深解終日說法,心無所住的般若奧義,已成就福慧莊嚴的佛陀,說法時,如空潭現月,心無動搖生念,同時也教示吾人在聽受讀誦《金剛經》,為他人 說,亦不可住著「一切世間,人天所應尊敬供養」。住著有說法相,即為謗佛,心起法有高低,動念應受尊敬供養,則是背道而馳,不能解如來所說。

 

有個法師來見大珠和尚說:「我想問個問題,你能回答嗎?」大珠說:「深潭月影,任意琢磨。」法師就問:「什麼是佛?」大珠答:「清潭對面,不是佛是誰?」 眾人聽了都茫然不解。法師又問:「請問大師講什麼法來度人?」大珠說:「我沒有一法可度人。」法師說:「禪師們全是談空說妙。」大珠反問他:「那麼大德是 說什麼法度人呢?」法師說:「我講《金剛經》。」大珠問:「這經是誰說的?」法師生氣說道:「你存心戲弄我,誰不知道這是佛說的?」大珠說:「如果說如來 有所說法,這就是誹謗了佛,是不了解佛的心意。如果說這經不是佛說的,那又是誹謗了經,請大德解釋解釋。」法師茫然失措。

 

大珠和尚無一法可以度人,是深解佛的心意,諸佛經教不過是揩拭吾人心窗的布塊,讓眾生看到自家的種種寶物,心窗明淨,何須破布塊再障蔽景像?

 

佛陀一再護念咐囑,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的行者,要空去眾生相,佛身相,說法相等,皆是要吾人做個「不受惑」的自在人,返歸本心,度盡恆沙界妄想的自性眾生,不被佛相、法相所縛,如是降伏其心,即見明晃光潔的法身如來。

 

《金剛經》像一把鐮刀,割去心田裏的雜草,為我們整出平坦的田地,播下菩提心種,導引般若的清泉,結無漏的華果。《金剛經》要我們息諸外緣,心不住相,不 再拋家散走,自身即有佛的清淨境,菩薩的慈悲心,涅槃的寂靜樂。涅槃不在他生,更不在別處,覓即不得,當下即是。

 

以柔和自安,以戒法自淨;

以平等自在,以寂滅自樂。

天童咸傑禪師是福州人,其母夜夢一個老僧走進屋而生了他。他自幼聰明穎悟,長大後出家為僧。天童四處遊方,遍訪叢林山嶺的大德,不畏路途艱辛。後來他去參謁應庵禪師,他屢次遭受應庵的捧打呵斥,仍是安然無瞋,精進向道。

 

一天,應庵問他:「什麼是正法眼?」他答道:「破沙盆。」應庵聽了很高興。於是送給他一首偈:

 

徹悟投機句,當陽廓頂門。

相隨已四載,詰問洞無痕。

雖未付缽袋,氣宇吞乾坤。

卻把正法眼,叫作破沙盆。

 

天童有一次上堂對眾僧說:「金峰和尚曾說過,二十年前,他有老婆心,二十年後,他無老婆心。當時就有人問金峰,什麼是二十年前有老婆心?金峰說,問凡答凡,問聖答聖。又有人問金峰,什麼是二十年後無老婆心?金峰說,問凡不答凡,問聖不答聖。」

 

天童講到這裏又說:「要是我,就和金峰不一樣,我聽到這樣問答,就冷笑兩聲。金峰老漢要是聽見了,就不會入聖凡窠臼。」

 

天童咸傑禪師說正法眼是破沙盆,這不是謗佛、謗法,而是深解如來所說,心無佛相法相,明白佛法如身邊的「破沙盆」一樣平常,只是迷人不知,生起高低尊卑的 妄想執著,忘卻佛的五眼六通,都在自心,不要百年空辛苦,為人作嫁裳。返歸自心,狂心歇息,開墾心靈的淨土。不論富樂、貧苦、冷暖、順逆的境界,心無所 住,正好修行,那時花香鳥啼,新佛含笑,何處不極樂?就像仰山慧寂禪師的詩:

 

滔滔不持戒,兀兀不坐禪。

釅茶三兩碗,意在鏗頭邊。

 

妄念不生,當下色相淨明,律儀自成,禪法飽足,不必繫牛牽鼻,濃茶三兩碗,山林水澤畔,人與牛酣眠!

二、聞法無住假名眾生

前文說明佛不住著「能說」之相,因為不住法相,才名為真實的說法。說法者無生滅心,方能與真性相應,不落言聲有為,種種造作諸相。

 

經文中,佛陀讚歎尊者,名「慧命須菩提」,此是佛陀二番嘉許,在第九分,佛陀讚譽尊者得無諍三昧,人中最為第一,是第一離欲阿羅漢,因尊者不作是念,實無所行,不著我人眾生壽者。今再次讚許,實乃尊者已聞說是經,深解義趣(見第十四分),能擔起如來家業的付囑。

 

慧以德言,命以壽言,即長老之異名。

慧命者,達佛智海,入深法門,悟慧無生,覺本源之命,非去非來,故曰慧命。

 

慧命須菩提,即悟解無生法,入佛智海,非去非來,非生非滅,與真源本性契合無間,能直下承擔如來慧命的事業。此德,非世間福德可稱量譬喻的,因此,佛陀讚 揚尊者,不僅是人中有德的長老,且能悟解般若深慧,此慧德乃與日月同齊,法界同壽,綿延不絕,是真正以慧為命。圓悟克勤禪師說:

 

直下懸崖撒手,放身捨命,捨卻見聞覺知,捨卻菩提涅槃真如解脫,若淨若穢,一時捨卻,令教淨裸裸赤灑灑,自然一聞千悟。從此直下承當,卻來返觀佛祖用處, 與自己無二無別,乃至鬧市之中,四民浩浩,經商貿易,以至於風鳴鳥噪,皆與自己無別。然後,佛與眾生為一,煩惱與菩提為一,心與境為一,日與暗為一,是與 非為一,乃至千差萬別,悉皆為一。方可攪長河為酥酪,變大地為黃金,都混成一片,而一亦不立。然後,行是行,坐是坐,著衣是著衣,吃飯是吃飯,如明鏡當 台,胡來胡現,漢來漢現,自初不作計較,而隨處現成。

 

淨穢捨卻,還來淨裸裸赤灑灑的面目,洗盡鉛華,返觀祖佛用處,與自己無二無別。明暗、是非、心境、塵緣,乃至煩惱菩提,混成一片,悉皆為一。那時,鬧市沸 騰,人間風鳴鳥噪,自是木鳥看花,萬籟俱寂。明鏡高懸,任他胡來胡現,漢來漢現,不作計較。《妙色王因緣經》說: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病。

 

《金剛經》要我們心無所住,凡所有相,不生愛著,心有愛結,生憂悲恐怖,飄零於三界風塵中,流浪他鄉。深解般若旨趣,聽受金剛妙法者,知佛陀的深心真情,原是喚醒夢中人,不再受三毒的妄想煎熬,累劫身心沈?之病。只要離卻諸相愛著,人人本有個無憂無病之身。

 

從前,有一個老太婆買了一瓶酒,在返家的途中,摘取路旁的果實來吃,她吃得很高興,不久口渴了,向村落的婦人要了一杯水喝,覺得水甘酣美味,便向婦女感謝 的說:「妳的水太好喝了,我這瓶酒與妳的水交換。」那位婦人就拿了一瓶水與她交換。老太婆興高采烈的將這瓶水帶回家,打開瓶子想再嚐嚐看,可是發現水一點 也不甜美了,不過跟普通的水一樣罷了,她覺得很奇怪,再喝了幾口,水依然沒有味道。於是她邀了許多鄰居來喝看看,但沒有人說好喝。老太婆才如夢初醒,明白 了是因為吃了甜美果實的緣故,無味的水才變得美味。

 

我們也常常不明真相,像故事中的老太婆一樣,拿著昂貴香醇的美酒,去交換一瓶清水回家,凡夫的心行,見相成迷,於根塵妄生覺知,空起怨親之想,致使人我諍 論不休,相互欺凌輕賤。《金剛經》是諸佛心印,印可有我有人有佛有法的住相,即不解諸佛如來所教。空去虛妄諸相,妄心歇息,真心妙用,全體大現。

 

「眾生眾生者,如來說非眾生,是名眾生」,依三諦釋義,聽聞信受般若經教者,已生清淨信心,是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的「菩薩」,他已經不是凡夫(即眾 生),雖然發了菩提心,仍須信、解、行、證,莊嚴因地,具足福慧。以發心的立場,他是個菩薩,已泯除眾生相,但果報仍在凡夫位,所以說「彼非眾生,非不眾 生」。

 

眾生──順俗諦之名。

非眾生──順真諦聖者之名。

是名眾生──順中道第一義諦之名。乃聖凡不二,平等真如,般若本體也。

 

前文言,「說法無住」,不可作念,如來有所說法,不然即為謗佛,下文述解「聞法無住」,於般若妙義生起信心清淨者,心不住聞法相,住著眾生非眾生之相,因為眾生相當體即空,不論是未發心的凡夫,或是已生信心的菩薩,就平等法性中,無佛法二相,哪裏還有眾生相呢?

 

佛陀為斷眾生著相的習氣,三番兩次,殷勤咐囑叮嚀,要吾人善護念其心,不起佛法聖見,不墮斷滅散亂之知解,令教凡聖盡,不住兩頭,方是正見。《大智度論》卷二〈釋婆伽婆〉:

 

如諸佛世尊,若人以刀割一臂,若人以栴檀香泥一臂,如左右眼,心無憎愛。是以永無習氣。梅闍婆羅門女,帶盂謗佛。於大眾中言:汝使我有身,何以不憂,與我 衣食?為爾無羞,誑惑餘人。是時,五百婆羅門師等皆舉手唱言:是是,我曹知此事。是時佛無異色,亦無慚色。此事即時彰露,地為大動,諸天供養,散眾名華, 讚歎佛德,佛無喜色。復次,佛食馬麥,亦無憂戚。天王獻食,百味俱足,不以為悅,一心無二。如是等種種飲食、衣服、臥具、讚訶、輕敬等,種種事中,心無異 也。譬如真金,燒鍛打磨,都無增損。以是故,阿羅漢雖斷結得道,猶有習氣,不得稱婆伽婆。

 

諸佛世尊,種種讚訶、輕敬事中,猶如真金,不論燒炙鍛烤,都無增損。因心不著諸相,不起動搖,形色言聲豈能誑亂欺瞞呢?

 

一位僧人向本空禪師請教:「如何喝茶說話,不著喝茶說話呢?」本空禪師問他:「你認得嘴嗎?」僧人就問:「什麼是嘴?」本空說:「那兩片皮也不認識?」那僧人又問:「什麼是本來主人翁?」本空說:「大庭廣眾之下不要牽爹拽娘的。」

 

又有一僧出來問:「請師父為我指出本性。」本空說:「你迷失本源已經多久了?」此僧答說:「現在蒙師父指示,我明白了。」本空說:「我要是能指示你,我就迷失本源了。」這僧再問:「那我要如何是好呢?」本空禪師以偈頌答道:

 

心是性體,性是心用。

心性一如,誰別誰共?

妄外迷源,只者難洞。

古今凡聖,如幻如夢。

 

凡聖如夢如幻,設教示道,不過為治眾生妄想大病,病去藥消,渡河棄舟,如唐朝詩人劉禹錫的贈別君素上人詩:

 

窮巷唯秋蘋,高僧獨坐門。

相歡如舊識,問法到無言。

水為風生浪,珠非塵可昏。

悟來皆是道,此別不銷魂。

 

問法無言可說,因為那清明澄瀅,五色輝映,能照破長夜,不被塵沾物壞的摩尼寶珠,非口議思惟能及。若能悟得風浪自風浪,波心不相干,由此觸目揚眉皆是道,應物接機,迎賓送客,了無繫絆,知見盡消融,耳目全無用,任梅子熟,梔子飄香,過去未來都無思量。

 

心不作念,佛法名相,有佛名法名,有佛相法相,如此般若的真實受用,能降伏妄想心,安住菩提真心。雖然《金剛經》旨在離相無住,並非要我們不去聽受,不讀 誦奉行經教,不然佛陀就不會多次以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布施,恆河沙數的身命布施,無量劫供養承事八百四千萬億諸佛等,與受持四句偈等功德作校量,肯定受持 讀誦者的福德非算數譬喻所能稱量。

 

所謂聞、思、修,入三摩地,佛法難聞,經教難信,能值諸師演說法義,是百劫難遇,須菩提尊者二次稱揚「希有世尊」,是悟解無上法,難遭難遇,直至尊者深解義趣,涕淚悲泣。

 

有一天,佛陀與他的大弟子阿難經過市街,在一個魚販面前停下來,佛陀跟阿難說:「阿難!你到魚販身邊,摸一摸舖在魚攤下的茅草。」

 

「阿難!你現在聞一聞你的手,有什麼味道?」

 

「我的手充滿腥臭的氣味,令人感到難受!」

 

「阿難!一個人如果親近惡知識,不依諸佛正法行道,就像舖在魚身的茅草,令人嫌惡,最後必然惡名昭彰。」

 

佛陀和阿難走到香販的面前,對阿難說:「阿難!你去跟香販乞化一個香囊!」

 

阿難依照佛陀指示,乞了一個香囊回來,佛陀又問他:「阿難!你暫時將香囊放下,再聞一聞你的手,看看有什麼味道?」

 

阿難聞過手後,跟佛陀說:「我的手上,現在香氣無比!」

 

佛陀就開示阿難說:「阿難!一個人如果是親近善知識,依諸佛所教,熏習德性,必然能夠讓人歡喜受益,美名遠播。所以阿難!你今後應該經常和舍利弗、目犍連 他們在一起,他們清淨的德行,必然會啟發你光明的本性,就像手裏握著香囊一樣,熏習善知識所教,奉行正道,自然內德馨香。」

 

《金剛經》的威德,不只是一袋香囊而已,它如華嚴香水海,除去無量劫中的惡習腥臭,令我們身心湧現香雲,觸物香薰十方,遍及法界。《金剛經》分分皆妙門, 字字化百障,處處開啟吾人含藏的恆沙性德,以《金剛經》所教,回向我們的現實生活,無憂無惱。我以處世六妙門,和各位分享《金剛經》的妙用。

 

(一)以無貪為富有。

(二)以無求為高貴。

(三)以無瞋為自在。

(四)以無癡為清涼。

(五)以無相為淨土。

(六)以無得為涅槃。

 

[習題:]

 

1.佛陀四十九年說法,教化眾生,為什麼說是「無法可說」呢?

2.為什麼天童咸傑禪師,認為正法眼是「破沙盆」?

3.眾生、非眾生,是名眾生,此三連句有什麼含意?

4.何謂處世六妙門?我們如何依《金剛經》所教,降伏妄想心?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非說所說分第二十一*

 

「須菩提!汝勿謂如來作是念:『我當有所說法。*』莫作是念,何以故?若人言如來有所說法,即為謗佛,不能解我所說故。須菩提!說法者,無法可說,是名說法*。」

 

爾時,慧命*須菩提白佛言:「世尊!頗有眾生,於未來世聞說是法生信心不?」

 

佛言:「須菩提!彼非眾生,非不眾生,何以故?須菩提!眾生眾生者,如來說非眾生,是名眾生。」*

譯 文

「須菩提!你不要認為我有這樣的意念:『我當有所說法。』你不可有如此生心動念。為什麼呢?如果有人說如來『有所說法』的念頭,那是毀謗佛陀,因為他不能了解我所說之故。

 

「須菩提!一切言說是開啟眾生本具的真如自性,為了袪除眾生妄念,隨機化度,隨緣而說,何來有法?這種種言聲的說法,也只是一時的方便言語,暫且給它一個『說法』的假名。」

 

這時候,深具智慧的須菩提了解佛陀的深意,但又怕末世眾生聽聞無法可說,無說法者,這番言語,狐疑不信,於是,便請問佛陀道:「佛陀!將來的眾生聽了您今日『無說而說』的妙義之後,能生起信心嗎?」

 

佛陀當下便斧底抽薪,破除弟子們對佛與眾生們的分別見,說:「須菩提!他們既不是眾生,也不能說不是眾生。為什麼呢?就法性空寂而言,他們也是佛,是尚未 了悟真理的佛。佛也是眾生,是已悟道的眾生。但是,又不能不稱之為眾生,因為他們雖已經聽聞佛法,生起信心,但還未能悟道,所以於事相上說,稱他們為眾 生。須菩提!從真如本性上來說,眾生即佛,原來沒有什麼眾生不眾生的,『眾生』也只是一時的假名而已。」

注 釋

*此經始終要破除人們所執的見相,前分關於佛身的見相已破除,此分更欲深入破除佛語的見相。所以,佛陀一再為眾生解黏去縛,破其執見及所知諸障,希望眾生能隨說隨泯,悟入般若妙境。「法無所說,所說非法」的用意,即在於此。

 

*佛陀說法,無非是應機而談,隨機而說,眾生聽聲音、看到文字,就以為佛陀在說法。其實,從法身理體之處來看,哪裏有可說的法、能說的人?

 

說法者,無法可說,是名說法:

無法可說,是因為法本具不可說,法自證不可說,是順真諦而言;「說法者」,是如來順俗諦而言;「是名說法」,是如來即俗即真,即空即有,順中道第一義諦而言。

 

慧命:

 

法身以智慧為命,須菩提已能深解般若大法,能擔如來慧命家業。另一層含意,佛教尊稱長老、比丘為慧命,表示道德智慧圓滿,所以言「慧命須菩提」。

 

*在未來世間的眾生,若能聞是法而生信心,就表示他能信般若,即信自心,自心即佛,那他就是佛。只是因為他惑業未盡,相好未全具,所以雖是聖人之心,尚且 還侷限於凡夫之相裏面,所以說「非不眾生」。這聖性眾生,實已非凡夫之眾生,正因為他已悟達實相空理,終要成佛作祖的,所以說「眾生眾生」之名,只是短暫 稱呼的假名而已。

 

菩提性空得果無住分第廿二

 

第九分到第十六分,佛陀剖析解悟之理,悟此理後,就開始依理修行。從十七分起修,須菩提於此分向佛陀呈現他所得的境界,聞色身非色相,相好非相好,說法無所說,眾生非眾生。由此尊者徹悟能度所度,能說所說,一切皆空,始知實無有法,得無所得。

 

一、證入空性得般若眼

二、圓滿覺悟一無所得

 

此分尊者已真實的空掉內心諸相,不再有微細的疑惑,佛陀有法可得!肯定「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於外不可說,於內不可作是念,是真真實實的究竟了不可得。

一、證入空性得般若眼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為無所得耶!」此「耶」字,不是疑問句,而是尊者深深領悟的感歎。從十七分理解授記無我,成佛無得;第十 八分知三心了不可得;十九分深入無住行施的真諦;二十分見佛身無住;二十一分說法聞法,應無所住。尊者一路行來,披荊斬棘,把眾生相、佛相、法相的葛藤一 概除盡,真實肯定佛陀悟處,得個無所得耶!如《六祖壇經》言:「妙性本空,無有一法可得。」此刻尊者明白平等本體,本自清淨,自性具足萬法。如寶誌禪師所 言:

 

但有纖毫即是塵,

舉意便遭魔所擾。

 

西禪鼎需是福州人,年少時就因學問好而小有名氣。二十五歲時,偶然讀《遺教經》,被佛理的奧妙深深攝伏。不禁感嘆道:「差點讓儒家誤了大事!」因此,西禪 萌生出家的念頭。但是母親不同意,以他的婚期將至為由加以阻攔。西禪一心求悟,留下一偈:「甜桃紅杏,一時付與春風。翠竹黃花,此生永為道伴。」堅持出 家。

 

當時,徑山宗杲正在當地傳法。有一天,西禪接到朋友彌光的一封信,彌光在信中極力稱讚徑山宗杲,並勸西禪最好是前去參謁。但是,西禪對彌光的信沒有回應。

 

有一天,彌光故意約請西禪吃飯,西禪只好前來赴宴。因為這一天徑山宗杲集眾講法,西禪在彌光的好意催促,只好去聽徑山講法。

 

徑山提了些問題讓西禪回答,西禪答後遭到徑山的責罵。在大庭廣眾之下,西禪沒有能力反駁,只是站在那裏涕淚悲泣,心想:我平時的見解,今日全被他駁得一無是處,難道這就是西天佛旨的高明處嗎?從此,西禪就在徑山門下做了徒弟。

 

一天,徑山問西禪:「內不放出,外不放入,正當那時是如何?」西禪正要開口回答,徑山拿起竹棍在他的背脊連打三下,西禪由此大悟,他大聲對徑山喊道:「師父打得太多了。」徑山又打了他一下,他跪在地上向徑山禮拜。徑山笑著說:「今天你才知道我並沒有欺騙你吧!」

 

西禪曾上堂講法道:「懶翁懶中懶,最懶得說禪。沒有開悟的我,更沒有成道的三世諸佛。超然物外無別事,日上三竿猶自眠。」

 

西禪禪師一心求悟,著迷悟相,直至明白,內不放出(內息諸緣),外不放入(外離諸相),正當內外無出無入,根塵寂然時,始知平生被欺瞞!這三下的竹棍打得念頭死,法身佛現前。談禪說悟,心有希求即是魔,不如心如牆壁,無諸喘息,超然物外,無事自眠。

 

須菩提證入空性,得般若眼,見自性蘊藏無量寶物,吾人欲開道眼,以一切種智斷煩惱習,見足五眼六通,應如尊者習行般若波羅蜜。《大般若經‧初品》:

 

舍利弗,菩薩摩訶薩欲遍知佛十力,四無所畏,四無礙智,十八不共法,大慈大悲,當習行般若波羅蜜。

 

菩薩摩訶薩欲得道慧,當習行般若波羅蜜。菩薩摩訶薩欲以道慧具足道種慧,當習行般若波羅蜜。欲以道種慧具足一切智,當習行般若波羅蜜。欲以一切智具足一切種智,當習行般若波羅蜜。欲以一切種智斷煩惱習,當習行般若波羅蜜。……

 

復次,舍利弗!菩薩摩訶薩欲數知三千大千世界中,大地諸山微塵,當學般若波羅蜜。菩薩摩訶薩欲析一毛為百分,欲以一分毛盡舉三千大千世界中,大海江河池泉 諸水而不擾水性者,當學般若波羅蜜。三千大千世界中,諸火一時皆然,譬如劫盡燒時,菩薩摩訶薩欲一吹令滅者,當學般若波羅蜜。三千大千世界中,諸風大起, 欲吹破三千大千世界及諸須彌山,如摧腐草,菩薩摩訶薩欲以一指障其風力,令不起者,當學般若波羅蜜。菩薩摩訶薩欲一結加趺坐,遍滿三千大千世界中虛空者, 當學般若波羅蜜。乃至欲得種種其他神通、作用、功化,德業,直至得無上正等正覺,皆當學般若波羅蜜。

 

般若波羅蜜能吹滅劫火盡燒,能以一毛分舉三千大千世界中,大海江河池泉諸水,能以一指障其三千大千世界諸大風力……般若波羅蜜有如是無量無數無邊功德,可 惜吾人不信自力與諸佛心性無別,日日如蠅投窗,於怨親境上,頓生風浪。唐昭宗文章供奉,子蘭的短歌行,道盡人的一生,勞勞碌碌,百年空辛苦:

 

日日何忙忙,出沒住不得。

使我勇壯心,少年如頃刻。

人生石火光,通時少於塞。

四時倏往來,寒暑變為賊。

偷人面上花,奪人頭上黑。

 

眾生陷溺於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此見相生顛倒癡迷,千生萬劫常於妄想分別的業海中,出沒不得。六根如劫盜,偷去面上紅靨,偷去頭上髮黑,更劫走我們的善法功德。

 

《金剛經》以空為立,但不壞諸有,因此經中反覆有此三連句,「如來說……,即非……,是名……」,即真即俗,空有不二,會歸於中道第一義諦。從第二分起, 一再探討薄地凡夫,初學發心的善男子善女人,及第十七分深解義趣的聖者,如何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可見此菩提心,是凡夫入聖賢位,聖賢位入諸佛無漏 位,所不可或缺的成道資糧。《大乘法界無差別論》:

 

能益世善法,聖法及諸佛。

所依寶處因,如地海種子。

 

菩提心,如地,一切世間善苗生長所依故;如海,一切聖法珍寶積聚處所故;如種子,一切佛樹出生相續之因故。

 

菩提心有此功德,因此《金剛經》不斷的開演釋解,如何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首先要先建立信心,信心清淨才能聽受讀誦此經,得大勢力,心不狂亂,信解受持般若能出生三世諸佛,菩提華果依此滋長。《大乘法界無差別論》:

 

信為其種子,般若為其母。

三昧為胎藏,大悲乳養人。

 

於法深信為菩提心種子;智慧通達無我無法為其母;三昧為胎藏,由定樂住,一切善法得安立故;大悲為乳母,以哀愍眾生,於生死中無有厭倦,一切種智得圓滿故。葛郯居士雖身在宦海,但非常喜歡禪學。有一次參訪無庵禪師,請求指點。無庵問他「即心即佛」,他不知所然。

 

後來,葛郯又用「即心即佛」去問佛海,佛海聽後立即說了首偈:

 

即心即佛眉拖地,非心非佛雙眼橫。

蝴蝶夢中家萬里,杜鵑上枝月三更。

 

葛郯當時並不明白佛海的偈是何意。有一天,他讀到「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突然省悟,立刻寫了首偈給佛海寄去。

 

非心非佛也非物,五鳳樓前山突兀。

艷陽影裏倒翻身,野狐跳進獅子窟。

 

佛海見到他的偈,就託人捎來一信說:「這件事靠紙筆解決不了,請居士親自到我這裏,為你解惑。」

 

葛郯立即趕到虎丘找佛海。佛海見到他就說:「居士的見解,只到了佛境界,還沒有到魔境界。」佛海突然正色對他說:「為什麼不說獅子跳進野狐窟?」葛郯到此徹悟。

 

野狐獅子平等無二,本無迷悟人,只因妄想不能了。葛郯居士,從畏縮怯弱的野狐,躍進大雄大力的獅子窟,象徵由迷入悟,自凡轉聖,而佛海禪師砍斷他的妄想分別,佛界魔界一如,法性猶如大海,何有高下聖凡的是非?

 

李端願居士從小就愛看禪書,長大後娶了妻子,仍篤志禪道。他特地請達觀禪師來家中,以便參叩問道。

 

有一天,李端願問達觀:「有沒有天堂地獄,請師父對我明說了吧!」達觀答:「諸佛祖從無中說有,眼見的都是空花。李居士您從有裏尋無,如以手撈水月。等你了卻自心,自然就無惑了。」

 

李端願又問達觀:「心如何才能了?」達觀說:「無論善惡,都莫思量。」李端願又問:「如果不想,心在何處?」達觀說:「你先回寮吧!」李端願又問:「那麼人死了以後,心在何處?」達觀喝斥一聲:「不知生,焉知死?」

 

有無不過是諸佛示教利喜,鉤牽世人入第一義諦,善惡黑白諸法,為令凡夫去邪歸正,離妄趨真的方便。就像經文所言,佛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究竟無所得,因 為在真如的本性上,聖凡未增減,善惡無損益。眾生的本性,猶如一頭勇猛的獅子,具大勢力大威德,困於根塵緣境的樊籠,不得出入山林,作獅子吼。今了自心妄 緣,獅子出籠,原是無欠無餘,威德本具。《大珠慧海語錄》:

 

不盡有為者,從初發心,至菩提樹下,成等正覺,後至雙林,入般涅槃,於中一切法,悉皆不捨,即是不盡有為也。不住無為者,雖修無念,不以無念為證;雖修空,不以空為證;雖修菩提涅槃,無相無作,不以無相無作為證,即是不住無為也。

 

不住無為,不壞諸有,有為無為放卻,上下無附,空有不著,無相無念,令心燈焰焰長明,萬法無礙,光光通達輝映。如永明延壽禪師的山居詩:

 

真柏最宜堆厚雪,危花終怯下輕霜。

涌涌一點無依處,舉足方知盡道場。

二、圓滿覺悟一無所得

須菩提向佛陀呈裸解悟的心意,言佛得菩提,乃是真實無所得。佛陀印證尊者之悟境,回答:「如是!如是!我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乃至無有少法可得,是名阿 耨多羅三藐菩提。」此段「我於……,乃至……,是名……」仍是三連句,只是「即非……」換了「無有少法可得」,還是不離俗諦、真諦、中道第一義諦之理。

 

無上正等正覺,乃佛自證之理,設有一法可加,則不得謂之無上;有一法可減,則不得謂之正等;若有加減,則不得謂之正覺。因為真如菩提無增減,更無欠無餘。所以佛陀言「無有少法可得」,纖毫法相,內外無住,才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大乘起信論》:

 

真如用者,所謂諸佛如來本在因地發大慈悲,修諸波羅蜜,攝化眾生;立大誓願,盡欲度脫眾生界,亦不限劫數,盡於未來。以取一切眾生如己身故,而亦不取眾生 相。此以何義?謂如實知一切眾生及與己身真如平等,無別異故。以有如是大方便智,除滅無明,見本法身,自然而有不思議業種種之用,即與真如等,遍一切處。 又亦無有用相可得。何以故?謂諸佛如來唯是法身智身之身。第一義諦無有世俗境界,離於施作,但隨眾生見聞得益,故說為用。

真如無有世俗境界,離於相見,別無施作,但隨眾生見聞得益,是真如用者。諸佛真實明白一切眾生及與己身真如平等,不過以方便智,除滅眾生無明,令其見本法身,有不可思議妙用。

 

學佛者,要真實相信《金剛經》所言,無有少法可得,尊重己靈與諸佛無別,發慈悲,以般若為眼,立大誓願,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不見有一眾生為我所度,成就水月道場,圓滿夢中佛果。《坐禪三昧經》卷上:

 

今日營此業,明日造彼事;樂著不觀苦,不覺死賊至。

匆匆為己務,他事亦不閒;死賊不待時,至則無脫緣。

如鹿渴赴泉,已飲方向水;獵師無慈惠,不聽飲竟殺。

癡心亦如是,勤修諸事務;死至不待時,誰當為汝護?

人心期富貴,五欲情未滿;諸大國王輩,無得免此患。

仙人持咒箭,亦不免死生;無常大象蹈,蟻蛭與地同。

 

《金剛經》說空,一般人恐怖難信,好像什麼都空了,什麼也就沒有了,其實空無的世界最富有,像虛空一樣,因為其空闊浩瀚,才能擁有山河大地,行星萬象。人 的心一旦掃盡我見我相,即能正觀世間危脆幻象,覓及一個遍一切處,疾厄不侵,水火烹鍊不壞,超然三界外的金剛身。

 

俞道婆是金陵人,賣油炸食物為生。她常跟眾人一起去參謁瑯琊禪師,瑯琊用臨濟的無位真人典故探問他們,他們都回答不出。

 

一天,俞道婆正在賣東西時,聽到街上有個乞丐唱道:「不因柳毅傳書信,如何才能到洞庭?」俞道婆聽了以後大悟,忘情地拋去手裏的盤子。她丈夫看到這情形,怒罵:「你瘋啦!」俞道婆說:「這不是像你這種人的境界能夠理解。」

 

俞道婆立即去找瑯琊,瑯琊一看到她,明白她道眼已開。於是再探問她:「哪個是無位真人?」俞道婆應聲答道:「有一無位人,六臂三頭極力瞋。一劈華山分兩路,萬年流水不知春。」俞道婆由此在禪林中名聲噪起。

每逢有僧經過俞道婆的小店,她都說:「兒,兒。」僧人只要一點遲疑,她立即把他推出門外。

 

俞道婆最喜歡吟誦馬祖說過的幾句話:「日面月面,虛空閃電。雖然截斷天下和尚舌頭,分明只說了一半。」

 

日面佛月面佛,如虛空閃電,了不可得!何須柳毅傳書信,洞庭春水早滿潮。俞道婆悟一個無位真人,這無相無作的威力,劈開華山,直達峰頂,始知流水落花,千年萬年,滿山花枝披紅戴綠。《佛說仁王般若波羅蜜經》卷上:

無相第一義,無自無他作;因緣本自有,無自無他作。

法性本無性,第一義空如;諸有本有法,三假集假有。

無無諦實無,寂滅第一空,諸法因緣有,有無義如是。

有無本自二,譬若牛二角,照解見無二,二諦常不即。

解心見不二,求二不可得;非謂二諦一,非二何可得。

於解常自一,於諦常自二;通達此無二,真入第一義。

世諦幻化起,譬如虛空華,如影三手無,因緣故誑有。

幻化見幻化,眾生名幻諦;幻師見幻法,諦實則皆無。

名為諸佛觀,菩薩觀亦然。

 

萬物皆依緣假合存在,無有真實,凡有名相皆假,身心感受皆假,諸法權巧設立,幻化亦假,所以《金剛經》才反覆剖解無自無他,無法無相,引導吾人通達幻法,入第一義諦。

 

世奇首座是成都人。他四處雲遊參訪,後來到龍門佛眼的門下為徒。

 

一天,世奇閒坐無事,不覺瞌睡起來。忽然間,響起一片蛙鳴,世奇被驚醒,誤以為是寺中的打板聲,於是急急忙忙奔向齋堂。到了齋堂,才知道自己把蛙鳴當成了板聲。

 

世奇到方丈室去參謁佛眼,佛眼剛要對他指示,世奇揮手止住道:「師父不必說,讓弟子自己去看。」他呈上一偈:

 

夢中聞板聲,醒後蛤蟆啼。

蛤蟆與板聲,山嶽一時齊。

 

世奇得悟之後,更加用功修習。佛眼十分器重他,要提拔他,但世奇堅辭不肯,表示自己願意服弟子之勞,不為人師。佛眼對他的謙卑很讚賞,曾用一首偈讚美他:

 

有道只因頻退步,謙和原自慣回光。

不知已在青霄上,還將自身眾中藏。

 

世奇到了晚年時,在眾人請求下,才領眾修行。在最後一次講法,他說了一偈:

諸法空故我心空,我心空故諸法空。

諸法我心無別樣,只在如今一念中。

 

他問眾僧:「你們說是哪一念?」眾僧都回答不出,世奇喝一聲即逝去。

 

世奇首座聞蛙鳴得悟,蛤蟆板聲無別樣,都是假合不真,泯絕諸法妄相,一念我法撒盡,萬法我心,只在一念。吾人於熱惱濁惡的緣境,如盲人摸象,焉知實相全 體?一念不生我相,心空及第,喧默動止,來去作滅,我心諸法只同一樣。學佛修行,把握一念清明即一念佛,一日安定無亂即日面佛,從一念持續到晝夜六時,念 念如清珠投水,這一日的修行,即圓滿一日的淨土。我提出「一日的修行」,讓大家也能領會一點,心意澄清,涅槃寂樂的法味。

 

(一)少看少聽眼目明。

(二)少言少論耳根淨。

(三)少思少慮心境閒。

(四)少執少求甘露門。

 

我們要深解《金剛經》的般若微妙,先從減少欲望起步,由「止」到「觀」,再入實相空無的法界,不昧聖凡因果,不落野狐活計。佛陀肯定一切眾生皆有如來藏、佛性寶,如大鑑禪師言:

 

身喻世界,人我喻山,煩惱喻礦,佛性喻金,智慧喻工匠,精進猛勇喻鏨鑿。身世界中有人我山,人我山中有煩惱礦,煩惱礦中有佛性寶,佛性寶中有智慧工匠。用智慧工匠,鑿破人我山,見煩惱礦,以覺悟火烹鍊,見自金剛佛性。

 

我們要見自金剛佛性,要借般若工匠,鑿破人我山,悟解人人有個佛性寶,發勇猛精勤心,持續地鏨鑿,才能令金剛寶出頭放光。

 

禪和子至少要虛心隨師學習十年,得個入手處,才有資格遊方參學。

 

一天,天王禪師參訪南隱禪師。天王已隨侍老師十年,並領眾修行,上堂說法。碰巧此時陰雨連綿,天王穿著木屐放下雨傘,入室向南隱禪師問訊頂禮畢,正要開口問法,南隱問道:「我想你已把木屐留在門廊邊了,只是想問你的雨傘究竟是放在木屐的右邊還是左邊。」

 

天王汗顏慚愧,一時無言以對。他知道自己尚未達到念念皆禪的境界。於是他拜南隱為師,在他的身邊隨侍奉承,經過六年的歲月,才把握到念念分明,得到禪心的要旨。

 

我們的心念追逐根塵妄境,白天黑夜掉舉無明,談開悟見性,就像覓世求兔角,緣木求水魚一樣。天王禪師為了不知道雨傘究竟放在木屐的左邊或右邊,甘心承事南隱,六年苦行,最後領會悟道不在過十萬億佛土,是活在現前,念念清楚。

 

禪門中,搬柴運水,穿衣吃飯,語默動止,乃至橫眉豎目,平常日用事,皆是悟道的機緣。《金剛經》也是從「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 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這般身邊事,啟開般若無上妙法,展現六度波羅蜜炯炯明照的本地風光。

 

此分雖言佛陀「無有少法可得」,實乃佛已自淨無垢,伏諸妄想分別。吾等凡夫,未臻無為法境地,不可撥無因果,自斷慧命之根。應以般若為眼,明識正法,依法入徑,口誦心行,通達成佛大道。在《大方廣寶篋經》卷中,為我們驗證何謂佛法:

 

甘露法者,是名佛法。安隱法者,是名佛法。無戲論法,是名佛法。無過惡法,是名佛法。無結使法,是名佛法。無怖畏法,是名佛法。無分別法,是名佛法。不執 自他法,是名佛法。無譏呵法,是名佛法。作舍,作依歸,作洲渚,作守護法,是名佛法。自淨無垢照明之法,是名佛法。無諸妄想善調伏法,是名佛法。善教善導 隨宜之法,是名佛法。自說說他法,是名佛法。如法調伏諸外道法,是名佛法。降諸魔法,是名佛法。斷生死流法,是名佛法。

 

正道法是名佛法,正流入故。三昧法是名佛法,究竟寂靜故。智慧法是名佛法,貫穿諸聖解脫法故。真諦法是名佛法,無忿恚故。諸辯法是名佛法,法辭及義,樂說 無滯故。明了無常苦無我法是名佛法,呵毀一切諸有為故。空法是名佛法,降伏一切諸外道故。寂靜法是名佛法,趣涅槃故。波羅蜜法是名佛法,至彼岸故。方便法 是名佛法,善攝取故。慈法是名佛法,無過智故。悲法是名佛法,無逼切故。喜法是名佛法,滅不喜故。捨法是名佛法,所作辦故。禪法是名佛法,滅憍慢故。不斷 三寶法,是名佛法,發菩提心故。一切安樂無苦惱法,是名佛法,不求諸有故。

 

以法為洲為渚,為護為舍,息去戲論,滅自他假相,明瞭苦空無常無我的實諦,以此照明自心。心寂靜安隱故,勘破浮生事,時人競向白雲深處去,眼前杏花黃鳥吟誦千章,山光潭影隨處棲身。

 

[習題:]

1.須菩提為什麼肯定佛陀於阿耨多羅三菩提為無所得?

2.習行般若波羅蜜,有何功德?

3.「無有少法可得」,此句有何含意?

4.什麼是一日的修行?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無法可得分第二十二*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為無所得耶?」

佛言:「如是如是!須菩提!我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乃至無有少法可得,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譯 文

須菩提心有所悟,向佛陀說:「佛陀!您得無上正等正覺,是真無所得!」

 

佛陀印可說:「是的,須菩提!不僅是無上正等正覺,乃至纖毫之法,我都無所得。得者,因為有失也,我本無所失,何來有得?無上正等正覺之名,指的是覺悟,自性,而非有所得。

 

注 釋

*般若妙法,本是自己所有,非心外而得;本來無失,故無所謂有得。若云有所得,皆是執情未忘,能所未破之故也。此分總明無得之得,得而無得之實諦。

 

淨心行善法分第廿三

 

前分說佛陀所證得的無上菩提,實「無有少法可得」,此分再深入釋解「無有少法可得」的緣故,乃為上自諸佛,下至蠢動含靈,其真性一同,平等無異,並無高下的分別。此分的「是非平等,無有高下」,與十七分所言的此法「無實無虛」,同為闡發人人本具的平等理體。

 

一、平等法性遠離四相。

二、修一切善心無善法。

佛陀於前分說「無有少法可得」之理,此理甚深玄妙,恐有人心生怖畏,妄起俱空謬見,因此再明示法身菩提,實相妙法,上與十方三世諸佛「平」,下與九界眾生 「等」,所以菩提無上心法,是謂平等無異。由其平等故,雖然諸佛於俗諦的差別事相上,高於其他九法界的一切眾生,但在此菩提心法中,哪裏有諸佛眾生高下的 分別呢?

一、平等法性遠離四相

何謂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呢?即為「是法平等,無有高下」。諸佛賢聖,凡夫闡提,個個於真如自性之法,在聖不增,處凡不減,故曰平等,既是平等,又何有高下 的差別?佛陀以平等本體,直示吾人應不生高下的妄想執著,自尊自重,返求一個與諸佛平等無二的真如自性。僧肇法師說:

明此法身菩提,在六道中亦不減下,在諸佛心中亦不增高,是名平等無上菩提。

 

黃檗禪師說:

 

若觀佛作清淨光明解脫之性,觀眾生作垢濁暗昧生死之相,作此解者,歷恆河沙劫,終不能得阿耨菩提。

 

佛陀以「是非平等,無有高下」,演繹述解,此真如菩提,就像真金寶珠,眾生與諸佛,人人無欠無缺,只是眾生被無明、煩惱所障蔽,如佛性寶沈泥布塵,不得出 頭放光,既是佛性寶人人本有,諸佛只是證得此平等理體,原無失落,何有所得,因此佛於無上菩提「無有少法可得」。

 

報慈院的慧朗禪師說:「三世諸佛,歷代賢聖,都只為一件大事而在這世上出現,並不斷地向世人傳遞、宣說。你們明白嗎?要是不明白,那麼想讓你們明白也不容易。」

 

有一僧問:「那一件大事是什麼?」慧朗說:「難道你聽來的傳言是錯的?」僧答:「這樣說,我就不再懷疑了。」慧朗說:「可惜你一翳蔽目。」

 

又一僧問:「什麼是學生的眼睛?」慧朗說:「不能再撒沙了。」

 

有個和尚出來說:「聽說三世諸佛都只是個傳話的人,那麼傳的是什麼話呢?」慧朗說:「聽!」那和尚聽了一會兒,什麼也沒聽見,就問:「聽什麼?」慧朗說:「你不是鍾子期。」

 

佛陀再三告誡我們不要再撒沙了,度生時無我等見相,要通達無我,才名為真實菩薩;於佛身相及萬千諸法,不起貪著;於嚴土熟生,得菩提華果,心平等無住。《金剛經》的每一分,就像慧朗禪師的苦心,要吾等不論沙塵金屑,都是一翳蔽目,不能見如來。

 

明朝憨山大師的《德清法語》說:

以吾人修行,不仗般若根本智,生死難出。然此般若,非向外別求,即是吾人自心之本體,本自具足。故今修行,但求自心,更不別尋枝葉。佛祖教人,只是返求自 心,故云:識心達本源,故號為沙門。又云: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以我自心,元是般若光明,本來無物,但因一念之迷,故日用而不知,但知有此幻妄之假 我,即不知有本來常住法身。即今要悟本來法身,即就日用現前,六根門頭,起心動念執著我處,當下照破,本來無我。無我則無人,無人則了無眾生。眾生既空, 則生死根絕,生死既脫,則無壽命。是則四相既除,一心無寄,豈非無住之妙行乎!

 

一念成迷,日用同起共眠而不知,向外妄求神通妙用,不求除四相了自心。佛陀以平等之法,顯露此法人人本有,此平等二字,乃三世諸佛出世之本懷,亦為此《金剛經》之教眼。

 

佛陀著衣持缽,入舍衛城次第而乞,此明如來行平等之事也。至於次第乞已,還至本處,收衣而坐,此顯如來證平等之理也。及於正宗文中,問答發揮,皆如來說平 等之法也。即其降心離相,住心無住,乃彰此平等之用也。而至菩提無法,展轉周詳開演,皆顯此平等之體也。自此之後,再三咐囑叮嚀,無非顯此平等之體也。直 至須菩提涕淚悲泣,乃信解此平等之用也。今尊者復呈菩提無得,正悟入此平等之體也。

 

所以「是法平等」此句經文,乃如來畫龍點睛,要吾人不再困於淺灘,凌霄直上,飛龍在天,騰運自如。吾人解般若之法義,即能住心無住,彰顯般若之功用,深信般若平等之體,於諸相諸法,心無高下尊卑,即一念證入諸佛之無上菩提之法。

 

從前,有個讀書人拜訪某寺的老和尚。

「我最喜歡米酒了,一天三餐都不能沒有它,我想請教大師,極樂世界也有酒嗎?沒有酒的極樂世界,我可不願意往生!」

 

老和尚以一則故事回答。

「我尚未見過極樂世界,所以不知道有沒有酒,但我先講一則故事給你聽。從前,有黑狗及白狗,在狗的社會中,傳說白狗下輩子可以投胎做人。因此,黑狗便對白 狗說:『你真幸運,下輩子就可以當人了,可以穿漂亮衣服,還可以用兩隻腳走路,真令我羨慕。』白狗聽了卻黯然答道:『下輩子能做人當然高興,不過我擔心一 件事,我最喜歡吃那些菜渣肉屑了,投胎做人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辦法吃到那些東西?』」

 

無知的讀書人只看到一瓶米酒,不知淨土的世界,思衣得衣,思食得食,無半分欠缺。我們因為被世間的虛妄之相,迷惑真心,就像老和尚故事中的白狗,因為業識 障蔽,狂亂愚癡,以菜渣肉屑為第一美味。《金剛經》就在打破吾人狹小下劣妄想執著的心牆,開張自性的三身四智,原是豎窮橫遍恆沙數世界。智旭大師法語:

 

般若非他,現前一念心性而已。心性本自豎窮橫遍故廣大,妄認四大為自身相,六塵緣影為自心相,則狹小矣。本自微妙寂絕故第一,妄貪三界有漏因果,二乘偏真 因果,則下劣矣。本自生佛體同故常,亦名愛攝,妄計內外彼此不同,則厭怠矣。本離我法二執,故不顛倒,亦名正智,妄計我人眾生壽者諸相,則顛倒矣。然雖此 心性為狹小下劣厭怠顛倒,如水成冰,實廣大第一愛攝正智之體,依然如故,毫無缺減,如冰之濕性,仍即水之濕性,苟遇暖緣,未有不應念成水者也。

 

冰水之性,無二無別,就像凡夫心狹小,妄認四大六塵為自心相;二乘賢聖心下劣,偏空寂滅,未發無上菩提之心;菩薩行者法愛住著,不識正等之實諦。眾生執於妄相,二乘戀於我相,菩薩未斷法相,有纖毫執著,如水遇寒成冰,不能如諸佛法水,柔軟自如,平等無有高下。

 

在生活中,我們如何學習有個平等的心胸,從虛幻不實的樊籠中解脫,找回我們的真心,我以平等四心,提供給各位參考。

 

(一)濃淡不拘的中道。

(二)順逆不憂的雅量。

(三)哀樂不入的心胸。

(四)有無不計的精神。

二、修一切善心無善法

前文釋諸佛眾生平等之法,佛又恐大眾以為理體既是平等,又何用修習?因此才有下文「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 提」,雖然平等,非不修習,得成正覺。我們修行,應離相修,即以無我等四相,離相而修一切善法,如此才能證得菩提。

 

何謂「一切善法」?此善法為四攝六度乃至十八不共法等,超乎三界內的十善法,此「無漏善法」,是成佛勝因,凌駕人天福報的世間善法之上也。要如何去習行此 一切善法,當然要用般若空慧作前導,心不住我等四相,所成就之無漏善法,才能圓滿無上菩提。《首楞嚴三昧經》卷上:

 

菩薩住首楞嚴三昧……念念常有六波羅蜜。何以故?如是菩薩,身皆是法,行皆是法。是菩薩以一切波羅蜜,薰身心故;於念念中,常生六波羅蜜。是菩薩一切悉 捨,心無貪著,是檀波羅蜜。心善寂滅,畢竟無惡,是尸羅波羅蜜。知心盡相,於諸塵中,而無所傷,是羼提波羅蜜。勤觀擇心,知心離相,是毘梨耶波羅蜜。畢竟 善寂,調伏其心,是禪波羅蜜。觀心知心,通達心相,是般若波羅蜜。

 

菩薩一切悉捨,心善寂滅,觀心知心,通達無我心相,身心念念,常有六波羅蜜。因此佛陀才會強調「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捨假向真,從真實會歸真俗無礙,空 有不即不離,平等的第一義諦。我們以般若智光,廣修一切善法,行菩薩布施事業,泯除身相高下,地位尊卑,才能圓滿無上正等正覺。《地藏經》說:

 

有諸國王、宰輔大臣、大長者、大剎利、大婆羅門等,若遇最下貧窮,乃至癃、殘、瘖、啞、聾、癡、無目,如是種種不完具者,是大國王等,欲布施時,若能具大慈悲,下心含笑,親手遍布施,或使人施,軟言慰喻,是國王等,所獲福利,如布施百恆河沙佛功德之利。

 

又《維摩經》說:

若施主等心,施一最下乞人,猶如如來福田之相,無所分別,等行大悲,不求果報,是則名曰具足法施。

 

侍一切眾生如諸佛,承事供養,無所分別,如《地藏經》言:「下心含笑,親手遍布施」。心謙卑如大地,歡喜承載一切有情,平等普遍,心無怨親揀擇。一個心平等的人,已沒有我等四相的障蔽,才能發起大心,修一切善法功德。

 

佛經中,有一個善生長者,有一天,他得到了世間上最希有,最寶貴的旃檀香木做的金色盒子,長者就對人宣佈說:「我要把這寶貴的東西,贈送給世間最貧窮的人。」有很多貧窮的人就要來向他要這個金盒子,善生長者並不認同他們就是世間最貧窮的人。」

 

大家十分不服氣,認為善生並沒有真心要把這個金色盒子送給人。

 

善生長者就說:「我這個金色盒子要送給世間上最貧窮的人,誰是最貧窮的人呢?我告訴你們,不是別人,他就是我們的國王波斯匿王,他才是世間最貧窮的人。」

 

這個消息慢慢的傳到波斯匿王那裏去,波斯匿王非常的生氣:

「哼!我是一國之君,擁有無量的金銀釮寶怎麼可以說我是世間上最貧窮的人呢?去!去把善生找來!」

 

波斯匿王把善生帶到收藏珍寶的庫房裏,就問善生長者說: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善生長者說:「這是收藏黃金的金庫。」

「那是個什麼地方呢?」

 

「那是收藏銀子的銀庫。」

 

「那是什麼地方呢?」

 

「那是收藏珍珠的寶庫。」

 

波斯匿王大聲責問道:「你既然知道我有金庫、銀庫……,這麼多的財寶,你怎麼可以在外面散布謠言,說我是世間上最貧窮的人呢?」

 

善生長者從容不迫的回答:「大王!雖然您的國庫盈滿了金銀珠寶,但是您的眼中看不到飢餓的百姓,您的心中沒有福利人群的慈悲,再多的財寶也等於是沒有用的東西。財富是用來創造美好的生活,而不是儲藏囤積起來呀!」

 

如果要深解《金剛經》的義趣,首先要能無我相,空去我和我所有的見相,我相空寂,不再執著四大五蘊為實,心境緣影蕩然無存,心如虛空,無礙雲彩煙霞,山川溪谷種種色相。《地藏十輪經》卷第九〈福田相品〉:

 

善男子!菩薩精進,有二種相:一者世間,二者出世間。

 

云何菩薩世間精進?謂諸菩薩,精進勇猛,勤修三種世福業事。何等為三?一者施福業事。二者戒福業事。三者修福業事。修此即名三種精進。如是精進,緣諸眾生 有漏有取,依諸果報,依諸福業,是名菩薩世間精進。如是精進,共諸聲聞獨覺乘等,此不名大甲冑輪,亦不由此名為菩薩摩訶薩也;及名一切聲聞獨覺真實福田。

 

云何菩薩出世精進大甲冑輪?謂諸菩薩,勇猛精進,於諸眾生,其心平等,除滅一切煩惱業苦。

 

菩薩精進,修一切善法,於諸眾生,心無怨親揀擇,平等如地,以平等心,修持無漏真實福田,才能除滅一切煩惱業苦,得無上菩提。

 

智永禪師是六朝陳、隋年間著名的書僧。史籍記載,他是書聖王羲之的第七代孫子,平時住在吳興(今浙江湖州市)永欣寺,人們都稱他為永禪師。

 

他以書法修鍊身心。當年他在永欣寺樓上苦學獨習書法,足不出戶,一學就是四十年。後來,他把壞掉的禿筆頭裝進甕裏,足足有十大甕之多,這些禿筆頭埋進土裏,流傳後世一則「筆冢」的美談。

 

歷史上智永的書法很出名,有《真草千字文》等傳於世。

 

智永禪師四十年足不出戶,在筆墨行間息諸外緣,以書法做為冶鍊身心的功課,此恆長精進之心,非一般人能想像的。吾人在誦經拜佛,布施修福時,常常發心如朝 露,無法持續恆長。有的求什麼即身成佛,當下開悟;有的四處遍尋第一神咒妙法;有的一點挫折失意,就怨怪佛菩薩沒有保佑。逐境成迷,心外求法總是魔。

 

求人不如求己,求財不如勤儉。

求名不如隨分,求安不如守戒。

求助不如結緣,求福不如修身。

 

經文言「所言善法者,如來說即非善法,是名善法」,此句為佛陀言善法亦空也。說一切善法者,此不過順俗諦斷眾生之執無也。即非善法者,無非順真諦破眾生之執有也。是名善法者,亦不過順中道第一義諦,破眾生之執亦有亦無,非有非無也。

 

《金剛經註解》:

 

於一切事,無染無著;於一切境,不動不搖;

於一切法,無取無捨;於一切時,常行方便。

 

隨順眾生,令皆歡喜,而為說法,令悟菩提真性,此即名為修善法也。

又《法華經》說:初善,中善,後善者。

初謂發善心時,須是念念精進,不生疑惑懈怠之心。

中謂常修一切善法,令悟真性,不著諸法相也。

後謂即破善法,直教一切善惡凡聖,無取捨憎愛之心,平常無事。

 

善法皆因緣所成,當體是空,哪裏有個善法可得呢?不過是佛接引眾生悟明真性之方便罷了!我們要能處處修一切善法,但心無所住,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不著相,是名真修「無漏善法」。

 

所謂經者為徑,都是通往成佛的門庭,《金剛經》分分以真破假,以無破有,為我們處處剷除成佛道上的重重葛藤蔓結。修持《金剛經》的行者,應了悟,是法平等,無有高下,不捨一善法,不執一善法,法法皆治病藥方,乘乘為調伏煩惱魔軍的幻術。《雜阿含經》卷二十八:

 

阿難!何等為正法律乘、天乘、婆羅門乘、大乘,能調伏煩惱軍者?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

阿難!是名正法律乘、天乘、梵乘、大乘,能調伏煩惱軍者。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信戒為法軛,慚愧為長縻,正念善護持,以為善御者。

捨三昧為轅,智慧精進輪,無著忍辱鎧,安隱如法行。

直進不退還,永之無憂處,智士乘戰車,摧伏無智怨。

以信戒、慚愧、正念、喜捨、智慧、無著等正法,乘此戰車,能調伏煩惱軍團的侵擾,心安隱寂靜,當下即是無憂國土。

 

此分以淨心行善,揭開以無所住心的空觀,行菩薩一切善業諸行,行善不著善法相,才是真正具足善法行。我們在布施行善,要做到三輪體空,四相淨除,必須先不 斷修正法善法,對治邪念惡心,降伏妄想後,心清淨故,起觀照般若,知我等四相,無有真實;諸佛色相,闡提眾生,有相皆妄。由觀照明實相,才能心平等,知無 上菩提本無高下。

 

有一則寓言,有甲乙兩個小鬼準備到陽間投胎。

 

閻羅王對他們說:「你們到人間投胎做人,一個一生布施東西給別人,一個一生從別人那裏獲得東西,你們要選擇投胎做什麼樣的人?」

小鬼甲聽說,趕快跪下來說道:「閻王老爺!我要做那個一生從別人那裏得到東西的人。」

 

小鬼乙默默無言,聽候閻羅王的安排。

 

閻羅王撫尺一拍,宣判道:「下令小鬼甲投胎到人間做乞丐,處處向人討東西;小鬼乙投胎富裕人家,時常布施周濟別人。」

 

兩個小鬼愕住了半天,無言以對。

 

能施捨者,是大富人家,心貪著擁有獲取,再多的物質財富,仍是窮如乞討者。由於執著我等四相的妄想,生起的貪念,在人世間徒增是非風波!菩薩行者能了此心頭事,縱橫妙用,身心念念自然具足六波羅蜜。

 

[習題:]

1.「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此句有何含意?

2.生活中,我們要如何學習平等心?

3.為什麼修一切善法,要遠離我等四相?

4.既然人人本具有真如佛性,與諸佛無有高下分別,為什麼還要修一切善法?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淨心行善分第二十三*

 

「復次,須菩提!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所言善法者,如來說即非善法,是名善法。

譯 文

其次,須菩提!人不分賢愚聖凡,其真如菩提絕對平等的,沒有高下的分別,所以才名為無上正等正覺。只要眾生不執著於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的妄想分別去修持一切善法,那麼即可悟得無上正等正覺。

 

須菩提!所謂的善法,也不過是因緣和合的假象,怎能執為實有?修一切善法,不可著相,善法之名,不過是隨順世俗事相而言。

 

注 釋

 

*說明一切法性本來平等,無有高下,故一一法皆不可分別執著。以此平等清淨心,不著人、我、眾生、壽者四相,而修一切善法,便契真如法性,照見本來面目,而得無上正等正覺。

 

*法平等有二義:

 

(一)法相緣起平等:比如說,此法生起,必以彼法為助緣;此法為主,彼法為伴,所謂「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若彼法生起,則又有另一個法為伴,如此主伴因緣,重重無盡,互為主伴,如此看來,豈不平等?

 

(二)法性普遍平等,即指二空般若智所顯出的真如實相,法爾天然,普遍平等。在佛不增,在眾生不減,本來就沒有高下勝劣之相,由此更顯出法法平等的實義。

 

善法:

 

指合乎於「善」的一切道理,即指五戒、十善、三學、六度。五戒、十善為世間的的善法,三學、六度為出世間的善法,二者雖有深淺之差異,而皆為順理益世之法,故稱為善法。

 

寶山有限般若無價分第廿四

 

前分以發起修一切善,應心不住我等四相及善法相,前念後念,念念平等,那無有高下的真如性理,即是無上菩提。今明無修而修,無得而得,實相平等,此經義甚深 故,因此再舉「七寶聚」布施福德與持經功德較量。雖然以山王寶聚布施,仍屬有為善法,但受持四句,是無為善法,能出生無上菩提法,此分正顯般若無價,令人 開發無漏善根,行無住布施,結無漏佛果。

 

一、須彌山寶不如法施

二、四句功德絕去百非

 

經文中以「三千大千世界,所有須彌山王,如是七寶聚,有人持用布施」,一個三千大千世界,就有一百億個小世界,每一個小世界,有一個須彌山王,為什麼稱須 彌山叫山王?因為它出水高八萬四千由旬。此句意即有人,以一百億多的須彌山王,裝滿七寶去行布施,得福甚多。雖然以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諸須彌山王的七寶 聚,和受持四句經文者校量,仍是百分不及一,百千萬億分,乃至算數譬喻所不能及。

 

一、須彌山寶不如法施

 

前文中,用比喻較量持經的功德,有五次:

(一)第八分「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

(二)第十一分「以七寶滿爾所恆河沙數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

(三)第十三分「以恆河沙等身命布施」。

(四)第十五分「每日三分,以恆河沙等身布施,如是無量百千萬億劫」。

(五)第十六分「於燃燈佛前,得值八百四千萬億那由他諸佛,悉皆供養承事,無空過者。」

 

今二十四分是第六次的校量,仍為顯示受持經教者,福德最勝。因般若所詮之理,乃平等自性也,若能相應,則入妙覺圓明,理事融通的微妙法界。從外在的福德, 反歸性上的福德;從形色的七寶,默照身中希有不壞的七寶;從布施有為的福德,徹見修持自性無漏的福德。如六祖惠能大師說:「乘船永世求珠,不知身是七寶。」

 

《法華經》說:

 

若人讀誦受持是經,為他人說,若自書,若教人書,復能起塔及造僧坊,供養讚歎菩薩眾僧,復能清淨持戒,常貴坐禪,精進勇猛,攝諸善法,當知是人,已趣道場,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坐道樹下。

 

須彌山七寶聚,有為的物質,終究是因緣假合,擋不住地水火風的摧敗毀壞,不似吾人身中七寶,性上福德,任劫火水漂,吞炭焰燒,巍巍金相,萬德炯然。因此, 佛陀是真語實語者,要吾人聽受持此《般若波羅蜜經》,乃至能信得四句偈等,即攝無量善法,趣道場樹下,得佛授記。

 

《華嚴經‧普賢行願品》卷第三十八:

 

善男子!菩薩摩訶薩,以般若波羅蜜為母,方便善巧為父,檀那波羅蜜為乳母,尸羅波羅蜜為養母,忍辱波羅蜜為莊嚴具,精進波羅蜜為養育者,禪那波羅蜜為澣濯人。

 

受持般若即受持相信人人有個與諸佛齊同,無高無下的如來寶藏,入此平等法智,六波羅蜜自然具足。所以佛陀反復的校量,不論恆河沙數七寶、無量劫身命、親承供養無量諸佛等布施,都比不上般若佛母能出生三世一切諸佛。

 

關於智慧化身的文殊菩薩塑像,我們常見的是頭上梳有五個髻子,左手持蓮花經書、右手執寶劍的形相。頭上的五髻,既表示童子的天真,又表示了法界體性智、大 圓鏡智、平等性智、妙觀察智、成所作智等五種智慧。左手持蓮花,花上安放《般若經》的原因,在於體現般若(大智)的一塵不染。右手持寶劍,則是為了顯示大 智能斷一切煩惱,就好比金剛寶劍能斬群魔一樣。

 

文殊菩薩所騎的那頭獅子象徵著智慧的勇猛,在《涅槃經‧師子吼菩薩品》用獅子的身形比喻佛菩薩的種種功德:「如來正覺:智慧牙爪,四如意足,六波羅蜜滿足之身,十力雄猛,大悲為尾,安住四禪清靜窟宅,為諸眾生而作獅子吼,摧破魔軍。」

 

般若本體一塵不染,湛明圓覺,雖不持戒,而毗尼嚴淨;雖不集福,而萬德莊嚴;雖不出家,而身心寂然;雖不求佛,但成佛有餘。因為其心不住形相,不被戒法、福德、淨行、證悟等善法所縛,自淨其意,心如虛空,哪裏有淨穢的揀擇,善法惡法的愛憎呢?

 

過去印度有一位國王想測驗心的力量究竟有多大,於是派人到牢獄裏抓來一位死囚,並且對他說:

「現在你就要被判死刑了,不過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能夠手捧著一碗油,頂在頭頂上,在城內的大街小巷繞行一週,假如你能夠不灑落一滴油的話,我就赦免你的死罪。」

 

死囚在絕望之中,突然看到一線的曙光,歡喜不已,於是小心翼翼地頂著一碗油,履冰臨淵般地繞行於街道。但是國王為了考驗他是否專心一意,派人在街道各處佈 置了種種的奇觀雜玩,並且挑選國中的美女,在他經過的路旁奏著美妙的音樂,輕歌曼舞,企圖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一心想要活命,只擔心頭頂上的油,一步一步往 前走,所有的聲音、美麗景色,彷彿一陣雲煙,一點也引不起他的興趣,終於平安地繞回宮中,一滴油也沒有灑落。國王驚奇的問他說:

「你在繞街時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看見什麼動靜?」

「沒有啊!」

「你難道沒有聽見悅耳的音樂,看見動人的美女嗎?」

「回稟大王!我確實什麼也沒有聽見,什麼也沒有看到。」

 

我們想要受持般若無上法,就必須學習故事中的死囚,心中只有一碗油缽,面對世間的五欲引誘,不為所動,即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吾人一心護著頭頂上的油缽,就像護念那一念清淨心,當然可以跨越生死的關頭,就像禪門中的一句話:「打得念頭死,許汝法身活。」

 

《華嚴經‧普賢菩薩行願品》第六:

善男子!一切凡愚,迷佛方便,執有三乘;不了三界,由心所起;不知三界一切佛法,自心現量;見外五塵,執為實有;猶如牛羊,不能覺知;生死輪中,無由出離。

 

善男子!佛說諸法,無生無滅,亦無三世。何以故?如自心現五塵境界,本無有故;有無諸法本不生故,如兔角等;聖者自悟境界如是。

 

善男子!愚癡凡夫,妄起分別,無中執有,有中執無;取阿賴耶種種形相,墮於生滅二種見中,不了自心,而起分別。

 

善男子!當知自心,即是一切佛菩薩法;由知自心即佛法故,則能淨一切剎,入一切劫。是故善男子!應以善法,扶助自心;應以法雨,潤澤自心;應以妙法,治淨 自心;應以精進,堅固自心;應以忍辱,卑下自心;應以禪定,清淨自心;應以智慧,明利自心;應以佛德,發起自心;應以平等,廣博自心;應以十力、四無所 畏,明照自心。

 

我們見外塵緣,執為實有,不知自心即三界即一切佛法,能淨一切剎塵,入一切劫,恆常自在安穩。於塵緣境起,妄起生滅見相。由此生死輪中,無有暫息。如六祖惠能大師的修心偈:

 

心好命又好,富貴直到老。命好心不好,福變為禍兆。

心好命不好,禍轉為福報。心命俱不好,遭殃且貧夭。

心可挽乎命,最要存仁道。命實造於心,吉凶唯人召。

信命不修心,陰陽恐虛矯。修心一聽命,天地自相保。

 

成佛作祖,驢腹馬胎,境遇懸隔,福份高下,端視吾人休去妄心,修習真心,以一切善法扶助怯弱心,以戒律法雨潤澤卑劣心,以精進堅固狐疑心,以忍辱調伏我慢心,以禪定清淨妄想心,以智慧明照昏昧心,以佛心發起廣博平等心。

 

二、四句功德絕百非

佛道長遠,在因地修行中,聞法受持自利,為他人說是利他,能深解義趣固然是甚為希有,能發起大心為人解說,實是人中最尊最貴。甚深的妙法,若無善知識所 教,如何識得衣上珠,身中寶呢?因此,善知識是渡生死河的大船,是黑夜中的燈塔,是疲倦無力時的手杖,更是久旱乾涸時的甘霖雨露。《華嚴經‧普賢行願品》 卷第三十三:

 

善男子!善知識者,猶如慈母;出生一切佛種性故。善知識者,猶如嚴父;廣大利益親付囑故。善知識者,猶如乳母;守護不令作惡法故。善知識者,猶如教師;示 諸菩薩所應學故。善知識者,猶如善導;能示甚深波羅蜜故。善知識者,猶如良醫;能治種種煩惱病故。善知識者,猶如雪山;增長一切種智藥故。善知識者,猶如 勇將;殄除一切諸恐怖故。善知識者,猶如船師;令度生死大瀑流故。善知識者,猶如商主;令到一切智寶洲故。善男子!汝今若能如是作意,正念思惟;當得親近 諸善知識。

 

一切佛法,依善知識生。一切威德莊嚴,由善知識力,而得圓滿。我們因善知識,得聞一切菩薩行,引發一切菩薩善根,開發一切菩薩法光明,成就一切菩薩功德。 因此,《金剛經》在顯發般若智德的殊勝時,教誡受持四句偈者,應發大心,為他人說。空理雖非言聲文字可以通達,但是「借指指月」,「渡河乘舟」,於因地修 行中,仍是不可廢棄的方便工具。

 

有一則寓意深長的故事說:佛殿中供奉著一尊大佛,是銅鑄成的;放在佛桌旁的大磬,也是銅鑄成的。

 

有一天,大磬向大佛提出了抗議,說道:「喂!大佛啊!你是銅鑄的,我也是銅鑄的,大家的身價相等,可是,當信徒來參拜時,他們都拿著香花、水果供養你,並且向你虔誠的頂禮膜拜,為什麼他們不供養我,不禮拜我呢?」

 

大佛一聽,稍為沈思了一下,微笑著說道:「大磬呀!你不知道為什麼,讓我告訴你一個道理。當年我們從礦山被開採出來,都是同樣的一塊銅,可是當雕塑師開始 雕塑我們時,我忍耐了很多的苦痛,歷經了很多的煎熬。譬如說:當他們發現我的眼睛太小了時,就拿起鐵鎚猛打、猛挖;發現我的鼻子太大了時,就又敲又鎚的, 常常痛徹心肺,可是我毫無怨言,因為我知道雕塑錯了,必須再加以改正的,就這樣經過千錘百鍊,我終於塑造成一尊佛像。而你呢?不加修飾的鑄成了大磬,只要 有人,輕輕的在你身上敲一了下,你就痛得嗡嗡地大叫,當然沒有人會禮拜你、供養你啊!」

 

大佛和大磬同是銅鑄成的,就像凡夫和眾生的佛性也是一樣,只是我們被妄想塵緣,迷亂本心,造作惡業,而佛任人割截,心無瞋恨,廣修一切善法功德,受一切世 間人天,香華供養。凡夫被五蘊矇騙,恐怖空無之理,於世間認假做真,執妄為實,不知無的世界,彌蓋天地,橫豎法界。

 

跋提王子,他本是佛陀的堂弟,後來出家做了比丘。有一次,他與阿那律、金毗罷等三人在樹林裏修行,在修行的時候,他忽然大叫起來說:「啊!快樂哦!實在太快樂!」

 

阿那律就問他:「你大聲叫什麼?什麼事使你那麼快樂啊?」

 

跋提說:「阿那律尊者!我過去做王子的時候,住在銅牆鐵壁的王宮裏面,有許多侍從勇士拿著武器護衛著我,我仍然恐怖刺客的謀害;我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綾 羅綢緞,過著非常奢華的生活,可是我老是覺得食不甘味,穿著不美。現在我出家當比丘了,一個衛兵也沒有,獨自一個人靜靜在樹林中坐禪,但不怕有人來殺我, 衣食都非常簡單,但我內心覺得非常充實,我現在可以自由的坐,自由的睡,一點也沒有不安的感覺。因此,我心中有說不出的愉快!」

 

無的世界,安穩充滿;無的世界,永不匱乏;無的世界,威勢堅固;無的世界,任運自如。佛陀深知空無的寬廣飽足,才會婆心切切,要我們聽信受持,無上無限的 般若妙德。生命的有限與無盡,須仗般若智眼去照見。我們的生命有限,精神無盡。言語有限,情意無盡。播種有限,結果無盡。喜捨有限,功德無盡。佛陀要我們 打破五蘊假相,那些有為有限量的人天福德,只是增添外相的端嚴,福樂的享用,於生死苦厄,無法做為我們的依護,於煩惱魔軍來時,難以聚集威力降伏。

 

有一個國王,因為心愛的王妃病逝,悲傷過度而不思飲食,每天以淚洗臉地陪伴在王妃的遺骸旁邊。雖然許多大臣都勸國王要節哀順變,但是卻絲毫沒有作用。過了 一段時間以後,有一天,有一位仙人來訪,大臣便將國王的情況告訴他,仙人便向國王說:「我不但可以說出王妃投胎的地方,甚至讓國王直接與她交談。」國王聽 了以後,相當高興,立即要仙人帶他前往該地。當仙人引導國王走出庭院的時候,指著兩隻正忙於搬運牛糞塊的甲蟲說:「國王,這一隻正是病逝不久的王妃,她現 在已經投胎轉世成為吃牛糞的甲蟲妻子了。」國王感到相當驚訝並且生氣的說:「你怎麼可以誣□我的妃子呢?」仙人回答:「國王您不要不相信,您仔細聽聽看 吧!」說完,就呼叫著甲蟲,卻聽到王妃回答聲音。國王問著甲蟲說:「妳喜歡生前的我,還是喜歡甲蟲為夫呢?」王妃回答說:「在我生前受到國王的恩寵,過著 幸福的生活。不過往事已如雲煙,現在的我當然是喜歡吃牛糞的甲蟲丈夫。」國王聽後,如夢驚醒,回宮立刻命令大臣埋葬王妃的遺骸。

 

般若空理旨在引領我們,覷破浮生諸相,回頭上岸,一段現前風景,不屬他人!世間憂喜不定,光陰石火,歲月如逝波。於此無常、無我的世間,如果不識般若寶, 不信法身佛,是常住安樂,三界業識茫茫,生死誰替代?佛陀護念咐囑行者,摒除諸相,返舍歸鄉,不再於幻境裏飄零流浪,歸來!萬境機俱寢息,一知一見盡消 融,恁麼時,花繁柳密,伴鳥隨雲。如白雲守端禪師的子規詩:

 

聲聲解道不如歸,往往人心會者希。

滿目春山春水綠,更求何地可忘機。

 

[習題:]

 

1.佛陀為什麼要反覆校量布施福德,與般若功德的差別?

2.善知識對我們學佛修行有何助益?

3.空理非言語可以詮釋,為什麼受持者要為他人解說?

4.無的真正含意是什麼?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福智無比分第二十四*

 

須菩提!若三千大千世界中,所有諸須彌山王,如是等七寶聚,有人持用布施;若人以此《般若波羅蜜經》,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讀誦、為他人說,於前福德百分不及一,百千萬億分,乃至算數譬喻所不能及。

 

譯 文

須菩提!如果以三千大千世界中,所有須彌山王作比較,有人用七寶,集滿所有的須彌山王,用來布施,這個人所得的福德,當然是很多的。但是如果有人只是受持 讀誦這部《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並且又能為他人解說,哪怕只有四句偈,他所得的福德,用七寶布施的福德校量,前者的布施福德,是百不及一,百千萬億分不及 一,甚至是算數譬喻所不能相比的。

 

注 釋

 

*所謂「福智」,即福德與智慧的並稱。有相的布施縱使如山高、如海深,山崩海枯之時,福智亦是有盡。然受持經典的無相般若妙慧,所得的福智,方是無量無邊,不可計數的。

 

生佛平等無我度生分第廿五

佛陀說法有所謂的「教、理、行、證」四種階次,第一信佛陀的言教,如前文所述,要聽受讀誦,應如所教住。二解悟佛陀所說的義理,達到深解義趣。第三依所解悟 的義趣發起修行,遠離一切相,通達無我法,把妄心降伏,以「無所住」安住真心,修一切善法。第四是證果之法,從聽受言教,深解義理,發起修行,直至證果的 風光。《金剛經》一脈縱貫,向吾人道盡教理行證的次第。

 

從二十五分開始,即進入證果之法。尊者須菩提啟請《金剛經》的因緣,為現在及後末世眾生請示兩大根本問題,一是云何應住?二是云何降伏其心?佛陀以降伏妄心,應離一切相;安住真心,要無所住著,解開一切眾生的惑結。

 

信、解、行、證的四種階次,都一再演說此「降心離相」、「住心無住」的道理,只是深淺粗細不同罷了!因為在生起一念清淨心,深解般若義趣,修一切善法,乃至證悟無上菩提,都離不開降心住心的兩大問題。

 

一、究竟離相降伏妄心

二、佛陀無我凡夫性空

 

在二十一分提到不可生心動念,佛陀有所說法,謂佛陀說法心不著相,不過是應機隨緣,教化眾生。此分再推廣降心離相之理,離度眾生的相,心無所住才是真正的滅度一切眾生。

一、究竟離相降伏妄心

佛陀已證無上菩提,知眾生性空,不過因緣假和之相,緣生相生,緣滅相滅,哪裏有實在的眾生可度呢?因此經文言:汝等勿謂如來作是念,我當度眾生。何以故? 實無有眾生如來度者。在第二十一分,佛陀要我們不可執著有說法相,今再演說,無有眾生相。謂證果之人,心無所住,何有說法聞法,能度所度的纖毫作念呢?此 分總結第三分佛陀答覆的「降心離相」的問題,即發滅度一切眾生心者,要以「實無眾生得滅度者」的般若智慧去普渡眾生。

 

從第三分,佛陀開導發菩提心的善男子、善女人,要用離一切相的般若觀成就菩薩道,直到成佛證果。佛陀以過去依此無我等四相的般若智,發心、修行、證果,要吾人如是信,如是解,如是行,如是證。如智者大師頌:

 

眾生修因果,果熟自然圓。

法船自然度,何必要人牽。

恰似捕魚者,得魚忘卻筌。

若道如來度,從來度幾船。

 

以生佛平等之義,佛陀心無高下之念,無能度之佛陀,更無所度之眾生,所言修一切善法度眾,心不住著。善法者無實,不過是應病予藥,病去藥除,一時權巧方便而已。佛陀知一切諸法,一切眾生,皆無定相,不過因緣和合所成。如《大般涅槃經》說:

 

善男子!譬如幻師,在大眾中,化作四兵車步象馬,作諸瓔珞嚴身之具,城邑聚落,山林樹木,泉池河井。而彼眾中有諸小兒無有智慧,睹見之時,悉以為實。其中 智人知其虛誑,以幻力故,惑人眼目。善男子!一切凡夫,乃至聲聞辟支佛等,於一切法見有定相,亦復如是。諸佛菩薩於一切法不見定相。

 

善男子!譬如小兒,於盛夏月,見熱時炎,謂之為水。有智之人於此熱炎,終不生於實水之想。但是虛炎誑人眼目,非實是水。一切凡夫,聲聞緣覺,見一切法亦復如是,悉謂是實。諸佛菩薩於一切法不見定相。

 

善男子!譬如山澗,因聲大響。小兒聞之,謂是實聲。有智之人解無定實。但有聲相誑於耳識。

 

善男子!一切凡夫,聲聞緣覺,於一切法亦復如是,見有定相。諸菩薩等解了諸法悉無定相,見無常相,空寂等相,無生滅相。以是義故,菩薩摩訶薩見一切法是無常相。

 

器世界是成住壞空,人的心念是生住異滅,念念如瀑流,悉無定相可得。《金剛經》一再鄭重的向吾人告誡,離外在的我等四相和內心的我等四相,內外俱淨,才能不作生佛高下之念,不被佛相法相所縛,自此肯定人人本具佛性,眾生乃佛心之生。

 

龍濟紹修禪師遇見一個僧人。僧人問他:「什麼是大敗壞的人呢?」龍濟說:「萬劫不壞。」僧人再問他:「你知不知道佛法呢?」龍濟喝一聲:「我要是知道佛 法,那就是顛倒。」僧人不明白的問道:「我要如何才能不顛倒呢?」龍濟說:「必須知道佛法。」僧人就問:「什麼是佛法?」龍濟說:「大敗壞。」

 

龍濟紹修禪師寫了兩首偈子。一首是:

風動心搖樹,雲生性起塵。

若明今日事,昧卻本來人。

又一首是:

萬法是心光,諸緣唯性曉。

本無迷悟人,只要今日了。

 

龍濟禪師知即使敗壞如一闡提者,亦無定相,他的佛性仍是萬劫不壞。要真正信解佛陀所說,佛法者是遇緣生起,法無自性,亦難免生滅敗壞,如前文所言(第二十一分),言如來有所說法,即為謗佛,不能解我所說故。

 

《大乘起信論》:

 

真如自體相者,一切凡夫、聲聞、緣覺、菩薩、諸佛,無有增減,非前際生,非後際滅,畢竟常恆,從本已來,性自滿足一切功德。所謂自體有大智慧光明義故,遍 照法界義故,真實識知義故,自性清淨心義故,常樂我淨義故,清涼不變自在義故,具如是過於恆沙不離不斷不異不思議佛法;乃至滿足無有所少義故,名為如來 藏,亦名如來法身。

 

一切凡夫,三賢十聖,諸佛菩薩,如來法身,無有增減,畢竟常存,遍照法界,自體能滿足一切功德,生發無上菩提華果。

 

佛陀說「有我」是隨順世諦法,為了方便度化眾生而言的,佛陀並沒有執著有個「我」,不過權巧立個假名的「我」,所以說「即非有我」。佛陀怕有人認為佛既無 我等四相,怎麼又言自己已成道果,為法王尊,於一切法自在無礙?其實佛陀所謂的我,不是凡夫所見的五蘊和合的丈六金身,也不是聖賢菩薩等眾所見的三十二相 八十隨形好因緣生滅的「我」,而是法身真我,非同四相之我,此「我」生佛平等,個個有份,怎奈世間凡夫認名取相,錯解假我為實,卻不認取法身真我。

 

很久以前,宋國有一個農民,平常穿著破棉粗布織成的衣服,勉強度過寒冬。春天到了,他到田裏作務,休息時曬曬太陽,覺得暖和而舒適。他不知人間還有高大寬 敞、華麗舒適的房屋,也不知道有人是穿著絲綢和裘衣保暖。他驕傲的對妻子說:「曬太陽這樣暖和舒服,人們還都不知道,我如果把曬太陽的快樂獻給國土,一定 能得到重賞。」

 

凡夫的無知,就像故事中的農夫,執著於自己的破棉衣,不知道人間還有絲綢裘衣可以保暖;目光短視以為曬太陽是最大的快樂,不知有高廣的華廈可以安身。

 

佛陀以「實無眾生可度」明示發菩提心者,要離一切相,修一切善法,度一切眾生,也勉力我們不要被眾生相昧惑,眾生相本體是空,只要一念聽受信解,即轉凡入 聖,何有恆長實有的眾生呢?真正的佛法是內學內觀,心向外求,即是外道邪魔。我們祈求吉祥如意,事修的功德固然有所助益,但重要的是心地的清淨,以正信為 行路指標,才是根本之道,就像點燈一樣,沒有先劃亮燈蕊,添加再多的香油,仍舊是漆黑無光。正信之美:

 

如琴瑟妙音,如明鏡照人。

如大地安穩,如日月星光。

 

二、佛陀無我凡夫性空

 

前文已表明佛陀心念不動,不住能度有我之相,言有我不過是隨順世諦,流布妙法的假名方便而已。但是凡夫執著有度眾生的佛陀,由於住心著相,以為佛有個「我」在修行無相,在廣度有情,乃至得法證果。下文佛陀再透徹的向吾人顯示所度無人之相。

 

「凡夫者,如來說即非凡夫,是名凡夫」,何謂凡夫?即是凡愚無智者,深著世法,我執深重,於五蘊中,心心緣我;在六塵上,念念執我。逢人起慢,遇物生貪,從迷積迷,因妄成妄。著衣吃飯,哪知溫飽飢寒?送客迎賓,豈解瞻前顧後?苟延歲月,虛度光陰。

 

凡夫者,雖是凡愚無智,但凡夫體即是空,逢因緣聖法,拂去妄想執著,也有成就佛道的一日。凡夫者,世俗諦也。即非凡夫者,依真諦也。是名凡夫者,乃依中道 第一義諦也。如果我們明白凡夫性空,發起菩提心修行,已具有少分的菩薩心,那時候已是「即非凡夫」。雖然已是行聖道者,但仍未證果,因此是個假名的凡夫, 亦即「是名凡夫」。

 

佛陀以「心、佛、眾生」三無差別的觀點,申明是凡非凡,凡即非凡,是名凡夫,謂凡夫空也,上無能度之佛,下無所度之凡夫。希冀吾人信解,是法無高無下,生佛齊同平等。《大般涅槃經》:

 

善男子!我於此經說言佛性具有六事:一常,二實,三真,四善,五淨,六不可見。我諸弟子聞是說已,不解我意,唱言佛說眾生佛性離眾生有!

 

善男子!我又說言眾生佛性猶如虛空。虛空者非過去,非未來,非現在,非內非外,非是色聲香味觸攝。佛性亦爾。我諸弟子聞是說已,不解我意,唱言佛說眾生佛性離眾生有!

 

善男子!我又復說眾生佛性猶如貧女宅中寶藏,力士額上金剛寶珠,轉輪聖王甘露之泉。我諸弟子聞是說已,不解我意,唱言佛說眾生佛性離眾生有!

 

善男子!我又復說犯四重禁,一闡提人,謗方等經,作五逆罪,皆有佛性。如是眾生都無善法,佛性是善。我諸弟子聞是說已,不解我意,唱言佛說眾生佛性離眾生有!

 

佛性猶如貧女宅中寶藏,力士額上金剛寶珠,轉輪聖王甘露之泉,並具有恆常、實有、真正、純善、清淨、不可見等六種不可思議!既令作五逆罪等,無一毫末善法 的闡提人,佛性不離。蓋由凡夫執五蘊為實有,迷四大是真我,虛妄造作諸業,枉受輪迴啼哭之苦。不知宅中寶藏,頂上明珠,四處拋家散走,認他鄉作故鄉,不知 自性煥發光采,只要狂心歇,妄想息,無事即是貴人,任天地寒暑,人情冷暖,觸目全是春水春綠,揚眉即聞雅音妙樹重重!

 

聖一是個領悟真性的獨眼禪師,駐錫於京都的東福寺。此寺無論晝夜,都寂靜無聲,連誦經禮懺的佛事,也被這位大師一律廢止。他的門人除了坐禪和普坡作務之外,別無雜事,東福寺如此靜寂,數十年如一日。直到聖一圓寂時,一位鄰居老婦才聽到引磬和誦經的聲音。

 

佛陀以降伏其心,要先離我等諸相,離卻一切相,心即平等,心眼淨明,靈光獨耀,本自圓成,何勞向外求玄?就像禪門中的法器,啟開法眼,會見本來面目,所作的悟道詩,又稱「投機偈」,可作為吾人理解「應無所住」時,當下的見性悟境。

 

長慶稜是雪峰禪師的門徒,有一天捲簾,豁然大悟:

也太差,也太差,捲起簾來見天下,

有人問我解何宗,拈起拂子驀口打。

 

永明延壽是百卷《宗鏡錄》的作者,有一天聞木柴墮落地下,了然契悟,作一偈:

 

撲落非他物,縱橫不是塵。

山河並大地,全露法王身。

 

張九成是南宋人,參究柏樹子公案,由於聞蛙鳴聲,心有省悟,作一偈:

春天月下一聲蛙,撞破乾坤共一家。

正與麼時誰會得,嶺頭腳痛有玄沙。

 

開悟須假因緣的成就,所謂水到渠成,吾人於信、解、行、證的修行路上,須假善法修為沒有天生的釋迦,自然的佛陀,都是從生起一念清淨信心,聽受讀誦經教 (文字般若);深解義趣,返歸自心(觀照般若);發起修一切善行,證入無上平等法性(實相般若),哪裏有不播種的收穫?有不築地基的樓閣?如《大乘起信 論》說:

 

又諸佛法有因有緣,因緣具足,乃得成辦。如木中火性是火正因。若無人知,不假方便,能自燒木,無有是處。眾生亦爾,雖有正因熏習之力,若不遇諸佛菩薩善知 識等以為緣,能自斷煩惱入涅槃者,則無是處。若雖有外緣之力,而內淨法未有薰習力者,則亦不能究竟厭生死苦,樂求涅槃。若因緣具足者,所謂自有熏習之力, 又為諸佛菩薩等慈悲願護故,能起厭苦之心,信有涅槃,修習善根。以修善根成熟故,則值諸佛菩薩示教利喜,乃能進趣,向涅槃道。

 

凡夫雖有佛性,猶如木中火性是火的正因,如果無人知曉,不逢因緣,木頭怎能自燃自燒呢?進趣涅槃解脫道,如果不遇諸佛菩薩善知識等為緣,如何點燃自性的火光?凡夫妄想馳求,所依無定實,心機算計,千端萬緒,浮沈生死,就像傅大士的〈浮漚歌〉:

君不見驟雨近看庭際流,水上隨生無數漚。

一滴初成一滴破,幾迴銷盡幾迴浮。

浮漚聚散無窮已,大小殊形色相似。

有時忽起名浮漚,銷竟還同本來水。

浮漚自有還自無,象空象色總名虛。

究竟還同幻化影,愚人喚作半邊珠。

此時感歎閑居士,一見浮漚悟生死。

皇皇人世總名虛,暫借浮漚以相比。

念念人間多盛衰,逝水東注永無期。

寄言世上榮豪者,歲月相看能幾時?

 

浮漚聚散無窮已,自有還自無,銷竟還同本來水……浮漚一生,如同凡夫於此幻影,執我攀緣,六情自昏,不知暫借浮漚身,徹見人間的真相,知人我毀譽不久長,人情濃淡不久長,人世盛衰不久長,人心愛憎不久長,於浮漚假相,悟解有個真實千年萬劫不敗壞的真我。

 

福州大章山上的契如庵主一向不攀外緣,淡泊寧靜。他於玄沙禪師那裏領悟真心以後,玄沙讚美他說:「你的禪悟已入無人境,以後沒有人可以和你並駕齊驅。」

 

契如自此不聚徒說法,也不須侍者服侍,獨自一個人隱居小界山中,把一株枯死的大杉樹掏成一個小庵,只夠容身,於此小庵,優然自得。凡是有遊方過路的僧人,隨叩隨應;不拘說法的方式。

 

有一僧問他:「生死到來該怎麼躲避?」他說:「跟著走就是了。」僧人反問:「那不就受到生死拘束嗎?」契如就喊一聲:「啊喲喲!」

 

生死就像花開花謝一樣自然,覺悟的佛陀,都免除不了色身老病的朽壞,有為有相皆離不開危脆的生滅法。因此,契如禪師要吾人於生死到來時,不生心動念,脫透妄相,明了本無生死來去之相,又是誰受到拘束呢?

以無我等相的般若慧觀,行遊化度眾的菩薩事業,尊重一切凡夫有如來藏,有金剛寶,心離能度所度的高下妄相,即如大地無怨親遠近的分別,無愛憎是非的揀擇,但盡凡夫心,平等如佛德。就像《龐居士語錄》卷中所言:

 

無貪勝布施,無癡勝坐禪,無瞋勝持戒,無念勝求緣。

盡見凡夫事,夜來安樂眠,寒時向火坐,火本實無煙。

不忌黑闇女,不求功德天,任運生方便,皆同般若船。

 

若能如是學,功德實無邊。

 

[習題:]

 

1.佛陀於因地修行,發心度化眾生,為什麼說「無有眾生,如來度者」?

2.佛陀不是一再強調要以「無我」法修行,為什麼此處卻說「有我」?

3.何謂「凡夫者,如來說即非凡夫,是名凡夫」?

4.凡夫本具有如來佛性,為什麼還須要諸佛菩薩善知識所教?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化無所化分第二十五*

 

「須菩提!於意云何?汝等勿謂如來作是念:『我當度眾生。』須菩提!莫作是念,何以故?實無有眾生,如來度者,*若有眾生,如來度者,如來即有我人眾生壽者。

「須菩提!如來說有我*者,即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為有我。須菩提!凡夫者,如來說即非凡夫,是名凡夫*。

譯 文

佛陀恐怕還有眾生以為他有眾生可度,所以特地再一次提出詢問:「須菩提!你不要說,我還有『眾生可度』的念頭,你不要有這樣的想法。為什麼呢?因為眾生當 體即空,並無實在之相,如果我還生心動念,有眾生可度,那麼連我自己也落入我、人、眾生、壽者四相的執著之中。

 

「須菩提!如來所說的『我』,事實上是假相的我,是為了度化眾生,權巧方便設立的,但是凡夫卻以為有個真實的我,這都是凡夫執相成迷。

 

「須菩提!其實以心、佛、眾生三無差別,一切凡夫都具有如來智慧,凡夫與佛,本來平等的,所以凡夫並非凡夫,只是因為他一時沈淪不覺,隨逐妄緣,未能了悟生死,暫時假名為凡夫。

注 釋

*「化」者,以法度生也;「無所化」者,以平等心度平等眾,外不見所度的眾生,內不見能度的我,能所俱忘,自然是化無所化。

 

第二十一分非說所說,是無法可說;第二十二分無法可得,是連法也不可得;此分化無所化,是連根本的惑根都要除去,如來是無眾生可度,不曾度過一個眾生。

 

*經云:「平等真法界,如來不度生。」《華嚴經》云:心佛及眾生,是三無差別。」佛陀在在處處,總要一手提起,再用另一手放下,恐怕眾生懷疑他有眾生可度,所以,一再點出生佛平等的真理。

 

我:

所謂的我,有三種:真我、假我、神我。真我,是如來所證的神通自在我;假我,凡夫眾生所執之我;神我,邪魔外道之我。真我就是諸法平等的真性,不但諸佛已 依此得到了歸趣,即一切眾生也是依此為最後的歸趣,不過眾生迷故,而菩提自在,所謂「真我與佛無差別,一切有情所歸趣」。

 

*如來所證之八自在我,絕言絕相,本不可說不可名,為了方便隨緣教化眾生,所以在不可言說的真我體上,假說「我」。比如說「娑婆世界為我所教化的國土」、「羅?羅是我的兒子」等,都是「是名」的方法,不是二乘凡夫執法執我的「我」。

 

凡夫:

即是未見四聖諦之理,識淺凡庸之人。

 

如來說即非凡夫,是名凡夫:

在平等法中,「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沒有諸佛,也沒有眾生、凡夫之別。若覺有諸佛、凡夫的差別,這就是凡夫自己迷昧分別的妄想,好比有人在自己身上畫圈設限,永遠也跳不出去一樣,而在佛的平等心性中,是決沒有聖凡異見的,所以「如來說即非凡夫,是名凡夫」。

 

法身遍滿觀想不得分第廿六

 

此分皆為演繹推廣前分「降心離相」的義理,顯示眼見心想的三十二相,一落有相執著,就不是佛的真身。佛陀於前文說明有為的佛相皆虛妄的道理,共有三處:

 

(一)不可以身相見如來。(第五分)

(二)不可以三十二相見如來。(第十三分)

(三)不可以具足色身見,不可以具足諸相見。(第二十分)

 

前文是「眼見」的佛身,此分則是心裏「觀想」,雖然心目有別,但是都為取相執著,非真如法身也。謂法身非相,豈能以幻化不真的三十二相觀之呢?如果觀想的三十二即佛的真相,那麼轉輪聖王同樣具足三十二福德相,不就是如來了嗎?

 

此分佛陀更進一步,把心識所觀想的三十二相,掃蕩潔淨。不論眼目所見,心識念想,顯於內外之相,都是幻化生滅,與法身如來不相干!

 

一、觀三十二相非真

二、聲色六塵是邪道

 

三十二相非法身如來的真相,不過是佛陀於人間成佛,為了攝受眾生,因此示現人間最有福報的「轉輪聖王」三十二相,完成娑婆的應化事業。

一、觀三十二相非真

佛陀借聖王的福德相,令眾生心生渴仰,厭離五濁色身,止惡行善,培福修慧,從福德莊嚴的身相,悟解自心能生天冠瓔珞,百福相好的三身。佛陀一再破除我們六根塵緣的不實,從妄心息,諸相滅,見自本來處。川禪師頌:

泥塑木彫縑彩畫,堆青抹綠更粧金;

若言此是如來相,笑殺南無觀世音。

降伏眼見心想的妄相,肯定有個常住的如來法身,離色聲香味觸法,無邊無礙,不生不滅,此佛性真實無變異,應用於一念清淨心,四無量心,種種一切無漏善法。

 

《大般涅槃經》卷第三十二,〈獅子吼品〉:

 

善男子!大慈大悲名為佛性。何以故?大慈大悲常隨菩薩,如影隨形。一切眾生必定當得大慈大悲,是故說言一切眾生悉有佛性。大慈大悲者名為佛性,佛性者名為如來。

 

大喜大捨名為佛性。何以故?菩薩摩訶薩若不能捨二十五有,則不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諸眾生必當得故,是故說言一切眾生悉有佛性。大喜大捨者即是佛性,佛性者即是如來。

 

佛性者名大信心。何以故?以信心故,菩薩摩訶薩則能具足檀波羅蜜,乃至般若波羅蜜。一切眾生必定當得大信心故,是故說言一切眾生悉有佛性。大信心者即是佛性,佛性者即是如來。

 

大慈大悲,大喜大捨,大信心,如影相隨左右,只是吾人被浮塵緣影鉤牽,於聲色幻象流轉不已,不知心具清淨信根,有慈悲喜捨大神通,與諸佛如來等齊。

 

有一次道吾去京口,聽到夾山和僧人的問答。僧人問:「什麼是法身?」夾山說:「法身無相。」又問:「什麼是法眼?」夾山說:「法眼無瑕。」道吾不覺失笑。 夾山便請教道吾有何高見,請慈悲為他說破。道吾說:「我不可對你說破,但你可以去華亭找船子和尚。」夾山問:「這個人有什麼高妙處?」道吾答道:「這個人 上無片瓦,下無扎錐之地。」

 

夾山去華亭。船子一見他便問:「大德住什麼寺?」夾山說:「是寺就不住,要住就不似。」船子說:「不似,那似個什麼?」夾山說:「不在眼前。」船子問: 「從哪兒可知道它?」夾山說:「眼見耳聞不能知。」船子和尚說:「鸚鵡學人話,永遠是個繫驢樁。」接著又說:「垂絲千尺,意在深潭。離鉤三寸,你怎麼不 說?」夾山剛要張口,被船子和尚一槳打落水中。夾山剛爬上船,船子又一把揪住他說:「說!說!」夾山剛要開口,船子又打。頓然夾山有所省悟,於是點頭三 下。作此偈:

千尺絲綸直下垂,一波才動萬波隨。

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

三十年來海上游,水清魚現不吞鉤。

釣竿砍盡重栽竹,不計功程得便休。

 

凡夫與諸佛的心念同樣有不可思議的大勢力,就像夾山禪師的開悟詩,一波才動萬波隨。凡夫妄心造妄境,日夜如魚吞鉤,痛楚割截身心;諸佛真心如水清,不被鉤牽,如滿船月明。砍盡根塵緣影的釣竿,不再於千年萬劫的妄想海上飄零。

 

有一個僧人去向汾州石樓禪師請教說:「我還沒有認識我的本來面目,乞求您慈悲指點迷津。」石樓禪師說:「石樓沒有耳朵。」這僧人請罪說:「我知道我不 對。」石樓禪師就說:「老僧也有過錯。」這僧人便問:「禪師您有什麼過錯呢?」石樓禪師說:「我的過錯就在於你不對。」這僧人聽了便行禮,石樓禪師立即把 他打走。

 

汾州石樓禪師有一次問一個僧人:「你從哪兒來?」僧人答說:「我從漢國來。」石樓禪師問:「漢國的主人重視佛法嗎?」那僧人說:「幸好你是問到我,要是問 別人,非惹禍不可。」石樓禪師問:「為什麼呢?」僧人答說:「連一個人都沒看見,哪裏還有什麼佛法可重視?」石樓禪師問:「你受戒有多少年了?」僧人答 說:「已經三十年了。」石樓禪師說:「答得好!還說連人都沒有看見!」石樓禪師也一棒把他打出去。

 

石樓禪師沒有耳朵,因為本來面目,非耳聞覺知所能及的。心地清淨,平等無染即持戒,而不是執著於三十年的戒相。石樓禪師一棒打死妄想念頭,就像《金剛經》分分是破迷顯悟,字字截斷我們貪愛的眾流,要我們回歸鉛華洗盡的本來面目。世間上什麼東西最堅固呢?

 

一顆鑽石勝過百粒珍珠。

一事立功勝過百人推舉。

一步謹慎勝過百城防備。

一念慈悲勝過百年修為。

 

有為有相的,終究擋不住成住壞空的因緣法,唯有心念的清淨功德,勝過百年有求有得的福德。《金剛經》言空性妙理,是要吾人解黏去縛,脫透生死瀑流,不再似 飛蛾撲火,蠅子投窗。妄心頓息,開發真心,所以在經文中,反覆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細述信、解、行、證的修行歷程。

 

發菩提心能開發身中寶,作一切善法的種子,我們如何發起菩提心呢?窺基大師說:

因何發心?

一者見聞佛等功德。

二者聞說菩薩藏教。

三者見聞佛法將滅,見眾生惡濁不善,令餘學我起菩提願。

 

又言發心具十德:

一親近善友。二供養諸佛。

三修集善根。四志求勝法。

五心常柔和。六遭苦能忍。

七慈悲淳厚。八深心平等。

九信樂大乘。十求佛智慧。

 

佛陀摒除應化身相,圓滿報身諸相,不是否定佛身萬德莊嚴的功德,而是要我們離眼目意識的假象,從心地用功夫,所謂「擒賊先擒王」,心王降伏,六賊魔軍自然 潰敗,就像拂湯止火,不先熄掉火源,要搧涼一鍋沸湯,徒勞空費力氣。吾人執著眼見為真,耳聞為實,不知凡夫六根門頭,幻影重重。

 

從前有一個戲班子,因為國內發生了饑荒,他們只好帶著道具到國外另謀生計。中途必須經過一座山,傳說山中住有吃人的羅剎鬼。他們雖然拼命趕路,但是趕不到村落去投宿,只得在山中過夜。山上氣溫很冷,寒風刺骨,於是他們就生起火堆取暖,並且在火的旁邊睡覺。

 

其中有一個人生病,禁不住寒冷,他就從道具箱中隨手拿了一件戲服穿上,而這件戲服碰巧是扮羅剎鬼穿的。他沒有覺察,坐在火旁取暖。半夜中,有人從夢中醒 來,不經意看到火的旁邊坐著一個羅剎鬼,於是驚慌大叫,拔腿就跑。這樣一來,驚動了大家,一群人盲目的跟著逃跑。

 

這時候,穿著羅剎鬼戲服的人,看見大家奔逃,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拼命跟在大家後面跑。跑在前面的人,看到後面的羅剎鬼追上來了,更加恐怖,於是拼命狂 奔,也不管荊棘和石頭,不管小河和溝壑,都不顧一切的飛奔過去。弄得大家精疲力盡,並且偏體鱗傷。直到天亮,才發現後面追的人原來不是鬼,而是自己的同 伴。

二、聲色六塵是邪道

佛陀先以轉輪聖王的三十二相,非離相之法身如來,聖王之三十二相乃依善緣業因而生,而佛陀的三十二相是依法身而示現的,因此不應以三十二相觀如來。

 

臨濟禪師說:

五蘊身內田,內有無位真人,

堂堂顯露,何不識取?

但於一切時中,切莫間斷。

觸目皆是,只為情生智隔,想體變殊。

 

情生智隔,不識身內田中的無位真人,生心取內外中間諸相,心動為魔,妄造身口意三業,輪轉不休。所以在此佛陀教誡行者,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 道,不能見如來。這是佛陀斥責著相的凡夫,不可以三十二相的色身,靈山說法的音聲就是佛。因為所謂的色相、音聲都是因緣和合的假象,緣聚而成,緣滅則散, 哪裏是法身常住的如來?《大乘起信論》:

真如用者,所謂諸佛如來本在因地發大慈悲,修諸波羅蜜,攝化眾生;立大誓願,盡欲度脫等眾生界,亦不限劫數,盡於未來。以取一切眾生如己身故,而亦不取眾 生相。此以何義?謂如實知一切眾生及與己身真如平等,無別異故。以有如是大方便智,除滅無明,見本法身,自然而有不思議業種種之用,即與真如等,遍一切 處。又亦無有用相可得。何以故?謂諸佛如來唯是法身智之身。第一義諦無有世俗境界,離於施作,但隨眾生見聞得益,故說為用。

 

諸佛修諸波羅蜜,度脫眾生,不取眾生相,因為實知一切眾生與己身真如平等無異。色身音聲不過是於世間攝化之方便,因為中道第一義諦,無有世俗境界,幻化之施作,為隨眾生見聞得益之用。

 

龜山和尚有一天看見一個僧人在讀經,就過去問他:「讀什麼經?」僧人答說:「是《無言童子經》。」和尚問:「共有幾卷?」僧人答說:「兩卷。」和尚反問:「既然是無言,怎麼還有兩卷?」那僧人愣了半天答不上話來。龜山和尚代他說:「要論無言,豈止兩卷。」

 

無言之教,豈止兩卷?法身真如功德,豈是三十二相之眼見,音聲流布之耳聞,可以涵容得盡?佛陀以相即無相,除去吾人常見,令人不滯於六塵緣境的妄相。佛陀 用此偈總結「降心離相」的空理,空去我等四相,不住於心外六塵的染污,心內的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達到真空離相的境界。

 

關於佛陀破除吾人對「佛相的住相」有四處,即第五分「不可以身相見如來」,第十三分「不可以三十二相見如來」,第二十分「不可以具足色身見,不可以具足諸相見」,二十六分「不可以三十二相觀如來」。

破除佛陀說法的「法相」有三處,即第七分「無有定法,如來可說……如來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第二十一分「若人言,如來有所說法,即為謗佛,不能解我所說……說法者,無法可說,是名說法」,第二十六分「若有人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佛陀要我們不應住於六塵生心,不住六塵布施,應無所住,而住其心。住於色塵和聲塵求佛,了不可得!以染污境求清淨法身佛,如此愚癡行徑,不就是在行邪道嗎?六祖惠能大師說:

一者外觀覺諸法空,二者內覺諸心空不被六塵所染。外不見人之過惡,內不被邪迷所惑,故名曰覺。覺即是佛。

 

有人問傅大士,世間的物有生有死,事成有敗,我們如何能久住常樂?

大士回答:「有為諸行,即成魔業,令人不得久住安樂。」

 

「什麼是有為諸行?」

「慳心是行地,貪心是行地,殺害心是行地,食噉眾生心是行地,偷盜心是行地,瞋心是行地,邪妒心是行地,損他利己心是行地,調戲心是行地,歌舞心是行地, 綺語妄言心是行地,惡口兩舌心是行地,嫉能妒賢心是行地,愛憎心是行地,彼我心是行地,互爭勝負心是行地,相凌滅心是行地,相鬥打心是行地,一切諸慢心是 行地,我人心是行地,不慈不孝心是行地,無慚無愧心是行地,違恩背義心是行地,不謙讓心是行地,相誹謗心是行地,毀咨心是行地,世間非道理心是行地,不恭 敬心是行地,眼貪華豔之色是行地,耳貪非法之聲是行地,鼻貪非法之香是行地,舌貪非理之味是行地,身貪細滑是行地,意緣惡境是行地,一切有為諸行,若善若 惡,皆是魔業也。此諸行流轉生死,無有休息,常處闇宅,永劫長夜,無有光明,急須遠離。」

 

雲巖曇晟禪師有次上堂說法:「有戶人家的一個兒子,問他什麼,無所不知的。」弟子洞山就問:「他屋裏藏有多少經書?」雲巖說:「一個字也沒有。」洞山問: 「那他為什麼能知天下事?」雲巖說:「因為他日夜不眠。」洞山指一指自己的胸口問:「這一件事他能回答嗎?」雲巖說:「能回答,但是不回答。」

 

晝夜惺惺然,靈光獨耀,不被六塵昏沈心地,此心離一切相,即名諸佛,功用遍及河沙法界,眾生剎塵心念,無所不知。這本來事,非諸佛獨據,為人人有名有份,如何說得?狐疑凡夫,聞之心即狂亂,因此曇晟禪師說:「能回答,但是不回答。」

 

善財童子在參訪五十三位善知識時,首先參訪可樂國和合山的德雲比丘,但找了七天遍尋無蹤,終於在某個山頂,發現他的行徑。善財童子說:「您一峰飛過一峰,我今日才看到您的影蹤。」德雲比丘回答:「我到今天為止,還沒有下過妙峰頂。」

 

來去坐臥是生滅相,德雲比丘向善財童子道出一句「無來無去」的不動實相義。佛陀演說金剛妙法,亦即向吾人滿盤托出一個摒去塵影,心離諸相,呈露光灼灼的萬里晴空。以真空故,納千萬象,空有交融,事理不廢的法界。

 

從前京都南禪寺門前有一位被稱為「哭婆」的老太太,下雨天也哭,放晴日也哭,每天就是哭個不停。南禪寺的和尚問她:「老太太,什麼事讓妳這樣傷心呢?」老 太太說:「和尚,我有二個女兒,大女兒嫁到做草鞋店,二女兒嫁到雨傘店。如果天氣晴朗,賣雨傘的女兒就要發愁,如果下雨,做鞋的女兒擔心生意清淡,所以不 論晴天雨天都有女兒苦惱,我怎麼能不哭呢?」這時和尚說:「老太太,你別哭,不論晴天或雨天,妳都要歡喜,我傳授妳方法,當晴天的時候,大女兒的鞋店生意 會比較好;下雨天的時候,賣傘的女兒店中便會熱絡,如此這樣想,晴天雨天妳的女兒都有生意上門,妳何必再傷心難過呢?」從此以後,哭婆變成笑婆。

 

這則「哭婆笑婆」的故事,老婆婆就像凡夫心,隨逐外境,生憂悲啼哭,和尚要她一念轉悲成喜,一樣的晴天雨天,外境沒有兩般,我們的心能造極樂能造地獄,所 以《大乘起信論》說:「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於染污塵境,枉受晴雨之撥弄,悲歡無常之苦,知過去心不得、未來心不可得,一念不生,澄然寂靜,永 居安樂國土。

 

般若無漏的功德,於《萬善同歸集》卷下,永明延壽禪師有深刻的註解:

 

離般若外,更無一法,如眾川投滄海,皆同一味;雜鳥近妙高,更無異色。或不謂般若,但習有為,只成生死之因,豈得涅槃之果。

若布施無般若,惟得一世樂,後世餘殃債。

若持戒無般若,暫生上欲界,還墮泥犁中。

若忍辱無般若,報得端正形,不證寂滅忍。

若精進無般若,徒興生滅功,不趣覺常海。

若禪定無般若,但行色界禪,不入金剛定。

若萬善無般若,空成有漏因,不契無為果。

 

[習題:]

1.為什麼眼見心想的三十二相,不是佛的真相?

2.一切眾生悉有佛性,佛性指的是什麼?

3.發菩提心有什麼功德?

4.為什麼於六塵中求佛了不可得?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法身非相第二十六*

 

「須菩提!於意云何?可以三十二相*觀如來不?」

須菩提言!「如是如是!以三十二相觀如來。」

佛言:「須菩提!若以三十二相觀如來者,轉輪聖王*即是如來。」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如我解佛所說義,不應以三十二相觀如來。」

爾時,世尊而說偈言:

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

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譯 文

 

「須菩提!你認為如何?可以從三十二相觀如來嗎?」

 

須菩提自然知道佛陀這一問的深意,便從眾生立場所見作答:「是的,佛陀!可以從三十二相觀如來。」

 

佛陀便接著須菩提的回答,一語道出「法身非相」的真理說:「須菩提!若能以三十二相觀如來,那麼轉輪聖王也具足三十二相,他也是如來了。」

 

須菩提心有領悟,立即回答:「佛陀!如我解悟佛陀所說之義,是不可以從三十二相觀如來的。」

 

這時候佛陀以偈說道:

若有人想以色見我,以聲音求我;

此人心有住相,就是行邪道。

 

注 釋

*本分在敘述如來法身遍滿法界,無一處不是如來的法身理體;既遍滿法界,即不能住相觀如來,所以說,如來法身非相。

 

三十二相:

係轉輪聖王及佛之應化身所具足之三十二種殊勝容貌與微妙形相。又作三十二大人相,與八十種好合稱「相好」。經云:「百劫種相好,三祇修福慧。」這三十二相是功德所成,但不是無為的法身。

 

轉輪聖王:

乃世間第一福德之人,與佛同具有三十二相,於增劫時出現於世,常乘輪寶巡視所轄四洲,以十善法化四天下,故稱轉輪聖王。具有四德七寶。轉輪聖王共分金、銀、銅、鐵四個輪王。

 

斷滅知見造生死業分第廿七

二 十六分以前,佛陀演說真空離相之理,如前文中實無有法,發菩提心(見十七分);說法者無法可說(見二十一分);實無眾生如來滅度(見二十五分);無有少法 可得菩提(見二十二分);不應以色以音聲見如來(見二十六分)。如此性空之妙理,不過去人執有之心,以顯平等自性。佛陀恐須菩提及後末世眾生不達此意,撥 無生佛因果等法,落入斷滅知見,茫茫蕩蕩造三途殃禍。

 

一、不住離相因果儼然

二、發菩提心離斷滅見

 

佛陀在二十六分中,掃蕩所有妄想,為我們拔除執著有相之心。真空之理已顯,引我們離有見的愛水,又恐我們偏執一邊,又墮入空見的火坑。於是從二十七分開 始,佛陀以「妙有」之道,令其知真空和妙有如鳥之雙翼,人之雙足,行道之福慧資糧,不可住著一方,知空有交融一體,爾後入中道第一義諦。

 

一、不住離相因果儼然

此分佛陀諄諄誡勉行者,不可生心動念,如來不以具足的圓滿色身,而得到無上菩提。要吾人不可生起「離相」的念頭,不可執著這個「離相」之念。前文所言,不 可以色以音聲見如來,是破眾生有見有相的妄想,而不是無因無果的外道知見。佛陀所得法,此法無實無虛,非斷非常,如執有,為增益謗;執無,為損滅謗。

 

菩薩行者,發無上菩提心,寧起有見如須彌山,莫起無見如芥子許。執有行善,雖未離我等四相,得無漏果,但是能保任人天的福報,若逢善知識教,可從有漏轉為 無漏。著空見者,口誦心不行,依凡夫法,造生死業。又以斷滅邪見,為他人說,以盲導盲,入三途惡道,難有脫期。所謂有見可醫,空病難治。

 

《佛本行集經》卷三十九:

布施增長大福德,忍辱一切怨仇無。

善人棄捨於諸非,離欲自然得解脫。

 

《普曜經》卷七:

常興愍哀,和眾諍訟。

必當開通,解脫之門。

 

《福力太子因緣經》卷四:

福者廣布大名稱,能見多聞及智慧;

見者咸生愛樂心,又能獲得聞持念。

 

《華嚴經》卷九:

以大慈悲心,隨順世間行。

悉於一切法,解達空無我。

 

福慧悲智於因地修行,不可廢棄,三世諸佛的三身四智,皆由悲心開發。佛陀於五百世作忍辱仙人,為眾生捨骨髓付頭目。身心寸寸割截,不起瞋恨之念,由空無智行菩薩業,空有依存,因果儼然。

 

有一天,有個弟子鄭重其事地問子儀水月禪師:「佛陀入滅,歸向何處呢?」子儀水月說:「真歸無所歸。」這弟子不肯罷休,追問道:「他究竟會去哪裏?」子儀 說:「熟透的紅果殞落於勁風,繁茂的花葉凋零於素秋。」弟子反問:「那麼師父您百年後會到哪裏去呢?」子儀水月說:「你若欲知我歸處,東西南北柳成絲。」

 

世間的色身生滅,猶如熟果殞落,繁華凋零,不可抗拒的因緣法則,佛陀的色身亦無法避免老病死亡。佛陀應世的色身入滅,但是法身遍及法界,東西南北紅花綠柳 都是清淨法身的裸露。佛陀本無來去之相,應化世間的出家、苦行、弘法、涅槃,都是令眾生息妄修心,自證自見平等空寂之體。如《法華經‧方便品》:

 

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緣故出於世。舍利弗!云何名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緣故,出現於世?諸佛世尊欲令眾生開佛知見使得清淨故,出現於世。欲示眾生佛之知見故,出現於世。欲令眾生悟佛之知見故,出現於世。欲令眾生入佛知見道故,出現於世。

 

諸佛出現於世,唯有一大事因緣,令眾生開佛知見故,示佛知見故,悟佛知見故,入佛知見道故。開發眾生本具平等清淨之知見,示導生佛無有高下之知見,悟解諸佛無住無相之知見。入佛無有世俗境界,空有融攝,事理無礙,第一義諦之知見。

 

佛陀應世度化,談有論空,種種三乘十地法,皆為方便示教,令眾生見聞得利,所謂: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優婆塞戒經》說:

 

菩薩當云何供養三寶?善男子,凡所供養,不使人作,不為勝他。作時不悔,心不愁惱,合掌讚歎,恭敬尊重。若以一錢至無量寶,若以一花至無量花,若以一香至 無量香,若以一偈讚至無量偈讚,若以一禮至無量禮,若一時中乃至無量時,若獨作若共人作,若能如是至心供養佛、法、僧,若我現在及涅槃後,等無差別。

 

至心以一錢或一香或一華或一偈或一禮,恭敬尊重三寶之功德,即使佛陀入滅,等無差別。佛陀要吾人不以具足相見如來,旨在有所施作時,不住色聲六塵,而不是 坐在俱空境上,於三寶處不行供養尊重,於嚴熟佛土的功德不播善因。吾人莫作離相斷見,謂如來在得到無上菩提,不具足圓滿的色身。

 

過去有一位老和尚發心要建一座廟,於是在市街上誦經念佛,經過了三個多月,竟然沒有人理他;旁邊一個賣燒餅的小孩,看了十分不忍,慈悲之心油然而生,心想:唉!老和尚太辛苦了,我把賣燒餅的錢給他吧!

 

於是就把那天賣燒餅所得的錢,悉數捐給老和尚了。市集上的人聽說賣燒餅的小孩子捐了錢,個個心生慚愧,自忖:「賣燒餅的小孩都知道發心做功德,難道我們還比不上一個小孩子嗎?」

 

於是一傳十、十傳百,你也布施他也捐錢的,一下子就把建廟的錢籌齊了。老法師十分感激這個小孩,就對他說:「小朋友,你今天發心做了大功德,便是我們佛寺的護法大德,將來你若有什麼困難,可要記得到寺裏來找我呀!」

 

小孩子一回去因為交不出賣燒餅的錢而被老闆解雇了,因為一時找不到別的工作,只好流浪街頭,終於淪為乞丐。天天不但三餐不繼,而且頭上長了癩痢,眼睛也污 瞎了,正當貧病交迫走投無路的時候,忽然想起老和尚說過的話,頓覺絕處逢生,就一步步摸摸索索的往寺院行來。而老法師因為修持得道,已證得三明六通,知道 小乞丐將到寺院來求援,就在當天晚上召集徒眾,交代大眾:「明天有本寺的大護法要來,大家開山門恭敬迎接,不可怠慢!」

 

第二天全寺執事掃灑以待,可是直到傍晚都不見有什麼大護法來。老和尚傳人一問,知客師父疑惑的答:「沒有什麼大護法光臨呀!」

 

老和尚詰問道:「難道今天什麼人都沒有來嗎?」

 

「什麼人都沒有呀!只有……只有一個小小瞎眼乞丐罷了,他要進來,我怕壞了迎賓的大禮,給他幾個餅把他趕走了。」

 

老和尚一聲大喝:「這人就是我們的大護法。趕快把我們的大護法追回來!」

 

知客師父聞聲驚愕,面有難色,又不敢違抗住持的吩咐,只得立刻下山追尋。幸而小瞎子腳程慢,不久就追上了,便把子瞎子迎進寺裏恭謹招待,百般呵護,讓他在 寺裏住了下來。想不到忽然有一天夜裏小瞎子上廁所出了事,一個不小心掉下茅坑淹死了。消息一傳開,就有許多知道的人替他抱不平:「你們說說看,好心哪裏有 好報?這世上哪有什麼因果報應?這個小孩子本來賣燒餅為生,日子過得好好的,偏偏做了那個功德以後就交上噩運,先是被解雇當了乞丐,又瞎了眼,好不容易在 寺裏安頓下來,卻掉到茅坑淹死了。你們說說看,好心哪裏有好報?」

 

話越傳越盛,終於傳到老和尚的耳中。有一天老和尚就召集村民大眾開示,把這件三世因果的公案作一了結。

 

「這個小孩子依照過去世的業報,應該要受三世苦:第一世要受窮苦報,現癩痢相;第二世要瞎而不見;第三世應受跌進廁所淹斃的報應。可是因為他一念慈悲,發 心做了大功德,所以將三世的罪業提前在一世受報,省去了二世的痛苦折磨,現在已經超生到天上了!因果歷歷不爽,豈可以凡夫心凡夫眼視之量之?因果炯炯昭 彰,豈是善惡無有報應?」

 

賣燒餅的小孩,一念慈悲行布施,即消三世罪業,吾人在理解《金剛經》的般若空理時,要解佛所說,事理不廢,空有相融,做一個不受世間妄相所惑,胸中亦不住纖毫的離相意念,如深潭寂然不動,山鳥往還無跡,霞光流雲遊行無痕。

二、發菩提心不生斷滅

 

佛陀教誡吾人,莫作是念,此念即為於諸法,不應生斷滅見,更不可演說斷滅法。佛陀於此分三次告誡尊者,旨在說明如來之空性,非同外道除有入空之空,亦非二 乘人證偏空之空。此如來正宗法門,不住有,方名妙有;空不滯空,始曰真空。既超空有,復離斷常,為中道實相,平等之法性。因此,發起無上菩提心者,眼不逐 色,心不住六塵,以無住心,行六度四攝,廣興佛事,饒益眾生。

 

《禪源諸詮集都序》卷二:

 

諸法如夢,諸聖同說。故妄念本寂,塵境本空。空寂之心,靈知不昧。即此空寂之心是汝真性。任迷任悟,心本自知。不藉緣生,不因境起。知之一字,眾妙之門。 由無始迷之,故妄執身心為我,起貪瞋等念。若得善友開示,頓悟空寂之知。知且無念無形,誰為我相人相?覺諸相空,心自無念。念起即覺,覺之即無。修行妙門 唯在此也。故雖備修萬行,唯以無念為宗。但得無念知見,則愛惡自然淡泊,悲智自然增明,罪業自然斷除,功行自然增進。既了諸相非相,自然無修之修。煩惱盡 時,生死即絕。生滅滅已,寂照現前。應用無窮,名之為佛。

 

了知諸相非相,心自無念,愛惡自然淡泊,悲智自然增明,即可斷罪業,以無修之修,竭盡煩惱河,橫渡生死浪,圓成諸佛功行,以寂照不動,現神通妙用無窮。

 

《法華經》卷五〈分別功德品〉:

 

阿逸多!若善男子善女人聞我說壽命長遠,深心信解,則為見佛常在耆闍崛山,共大菩薩諸聲聞眾圍繞說法。又見此娑婆世界其地琉璃,坦然平正。……若有能如是 觀者,當知是為深信解相。又復如來滅後,若聞是經而不毀訾,起隨喜心,當知已為深信解相。何況讀誦受持之者?斯人則為頂戴如來。阿逸多!是善男子善女人不 須為我復起塔寺,及作僧坊,以四事供養眾僧,所以者何?是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讀誦是經典者,為已起塔,造立僧坊,供養眾僧。……是故我說如來滅後,若有受 持讀誦,為他人說,若自書,若教人書,供養經卷,不須復起塔寺,及造僧坊,供養眾僧。況復有人能持是經,兼行布施、持戒、忍辱、精進、一心、智慧?其德最 勝,無量無邊!譬如虛空,東西南北四維上下,無量無邊。是人功德亦復如是無量無邊,疾至一切種智。

 

若有人能持經教,兼行布施、持戒、忍辱、精進、一心、智慧,功德譬如虛空,無量無邊。所謂真正聽受讀誦,是解悟無相妙理,以觀照力息妄想攀緣心,降心離相 後,以此純淨無染的體性,廣求福慧,開化菩薩入六度功業,嚴熟佛土。說離相為治眾生執有為實的深重染習,不住離相之念,為免眾生墮入斷滅的深坑。

 

從前,有個漁婦到種花的朋友家做客,漁婦在市場賣完魚,便帶著空藍子來了,朋友請她一起睡在花房裏,可是由於花香馥郁的緣故,她始終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朋友見她如此,問她:「妳為什麼輾轉難眠呢?」漁婦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花太香吧!使我睡不好!請你把我的魚籃拿來好嗎?或許這樣我才能入睡。」

 

朋友把魚籃交給她,她將它擺在身邊,聞著魚籃的腥臭味,一下子就入睡,直到天明。

 

眾生的染習,就像故事中的漁婦,日夜與腥臭為伍,聞到襲人的花香,反而無法安睡。所以佛陀才會說,我若具說此經功德,有人狐疑不信,心即狂亂,如何信受奉 持?眾生習氣剛強,深愛諸有,佛陀為令眾生入佛知見,以三乘十地賢聖方便法,遣諸攀緣。狂心止盡,才悟道往昔以穢為淨,認假作真,日夜顛倒無明,與臭穢相 染互習,不聞諸佛善法花香。佛陀不論談空說有,都是令吾人出一切攀緣結使之家,獨脫無累,寂然自在。

 

《善慧大士語錄》卷二:

 

事出家者,出慳家、出貪家、出瞋家、出殺害家、出食噉眾生家、出偷盜家、出邪婬家、出損他利己家、出綺言妄語家、出惡口兩舌家、出嫉賢妒能家、出憎愛家、 出怨親家、出互爭勝劣家、出相凌易家、出相鬥打家、出貢高家、出我人家、出不慈孝家、出無慚無愧家、出違恩背義家、出不謙讓家、出誹謗家、出毀訾家、出世 間非道理家、出不恭敬家、出六塵家、出一切諸慢家、出我慢家、出邪慢家、出憍慢家、出高慢家、出不如慢家、山慢慢家、出增上慢家、出多聞廣知家、出持戒慢 家、出禪定慢家、出師慢家、出僧慢家、出貴慢家、出富慢家、出端正慢家、出丈夫慢家、出勢力慢家、出妓能慢家、出火宅慢家、出三界家、出一切有為諸結家, 是名事出家。

 

佛陀以般若無上法,告誡吾人出一切有求有相家,出執有滯空家,從中體會無高無下,真如平等法。悟平等法,珍重己靈,不輕一切眾生,拂淨五蘊假相,六塵染污,自然能深解般若義趣,休心息慮,不被五欲鉤牽,如盲若聾。

 

從前有個姓尹的富翁,一心想要擴大自己的財富,每天指使僕役們四處奔走或勞作,使得他們從早到晚不得休息。

 

有個老僕役,白天做工時累得他呻吟痛呼,晚上昏沉疲倦,酣睡如泥。夜夜夢見自己做了國王,在宮殿樓觀之中宴飲遊玩,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誰也不敢違逆他,醒 來後依然被驅役指使。有人見他如此勞苦,便去安慰。老僕役卻說:「人生不過百年,日夜各占一半。我白天做奴僕,要說辛苦實在是夠辛苦的了;但我晚間做國 王,享受無比的快樂,還有什麼可計較的呢?」

 

尹氏費盡心機,處心積慮地操持家業,弄得身心疲憊不堪。每到夜晚,也是在昏昏沉沉的狀態下入睡,天天夢見自己是別人的奴僕,來回奔跑,勞作不已,被主人數落、責罵、鞭打、凌辱。睡夢中的痛苦呻吟,直到天亮才停息下來。

 

尹氏為此非常痛苦,就去詢問他的朋友有什麼辦法。朋友說:「你的地位使你受人尊崇,你的財富多得幾世都用不盡,白天做主人,夢中作僕人,苦痛與享樂輪迴循環,這是很公平的,人生哪裏有現實和夢境都隨心如意?」

 

一半主人,一半僕人。尹氏的處心積慮,苛薄地驅使僕役,積集財富,因果循還不已。就像我們日用之中,巧心思量,放逐六根,滿足我們的五欲,享樂時,痛苦也 接踵而來,我們迎接光明的功德天女,黑闇天女也相隨不離。世間是一半一半的,不執於一半,統合全體,我們才能透徹假相,從中看到生命的實相。

 

護聖居靜從南堂禪師處得悟之後,有一天上堂說法。

 

「參禪者要明白一個關鍵,就是南堂所說的:最初一句和末後一句,要是能夠領悟,就了卻一生大事!」

 

「如果悟不得,我再說個南堂十門,方便你們棄迷入悟,用這十門來印證自己。這十門是:一、須信有教外別傳。二、須知有教外別傳。三、須懂無情說法與有情說 法無二。四、須見性如觀掌中之物。五、須具有抉擇法眼。六、須行鳥道玄路。七、須文武兼濟。八、須摧邪顯正。九、須大機大用。十、須向異類中行。

 

護聖又告訴徒眾說:「你們誰能解得十門,就可稱為祖師,應受天下人禮拜。如果做不到,閻王老子就不會放過你。」

 

多年跋山越嶺,枉作風塵劍客,不知見性如掌中物,原和自身不曾相離。困於色塵染污,以致法眼未開,盲闇不辨邪正,如何自見滿室閃亮輝煌的珠寶呢?

 

禪門中有句話:你沒有拄杖子,我給你拄杖子,你已經有了拄杖子,我就奪卻你手中的拄杖子。佛陀說離一切相顯真空理,真空已顯,再奪去你的真空境。眼不逐色,何妨花紅柳綠;耳不循聲,一任鶯啼燕語。

 

[習題:]

 

1.佛陀要吾人離一切相,為什麼又說「不可作念,佛陀不以具足色相,而得到無上菩提」?

2.何謂有見可醫,空病難治?

3.佛陀三次告誡須菩提尊者,有什麼特別含意?

4.為什麼發菩提心的人,於法不說斷滅相?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無斷無滅分第二十七*

 

「須菩提!汝若作是念:『如來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莫作是念:『如來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汝若作是 念:『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說諸法斷滅*。』莫作是念,何以故?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於法不說斷滅相。

譯 文

佛陀一路破執至此,又怕眾生落入斷滅空見的陷阱之中,所以抽絲剝繭,好比一手推著,一手擋著,無非要眾生當下自悟。

 

須菩提!你不要有這樣的念頭,如來不以具足相的緣故,才得到無上正等正覺的。你決不可以認為,如來因不以具足相而得到無上正等正覺。須菩提!你如果生起這 樣的想法,發無上正等正覺菩提心,就會說諸法斷滅,認為不須要有什麼善法的修行。為什麼呢?因為發無上正等正覺心的人,於法不說斷滅相,不著法相,也不著 斷滅相。

 

注 釋

 

*本分在敘述般若法,非斷非常,不可用斷常之見思量,而且般若法本是不生不滅的,不可用生滅之法來論議,因此般若法體無斷無滅。前一分云「不可以三十二相 觀如來」是遮眾生著相而求的「常見」,也就是「有見」,這一分則是止眾生撥無因果的「斷滅空見」。這二種見都是偏執,不是佛法的大義;真正的「空」是超越 有、無二邊,無實無虛的中道,不是什麼都沒有才叫空,而是即有即空、即空即有的真空妙有。

 

斷滅:

 

斷滅就是「斷見」,與之相對的是「常見」。佛法說諸法緣生緣滅,故不是「常」,但生滅不已,因果相續,畢竟性空,不是撥無因果的「斷滅」。

 

不受不貪無住福勝分第廿八

 

前文說過真實的菩薩,要通達無我法(見十八分),又說如來說有我者,即非有我(見二十五分),此我無我法,甚深難明,因此以菩薩行業布施,以顯般若之理。

 

此分的校量功德,不是與凡夫布施的功德作比較,而是菩薩與菩薩修行階次不同的較量。菩薩能知一切法無我,就能證得「無生法忍」,以此住心無住的內證,廣興佛事,度無人之眾生,得無我之佛果。

 

一、無我無法證無生忍

二、菩薩所作不貪福德

 

《金剛經》的前二十六分都在剖解「真空」之理,要發無上菩提心者,須知世出染淨聖凡,乃至五蘊、六入、十二處、十八界等,一切諸法,當體全空,並沒有個 「實我」的存在。菩薩若能會得「空不住空」,「我無我法」,二者皆能忍可(即真正印可我法二執皆空,得無住智慧,謂忍可)。

一、無我無法證無生忍

以滿恆河沙等世界七寶持用布施,此寶施之菩薩,為有得心,心量有限的功德,是無法與得忍的菩薩相比的。因為得忍的菩薩,已忍可一切法無我,無為心遍及三千恆沙河界,心體無滯,來去自由,不行小道,能弘布三寶功德,無有邊畔。《六祖壇經.般若品》:

善知識!世界虛空,能含萬物色象。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須彌諸山,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 復如是。善知識!自性能含萬法是大。萬法在諸人性中。若見一切人,惡之與善,盡皆不取不捨,亦不染著,心如虛空,名之為大,故曰摩訶。

 

善知識!迷人口說,智者心行。又有迷人,空心靜坐,百無所思,自稱為大。此一輩人,不可與語,為邪見故。

 

我們稱菩薩為「菩薩摩訶薩」,摩訶名大,見一切人,不論善惡,盡皆不取不捨,亦不染著,生愛憎邪念,就如經文所言:「知一切法無我,得成於忍。」此分以寶 施菩薩和得忍菩薩所得的功德作較量,兩者都是菩薩,不同的是,寶施菩薩是在凡夫位者,只是依文解義的知解,未真正證得一切法空,所以行布施時,心未離相, 仍舊循著有生有滅的漏習,如此著相行施,功德即成有漏之福德。

 

在第十四分,佛陀以己身為歌利王割截身體,因無我等四相,心不瞋恨……又云五百世作忍辱仙人……菩薩為利益眾生故,應如是布施。十四分以佛陀明真空妙理,遠離我等四相,行利益眾生事。《圓覺經》:

 

認一切我,為涅槃故。有證有悟,名成就故。譬如有人,以賊為子(此愛涅槃,而憎生死,即未離妄想執著,反為其害,名之為賊);其家財寶,終不成就。何以故?有我愛者,亦受涅槃;伏我愛根,為涅槃相。有憎我者,亦憎生死;真生死故;別憎生死,名不解脫。

 

有我即生我見,由我見妄起我愛執著,於菩薩行道,如膠著手,無法攀進上昇,所以佛陀於《金剛經》中,一而再,再而三,反覆申述無我無法實相的重要。權教菩薩,依事相修六度時,如果不能解佛所說的「無住」妙理,就像此分的寶施菩薩,無法得成於忍。

 

忍有三種,一是生忍,又名「眾生忍」。對於眾生的輕賤凌辱,都能忍受。第十六分佛陀提到,受持讀誦此經,若為人輕賤,能消除墮入惡道的罪業。所以在我們初 發菩提心,以「眾生忍」為修持的功課,逢人輕賤,護於口,忍於心,以感恩他人為其「消業」,入聖人行,必得無上果。

 

二是法忍,於生存的客觀環境,冷、暖、飢、渴,違逆之境,不生心動念,起好惡分別。

 

三是無生法忍,即是此分所言的「得成於忍」。不論是任何一切法,從因緣生滅假合,當體即空,本來無生無滅的。如此境緣的冷暖,人事的寵辱,哪裏有個真實我 和法的體相呢?開發此忍可的智慧,就能安忍一切塵緣境界,不生妄想分別。由忍可之慧明,顯用安忍之定力,菩薩有此定慧雙翼,於一切境象,遊行無礙。

 

佛陀在世時,有一名年少比丘,由於也無法控制自己對異性的貪念,心中十分痛苦。每當靜坐時,內心雜念紛起,使得他無法完全專注於修行。有一天,他思惟著: 如果無法消除欲望的煩惱,被欲望破壞我的戒行,為了保持清淨的戒行,斷除我痛苦,不如切斷自己的性器,就不會再有情欲的苦惱。

 

於是這名年少比丘,便在自己的寮房,當準備拿起刀子動手時,佛陀忽然走進來阻止他,並為他開示:

 

「你不要做此愚癡事!善惡的根源,都在我們的心中,並不在我們的心外,你要斷除欲望,要以不淨觀為思惟的內觀,以苦的生起,苦集成的原因,斷苦集,行正 道,然後才能證悟滅諦,得到無憂的涅槃。你不關掉內在,沸騰的念頭,卻往心外求法,抑止外境的現起,這不是斬除煩惱的根本之道。」

 

佛陀要行者,得成於忍。於世間五蘊假法,出世間善法,都要內觀我空法空,內學無為,知欲苦的來處,諸法蘊集的假合不實,即時狂心頓息,不被妄想緣境的好醜所轉。如龐蘊居士說:

學佛作夢事,不須論地獄,天堂總越卻,六識為僮僕。

心心無所住,處處塵不著,五道絕人行,無心是極樂。

空裏見優曇,眾生作橋徇。

欲得速成佛,祇學無生忍,非常省心力,當時煩惱盡。

七寶藏門開,智慧無窮盡,廣演波羅蜜,無心可鄙吝。

祇恐著有人,愚癡自不信。

 

無心是極樂,無我成佛事,無住嚴熟土,無生功德殊。《金剛經》以空無為根底,生長五度的華枝,結成無漏無得的菩提果實。般若是五度的眼睛,使我們知身中寶 物,尊重己靈,發慚愧勇猛心,臨一切塵緣,如大地不動不搖。如《大般若經》說:「菩薩摩訶薩,於一切法無所取著,能從此岸到彼岸故;若於諸法少有取著,不 能從此岸到彼岸。」

大愚良寬禪師於天保二年一月六日圓寂,臨終前,他表示死亡就如睡眠一般,當死亡來時,此刻最為美好!不要對過去、現在、未來,有所住著,無心的享受死亡的寧靜,才是入佛的門徑。他留下一首和歌:「春意在枝頭,杜鵑深山啼,紅葉風捲去,無影亦無跡。」

 

死亡,不僅是肉體上的,涵蓋我們身心世界的每一個念頭的生滅。當富貴死亡時,當愛情死亡時,當地位死亡時,當權勢死亡時,凡所有世間的境界,壞去死亡時,因緣業風捲去時,我們上下無所依附時,能否回頭尋個無影無跡,春意十分的內在世界呢?

二、菩薩所作不貪福德

佛陀教誡須菩提尊者,證得無生法忍的菩薩所得的功德,因為不受福德的緣故,所以勝過以沙界寶施的菩薩。在前分佛陀說過,發菩提心者,於法不說斷滅相,為什 麼在此又云菩薩不受福德呢?佛陀為破尊者及後末世眾生的疑惑,因此深入闡明「不受福德」之義。不受,乃是不貪著,才生貪著,即成有漏,因既有漏,果亦有 漏,縱令具足三十二相,也不過是人間福德的聖王,而不名為佛。不受,不是撥棄百福相好,行解資糧的功用,而是無貪無著,受而無受。從第二十六分,不應以三 十二相觀如來,這是妙有不有,離常見也。二十七分,莫作是念,如來不以具足相得菩提,是真空不空,離斷見也。直至二十八分,斷常二見俱離,菩薩行者,得成 於忍,所作福德,皆不貪著,此不受不貪之真心,為無漏因,成無漏果,所得三十二相,莊嚴法身,名之為佛。《佛說演道俗業經》:

佛告長者:「有四法,疾成無上正真之道!一曰解空,學無所求;二曰無想、無所憎望;三曰無願、不慕所生;四曰常等三乘之業,無去來今。是為四。」佛於是頌曰:

 

解空無所求,無想無惲想。

不慕願所生,常等三世行。

 

佛告長者:「有四事法,疾成佛道!一曰一切皆悉本淨;二曰而解萬物普如幻化;三曰生死斷滅,皆從緣對;四曰:計其緣對,本亦無形。」佛於是頌曰:

 

一切悉本淨,解物如幻化。

生死從緣對,計本亦無形。

 

佛告長者:「有六法,疾成正覺!一曰身常行慈,無怨無結;二曰口常行慈,演深慧義;三曰心慈仁和調隱,哀念十方;四曰護戒不造想,求大乘之業;五曰正觀見十方空,道俗不二。六曰供足乏食救身之業,以濟危厄;是為六。」佛於是頌曰:

 

身常行慈心,未曾捶怨結。

口恆修言愍,演深慧之誼。

心和仁調隱,哀念諸十方。

護戒不起想,正觀十方空。

 

我們凡夫的心,住在有的世界,不解萬象如幻化,一切生死斷滅,皆從緣對,著於有想有求,心不得寂靜,如何身口意三業常行慈仁,無怨無結,哀念十方?我們從 《金剛經》的經文明白菩薩布施時,外無我等四相,不住色塵等法,才名真是菩薩。如《大薩遮尼乾子所說經》卷一:

 

能於怨親中,悲潤心平等。

如是諸菩薩,名為菩提心。

 

孔子到魯桓公的廟裏去參觀,看到一個形體傾斜的器皿。他好奇的問守廟的人說:「這是什麼器皿?」守廟的人答說:「這就是喝酒時提醒人們不要飲酒過量的伴坐器皿。」孔子說:「我聽人說過,這種器皿裏面空了就傾斜,正好適量就端正,太滿了就會翻倒。」

 

孔子回頭對學生們說:「往裏面倒水!」學生們便舀來許多水,水不多不少時,它果然十分端正。等倒滿了,它果然就翻倒。倒光水以後,它就傾斜起來。孔子見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唉!世界上哪裏有滿溢而不傾倒顛覆的道理呢?」

 

我們的心,也像故事中的器皿一樣,不去修一點一滴的善法,心呈傾斜不正,但若是執著善法,滿溢法執不空,也無法保持心的平穩和寂靜。《金剛經》立一法,破 一法;破一法,又立一法,在重重無盡的破立當中,都是要我們於一切法不說斷滅相,於此中道,悟真空不空,妙有不有的微妙實義。《佛說勝軍王所問經》:

 

大王!當觀自身,無有少樂可得!雖復具有種種上味精妙飲食而為資養,未曾一時有飢渴失,如是暫能資持命根,彼壽報盡即時散壞,歸無常法!大王!復觀自身, 雖有種種上妙寶衣、眾莊嚴具,乃至種種庫藏諸物,無所乏少,象、馬、車、步,四兵具足,其數甚多,無與等者;彼壽報盡,悉歸無常。復次,大王!如世間人, 有大財富,於日日中潔淨澡浴,香油塗身,復以諸妙上服莊嚴,眾妙華鬘及彼真珠、瓔珞、耳鐺、環釧,如是等物而莊嚴已,處於寶座,富貴自在,威德特尊,與諸 眷屬而共圍繞,奏百千種殊妙音樂,妙寶樓閣處處皆爇旃檀、沈水等諸妙香,常有百千內外親族,恭敬讚歎。雖復如是富貴自在,壽報盡時,即生苦惱!一切眷屬徒 共圍繞,悲惱啼泣,當於爾時,一切所有,不能守護!既命盡已,內外親屬所共圍繞,至屍陀林──所有遺體,各各離散,皮、肉、筋、骨分其異處,有諸蟲鳥,而 來呷食;彼食盡已,此虛妄身,虛無所有。

 

復次,大王!世間一切所緣境界,若得若失,若決定不決定,若可愛若不可愛;貪心生起無所厭足,是為大失!若於聖道出世間法,愛樂希求無厭足者,乃為正行,是大利益。

 

從觀自身,以上妙等物莊嚴,種種富貴自在,壽報盡,一切所有,不能守護。自身虛妄,虛無所有,以此正觀世間,如水聚沫,有何堅實?一位菩薩若無諦觀自身及 一切諸法不實,如何在被割截其身,心不瞋恨?如何遭逢輕賤凌辱,如飲甘露呢?真正受持《金剛經》行者,要口誦心行,內觀身心諸法,以三法印、四聖諦為認 可,而不是一味的談空說妙,畫餅難充飢,入海空算沙!要印證自己聽受幾分的《金剛經》義趣,我以「五多五少」提供給大家自我印證。

 

五多──

一、我的慈悲心增長了幾分。

二、我的忍耐力增長了幾分。

三、我的喜捨觀增長了幾分。

四、我的方便行增長了幾分。

五、我的菩薩願增長了幾分。

 

五少──

一、我的貪欲執著減少了幾分。

二、我的瞋恨嫉妒減少了幾分。

三、我的愚癡無明減少了幾分。

四、我的爭強鬥爭減少了幾分。

五、我的煩惱習氣減少了幾分。

 

佛陀與弟子們入舍衛城乞食,正好遇見懷恨佛陀的人,於是這個人立即大聲和街上的行人談論許多有關佛陀的惡行。其中一位弟子看見有人凌辱佛陀,很生氣向佛陀說:

 

「這裏的人沒有善根,不知尊敬三寶,佛陀,我們不如離開此處,到一個人心善良的城市吧!」

佛陀反問他:「如果搬到別的地方,還是有人不信奉佛法,那麼你要怎麼辦?」

 

弟子答道:「我們再搬到別的地方去!」

 

佛陀說:「為了外境的緣故,我們要搬到什麼時候為止呢?這不是究竟之道啊!唯有一個根本的解決方法:如果我們受到輕賤,心不動念,以忍止諍,護於口,行於心,直到他們不再輕賤為止。」

 

佛陀接著說:「一個開悟的人,安忍如大地,不應該受毀譽褒貶,而動搖意志,以無我觀,觀察諸法虛妄,那麼我人的幻象,乃至世間的好壞,不過如水上泡沫,乍起乍滅,哪裏會恆常不變呢?」

 

逃離一個違逆的環境,不過是砍樹不伐根,愛根不伏,妄想分別的枝葉,春風吹起又繁茂滋生。心中能通達無我法者,心地澄清如日月明,眼前人我的山川如芥子渺,是非如天籟曼妙。在布滿泥塵的人間,啟建慈悲道場,步步不染塵。就像明朝唐寅的〈警世詩〉:

 

世事如舟挂短蓬,或移西岸或移東。

幾回缺月又圓月,數陣南風又北風。

歲久人無千日好,春深花有幾時紅。

是非入耳君須忍,半事癡呆半作聾。

 

[習題:]

 

1.為什麼得成於忍的功德勝過沙界七寶布施的功德?

2.何謂三種忍?

3.前文言,菩薩於法,不說斷滅相,為什麼在此又言,菩薩不受福德?

4.如何自我印證,受持了幾分《金剛經》的義趣?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不受不貪分第二十八*

 

「須菩提!若菩薩以滿恆河沙等世界七寶持用布施,若復有人知一切法無我,得成於忍,此菩薩勝前菩薩所得功德。何以故?須菩提!以諸菩薩不受福德故。」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云何菩薩不受福德?」

「須菩提!菩薩所作福德,不應貪著,是故說不受福德。

 

譯 文

 

須菩提!菩薩若用滿恆河沙等世界的七寶來布施,所得功德,當然無法計量。如果明白一切法無我,皆由因緣所生,無有真實永恆的體性,由此了知無生無滅,不為 外境所動,即與空性相應。內無貪念,外無所得,親證無生法忍,那麼,這位菩薩所得的功德要比七寶布施的菩薩更多的。

 

「為什麼呢?須菩提!因為諸菩薩是不受福德相的限制。」

 

須菩提不解的問道:「什麼是諸菩薩不受福德的限制呢?」

 

「須菩提!菩薩所作福德,不應貪求生起執著。因為菩薩行利益眾生事,是發菩提心,而不是貪求福德,是利他而非利己。菩薩修一切善法,行六度萬行,不著相布施,心中並沒有計較福德的妄念,所以才說菩薩不受福德相的限制。

 

注 釋

 

*本分敘述菩薩修行階次的深淺不同。凡夫菩薩雖知外塵之相不實,但未證得無生法忍,心中還存有微細之妄念,著相布施,未能通達無我之法。聖賢菩薩,心不住 法,得成於忍,因此「得忍菩薩」的無漏功德,勝過「寶施菩薩」有漏的福德。菩薩悟得無我之後,不馳求福德,不戀著涅槃,所以說「不貪」。不受福德,並不是 撥無業因功果,而是菩薩心不貪著福德,無較量福德的妄想分別。

 

正報無住如如不動分第廿九

 

前 分以菩薩不貪不受福德相,略明「無住」的空理,此分以佛陀證果,不住佛果之相。佛陀的來、去、坐、臥是隨順世間相,但就著法身之體而言,體性遍一切法界, 哪裏有來去之相呢?來去即有彼此的對待分別,以證得法身的如來,何處不是清淨法身的顯露?在第十七分說過:「如來者,即諸法如義。」所謂如來即親證「真如 理體」者,而此理體如如不動,彌蓋恆河沙界,周遍三千大千世界,是「無所從來,亦無所去」。

 

一、不住佛果無來無去

二、清淨法身遍一切處

 

佛陀所證的法身無去來之相,因此是法平等,無高無下,無彼無此,何有去來坐臥?因在二十六分言,若以色見聲求,不能見佛之偈,佛陀恐有人狐疑不信,現今佛陀語默動靜,四威儀中,有目皆睹,有耳皆聞,怎麼說佛陀沒有來去坐臥?

一、不住佛果無來無去

佛陀的來去坐臥,是隨順世間法,此來去相非關真如理體之法,是法平等,無有高下(見第二十三分),此平等法性,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更無來去坐臥之相。 因此佛陀喚尊者告誡之,如果有人說,佛陀或入舍衛去,或歸祇園來,有時跏趺而坐,有時吉祥而臥,以為在語默動靜,四威儀中,就是見到佛陀,此人是不解悟我 所說無上法義。蓋來去之相,坐臥之實,此目見耳聞之相,不過示同人法,應身邊事也。若以法身體上,尚不可以形象音聲求得,所謂言語道斷,心行路絕,又哪裏 住著來去坐臥之相呢?

 

《圓覺經》說:

 

真空之說,曰雲駛月運,舟行岸移,蓋月未嘗運,岸未嘗移。真如體性,未嘗作止生滅,皆人謬見耳。

 

雲駛月運,舟行岸移,眼見的雲駛月移,謂凡夫的六塵浮根,以所見的作止生滅之相為實,不知月亮和堤岸如如不動。在《中論‧觀因緣品》第一,有一首「八不因緣頌」,可以說明法身之體,無有生滅、常斷、一異、來去的妄相。

 

不生亦不滅,不常亦不斷。

不一亦不異,不來亦不去。

能說是因緣,善滅諸戲論。

我稽首禮佛,諸說中第一。

 

佛陀苦口婆心要空掉行者我等四相,悟解佛陀的真意,當滅去色聲一切戲論,止靜根塵緣境,契入真如平等之性,才能與佛心意相通,同一鼻孔出氣。目睹的色相, 耳聞的音聲,皆有生滅來去,非是真佛體性。在《佛說十一想念如來經》中,佛陀告諸比丘,如何以十一種想念法,修行念佛,證得無餘涅槃。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以十一想,思念如來;已思念,當發慈心於如來。云何為十一:

「戒意清淨,威儀具足,諸根不錯,信意不亂,常有勇健,若更苦樂不以為憂,意不忘失,止觀現在前,三昧意無休息,智慧意無量,觀佛無厭足。

 

「如是,比丘!當以此十一想,思念如來!已思念如來,當發慈心於如來所。是謂比丘,於比丘中修行念佛。彼比丘已修行念佛,於二果當求一果;於現法中得自在成無餘(阿羅漢)、阿那含。」

 

凡夫受塵自染,迷惑憂愁,沒無端際,長久趨走往來受苦,不知法塵外,有個真實恆常,如如不動的體性。以為佛陀有住滅之相。《金剛經註解》:

 

如來者,來而無來,去而不去,住而不住,非動非靜,上合諸佛,下等群生,一性平等,故號如來。

 

《中阿含經》提到解脫的人,去向何處的問題。

 

在舍衛城的祇陀林精舍,有一天,一個外道的思想家,婆蹉來拜訪佛陀。他提出關於解脫的問題。

 

「佛陀!依照您的教示,解脫的人究竟去哪裏投生?」

「婆蹉!在我的教義裏,並沒有去某處投生的想法。」

「那麼,是不是說不去任何地方?」

「有所謂去,或所謂不去的妄想,都不是解脫的境界。」

婆蹉始終執著有來去的想法,無法解悟佛陀所說之義。

此時,佛陀以問答的方式,來啟發婆蹉。

「婆蹉,如果現在眼前有一把火在燃燒著,你會怎麼說?」

「佛陀!我只能說火在燃燒啊!」

「那把火為什麼燃燒?」

「因為有薪柴才會燃燒啊!」

「如果那把火熄了,你會怎麼說呢?」

「我只能說火已熄滅了。」

「婆蹉!如果再問你那把火熄了以後去哪裏,你會怎麼說?」

「有柴則有火燒,無柴,當然無火可燒了。熄了的火,並不會到什麼地方去的吧!」

 

佛陀應化世間,如燃起光明之火,遇緣(薪柴)則生,緣滅散盡,火性無有生滅來去。亦如清涼月明,逢池泉河溪,有水皆映,月體無移行駛運之相。如《華嚴經》所說:

上覺無來處,去亦無所從。

清淨妙色身,神力故顯現。

 

《金剛經》於闡述性空妙理,無非要吾人生起清淨信心,在法塵生滅中,如實以金剛的明利,觀照一切妄相,從五蘊的樊籠解脫而出,證得最上第一之法。《金剛 經》不是形而上的哲學理論,而是開發覺性,悟透轉八識為清淨八功德水,化濁惡煩惱之身為琉璃寶地,密在汝邊,不離自家的寶藏。《金剛經》的真空智,是於色 塵等起大勢力遍照,度盡著相的憂悲苦厄,直至降心離相,修一切善行。《雜阿含經》中,佛陀針對如果有外道出家,問佛陀為什麼要教人修諸梵行的疑問,要阿難 尊者解答。

 

一時佛陀在舍衛國的祇樹給孤獨園說法。

 

佛陀問阿難:「如果有諸外道出家來問你說:『阿難!佛陀為什麼教人修諸梵行?』你要如何回答?」

 

阿難說:「佛陀!我將依您所教,告訴他們,是為了於色修厭,不起恩愛之心,就能離開欲望的擺佈,進而滅盡煩惱,直至解脫,並悟到心空寂然,不生不滅的平等 法性。從離色相後,於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修行。一個不再受五蘊束縛的人,即能和佛心平等相應。佛陀!如果有外道出家來問我這問題,我將會如此回 答。」

 

佛陀說:「阿難!善哉!善哉!應該如此回答。為什麼呢?我確實是為了於色修厭、離欲、滅盡、解脫、不生的緣故,教人修諸梵行。」

 

佛陀來去娑婆,所作所行,都是慈悲的引渡一切有情。示穿衣吃飯,行住坐臥,無非令怯弱凡夫生起勇猛的信心,就像《華嚴經》說:「菩薩留餘習,還潤諸眾 生。」佛陀已是證果的聖者,本無來去之相,於日用身邊事,示教利喜。佛陀臨涅槃時,告誡弟子,行者應以經戒為庇護,行持覺道來供養佛陀。《佛般泥洹經》:

 

當時,佛陀進入拘尸城,來到末羅雙樹間。

 

佛陀告訴阿難:「你為佛陀在雙樹間敷座,使頭部朝向北方,面部朝向西方。什麼緣故?我的教法流布,將來當久住北方。」

阿難回答:「是的!」立即敷座。

 

此刻,雙樹間凡是篤信佛教的鬼神,都將非時花(指非其開花時節,不應開花而開的花)散布在地上。

 

佛陀告訴阿難:「這雙樹神用非時花供養我,然而這不是供養佛陀的方式。」

 

阿難問:「如何稱為供養佛陀?」

佛陀說:「若能受法、行法,以覺悟當作花供養,這才稱為供養佛陀。」

……

當時,阿難向佛陀稟報:「佛陀在世時,四方沙門,長老比丘、深解經律的行者,都會來覲見佛陀,弟子們藉此機會,能向他們禮敬並學習。可是佛陀涅槃後,他們將不再前來,我們將失去諸善知識所教啊!」

 

佛陀說:「你們不要憂愁!只要心中常有四念,一是念佛陀出生的地方,二是念佛陀成道的地方,三是念佛陀轉法輪的地方,四是念佛陀涅槃的地方。阿難!我涅槃 後,凡是奉持佛陀所教的善男子善女人,應念佛生時,累劫修持的善法功德;佛陀成道時,降伏魔軍的神力功德;轉法輪時,廣度有情的慈悲功德;臨涅槃時,寂靜 安然的不動功德。如果有人能信受持此四念處,奉行此四功德,日夜與諸佛善知識不離。」

……

佛陀說:「阿難!你認為佛陀涅槃後,就沒有蔭護,而失去依靠嗎?不要如此想!我自從成佛以來,所說的一切經戒,都是你的蔭護,都是你的依靠。佛陀的遺教,將是後末世眾生得度的法船,怯弱身心的庇護和依靠。能以佛陀遺教所行的人,如佛陀在世。」

 

佛陀的來去之相,不過是色身的遷滅虛妄,於真如體上,無有世俗境界,就如第五分的經文所言:「」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真正和佛陀 相應的人,散華布地,起塔禮拜,不過是事相的福德。若有人秉持佛陀真實法語,聽受、行持,以覺悟的心華妙香供養,才稱為供養三世諸佛,得無漏無相的法身如 來。

 

二、清淨法身遍一切處

 

此分正結《金剛經》法會發起的一段公案。在第一分,佛陀前去舍衛城乞食,歸來祇園精舍,乃至敷座而坐,此現前眼見耳聞的去來坐臥之相,是隨機示現也,不干 無所從來,亦無所去的平等法性。在二十四分,佛陀要吾人不可生心動念,佛陀還有度眾生的妄想執著;二十五分則一併掃除色法六塵的諸相,告誡行者,色見聲求 是行邪道,不能見如來。佛陀證入平等法性,哪裏還有我人眾生等相?眼不見實有眾生如來的分別,心更不住能度所度之法,不過遊行世間,應機說法,隨緣度眾。 《華嚴經》說:

 

言菩提者,無分別、無戲論法,即其言也。遠離我見、遠離我所、不隨順老病死、寂靜無戲論、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復如是入眾生心無明闇室,能滅無量百千萬億不可說劫積聚一切諸業煩惱、種種障礙,發生一切大智光明。

 

無上菩提,如來法身,無彼無此的分隔,更遠離世間老病死的我見、我所,寂靜不動,能滅去一切種種業障,點燃自性的大智光明。就像《大日經》所說:「云何菩 提?謂如實知自心。」佛陀啟建「金剛法會」,無非借助金剛勢力,剷除行者的我相我見的妄想,如實知自心,原有個平掌如鏡,黃金舖地,晝夜六時,念佛念法念 僧,三寶功德無欠無缺。就像中峰國師於「三時繫念」的詩偈中說:

 

世間何緣稱極樂,只因眾苦不能侵。

道人若要尋歸路,但向此中了自心。

 

禪宗四祖道信禪師,到牛頭山拜訪法融禪師,見師端坐習禪,旁若無人,未曾舉目看他一眼,只好向前大聲問道:

「你在作什麼?」

法融:「觀心。」

 

道信:「觀是何人?心是何物?」

法融無法回答,便起座向祖作禮,並問道:

「大德棲止何處呢?」

 

「貧道或東或西,何有來去之相呢?」

「那麼,你認識道信禪師嗎?」

 

 

「你問他作什麼?」

「我仰慕已久,希望能得到他的指點。」

 

 

「我就是!」

「大德為何來此?」法融好奇的問道。

 

 

「我特意來訪,請問除此之外,還有哪裏可以『宴息』?」

「東邊有個小庵。」

 

 

四祖道信便請他帶路,到了那裏,看到茅庵四周,有許多虎狼之類的腳印,四祖便舉起兩手作恐怖的狀態。法融看到時,便說:「你還有這個(恐懼)在嗎?」

 

四祖反問:「你剛才看見了什麼?」

法融又無法回答,便入內取茶,道信在他的座位上寫一個「佛」字。當法融正要入座時,一看到「佛」字悚然震驚,遲遲不敢坐下。

 

四祖也笑著問:「你還有這個在嗎?」

法融聽後,茫然不知所對。

 

法融禪師未勘破生死,便有身陷虎狼的恐怖妄想;生佛勘不破,就有高下尊卑的顛倒。佛陀色身所現,因世間凡愚人,不識大道斷生死流,不能返源盡生死本,故為 現身相好嚴容,文辭言教,以化度愚冥,顯示大智光明藏。佛陀一再演說般若空智,要行者遠離所有妄相,以第一般若波羅蜜為眼目(見第十四分),五度為勇健資 糧,入如來家室,見如來萬德珍寶。《佛說演道俗業經》:

 

及著相好,謂審有色像,雖行四等、四恩、六度無極、三十七品、觀十二緣,欲拔其原。不解本無,悕望大道,正使積德如虛空界,不得至佛。所以者何?用不達 故!何謂不達?布施、持戒、忍辱、精進、一心、智慧、四等、四恩,有所悕望,念救一切五趣生死。解空、無想、不願諸法,曉一切法如幻、化、夢、野馬(陽 燄)、影響、芭蕉、泡沫,皆無所有。道慧無形,等如虛空,無所增壞,普度眾生。」佛於是頌曰:

 

本發菩薩意,志慕大乘業,但欲著佛身,不了無適莫。

布施戒忍辱,精進禪息智,四等恩六度,惟己樂無為。

慕三十二相,八十好巍巍,天上天下尊,脫五陰六衰。

但察其粗事,不能觀深微,雖欲度十方,心口自相違。

不了如幻化,水沫泡野馬,芭蕉如夢影,妄想甚眾多。

正使作功德,猶如江河沙,心懷無上真,不解除眾魔。

 

心有希求、念想,即使集福德遍滿虛空界,不得作佛。不了自心眾魔妄相,著我法等見,所作善法,無益於開發覺性的功德,只有增長貪欲和愚闇。《金剛經》佛陀 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者說,即是不樂小法,能聽受行持般若大法,並荷擔如來家業,令眾生入佛知見。在《佛說演道俗業經》中,闡示發無上道意者,如何行於 大慈,等如虛空。

 

佛告長者:「其大乘學,發無上正真道意,行於大慈,等如虛空,而修大悲,無所適莫。不自憂身,但念五趣,一切眾生,普欲使安。奉四等心:慈、悲、喜、護。 惠施仁愛,益義等利,救濟十方。布施、持戒、忍辱、精進、一心、智慧、六度無極,無所悕望,以施一切眾生之類。觀於三界,往返周旋,勤苦艱難,不可稱計。 念之如父、如母、如子、如身,等而無異。為之雨淚,欲令度厄,至於大道。」佛於是頌曰:

 

發無上大意,行慈悲喜護,大哀如虛空,行等無適莫。

立德不為己,唯為十方施,度脫諸群生,使至大道智。

 

又有四事得至大乘!一曰布施,給諸窮乏;二曰不於豪劣,行輕重心;三曰所可施與,無所悕望,不求還報;四曰以此功德,施於眾生。佛於是頌曰:

 

布施攝貧窮,不行輕重心,志慧無悕望,不求還得報。

愍念於群黎,往來周旋者,以此功德施,悉令至大道。

 

行持讀誦《金剛經》的行者,以般若智炬,了見迷相昏闇,行無相布施,心無希求,無輕重勝劣,成就第一希有之法。此分把佛陀啟建法會的去來之相也空掉,所謂「妙有不有」,既是佛陀不住說法、度眾、三十二相等,此目睹耳聞諸相,哪裏是恆常真實的?

 

夢窗國師年少時,千里迢迢的到京都一山禪師處參學,有一天至方丈室請示道:

 

「弟子大事未明,請和尚指示開悟法門。」

一山禪師嚴峻的答道:「吾宗無言句,何有一法與人?」

 

夢窗再三懇求道:「請和尚慈悲方便。」

一山更加嚴厲的道:「我這裏沒有方便,也沒有慈悲。」

 

多次得不到一山禪師的指點,夢窗自忖與禪師無緣,只好忍淚下山,再往鎌倉的萬壽寺叩參佛國禪師。佛國禪師給予他更無情的棒喝,使一心求道的夢窗,更加痛 苦,他傷心的對佛國禪師發誓道:「弟子若不到大休歇之地,絕不復歸見禪師。」於是,山林苦修,日以繼夜靜默思惟。有一天,坐在樹下,微風習習,心中凝然如 鏡,不知不覺已至深更。正要回寮休息,當上床之時,誤認無牆壁之處為牆壁,就把身子靠了過去,不料卻跌了下來,在跌倒的一剎那,不覺失笑出聲,就此豁然大 悟了。身心開朗之餘,脫口做了一偈──

 

多年掘地覓青天,添得重重礙膺物;

一夜暗中颺碌磚,等閒擊碎虛空骨。

 

夢窗國師開悟時,年三十一歲。得悟的因緣,源自其師慈悲和方便,要他於無言句,無一法處,洞明祖師西來意,原不在諸佛先賢位中,而是如影相隨,就在汝邊。掘地如何覓青天,磨磚如何圓成鏡?心不平等,逐境生妄,怎能入不思議法身呢?就像憨山德清和尚的「我箴」:

 

一切愛憎,皆由我障,我障若空,光明無量。

逐境心生,隨情動念,心境兩忘,物我無辨。

物無妍醜,由我是非,我心不起,彼物何為?

動靜等觀,貴賤一視,凡聖齊平,名不思議。

 

[習題:]

 

1.為什麼真如法性,沒有來去坐臥之相?

2.解脫的人究竟去哪裏呢?

3.佛陀教人修行的原因是什麼?

4.如何行於大慈,等如虛空,修持無相布施?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威儀寂靜分第二十九*

 

須菩提!若有人言:『如來*若來、若去、若坐、若臥。』是人不解我所說義。何以故?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

 

譯 文

 

須菩提!如果有人說,如來也是有來、去、坐、臥等相,這個人就是不了解我所說如來的深意了。為什麼呢?所謂如來者,實在是無所來處,也無所去處,所以才稱 為如來。因為如來就是法身,法身無形無相,遍滿虛空,無所不在,寂然不動,哪裏還有來去之名呢?眾生所見的語默動靜之相,不過是如來的應化之身,應化身為 隨眾生之機緣感應有隱有現,但是法身則恆常寂靜,從未有來、去、坐、臥的相狀。

 

注 釋

 

*本分乃敘述如來即威儀即寂靜,即體即用,隨緣不變,不變隨緣,故無往而不在,所謂威儀者,即三十二相、八十種好,萬德具足、莊嚴圓滿之相也;而所言寂靜,即無去無來,非動非靜,寂然之體也。

 

所以,不可以行住坐臥處見如來,因為如來雖現威儀之相,而實是寂靜之體;雖是寂靜之體,而隨現威儀之相的。

 

如來:

 

為佛十號之一。即佛之尊稱,乃由真理而來,而成正覺之義,故稱如來。亦即如來真性,如如不動,充滿法界,隨感而發,來固非來,有時隱藏,去亦非去,惟無去來,故名如來。

 

依報無住世界假相分第三十

 

前分說明正報無住,即證得佛果者,不住於佛果之相,此分延伸無住之義,再以吾人依報之器界為例,闡明微塵世界雖多,非有實體,不過是因緣聚合的幻有假相,佛陀已了知器界為因緣生滅之法,因此於三千大千世界攝化眾生,不取相住著,隨緣自在。

 

一、微塵世界虛妄建立

 

二、一合相者不可言說

 

在第十三分中說:「諸微塵,如來說非微塵,是名微塵。如來說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微塵世界的集積,不論鉅細大小都離不開因緣和合,生滅來去的假相。此 分再以微塵世界的當體全空,申明返妄歸真,不執著於器界的妄想攀緣心。妄心止息,才能像須菩提尊者住寂靜處,得無諍、離欲三昧。

 

一、微塵世界虛妄建立

前分明如來法身,無去來相,又恐行者錯認,有來去者是化身,無來去是法身,不知三身不曾隔絕,非一非異。眾生有來去相,佛則無來去,以三身無來去,顯平等 之義。佛陀以目前三種世間,一、器世間,二、情世間,三、真覺世間,三番會釋,依報無住,如幻如化,虛妄所建立的假相。

 

經文中說:「善男子、善女人以三千大千世界碎為微塵」,指能修析色觀空者。如此莫大之界,碎而為塵,即使二乘天眼,難以盡悉。雖然極微之塵,數量難計,但 非實有其體。此微塵眾,緣生相生,緣滅相滅,只是假合的幻相罷了!借器世間微塵眾之聚散,以明非一非多,無去無來之事。

 

「佛說微塵眾,即非微塵眾,是名微塵眾」,前以碎三千大千世界為微塵的析色歸空觀」,今再用「體色明空觀」,徵明微塵非色非空之義。佛說微塵眾者,不過是 順世俗諦而論,有個微塵眾假合之相。設以真諦而言,則一塵不立,諸法性空,生滅聚散,無有自體,是為「即非微塵眾」。設依中道第一義諦而論,則三界唯心, 萬法唯識,塵與非塵,原為一體,同是真如,假名不礙,故云「是名微塵眾」。

 

《金剛經註解》說:

人人身中,有微細善思雜念,猶如大千世界,微塵之多。此念無非影、響,虛妄建立,故云非微塵眾。亦因轉卻無明煩惱之心,變作慈悲無礙之智,方入空寂智解,得大安樂,是名微塵眾。

 

從析解因緣和合的器界色法,觀其虛妄不實,如人之妄念如微塵眾,幻化如影如響,無有來去處。明白器世界幻相的假諦,用一切法無自性的空觀,得五蘊皆空的真諦,再更進一步,入中道第一義諦,了徹非色非空,體用無礙。

 

《止觀大意》中,談到觀不思議境:

境為所觀,觀為能觀。所觀者何?謂陰界入,不出色心,色從心造,全體是心。故經云:「三界無別法,唯是一心作。」此之能造具足諸法,若漏無漏,非漏非無漏 等,若因若果,非因非果等。故經云:「心佛及眾生,是三無差別。」眾生理具,諸佛已成。成之與理莫不性等。謂一一心中一切心,一一塵中一切塵;一一心中一 切塵,一一塵中一切心,一一塵中一切剎,一切剎塵亦復然。諸法諸塵諸剎身,其體宛然無自性。無性本來隨物變,所以相入事恆分。故我身心剎塵遍,諸佛眾生亦 復然。一一身土體恆同,何妨心佛眾生異?異故分於染淨緣,緣體本空空不空。三諦三觀三非三,三一一三無所寄。諦觀名別體復同,是故能所二非二,如是觀時, 名觀心性。隨緣不變故為性,不變隨緣故為心。故《涅槃經》云:「能觀心性,名為上定。上定者名第一義,第一義者名為佛性,佛性者名毘盧遮那。」此遮那性具 三佛性。遮那遍故,三佛亦遍。故知三佛唯一剎那。三佛遍故,剎那則遍。如是觀者,名觀煩惱,名觀法身。此觀法身是觀三身,是觀剎那,是觀海藏,是觀真如, 是觀實相,是觀眾生,是觀己身,是觀虛空,是觀中道。故此妙境為諸法本,故此妙觀是諸行源。如是方離偏小邪外,所以居在十法之首。上根一觀,橫豎該攝,便 識無相,眾相宛然;即破無明,登於初住,若內外凡。故喻云:其事高廣,乃至道場。中根未曉,更修下法(指更修以下「起慈悲心」及「善巧安心」等等法門)。

 

所謂不思議境謂「陰界入,不出色心」而言,就「色從心造,全體是心」,亦即一念剎那心,含攝空假中三諦,為不思議妙境,非離開一念識心而以真常心為依存,因為三佛性不離剎那色心。由此,「如是觀者,名觀煩惱,名觀法身。」

 

寶通禪師初參石頭希遷禪師時,石頭禪師問道:「哪個是你的心?」

 

寶通回答道:「見語言者是!」

 

石頭禪師不以為然的說道:「有見有言即是妄心,真心是離卻見聞音聲!」

 

寶通感到慚愧,日夜精勤參究,什麼才是自己的真心?十天以後,寶通又再回來請示道:「上次我答的不對,今天,我知道什麼是我的心了。」

 

石頭禪師問道:「什麼是你的心?」

 

寶通回答道:「揚眉瞬目。」

 

石頭禪師不滿意的再問道:「除卻揚眉瞬目,請將你的真心拿來!」意即真心非語默動靜之形相。

 

寶通冷汗直冒,答道:「如果揚眉瞬目處不是真心,那麼我無心可取!」

 

石頭禪師喝斥道:「你這撥無因果的野狐禪,萬物的呈現,源於心識的運作,若言無心盡同謗法。見聞覺知,雖是妄心,但若不用心,不從假悟空,於空悟色法一如,體相無礙的第一義諦。又如何悟入生佛平等,煩惱即菩提,上妙不思議境呢?」

 

寶通禪師終於言下大悟。

 

微塵起於世界,輪迴由於一念,妄想識心,善惡念頭都在我們的一心。如何轉煩惱火焰,為清涼紅蓮,於眼見和合的器世界的幻相,領悟到身內所依存的種種名相、 地位、權勢、財利、感情等建構的世界,危脆不實如果以空觀析解,這些東西和器世界的微塵眾一樣,不過是因緣和合,暫時生起的幻相罷了!

 

以前有一個國王最歡喜一個公主,從早到晚都把她跟隨在身邊。

 

有一天下了一場雨,淌著水的地面,漂著水泡,公主看見水泡,心裏非常歡喜,她對國王說:「我要用水泡,作成頭上戴的花環。」

 

國王告訴女兒說:「這水泡不能用手抓住,怎麼能拿來做花環?」

 

公主對國王說:「如果沒有水泡做成的花環,我就絕食自殺。」

 

國王聽了女兒的話,趕快召集能工巧匠,對他們說:「你們手藝精巧,沒有做不到的事。你們趕快拿水泡來,給公主做花環。要是做不成,就殺了你們!」

 

工匠們個個惶恐又無奈的回稟國王:「我們無法拿水泡做花環。」就在國王要處死這些工匠的時候,走出來一個老工匠,上前稟告國王:「我能用水泡給公主做花環。」

 

那個老匠人對公主說:「我不懂水泡的好壞,請公主取來自己歡喜的水泡,我替你做花環。」

 

公主就去取水泡。手一碰觸水泡就破滅了。一天下來,一個水泡都撈不到,公主若有所悟,放棄撈取水泡。

 

公主對國王說:「水泡是不實在的,無法長久存在。還是給我個紫金花環,不會像水泡乍現乍滅。」

 

要水泡花環的公主,只看到水面漾著雲色彩光美好的影像,不知水泡是因緣集成的幻象,認假為真。就像凡夫者,執我、我所,由微塵妄念,虛構貪瞋癡的身心世界,心緒如野馬馳逐,一念差池空空蹉跎圓彰佛土,頓證三身的大好因緣。唐朝的溈山雲祐禪師言:

幻身夢宅,空中物色,前際無窮,後際寧剋?

出此沒彼,升沈疲極,未免三輪,何時休息?

貪戀世間,陰緣成質,從生至死,一無所得,

根本無明,因慈被惑。

光陰可惜,剎那不測,今生空過,來世窒塞。

從迷至迷,皆因六賊,六道往還,三界匍匐。

早訪明師,親近高德,決擇身心,去其荊棘。

世自浮虛,眾緣豈逼?

研窮法理,以悟為則,心境俱捐,莫記莫憶。

六根怡然,行住寂默,一心不生,萬法俱息。

 

二、一合相者不可說

 

從微塵集成的世界,再由一個世界聚合形成三千大千世界,不論塵界都是因緣和合的假相,無有實體可得。什麼是「一合相」呢?即「無二無異」、「不離不散」。 因世界既可以碎為微塵,則微塵眾皆離皆散,非不離不散也。微塵可以合而為世界,則三千大千世界皆二皆異,非無二無異也。由此而觀,則塵界俱無自性,當體皆 空,哪裏是個不離不散,無二無異,恆常不變,平等一如的真性呢?

 

微塵世界,實無自性,但執迷的眾生以為實有,佛陀借此令眾生返妄歸真,從認識身外虛妄的微塵世界,識取心地真實無染的大千世界。依溥畹大師的《心印疏》 言:「大千世界者,乃真如心也。即非世界者,即真如本體,圓滿菩提,歸無所得也。是名世界,為真如遍在一切處,有隨緣之用也。」

 

我們的心妄想憒鬧,不能解了善惡、淨穢、明闇、迷悟、聖凡、生佛同為一心。於人我起好醜喜厭,於境緣生悲喜苦樂,不能安定曠然,樂習精修,而無所著,廣濟危厄。般若智慧不從他求,從自心中來,如何靜其身口意,處眾亂中,心定如山?

 

《佛說演道俗業經》:

 

佛告長者:「智慧有四事!一曰解於身空,四大合成,散壞本無主名;二曰其生三界皆心所為,心如幻化,倚立眾形;三曰了知五陰,本無處所,隨其所著,因有斯情;四曰曉十二緣,本無根原,因對而對現。是為四。」佛於是頌曰:

 

悉解其身空,四大而合成,散滅無處所,從心而得生。

五陰本無根,所著以為名。十二緣無端,了此至大安。

 

佛告長者:「智慧復有六事!一曰解色如聚沫;二曰了痛癢(受)如水泡;三曰思想如野馬;四曰曉生死(行)如芭蕉;五曰察識如幻;六曰心神如影響。計本悉空,皆無處所。」佛於是頌曰:

 

解色如聚沫,痛癢如水泡,思想猶野馬,生死若芭蕉,

了識假譬幻,三界無一好,分別悉空無,爾乃至大道。

 

有一隻狗,跑到水井邊。牠瞪大眼睛,翹高尾巴,汪汪汪地吠著,剛好低下頭,牠看見井裏也有一隻狗,和牠一樣,瞪大眼睛,翹高尾巴,汪汪汪地吠著。牠不禁大 怒,對著井裏的狗狂吠。井裏的狗也怒氣沖沖,對著牠狂吠。這隻狗越想越生氣,便向井裏的狗撲去。這隻狗無知的和自己的影子諍鬥,以致喪失寶貴的身命。

 

故事中的狗對著自己的影子狂吠,最後愚癡的撲向水井,葬送自己的生命。對著幻影投井的狗子固然癡傻,反觀凡夫心,不也是日夜於六根塵影,苦苦爭休不已?於 七情六欲的幻相,身陷餓鬼的飢渴,心住地獄的猛火!要怎麼管理我們這顆心,戰勝自己的妄想執著,我提出「心的管理八正道」給大家做參考。

 

(一)貪心用無心來管理。

(二)瞋心用慈心來管理。

(三)癡心用智心來管理。

(四)慢心用虛心來管理。

(五)疑心用信心來管理。

(六)迷心用淨心來管理。

(七)亂心用定心來管理。

(八)妄心用空心來管理。

 

「一合相,即非一合相,是名一合相」,一合相是實相之相,非空非有,因此「不可說」。但是凡夫執著器界世間為實有,執著四大和合的色身為我,執著三心遷滅 不息的妄心為我,所以生生世世住於六塵妄境,徒勞生死沈沒。佛陀假藉世間微塵的關係,令眾生不住著依報假合的「一合相」,能從如幻不實的觀空,透徹「即非 一合相」。再進入深層的實教大乘,了知一合相空有一體,契入中道第一義諦。

 

佛陀一生心事,皆是向無說中而說也,四十九年轉法輪,無非為取相凡夫,貪著有無,所以非三說三,非一說一。諸佛如來本懷,原無三乘一乘法可得也。依溥畹大 師的心印疏:「此一合相,若在器世間,則名寂光真境。若在情世間,名真如自性,佛性本體,若在真覺世間,則名清淨法身。三種世間,皆具此理,正明心佛眾 生,情與無情,平等具足。」

 

有一天,溈山靈祐禪師告訴他的弟子仰山禪師道:

 

「有一個信徒,拿了三束白絹來,要我為他敲鐘祈福,祝禱世界和平安樂。」

 

仰山聽了老師說後,故意問道:「既然信徒對佛法這麼誠心,老師您收了他的白絹,要用何物酬報他呢?」

 

靈祐禪師即刻以柱杖敲床三下,說道:「我將這個酬他!」

 

仰山不以為然的說道:「若是這個,用作什麼?」

 

靈祐禪師再敲三下,說道:「你嫌這個還不夠嗎?」

 

仰山解釋道:「我不是嫌『這個』,『這個』是大家都有的,我認為老師不應該用大家的東西酬謝他。」

 

靈祐禪師道:「你既然知道這是大家都有的,為什麼還要另覓他物呢?除了『這個』以外,還有什麼東西可以酬謝他呢?」

 

仰山仍不以為然的說道:「自己雖然已備,但無他人,何緣得識?你忘了當初達摩祖師東來我國,不也是將『這個』予人嗎?每一個禪者都是承受他信物的人啊!」

 

「這個」是吾人本來清淨的三身四智,雖然已備,不勞他人賜予,但入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門庭,不假借音聲文字為緣,怎能迷途知返,乘船渡河呢?黃檗禪師 說:「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當如是求。」撥去重重妄相執著,空假不礙,體相交融,剎時,萬法是心光,何處不是毘盧圓滿報身?

 

二十九分講述正報無住,佛不住證果之相,三十分再詳示依報無住,佛不住世界之相,遊行教化三千大千世界的眾生,心無所住。即已證得無上菩提者,不住正報依報之相。兩分的經文旨在向行者明示,果法無住,是謂真正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諸佛的依正果報,萬德莊嚴功德,非言說思議可及。吾人於因地修行,雖行小善,不可執著為實;雖逢小惡,不可執無業報。以般若無住心,語默動止,去來坐臥,廣集福慧道糧。在《大寶積經.阿闍世王子會》:

 

爾時,王子即說偈言:

云何得端正,蓮華中化生?

云何知宿命,願佛為宣說!

 

爾時,如來了達諸行,究竟彼岸,隨問而答,即說偈曰:

忍辱得端正,布施蓮華生。

法施知宿命;汝當如是解。

 

王子又問:

云何得正念,具足智慧生。

如法而修行,堅固不可壞?

 

世尊答曰:

不諂得正念,巧觀智慧生。

尊重所修行,護法心堅固。

 

又問:

由何等業行,得生諸佛前,

能請微妙義,唯願如來說。

 

世尊答曰:

於諸法施中,不曾為障礙。

因此故恆得,值遇諸如來。

 

又問:

云何成妙相,具足三十二。

八十隨形好,觀者樂無厭?

 

世尊答曰:

由施得諸相,行慈獲隨好。

等心於眾生,觀者無厭足。

 

又問:

云何離諸難,而生於善趣?

云何世世中,性常無放逸?

 

世尊答曰:

淨信離諸難,持戒生善趣。

由修習於空,所生無放逸。

 

又問:

云何獲神通,及證宿命智。

能永盡諸漏,願佛為開演。

 

世尊答曰:

施乘得神通,教授成宿命。

捨離於二邊,由是盡諸漏。

 

佛陀演說依正報無住,並非要吾人坐於俱空境上,說斷滅法,而是要行者從器世間、有情世間中脫透而出,了知有個真覺世間,常寂光明。此真覺性,非佛獨得,若能了卻身心所依非實,契如不離不散的一合實相,於剎塵一念,乃至大千世界,廣興善法,圓成三德。

 

[習題:]

 

1.佛陀於三千大千世界教化,為什麼說此界為虛妄不實?

2.為什麼善惡念都在我們一心?

3.為什麼說一合相不可說?

4.何謂「心的管理八正道」?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一合理相分第三十*

 

「須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以三千大千世界碎為微塵,於意云何?是微塵眾,寧為多不?」

 

「甚多,世尊!何以故?若是微塵眾實有者,佛即不說是微塵眾。所以者何?佛說微塵眾,即非微塵眾,是名微塵眾。世尊!如來所說三千大千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何以故?若世界實有者,即是一合相*,如來說一合相,即非一合相,是名一合相。

 

「須菩提!一合相者,即是不可說,但凡夫之人,貪著*其事。

 

譯 文

 

須菩提!如果有善男子、善女人,把三千大千世界都碎成微塵,你認為這些微塵多不多呢?」

 

「太多了,佛陀!為什麼呢?如果這些微塵眾,是實有恆常的體性,佛陀就不會說它多了。佛陀所說的微塵眾,實是緣生的假相,並沒有恆常不變的自性,只是一個假名而已。

 

「佛陀!如來說過,三千大千世界並非即是真實恆常的世界,也僅是一個假名而已。為什麼呢?如果世界是實有的,那就是一合相。如來說的一合相,也非實有,緣生則聚,分合離散,仍然不是實有不變的一合相,也只是緣散即無,一個假名罷了。」

 

「須菩提!所謂一合相,沒有定相可言,本是個眾緣和合而有的,非空非有,如何可以言說?但是凡夫之人執著取相,貪戀執著有個真實的一合相。

 

注 釋

 

*此分說明一合相之理。如來為恐須菩提尚有執見未泯,不了解般若真諦,未明法身應身之理,所以用三千大千世界碎為微塵,比喻應身不離法身,猶如世界是假 的,就連微塵亦是虛而不實的。三千大千世界與微塵,雖異而不異,合而不離之相,但畢竟也是因緣假合而已,終有因緣離散,壞空無實的一天。

 

一合相:

指由眾緣和合而成的一件事物,包括世出世間法。

 

貪著:

 

多求而無厭足曰貪,貪心固著而不離曰著。貪著即貪愛欲境,取相不離之謂也。為三毒之最,乃修行的最大障礙。《大智度論》:「有利益我者生貪欲,違逆我者生瞋恚,此結縛不從智生,從狂惑生,故是名為癡。三毒為一切煩惱之根本。」

 

總除諸執法相不生分第卅一

 

三十一分為總結全經之義也。從當機須菩提問的二個問題,即發菩提心的善男子、善女人,如何安住真心,如何降伏妄心?此分總除諸執,以顯三空(我空、法空、俱 空)正智。在第三分中說,若菩薩謂有眾生可度,即著我人四相。又第四分說,菩薩不應住色聲香味觸法布施,應無所住,而行布施。第六分說,若心取相,取法 相,取非法相,即著四相。此四相是心外粗顯的執著,起於心念微細的我等四見而運作。佛陀在此粗細妄念俱遣,內外見相拂淨,令吾等不生一念,契如如不思議 境。

 

一、拂四見相解如來義

二、發菩提心生正知見

 

《金剛經》宣說離相(離我等四相),無住(不取相、法相、非法相),的微妙大義,由離相、無住起三空正智。菩薩行者若能離卻諸住相,行於布施,成就的福德 如虛空,不可思量。此分將我等四見,法非法相,一併總除諸執,以顯非有非空的真空妙有的不可思議。則華香蝶舞,咸歸一真法界,水態山容,盡合般若妙諦。

一、拂四見相解如來義

佛陀為行者闡明離見相之理,心並沒有我見我相的住著。但凡夫愚智者,以為佛陀處處說四相,就是有個見相可得,不能解悟佛陀所說之義,四見乃非空非有也。黃檗禪師說:

諸學道人,若卻得成佛,一切佛法,總不用學,但學無求著。無求即心不生,無著即心不滅,不生不滅便是佛也。

 

佛陀說我等四見者,乃順俗諦也。說即非我等四見者,乃順真諦也。說是名我等四見者,乃順中道第一義諦也。佛說我等四見,義含三諦,卻使一切眾生,達得我即非我,無我而我,了明自性,頓證真空妙有,自家珍寶,不假外求。《大方等如來藏經》:

譬如貧人家,內有珍寶藏,主既不知見,寶又不能言。

窮年抱愚冥,無有示語者,有寶而不知,故常致貧苦。

佛眼觀眾生,雖流轉六道,大寶在身內,常在不變易。

如是觀察已,而為眾生說,令得智寶藏,大富兼廣利。

若信我所說,一切有寶藏,信勤方便行,疾成無上道。

譬如菴羅果,內實不毀壞,種之於大地,必成大樹王。

如來無漏眼,觀一切眾生,身內如來藏,如花果中實。

無明覆佛藏,汝等應信知,三昧智具足,一切無能壞。

是故我說法,開彼如來藏,疾成無上道,如果成樹王。

 

眾生皆有大法寶藏在其身內,不聞不知,耽惑五欲,輪轉生死,受苦無量。諸佛出現於世,演說種種法,為開一切有情身內如來法藏。此如來妙藏大智慧聚,儼然清 淨,如佛無異。《金剛經》的每一分,佛陀所說之義,亦是要吾人信有內實不壞的菩提種,只要降心離相,斷除無明殼核,必成菩提樹王,結菩提果實。

 

皓月供奉有一天請示趙州禪師道:

「如何是陀羅尼(密咒)?」

趙州不開口,以手指指著禪床右邊。

 

皓月:「這個?」

趙州:「你以為這不是陀羅尼咒嗎?我卻誦得。」

趙州禪師又指著禪床左邊。

 

皓月:「這個?」

趙州:「有什麼不對,我也誦得。」

 

皓月:「我為什麼聽不到呢?」

趙州:「你難道不明白,真誦無響,真聽無聞。」

 

皓月:「那麼說則音聲不入法界性了。」

趙州:「離色求觀非正見,離聲求聽是邪聞。」

 

皓月:「如何是不離色是正見,不離聲是正聞?」

趙州示偈道──

滿眼本非色,滿耳本非聲。

文殊常觸目,觀音塞耳根。

會三元一體,達四本同真。

堂堂法界性,無佛亦無人。

 

密咒為一心總持的功德,此與佛同聲相和之時,無形無相,無音無聲,是真空妙有的流露。凡夫希求於咒語音聲見佛,是不解法塵全體當空之理,但法界空性不離色 相而顯發。如六祖所言:「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色法音聲等俗諦)求菩提(非有非空的勝義諦),猶如覓兔角。」

 

佛陀以我等見相,作為凡夫起步修行的方便,要行者離根塵緣影,悟得五陰不實,幻化所成。從假諦入真諦,於離一切相,心無所住,會得即色即空,空有無礙,體 相相融的第一義諦。凡夫因凡愚無智,佛陀才不得說有三乘十地,有見相離相,有凡有聖等法,但於平等法界性,哪裏有高下的差別,生佛的尊卑?

 

《佛說老母女六英經》:

 

有一母人,貧老傴僂,長跪問佛:「五陰、六衰,會合我身,悉為是誰?來何所從?去何所歸?惟願世尊,為我思惟。」

 

佛言:「善哉!宜識其幾!諸法因緣,識之者希。譬如鑽火,兩木相揩,火不從鑽,亦不從燧。火出其間,赫赫甚輝。還燒其木,木盡消微。亦如搥鼓,其音哀摧。 聲不從革,亦不從搥。諸法如是,因緣相推。亦如天雨,風雲雷電,合會作雨,不獨龍威。諸法如是,文亦如是。譬如畫師,調和彩色,因素加畫,無形不即。皆須 緣合,非獨一力。」

 

諸法如是,皆須緣合,非獨一力,亦非有主。佛陀要吾人析色歸空,明徹五蘊危脆,法塵非實,豁然看破世間假相,直至潔淨六根,入佛界亦入魔界。

 

間宮是位著名的教師,曾向一位禪師請求指導,禪師教他參究隻手之聲。他日夜參究於隻手之聲,但是禪師不滿意的說:

「你未死心,貪著六根的欲望和得悟的境界,你不如死去好了,那倒可以一乾二淨。」

 

間宮再度叩見禪師,禪師再要他舉示隻手之聲,他立即倒在地上,看起來猶如死人一般。

他的老師嘆道:「你死去的只是外在,究竟什麼是隻手之聲?」

 

「我還沒有參破。」間宮抬頭答道。

「死人是不說話。」

禪師一棒把間宮打出去。

 

妄心不死去,於人我起刀兵劫難,愁困饑饉,熱渴纏綿身心。自苦惱他,怨諍相習染,徒增我見我愛,枉生憂悲怖畏。無量世中,相互惱害,立我爭人,不曉轉妄緣境為安樂國,向無明性中認取真實主人。

 

鎌倉時代,有一位名叫真觀的僧人,他研究天台教義六年,然後學禪七年,其後又到中國習禪達十三年之久。

 

當他學成返日後,許多人想叩見他,向他請教一些疑難教義。

 

有一天,一個五十多歲的僧人向真觀問道:「我自幼研究天台宗,始終有一點無法理解。天台宗認為:草木畢竟成佛,草木並未覺知,如何成佛呢?為此問題我苦思了數十年。」

 

「草木能否成佛,於你何干?你應該重視的是,你自己要如何成佛!」

「我倒是從未想過,自己成佛的問題。」那位僧人茫然的回答。

 

公案中的僧人,數十年苦思「草木成佛」的問題,就像從《金剛經》二十八分起的「果法」中,佛陀教誡行者,不要生心動念,於空有起妄見,言佛陀是否有得法, 有證果?證果者,是否不以具足相見?是否實有見相可得可斷?佛陀勸勉行者,即使是信、解、行的階次上,尚須應無所住,而行布施,更何況證果者,哪裏還有這 些妄念?欲解佛所說義,應知無上菩提離色離相,無說而說,無得而得。若不會此意,起心動念,便生是非,即為謗佛,辜負佛陀殷勤的婆心。

二、發菩提心生正知見

前文總除粗細執著,空掉心外的「我等四相」,心內的「我等四見」,如此妄心頓息,就像倒完杯中的濁水,除盡田中的莠草,即能灌注甘露醍醐,播種菩提慧苗。見相俱淨,回歸於「安住真心」的主題。

 

發菩提心者,於一切法,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此三句了斷佛陀與須菩提這一段公案。

 

溥畹大師的《心印疏》:問我云何應住,我則教汝住心無住,不住六塵等境界,汝應如是知也。

 

問我云何降伏,我則教汝度脫一切眾生,度盡眾生不見有眾生可度,汝應如是見。

 

問我發菩提心法,我則教汝無法發心,是真發心,汝應如是而信解也。果能如是而知,是真知也。如是而見,是真見也。如是信解,乃真信解也。

行者以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此法,但要不生法相。如果執著無住離相,無法之說,恐又執藥而成病矣。所以佛說法相者,不過隨順俗諦而言,以真諦性理,哪 裏有恆常不滅法相的實體?謂之即非法相,但入中道第一義諦,妙有不妨真空,真空含容萬有,不廢法相假名。《大乘伽耶山頂經》:

復次,善男子!菩薩摩訶薩有十種發起,何等為十?一者身發起,為一切眾生淨治身業故;二者口發起,為一切眾生淨治口業故;三者心發起,為一切眾生淨治意業 故;四者內發起,為一切眾生無所取著故;五者外發起,於一切眾生行平等行故;六者智發起,修習一切佛智故;七者國土發起,示現一切佛剎功德莊嚴故;八者教 化眾生發起,知諸煩惱病藥故;九者真實發起,能成就決定聚故;十者無為智滿足發起,於一切三界心無所著故。善男子!如是名為菩薩摩訶薩十種發起。

 

復次,善男子!菩薩摩訶薩有十種行。何等為十?一者波羅蜜行;二者攝物行;三者般若行;四者方便行;五者大悲行;六者求慧資糧行;七者求智資糧行;八者清淨信心行;九者入諸諦行;十者不分別愛憎境行。善男子!如是名為菩薩摩訶薩十種行。

 

復次,善男子!菩薩摩訶薩有十種無盡觀。何等為十?一者身無盡觀;二者事無盡觀;三者法無盡觀;四者愛無盡觀;五者見無盡觀;六者資糧無盡觀;七者取無盡觀;八者無所執著無盡觀;九者相應無盡觀;十者道場識自性無盡觀。善男子!如是名為菩薩摩訶薩十種無盡觀。

 

菩薩摩訶薩發起大心、大行、大觀,皆以不分別愛憎境,於一切三界,心無所取著,為一切眾生淨治身口意三業。諸學道人,欲證聖果,應於有情行平等行,教化有情知諸煩惱病藥,生清淨信心,知自性有無盡佛剎功德莊嚴。《金剛經註解》:

若具自性,本自具足,是清淨「人見」。

於自心中,本無煩惱可斷,是清淨「眾生見」。

自性無變無異,無生無滅,是清淨「壽者見」。

 

滴水禪師死前三日,他的弟子峨山隨侍在側。

 

峨山早被印可為滴水的衣缽傳人。

當時有一座寺廟老舊,峨山正著手重建。

 

滴水問他:「廟建好以後,你想做什麼?」

「您病好了請您去說法。」

 

「如果我活不到那一天呢?」

「我們可以請其他的人代替。」

「如果你找不到人呢?」滴水追問道。

峨山大聲答道:「您不要擔心這種不可預測的問題,您要睡,只管睡去吧!」

 

我們的心,漂盪在過去、現在、未來的幻影裏,以苦為樂,認假作真。貪逐欲樂,自他相惱,造諸惡業,如刀上舔蜜,如無足攀岩,如盲人行路,如破船渡河,種種 夢想顛倒,紛然失心。行者如何警醒公案中峨山禪師的喝聲,不再於前際中際後際的想念,出沒不得,就只管睡去!當下安息那顆揀擇無明的妄心。

 

山岡鐵舟禪師四處參師訪道。有一天,他去參叩相國寺的獨園和尚。

 

為了表示他的悟境,他得意對獨園說道:「心佛眾生,三者皆空;無悟無迷,無聖無凡,無施無受。」

 

當時獨園默然不答。只是舉起捧子將山岡打了一下,這位年輕的禪者至為憤怒。

 

「你不是說,一切皆空,為什麼還有這麼大的脾氣?」獨園悠悠的說道。

 

空,不是鸚鵡學說話,那只是口頭禪,虛浮不實的,真正悟解空理的行者,是以不執一法,不捨一法,廣修功德資糧。於無相無住的第一般若波羅蜜,散盡一切珍 寶,普濟苦厄,不吝惜捨去頭目骨髓,令眾生滿足歡喜。佛陀五百世作忍辱仙人,被其割截其身,心不動念,未有瞋意。五欲的快樂,逃脫不了「苦、空、無常」的 生滅,三世諸佛了明此「壞苦」,千般煎逼有情,因此才吐露「無相無住」的法樂。凡夫沈迷財、色、名、食、睡的欲樂,一個修行人,又是以什麼為快樂呢?

 

(一)以自我革新為樂。

(二)以誦經念佛為樂。

(三)以禪坐經行為樂。

(四)以布施結緣為樂。

(五)以奉獻服務為樂。

(六)以感恩知足為樂。

(七)以隨緣方便為樂。

(八)以宣揚正法為樂。

 

富有是心靈豐盈滿足,不被渴愛之火燒灼,情欲之水淹沒,人我之山囚困,妄想之風襲捲。安然恬適,具慧眼遍照器世間,有情世間的幻化,不再心外求法,求神通妙術,求諸事順利。明白因果業報,從自心求,曉知了脫生死,從自淨其意開始。

 

盤珪禪師於龍門寺說法的時候,有一位篤信念歡喜佛即可得救的信徒,嫉妒他的法緣興盛,表示與他公開一比高下。於是他跑到法堂大聲吵鬧,使得正在說法的盤珪不得不暫時停下,問他有什麼事。

 

「我宗的初祖具有大神通,能持一支筆在河的此岸,把阿彌陀佛的聖名寫在彼岸的紙上。你有這種不可思議的神通嗎?」

 

盤珪輕聲答道:「這些是野狐精玩耍的把戲,不是禪的生活方式。我只是平常無事,餓了就吃,睏了就眠。」

 

三十一分了結「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的一段心事。

 

如是知六塵虛妄,住心無住;滅盡一切眾生,不見有一眾生可度;以無法發心,是名真發菩提心也。種種知見不住,法相不生,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如盤珪禪師所說,只是平常無事,餓了就吃,睏了就眠,日用常顯無量神通。

[習題:]

1.佛陀處處要人離見相,為什麼又說見相不可得?

2.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此三句的含意是什麼?

3.佛陀於此分如何總結,降伏妄心,安住真心的兩大問題?

4.修行人以什麼為快樂?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知見不生分第三十一*

 

須菩提!若人言:佛說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須菩提!於意云何?是人解我所說義不?」

 

「不也,世尊!是人不解如來所說義,何以故?世尊說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即非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是名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

 

「須菩提!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於一切法,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

 

須菩提!所言法相者,如來說即非法相,是名法相。

譯 文

「須菩提!如果有人說,佛陀宣說的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是真實的。須菩提!你認為這個人了解我所說的深意嗎?」

 

「佛陀!這個人不曾了解您所說的深意。為什麼呢?佛陀說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都是虛妄不實的,只是隨緣而設立的假名。眾生迷於事相為有,若能悟知體性空寂則無,不可於此四見,妄執實有。」

 

「須菩提!發無上正等正覺之心的人,對於一切世間法、出世間法,都應該如實去知,如實去見,如實去信解,心中不生一切法相,而妄起執著。

「須菩提!你應當知道,所謂的法相,並非有真實不變的法相,只是緣起的幻相,佛陀暫時應機說法的假名而已。

注 釋

*真知者,無所知而又無所不知;真見者,無所見卻又無所不見。凡夫不悟般若妙理,不能降伏妄念之心,所得知見,外不能離六塵、內不能斷緣影,紛紛墮於能知、所知之障中。本分旨意,即是要我們斷除心外取法的毛病,務使知見不生才是。

 

如是知:

 

乃是要知不住相布施,不住於色、聲、香、味、觸、法,方能妙行無住。

 

如是見:

 

是要度盡眾生而不見一眾生得滅度者。這是究竟無我,知見不生。

 

如是信解:

 

指「無有定法如來可說,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

 

受持演說勝無住行施分第卅二

 

前分旨在歸結「降伏妄心」的問題,佛陀要行者總除諸執,將心外的「我等四相中」,心內的「我等四見」空去,並且不生聖凡高下的動念。如此粗細妄心不生,妄心就無從現行作用。妄心降伏了,此分再總結「安住真心」的問題作更詳盡的解答。

 

當妄心降伏時,如天際烏雲散去,朗朗青天白日顯現,在真空清淨境上,佛陀要行者借此明淨心眼,廣弘佛事,而非貪著於俱空的寂默。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 者,於法不說斷滅相(見第二十七分),況且《金剛經》是佛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者說(見第十五分),豈是樂著小法,住於空境者,所能受持讀誦,深解佛所 說之義趣呢?

 

一、為人演說續佛慧命

二、菩薩正觀有為即空

 

佛陀一路為我們除盡內外妄想,耕種心無住相的純淨無漏福田,日後生發不落三界,不受後有的究竟功德。《金剛經》於闡發般若性空之理,此空非外道的斷滅空,亦非二乘人的偏寂空,就如竹密不妨流水過,山高豈礙白雲飛,處處空有相攝含融,重重無盡的法界。

 

自受持《金剛經》的無上妙用,僅是自利,還要為他人說(見第十一分、第十三分、第十五分、第二十四分),此弘布法音,續佛慧命,功德勝過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布施,乃至以恆河沙等身命布施的作為。

一、為他人說續佛慧命

經文中說:若有人以滿無量阿僧祇世界七寶,持用布施,此人非凡夫,而是「無行住施」的菩薩。雖然心無所住,行於布施的功德很大,但是仍不如發菩提心者,憶 持《金剛經》的空慧,即使短如四句偈,受持讀誦(自利),為人演說(利他)的功德福報。此段是顯示「持經說法」的殊勝利益。

 

佛陀一番悲心,在此歸結二次尊者提問的「發菩提心的善男子、善女人,云何應住?(見第二分、第十六分)。並為嘉惠將來一切眾生,因此於金剛法會圓滿之際, 再告示菩薩行者,修學最上乘法,應行解合一,福慧雙修,以自利利他二行,圓滿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寶雨經》卷第一:

善男子!云何菩薩成就供養施?所謂菩薩,供養三寶。云何供養佛?謂於如來制多(積土石而造之塔也,中藏舍利)之中,若華若香,若散若燒,及塗掃地;若制多 破壞,應當修理,是名菩薩善供養佛。云何供養法?謂諸菩薩聽聞正法,若書寫受持,讀誦通利,思惟修習,不顛倒思惟,不顛倒修習,是名菩薩供養法。云何供養 僧?謂無給衣服飲食,臥具湯藥,下至水器,眾具皆足,是名菩薩善供養僧。如是供養佛法僧時,是名菩薩成就供養施。

善男子!云何菩薩成就無所依施?所謂菩薩,行布施時;終不為求天王位果,及生餘天;亦不求人王,及小王等,是名菩薩成就無所依施。

 

善男子!云何菩薩成就清淨施,所謂菩薩行施之時,觀察施物及能所施,皆非實有;離諸障礙,貪染過患。是名菩薩成就清淨施。

 

菩薩欲成就清淨施,心無貪染過患,思惟不顛倒,修習不顛倒,終不求人天福報,才能以清淨心,成就無漏法施。又如何為人演說呢?經文中有三句,正明三種般 若。即為人演說,此文字般若也。不取於相,此觀照般若也。如如不動,此實相般若也。佛陀咐囑末世眾生,若發菩提心,為人演說時,須不取相,安住真如平等實 相之中,自心決定無疑,爾後始能於語默動止,揚眉瞬目,演說第一義諦。

 

百靈和尚有一天在路上遇到龐蘊,百靈問他:「當年你在馬祖道一處得到的一句,你曾說給人聽嗎?」

龐蘊說:「有啊!我曾經向人說過。」

 

百靈心中不解,此句是非語言可說,非思議可及,說即不中。因此再問道:「你曾向何人說?」

龐蘊用手指著自己說:「我只對龐蘊說啊!」

 

百靈讚歎說:「即使是佛陀大弟子解空第一的須菩提也比不上你啊!」

龐蘊以手指自己表示得意的一句,即人人本見的佛性,更與何人說?

 

龐蘊問百靈:「那你得意的一句,又曾經說給何人聽嗎?」

百靈戴起斗笠就走了。

 

實相佛性非可言說,但不假借文字音聲之方便,眾生難以由迷知返,因此在《金剛經》的經文中,才會不斷顯明為他人說的無比功德,令正法流通,是真荷擔如來家業的第一希有之人。為什麼一念發菩提心的功德,勝過無量世界七寶的布施呢?《華手經‧發心品》第十一:

阿逸多(譯云無能勝。彌勒菩薩之號)!當知諸佛一切功德,皆在初發調伏心中。是故菩薩,世間難遇,佛亦難值。阿逸多!譬如無牛,則無醍醐;如是若無菩薩發 心,則無佛種。若有牛,則有醍醐;如是若有菩薩發心,則佛種不斷。阿逸多!譬如有種,則有華實,如是若有菩薩發心,則佛種不斷。是故當知發心為難;發心難 故,佛亦難得。

 

佛燈出於世,萬億劫難值;如優曇缽華,時時乃一現。

深發菩提心,正行佛道者;如是大菩薩,世間亦難遇。

是故若有人,能發此大心;斯人當作佛,處眾師子吼。

自在師子吼,能轉淨法輪;佛神通無礙,皆在初心中。

 

有菩薩發心,則佛種不斷,諸佛種神通無礙,皆在初心中。因為發心為難,所以佛陀在金剛法會圓滿之際,叮嚀咐囑行者,發此大心,為他人說,令自他得菩提種,轉清淨法輪,證佛百千無礙神通。《勝天王般若經》卷第二〈法界品〉:

 

佛告勝天王言:「大王!菩薩摩訶薩,有般若故,近善知識,勤修精進,離諸障惑,心得清淨,恭敬尊重,樂習空行,遠離諸見,修如實道,能達法界(指真如實相,無分別智之境界)。

 

「大王!菩薩摩訶薩,有般若故,近善知識,歡喜恭敬,猶如佛想;以親近故,不得懈怠,滅一切惡諸不善法,生長善根,既滅煩惱遠離障法,即得身口意業清淨;由清淨故,即生敬重;以敬重心,修習空行;修空行故,遠離諸見;離諸見故,修行正道;修正道故,能見法界。」

 

菩薩因修習般若故,心地清淨,近善知識教,即能滅諸不善法,生長善根。三業清淨,才能離諸障惑,不取於相,見如如不動之法界。我們在學習般若空行,內心的知見不先空去,如何盛入佛法的醍醐?

 

南隱禪師生活於日本明治時代(公元一八六八─一九一二年)。有一天,有位學者教授來向他問禪,他以茶水招待。

 

禪師不斷的把茶水注入這位客人的杯中,直到滿杯,還是沒有停止注水。

 

這位教授望著茶水溢滿整個桌面,終於忍不住開口:「禪師,茶水已經滿溢出來了,你不要再倒水了!」

 

「你就像這只杯子一樣,裏面裝滿你自己的知見,你要先把你內心杯子裏的執著空掉,吾宗的禪水,才有辦法流向你的心中呀!」

二、發菩提心生正知見

二、菩薩正觀有為即空

 

佛陀以夢、幻、泡、影、露、電,喻一切有為之法(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原無真實,乃三界眾生,妄執為有。並教示宏法利生的菩薩行者,於一切諸法,不生取著我人等相。以此正觀,則彼陰界處等,即是般若真心,如如本體矣。《大方廣寶篋經》卷上說:

 

須菩提言:「文殊師利!佛法結使,有何差別?」文殊師利言:「大德須菩提!如須彌山王光所照處,悉同一色,所謂金色。如是須菩提!般若光照一切結使,悉同一色,謂佛法色。是故須菩提!佛法結使,以般若慧觀,等無差別,是故大德須菩提!一切諸法,皆是佛法。」

 

行者以此夢幻等六觀,不被世間有為生滅法迷惑,入生老病死無有恐懼;視貧富貴賤平等無別;於馨香臭穢,赤白青黃知變異不實。觀一切有為,遷流造作,皆是虛 妄,終有敗壞。行者若破一切相,起如實正觀,於一切境,內外如如不動,才是真正受持讀誦《金剛經》,能為人演說無法之法的真實菩薩。

 

曹山慧霞禪師對侍者說:「悟道的人,無論內外多麼炎熱,也不會受到影響。」

 

侍者說:「是的。」

 

慧霞又說:「如果現在炎熱至極,你要到哪裏迴避?」

 

侍者說:「就往熾熱的火爐裏迴避。」

 

慧霞不解的問:「火爐熾熱無比,你如何迴避炎熱?」

 

侍者指著自己的心答說:「我這裏眾苦不能到啊!」

 

借般若慧觀,捨恚行道,慈心正意,即能圓滿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逢諸饑渴寒熱苦樂,詈罵、惡口、惡事等,悉能忍之。正觀無謬,視緣境如露如電,幻化不真,即可調御身口意三業,作忍辱仙人。

 

唐代,楊庭光在司空山會見了本淨禪師,問道:

 

「生死事大,無常迅速,我一心一意的求道,請禪師慈悲開示我吧!」

 

本淨禪師:「你是從首都來的,帝王所在之地有很多禪者,你就在那裏問道好了,我對你所說的『道』一概不知。」

 

當楊庭光再度發問時,本淨禪師說:「你到底是要求佛還是要問道?求佛的話,即心是佛;問道的話,無心是道。」但楊庭光並不會得話中含意,於是再次求教。

 

本淨禪師:「所謂即心即佛,就是佛由心得,若再悟無心的話,便連佛也沒有了,而無心不外乎是真正的道。」

 

楊庭光更是狐疑不解的問:「都城的大德們多說以布施、持戒、忍辱、苦行等來求佛,但是禪師你卻說無穢的般若智慧人人本具,不是由修行來獲得。若果如此,則以前我所作的布施、持戒等修行,莫非都和成佛沒有關係嗎?」

 

本淨斬釘削鐵的答道:「毫不相干!」

 

要怎麼迴避內在三毒的炎熱?幽林山泉的清涼,止靜不住我們心頭燃燒的煩惱之火!唯有向最熱處,觀其幻影性,不取炎熱相,當識想不受,六根寂靜,何處不是清 涼山水地?《維摩詰經‧弟子品》第三:「不捨道法,而現凡夫事,是為宴坐。不斷煩惱,而入涅槃,是為宴坐。若能如是坐者,佛所印可。」

 

菩薩行者於世間弘化度眾,用夢、幻、泡、影、露、電,守攝身心。不論醜妍好壞境界,以此「六觀」明照,則諸根寂然,知來去生滅之業因,心不住幻相迷惑,即可安忍不動,入如如佛界。《堅意經》:

 

沙門賢者,以忍為先。當如清水,無所不淨。死人死狗,死蛇屎尿,亦皆洗之;然不毀水清。亦當持心,有如掃?掃地淨不淨,死人死狗,死蛇屎尿,皆亦掃之,然 不毀於?矣。亦當復如風火之力光,死人死狗,死蛇屎尿,亦吹亦燒,然不毀風火之力光。若人欲來殺己,己亦不瞋;欲來壞己,己亦不瞋;欲來謗己,己亦不瞋; 欲來笑己,己亦不瞋;欲來壞己,使不事佛法,己亦不瞋。但當慈心正意,罪滅福生。邪不入正,萬惡消爛。

 

心住修行之相,布施等福德,縱令五度齊修,若不以第一般若波羅蜜為眼目,怎知自家寶藏,原本無欠無餘!菩薩終日求福,於心地解脫何益?《龐居士語錄》卷中:

 

有人有所知,有事有是非,聞道無相理,心執不生疑。

 

五歲更不長,祇作阿孩兒,將拳口裏咬,百年不肯離。

 

假花雖端正,究竟不充飢,都緣癡孩子,不識是權宜。

 

如來無相理,有作盡皆非。

 

佛陀說種種法,不過是權宜之教,只是要吾人於日用六時中,不取於相,不被相轉,將百年狂心歇息。當下回頭上岸,不再於覺知緣塵生死流轉,如夢中人,妄執憂悲啼哭。《淨名經》:

 

是身如幻,從顛倒起,萬法緣生妄有,本無自體。泡者,風擊水成泡,豈能久住?觀萬物似浮漚不實。是身如泡,豈能久住?是身如影,從業緣現。晨朝溼露,暫有即無。閃電也,忽有忽無,念念無常。

 

般若慧觀能明徹身心如水月,從虛妄幻化的此岸渡往常樂我淨的彼岸。行者即化炎熱世間為清涼國境,轉濁惡煩惱成琉璃法界,隨所住處恆安樂。身心無寒暑的住著,日日天青蝶舞,滿目盡是香雲花雨亂墮。

 

千代能尼師在園覺佛光大師門下學禪,久久不能證悟。

 

在一個月明之夜,千代以一個舊桶提水,因桶箍破裂使得桶底脫落,剎時豁然徹悟,心得自在。作了一偈,以記其事──

 

扶持舊桶,桶底忽脫。

 

桶裏無水,水中無月!

 

千代能尼師因為舊桶破裂,桶底脫落,徹悟無水無月的一真法界,佛陀於金剛法會,或用離相無住的刀劍,或用假空中三諦的利斧,無非借此截斷箍緊我們身心的舊桶,令其破裂。根塵緣境脫落時,行者能悟得無去來坐臥,如如不動的圓覺真心。

 

佛經在卷末都會列舉與會的大眾,此為正信流通也,謂佛說經圓滿後,聞法者應受持讀誦,為人演說,以使正信流通,荷擔如來正法家業。言歡喜奉行者,據《文殊所問經》有三種含義:一、說者清淨,不為利養。二、所說清淨,如實知法。三、得果清淨,歡喜奉行。

 

凡是聞法心生歡喜者,必然對經義有所妙契;因契入佛意,則起清淨信心。以此淨信受持不逆,當隨順如來所教,必能於晝夜六時,穿衣吃飯間,歡喜奉行。

《金剛經講話》在法會圓滿之際,我以「金剛十念法」,讓見聞《金剛經》,歡喜《金剛經》,讀誦《金剛經》,奉行《金剛經》者,人人契入金剛妙法,得金剛堅固大力,證金剛不壞身。

 

金剛十念法──

 

(一)念身非我,多行善緣。

(二)念口非我,常出愛語。

(三)念意非我,受持大悲。

(四)念財非我,廣濟貧乏。

(五)念名非我,清淨生信。

(六)念權非我,救渡羸弱。

(七)念色非我,正念喜捨。

(八)念生非我,勇猛精進。

(九)念死非我,自在無憂。

(十)念念非我,妙契佛心。

 

在紛擾的人間,以金剛為明鏡,端正身心;以金剛為房舍,離諸炎寒;以金剛為美膳,得大滿足;以金剛為曙光,照破黑暗;以金剛為上服,圓滿莊嚴。憨山德清和尚的〈雪裏梅花〉詩:

 

雪裏梅花初放,暗香深夜飛來;

正對寒燈獨坐,忍將鼻孔衝開。

 

最後祝願見聞隨喜者,只要受持四句金剛妙偈,何須踏破嶺頭千堆雪,只要返歸自性,寂靜六根,恁麼時,千樹梅蕊芬芳,暗香萬億充塞!屆時,無人無佛,無法無說,無空無色,無是無非,庭前柏樹演佛事,大千世界總騰騰。

 

[習題:]

 

1.為什麼為他人說《金剛經》的功德,勝過以七寶無住行施的功德?

2.為什麼成就諸佛一切功德,都在發菩提心中?

3.信受奉行有什麼含意?

4.何謂金剛十念法?

 

原典.譯文.注釋

 

原 典

 

應化非真分第三十二*

 

「須菩提!若有人以滿無量阿僧祇世界七寶,持用布施,若有善男子、善女人發菩提心者,持於此經,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讀誦,為人演說,其福勝彼。云何為人演說?不取於相,如如*不動。何以故?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佛說是經已,長老須菩提,及諸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聞佛所說,皆大歡喜,信受奉行。

譯 文

須菩提!如果有人,以充滿無量阿僧祇世界的七寶,以此為布施。如果有善男子、善女人發無上菩提心,受持這部《金剛經》,哪怕只有四句偈而已,他能信受讀 誦,且為他人解說,那麼,他的福德自然要過勝過行七寶布施的人。要如何為他人演說呢?當不執著於一切相,隨緣說法而如如不動。為什麼呢?

 

因為一切世間的有為諸法,就像夢境的非真,幻化的無實,水泡的易滅,影子的難存,又如早晨遇日而失的露珠,天空將雨時的閃電,瞬間即滅。應作如是的觀照啊!」

 

此時,佛陀說《金剛經》已經圓滿了,長老須菩提,及同時在法會聽經的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一切世間的天、人、阿修羅等,聽聞了佛陀說法之後,深深的了悟,無不法喜充滿,一心信受奉行。

注 釋

 

*應化者,應機度化之意也。舉凡一切佛陀所言所說,一文一字、一形一相,無非是為了度化眾生而設,並非真實,故佛陀至此,不忘隨說隨泯,破眾生之執,以顯般若之理也。

 

如如:

又作真如、如實。意謂真實永遠不變之萬有本體。諸法雖各有差別,然此真如法性,乃是平等不二的,故云「如」,即是「一如」的意思。此「真如」乃是萬有諸法之真實本體,萬法不離真如,因此,萬法彼此也是平等一如的,故云「如如」。

有為法:

 

意謂有所作為、造作之意。凡因緣和合所生的事物,皆是「有為法」。

 

觀:

 

即是以智慧照見所緣境。

 

優婆塞、優婆夷:

 

優婆塞,意譯為近事男。優婆夷,意譯為近事女。即是皈依佛、法、僧三寶,受持「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等五戒的在家男女眾。因親近奉事三寶,所以稱為近事男、近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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